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虎带着十几个人，一呼啦全都坐在了挖掘机前，围着刚才倒在车下的猛子，鬼哭狼嚎，各种侮辱的话语全都出来了，一下激发出了围观群众们的同情心。

    风向大变，村民们指指点点，刚才还偏向于支持政府的人群，全都变成了指责。沈辉一脸的黑线，面对人命，一脸的无助。

    “联系医院，先救人，快点！”沈辉马上喊过魏秀明，吩咐道。

    宋道春插话一句：“领导，要不咱们先走吧，我怕人一多，事儿就不好办喽。”沈辉看了看方虎等人，愁容满面，开始有了撤退的意思。

    村民越来越多，附近很多村的人听说出事了，都赶过来看热闹，恰好是春节放假期间，地里没农活，在外打工的人也都回了家。

    “杀人啦，杀人犯，那些人都是欺压百姓的狗官，要替我兄弟报仇，报仇！”说完，方虎站起来要冲过去，身后几个黑衣人神情冲动，场面立刻失控。邱树杰皱着眉头，这要是打了区里领导，罪过不小，可一声令下，民警们去阻止，又恐怕激发老百姓的斗志，闹成了群体事件。

    宋道春倒是挺能豁上，跑过去挡在了沈辉的身前，伸手指着方虎：“你个彪子，作死呢！”奇怪的是，方虎本来瞪圆了眼珠要拼命，乍一看到宋道春，愣是刹住了车，停下了脚步。他斜楞着眼，厚嘴唇吐着唾沫星子，“你让开！”

    “滚，赶紧滚开，有事说事！”

    方虎伸手指了指躲在身后的沈辉，大吼一声道：“你滚出来，俺兄弟死啦，给个说法，你是杀人犯！”沈辉哪见过这场面，支吾着回复：“救人…大夫来了吗啦…你先别别激动，政府不会不管的。”

    身后十几个黑衣男子簇拥在一块，全都指着沈辉骂娘，整个人群开始骚动。沈辉扭过头来，忧愁的看着魏明秀，“救护车还没来？”

    “打电话了，应该快了。”

    “就近的医院，乡镇卫生院呢？”沈辉大声叫嚷，心情糟糕，本想当着群众和干部的面，给乱糟糟的堂山镇注射一针镇定剂，拆了收费站，没想到事儿搞的更加乱。

    魏明秀脸色铁青，劝了一句话：“您先走吧，我在这处理后续工作。”

    沈辉沉吟一会，转过身去跟宋道春说道：“我还有会，先走了，你跟魏主任商量一下，看现场情况咋处理。”

    宋道春叹了口气，不过还是非常配合的回复：“行，那我不送您了。”

    沈辉迈开步子，转身向车上走去，方虎看在眼里，并没有去追，相反先盯着宋道春瞅瞅，宋道春咧咧嘴，神态竟轻松不少。现场杂乱无章，没人能注意到刚才一瞬间的表情，而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唐一凡。

    此事有些蹊跷呀，按理说，方虎如此的激动，在看到沈辉走，竟然下意识的没有第一时间阻止。沉吟间，方虎才反应过来了，他在两名警员的拉扯下，不断跳起来大骂：“回来…你咋走啦，死人啦，回来…”

    沈辉听到后，加快了脚步。

    宋道春指指方虎，“有事坐下来谈，别整没用的，说你们有啥意见?”

    沈辉终于走到了车前，立刻拉开车门，要钻进去，此时却有人喊住了他，转回头来一看，竟然是唐一凡，他疑惑加不耐烦：“干啥？”

    “我们可能被耍了…”

    沈辉愣了一下，更加诧异问道：“怎么说？”

    “你看一下，看到你走后，方虎没有追过来，此其一；其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争吵打架上，而始终有俩人在死者身边护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唐一凡指了指远处打铁斗下方的猛子，说道。

    沈辉暗道：难道，那人是装的，可是刚才大伙看的清楚呀。

    “当时的情况，你看清楚了？”由于当时场面混乱，加上自己站在挖掘机的后面，没有看清前面铁斗情况，沈辉问道。

    唐一凡摇摇头，回答道：“当时铁斗在最前面，大家都站在后面，没几个人看清楚。”

    沈辉愠怒，回复道：“没看清你还说啥，我先走了。”

    唐一凡向前一步，劝道：“沈书记，你要是这样走了，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沈辉转回头来，问道：“怎么说？”

    “你看呀，我给你分析下…第一，猛子要是真的死了，你离开后，对方家属怨气更重，老百姓也会骂的；第二，如果猛子是装的，后果会更糟糕，被耍了不说，还拆不成收费站，老百姓眼里闹了笑话。”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咋办？”

    唐一凡指了指正在理论争吵的人群，说道：“我偷偷过去摸一下，看看情况吧。”沈辉点点头，还是同意了：“行，别出声。”

    沈辉拉开了车门，钻进去后，车子并没有发动，而是停靠在路边等待。

    唐一凡揣着口袋，靠近挖掘机，身边俩黑衣人马上站了起来，警惕性十足，“干啥？”唐一凡嘿嘿笑，双手抱拳，歉意的回复：“俺想看一下，躺地上这人咋这么像俺亲戚。”

    “亲戚？”俩人对视一眼，疑惑问道。

    唐一凡点点头，“俺大爷家的堂哥。”

    “你不是那个政府的嘛，什么时候攀上亲戚了。”

    唐一凡嘿嘿一笑，回复到：“是呀，政府归政府，碰上人命关天的事，啥要紧，俺心里清楚。”俩黑衣人对视一眼，“不行，不能过来！”

    “让俺看看呗，俺给大爷打电话，人多力量大，让区里多赔钱。”

    黑衣人挥挥手：“起开，起开，谁也不能靠近！”唐一凡走近一步，弯腰扫一眼，“俺不动他，就看看行不？”

    “看啥看，快点走，等领头那个当官的走啦，你再来看。”

    唐一凡沉吟一下，“那俺还跟大爷说声不，情况挺重的。”

    “甭管，没你的事。”

    唐一凡点点头，“行，那俺先走啦。”说完，揣着口袋离开了，路过方虎身边，看到他跟宋道春还在撕扯，怎么看怎么像是演戏。

    拉开沈辉的车门，唐一凡说道：“不像是受伤，地上一点血也没有…你看方虎跟宋书记，虽然干吆喝，可也没有多少过火行为。”

    沈辉闷声问道：“你看清楚了？”

    “七成把握。”

    沈辉思考片刻，还是下了车，刚一露头，方虎就跳起来叫嚷：“喂，你别走，你等着…杀人偿命，我要弄死你！”

    宋道春扭过头一看，脸色大变，让几个警员拦住方虎后，着急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沈书记，你咋还没走呢，他们要闹事，已经喊人了，人多了更麻烦。“

    沈辉盯着他看了一眼，挥挥手：“起开！”

    宋道春一脸懵逼，只好后退几步，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沈辉走过去。沈辉跟邱树杰说道：“你们维持秩序，我说几句话。”

    邱树杰也不明白，疑惑的问道：“这时候讲话…合适吗？”

    “你别管，按我说的办。”

    “行吧。”

    警员们围起来一道人墙，挡住了沈辉，沈辉拿过喇叭，大声的说道：“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下，听我说！”

    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沈辉继续说道：“人，政府会救的，也不会推脱责任，医院的救护车马上来。但是，这个收费站是非法的，没有许可的，早就应该拆除，每年从老百姓头上收的过路费几十上百万，你们说，该不该拆！”

    村民们情绪稳定，有些人甚至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