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许道明虽然认识不久,但是同道中人,而且他是我前辈,除了想从我这捞到陈忆华师傅的竹胎,许道明倒也没有别个过分的企图,他给我的感觉并不坏,对我也没恶意,但在这地界发生的事,我耿耿于怀,第一次觉得他这个人靠不住,没有信任感。
可我心里又很矛盾,毕竟许道明是信尧杰请来的,而刚才陈忆华受到威胁,也是报他的名字才得救,总的来说,危险是许道明给我俩带来的,而救世主居然也是他,我缓了口气,在路边停下来,从布包里拿出真火令牌,给王八烧成了灰烬。
荒凉的山林,并没有车可坐,我颠簸着脚走路挺费劲,几乎是动一下身子就疼的一趔趄,陈忆华坐在刚才几个人车上的时候,她看着窗外记得路,但想走到大马路上乘车,估计得走到天黑。
我一想,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全是山林和田地,应该乡下农村,刚好有几个人影在田地里干农活,我给陈忆华说:“去村里看看吧,只能请老乡帮忙了。”
陈忆华点头说行,我就一瘸一拐的顺着羊肠小道往村里走,可能是命不该绝吧,一进村,就有个大爷下地回来,在门前收拾农具,我客气的喊一声:“大爷,请您帮个忙,可以吗?”
大爷年纪约莫六十好几,身子骨挺硬朗,就是背有些弓,他瞅我一眼,脸色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朝我小跑过来,说:“娃,你怎搞成这样啊?”
我不好跟他说实话,就说:“摔的,够惨,您村里有摩托车啥吗,送我俩一程,能打上车就行。”
我说着就掏出烟散给他,大爷给烟接了,说:“过来,我帮你收拾收拾。”
老大爷挺热心肠的,他扶住我,领到他堂屋里,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冲鼻的中药香味,大堂就一张八仙桌和一张竹床,房梁上有个吊扇,墙壁上贴着我国领袖的壁画,而在中堂的边上有一个长行的香桌,摆着一张黑白遗像和贡品,我一瞅遗像上的人,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稚嫩的圆脸,短短的头发,乌黑的眸子显得很精神。
大爷给电扇打开,凉风一吹,我闹腾的心逐渐凉了下来,他走向卧室,一会儿就拿出两个纸包,大爷拆开一包,金黄色的粉末,我一闻味,清楚这东西是止血的草药,在我老家也生长,都叫紫金砂,形状就是一根枝,两边全是小叶子,这种植物都是长在一起的,摘它很容易,快刀斩乱麻,双手胡乱的给它挪在一起,就能收拾进复合肥袋子里,回家晒干,再收拾粉末就可以直接用在伤口上。
我胸口上的擦伤止住了血,但膝盖应该是骨头裂开了,估计很棘手,老人家一模我膝盖,说“没事,没伤到骨头,就磕到关节的经脉,我给你扎两针,活活血。”
我坐在竹床上,老先生认真的帮我扎银针,虽然痛的要命,但我愣是忍着没吭气,老大爷黝黑的脸瞅我一眼,说:“小伙子,挺能忍痛的啊,你摔哪了,够呛的啊,我这简单的帮你止止血,回头你这胸口得去医院,这天气变化的快,早晚凉,白天热,你可得当心伤口别感染发炎了。”
我给他道谢,说回城里就去医院,老先生点点头,我一直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而大爷话匣子一打开,我就不得不跟他聊两句,人家啥好处没收我的,既帮我止血,又帮费力帮我整治膝盖,我若不搭理人家,可就不像话了。
“如果我孙子没死,也该有你这般大了,哎。”大爷语气很伤感,说话的时候,还扭头盯着香桌遗像看过去。
我听他一说,心底顿时想到件事,而陈忆华这会也朝我看过来,但她没跟我说话,小声的问大爷说:“大爷,您孙子是遇到啥意外了吗?”
老大爷吧嗒一口烟,说:“十五岁的孩子,一直在学堂念书呢,好端端的跑到十里地外上吊自杀,这能是意外吗?”
“小白桥,马坡?”我下意思的说道。
老大爷沧桑的脸一怔,抬头瞪着浑浊的眼看我,说:“你知道那边的是事啊?”
我说坐车的时候,听那边的司机简单聊过,具体是咋回事啊?
大爷帮坐在我对面的小板凳上,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说:“我种了一辈子地,没文化,没见识,但我知道,我孙子不可能是自杀,手脚都被绑起来,吊在树上,你说说,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绑住自己的手脚,能上吊吗?”
我摇头说不能,大爷一拍大腿,眼眶有些湿润,他咬着腮帮子,说:“是吧,可警察一通查,定性就是自杀,我一老百姓,自己的孙儿死的不明不白,哎,可怜呐!”
“孩子爸妈呢?”我问。
“他俩在外打工,自从孩子出事,两年没回来咯,孩子都没了,回来干啥,看我这糟老头吗?”老爷子自嘲一笑,接着说:“也是,眼不见心不烦,时间久了,就当没生过小景吧!”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沉默了一会,我说:“太晚了,如果我早点来你这,估计还能帮点忙,现在过去三年的时间,怕是连魂魄都……”
我话还没说完,老爷子眼光一闪,忽的一下子就给我手紧紧的握住,岁月碾压的脸露出一股莫名的激动神色,我一瞅他这模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娃,你有办法?”
我无奈的摇头,说:“死后归天,魂魄轮回,三年多的时间,我就算有法子,现在也无计可施。”
大爷脸色再次激动起来,说:“不,没有,我孙子的魂魄没有归天,没有。”
他一再嘟囔重复小景的魂魄没有下地府轮回,信誓旦旦就好像这两天还见过小景一样,我愣愣的瞅着他,心想老爷子应该太想念孙子了,可我没想到,老爷子接着说:“我孙子的魂魄还在小白桥的马坡林。”
“大爷,您太想念小景了,节哀。”陈忆华轻声问。
“没有,这事我说给别人听,都不能信,但我一听娃你说早些来我这里,还有办法救,我寻思娃你肯定懂,我告你说,我在马坡林看见我家小景了,就前天。”
“魂魄还在马坡林?”我心想,这不可能的,我说小景的魂魄归天重新投胎转世,也只是安慰伤心的老人家,小景的死因明显是被人取了魂魄当小鬼养,怎么可能还在马坡林呢?
可眼前的大爷,明显不是说胡话,我从他眼神里能看出来,他在马坡林真的见过亲孙子的魂魄,我给他说:“当时啥情况?”
老爷子这会给我递一根烟,是那种剁碎的烟草卷的自制烟,够劲,但我抽不习惯,他客气的帮我点上火,我也不能拒绝,他咽口唾沫,才说:“我也是想小景这可怜的孩子,平日里没事要么去坟头看看他,要么去马坡林转一转,前天吧,我收工回来的玩,心底老不踏实,我就寻思出门转转,我当时就寻思在家门口转悠一圈得了,可这一走就兜到了马坡林,到那的时候,天都黑了,我寻思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小景最后待的地方呗,可往那边歪脖树一走,我就听见有一群孩子说话的声音,等我靠近些,我给老花镜都戴上了,揉眼一看,竟然是十几个孩子围在一起烤火,其中我家小景就在,千真万确。”
“然后呢?”我问,对于老先生说的这事,我心里没底。
“然后我就喊小景,喊了好几声,没想给那群孩子吓跑了,小景听见我喊声,朝我看了一眼,我就看见他眼眶挂着泪,再后来……他……他就被……就被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吆喝走了……”
大爷说到这,他偷偷抹了下眼角的泪,接着说:“我当时就跟在小景后边追,边追边喊,可惜我腿脚不利索,追不上,刚到那群孩子烤火的地方,我就啥都看不见了,而地上哪里有篝火啊,只有堆砌起来的一堆白色石头。”
我冲他点点头,听大爷说到白色石头,我就信他说的这件事。
我曾经跟马老道一起,去另一个村办丧事,得淌过一条喝水,那时候只有木桥,雨季的时候河道一张水,木桥就被冲散,傍晚的时候,我们回来,就看见河滩上有两个黑影在烤火,还喝着酒,聊着天,他们烤的一堆篝火,就是那种白色石头,两块放在一起砸能敲出火花来。
“死后,没鬼差接引去城隍,三年来的魂魄都在马坡林,最后被黑袍人喊走了?”
我一想这事,小景眼眶看见自个爷爷,眼眶有泪,而他又跟黑袍离开,这就是说取他魂魄的人,就是那个穿黑袍的,他们一直在马坡林在干啥呢?
黑袍?
“难道又是阴司殿干的事?”
我小声的对陈忆华说,她想了会儿,问大爷说:“你确定那黑袍是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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