“太太！”钟点工阿姨照常来到洋房，为他们整理房间。

    苏蔓披头散发蹲在一旁，双手鲜血淋漓，阿姨吓一大跳。

    “没关系的。”苏蔓安慰阿姨，也安慰自己。

    疼过去，就过去了。

    她在阿姨的搀扶下坐在沙发中，蓝牙里的通话并没结束，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周寻，你听得到吗？”

    声音飘渺，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你说，我一直在。”

    简短而有力，苏蔓仿佛抓到浮萍，她紧紧抓住他，“如果可以，我想让阮宁安坐牢。”

    “好。”

    挂断电话，钟点工阿姨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个老旧的盒子。

    那是个很非主流的套盒，上面映满花花绿绿的图案，一个精巧的锁锁住了里面的秘密。

    “上次我就发现了，只是当时您不在，我就没拿给先生看。”

    阿姨抹去上面的灰尘，她自认为，这样的盒子比较受女孩子喜欢，应当是苏蔓的。

    苏蔓接过，用旁边的小钥匙解开了套盒。

    尘封已久的记忆阀门打开，她似乎听到周茜大惊小怪的声音，“你怎么那么纯情啊，还写日记。”

    她还听到少年的自己回答，“这样以后就能回忆起这些甜蜜事啦！”

    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她一页一页将纸页撕下来，揉成一团砸进了垃圾桶。

    她的真心从不值钱。

    “扔了吧阿姨，这都是些垃圾。”她略带疲惫地说。

    ……

    冰冷的手铐锁住阮宁安的时候，她正在工作室内关注着股票的动荡。

    下午阳光正好，还有几个年轻的同事泡好咖啡，询问她喝不喝。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警官的声音，“413车祸线索有所进展，还请您和我们走一趟。”

    阮宁安有些茫然地望着警官，又望向手铐，提供线索的证人需要拷手铐吗？

    警察没有解答她的疑惑，沉默地将她带到了警局。

    在那她碰到个熟人，周寻。

    “好久不见，阮小姐。”周寻虽是笑着，但笑不及眼底，那眼底的冷漠仿佛能让整个世界冰寒，“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来到这吗？”

    阮宁安发着抖，“您、您好，应该是作为证人来看车祸证据。”

    “你很聪明，今天的确有重大进展。”周寻悠然地站在阳光下，“再看看这灿烂的阳光吧，毕竟之后，阮小姐就看不到了。”

    她眸中一阵颤动，紧接着就被警察推了进去。

    所有证据罗列在她面前，铁证如山，很快击溃了阮宁安的心理防线，她疯了一般地哭泣，“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因为投资失败，我不禁多喝了点酒。平时那条路没有人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我不是故意的……”

    傅延晟知道此事时，阮宁安已经进去六个小时，刘风一五一十将打听的消息告诉了他。

    不仅苏蔓无辜，连李意平都成了一个可怜的替罪羊。

    办公桌上的相框里，少年少女的合照纯净洁白。

    “她怎么变了这么多？”傅延晟轻声呢喃。

    再单纯的少女，经由社会浸淫，也会被利欲熏心。

    还差点让苏蔓陷入险境。

    刘风退出办公室的瞬间，威廉的讯息也发送过来，“晟，我们即将大功告成，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不及问，手机先他一步没电关机。

    对苏蔓的愧疚涌上心间，傅延晟处理好工作，回到了家里。

    此时的苏蔓已经做好一大桌饭菜，她戴着围裙，面色柔和，宜室宜家。

    桌上全都是傅延晟最爱吃的。

    凝重的表情忽然就舒展开，傅延晟上前拥住苏蔓，轻声道歉：“对不起。”

    苏蔓轻轻推开他，“先吃饭吧。”

    她支着下巴，笑意浅然，却未达眼底，打量着傅延晟。

    虽看着傅延晟，可她的眼神散然，像是看他，又像是在看另一个少年。

    二人何其的相似，又何其的不同。

    “你怎么不吃？”傅延晟将空心菜夹进苏蔓碗中。

    碗里已经堆积成小山，可是苏蔓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苏蔓摇摇头，“我觉得恶心。”

    傅延晟手一顿，模样有些呆滞。

    傲人的高材生，傅氏的少东家，露出这样痴傻的表情，让人有些想笑。

    苏蔓的确也笑了，泪也跟着笑滚了出来。

    她将整理好的离婚协议拿了出来，“傅延晟，是时候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离婚协议依然薄薄的，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那娟秀的字体小小地落在上面。

    她从前的白月光，在岁月的冲洗中，最终变成了她衣衫上的米粒，黏人又恶心。

    “苏蔓，我不同意。”

    她还站在自己面前，傅延晟却觉得心里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只要他签上名字，他可以解脱。

    只是那两个名字如若贴合在上面，二者不过几毫厘的距离，可两个人再也没了靠近的可能。

    “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苏蔓执拗地将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

    傅延晟猝然抬头，抿着薄唇不说话。

    是苏蔓闯入自己的生活，将无波无澜的湖面扯出大片涟漪，久久激荡。

    却给他留下一团烂摊子。

    “是我不该自私捆着你，对不起。”

    顿了顿，苏蔓再次开口：“我也谢谢你，陪我做完这场年少时的梦。现在梦该醒了，签字吧。”

    苏蔓字字句句都带着释然的真心，也带着绝望。

    如同曾经捧着真心的那个苏蔓，她又一次走至傅延晟面前，笑容嫣然地替他整理好领带。

    “你说阮宁安对你有恩，现在，你签下，拿你的婚姻补偿她，她最渴望的就是将我取而代之。”

    “婚姻不是儿戏。”傅延晟攥紧苏蔓的手腕。

    不是儿戏吗？不是儿戏，他怎么会娶自己呢？苏蔓怔然。

    “留着彼此的体面吧，傅延晟。”

    苏蔓笑着推开他，轻轻将那闪耀的婚戒放在桌上，不夹带任何留恋。

    门开，门关。

    傅延晟一如既往冷然。

    只是最后，他心上的某个地方，悄悄裂开一条细微的缝，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缝隙的黑暗下，猛烈地嘶吼着。

    傅延晟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一同摘下，放在苏蔓那枚的旁边，静静凝视着。

    骤然，傅延晟忽地一挥，两枚婚戒脆弱地掉进角落的灰尘里。

    她都像垃圾一样扔弃的东西，他更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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