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吉,宜斩神》 章节目录 第1章 住手,你个老玻璃! “瞎子,你看!” 李清阳姿势妖娆地躺在一个瞎眼老乞丐身边,望着漆黑夜空中的满月。 “这个月亮,它又大又圆。” “……呵呵。” 瞎眼乞丐盯着地上的李清阳呵呵一笑。 感受到瞎子的“目光”,李清阳回头一看,被一双只有眼白的恐怖双眼吓得一激灵。 “你特么翻什么白眼! 你有没有礼貌?” “……”瞎子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有点无语。 “小子,你死定了! 老夫不跟将死之人计较…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正月十五。龙头已经定好你就是第一百个祭品!今晚的月亮估计也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了。 嘿嘿嘿,看吧!趁现在还看得见,就多看看吧!” “你怎么这么仇视看得见的人!”李清阳被瞎子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不甘地开口道:“我非死不可?你就不能给我指条明路吗?” 瞎子只是淡淡说了句:“这是你的命!认了吧。” “去你妈的命,谁爱认谁认!反正老子不认!”李清阳激动地躺在地上奋力挣扎。 可扭了半天,也没能挣脱捆住自己的麻绳,反倒是被捆在身后的双手因为与麻绳的剧烈摩擦,手腕都秃噜皮了。 “你们这是违法犯罪! 拿活人祭祀,这是不人道的,更是不科学的!圣人都说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用陶俑祭祀都要绝后,我一条水灵灵的生命要是就这么没了,你就不怕生儿子没**?” 瞎子毫不在意。 “那咋了?又不是我抓的你,祭祀的也不是我家祖宗。我就是一个看守。” “看守也不行!看守也有罪!” “嗐!我一个算命的,本来就不会有后。”瞎子十分悠闲地挖起了鼻孔,油盐不进的态度把李清阳都惊了。 “总之这是迷信,我要报官!” 瞎子一听顿时乐了。 “报官?报什么官? 春祭大典是官府主持操办的,祭品数量也是县丞大人亲自定下的,全部流程完全合法啊。” 李清阳直接一口唾沫吐向瞎子。 “呸!你们私自用活人祭祀的一套破规矩,也敢称为法? 你们滥杀无辜,我要告到郡会去,我要告到郡守那去!” 李清阳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瞎子面无表情地抹匀了脸上的唾沫。 “先不说你能不能有命去告昂,你知不知道明天的祭祀大典是谁主持的啊?” 瞎子自问自答道:“就是你嘴里的郡守老爷!” “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瞎子!等死吧你!还有乞丐头子那个死瘸子!还有县丞那个死胖子!还有...” 李清阳把能想到的仇人都一个个咒了一遍,可瞎子对李清阳的“死亡”威胁毫不在意,反而十分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哪州人士啊?这官府主持祭祀神灵,除了三牲三禽,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之外,还要数目、年龄不等的‘人香’作为活祭品献祭神灵,这规矩整个大凌谁不知道?” 李清阳一听顿时懵了,这“规矩”他确实不知道,他才来这世界不到一个月。 ...... 一次中奖的游轮旅行,一场突如其来的海面风暴,直接把“幸运”的李清阳干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有点类似古代的世界,跟李清阳原来世界的文字、语言都差不多,反正李清阳跟土著交流没有任何障碍。 本来,标准主角身份背景(孤儿)的李清阳,对穿越这事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 穿越就穿越呗,反正这年头异世界里估计都快没有原住民了。泛滥程度约等于大街上随便掉一块砖头下去,至少能砸死三个穿越的这种程度。 可问题是,他***是整个人囫囵地穿过来的,所以… 他没有合法身份。 这世界虽然没有身份证,但定居要有户籍,出门要有路引,李清阳一个都没有,也找不到办假证的。 所以他不止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合法地出人头地,连打黑工都没人要…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身份的问题还是让李清阳找到了漏洞——这世界只对一类人在身份这方面完全不计较。 所以穿越来的第二天,李清阳就做了乞丐。 安林县这个地方盛产丝绸,老百姓相当富裕。所以在安林乞讨的这段时间,李清阳不止没饿死,甚至还胖了两斤。搞得他现在对施舍的食物都挑剔了起来。 隔夜的不要,被人吃过的不要,不好吃的也不要。这就是李清阳大爷要饭的“三不要”原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乞丐的地方就有丐帮。 昨天,本地最大的花子帮抓住了在县城豪华酒楼“违法”乞讨的李清阳,然后在巡街官差的眼皮子底下,把他押到了位于城隍庙附近的一座荒废的大宅,也就是安林县花子帮总舵。 花子帮虽然抓了他,却意外的没有进行殴打虐待,而是好吃好喝伺候并让他洗了一个澡后,才五花大绑,随手扔在了总舵破旧的后院,由瞎子负责看管。 只等明天一到,就作为祭品,送去城东马头山蚕神娘娘庙,用来祭祀神灵。 ...... “瞎子,我想尿尿!” 李清阳喊了好几声,瞎子都无动于衷。 “瞎子,你聋了?我要尿尿!你哑巴啦?” “嘶...你是怎么要到饭的?”瞎子因为李清阳短短一句话,凭空多出了两处残疾,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清阳一听瞎子问到了他的专业点上,立刻就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这里面学问就大了,首先啊你看,你得...” “不是...”瞎子打断了吹牛*李清阳,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说,你这么会说话,怎么没被人打死?” “呵,我长得帅!”李清阳歪嘴一笑。 瞎子点点头。 “要饭的精髓,算是让你摸透了!论不要脸,你是这个!”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呵,承让!”李清阳在背后抱了抱拳,然后焦急道:“少废话,快扶我起来,我憋不住了!” “尿呗,我又不偷看!”瞎子语气很无奈。 “瞎子,我能用**脱下裤子,然后把*滋进你那对出气的窟窿眼儿里去,你信么?” 李清阳边说边牛逼哄哄地看着瞎子。 瞎子被李清阳的天赋异禀给震惊了,张大了嘴惊叹道:“真的吗?我不信!” 李清阳微微一笑。 “不信你特么还不给我松绑! 几十岁的人了,光知道巴巴看着?没点眼力劲儿!” 瞎子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思来想去也只能照办。毕竟作为祭品,首先得“干净”,要是尿裤子里了,回头让收“货”的二捕头发现,当家龙头少不得一顿骂,自己也会跟着倒霉。 在帮里混,好处要抢,责任要推。 “小子,尿可以,松绑不行! 我一把岁数了,不怕吃亏,你别乱动,我帮你脱!” 瞎子扶起李清阳却没有解开麻绳,而是选择了解起了李清阳的裤腰带。 “住手,你个老玻璃!” 章节目录 第2章 我终于有挂了! “我答应你!” 李清阳急得大喊。 瞎子停下摸索动作,一头雾水地问道:“答应什么?” “我答应你,绝对不逃!” 李清阳用这辈子能使出的最真诚的眼神看着瞎子。 “信我!” “呵。” 瞎子用一声冷笑作为回应,继续摸索起了李清阳的裤腰,然后摸到了一条…“鞭”! 一条将裤腰带打了无数个死结后做成的鞭! “你…” 瞎子都惊了,活到这把岁数,第一次“见”有人裤腰带打死结的,还是一串! 忙活了半天,瞎子才终于解开了…第一个结。 “不是…你有病?” 瞎子大无语。 “谁家好人裤腰带打连环死结的? 你特么是不是还特么的故意特么的蹬紧了?” 在瞎子含妈量极高的吐槽中,李清阳“背着手”抬头望月,任由瞎子折腾着他的“鞭”。 “呵,洗澡时候我就知道你们这帮人不对劲! 虽然说吃饭洗澡一条龙是请客的常规流程,但我吃饭的时候抽空观察了一下,这鬼地方一个雌性都没有! 以防万一,洗完澡我就用了祖传手法做了这条贞操链! 呵,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李清阳低头,满脸舒爽地看着瞎子。 “别弄了!这条贞操链可是由龟甲结配合金刚结手法打成的,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能在半个时辰内解开! 还是给我松绑,让我自己来! 这样大家都轻松一点。” 瞎子放弃了。 但是并没有给李清阳松绑,而是摸索着回屋,半天后举着一把小刀走了出来。 “……”李清阳满脸无语。 “呵,没想到吧?老夫有刀!”瞎子慢悠悠走向李清阳,冷笑道:“解不开是吧?很简单,我切了不就是了!”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李清阳身边。 正要下手之际,却听到李清阳突然一声长叹。 “哎!” 砰! 一个丧心病狂的头锤下去,瞎子应声倒地。 “嘶…疼疼疼… 瞎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满安林县城谁不知道我头铁小王子的外号!” 李清阳说着,一屁股坐下,鲜血淋漓的手拿过瞎子掉落的短刀后开始割绳子。 半柱香的功夫,李清阳终于割开了捆绑全身的粗麻绳,然后揉着头上的大包开始“开宝箱”。 “匕…匕首?”李清阳震惊地看着从瞎子怀里摸出的第一件战利品,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你有病吧?有匕首你进屋掏半天? 我上班那会摸鱼都不敢像你这么摸!” 匕首很重,通体乌黑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不似金属。李清阳研究了半天,才确定这居然是一柄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角磨成的角匕。 时间紧迫,李清阳把匕首揣进怀里后继续工作。 几分钟后... 几枚铜钱、一把卦签、一个小巧的罗盘,以及两本皱巴巴的旧书,李清阳看着摆成一排的“战利品”陷入了沉思。 “这逼敢再穷点吗?” 无奈叹息后,李清阳随手拿起那两本皱巴巴的书籍。 “《命书总纲》?《六相诀》? 啧,看着就很‘四旧’啊!” 李清阳满脸嫌弃地翻开一本。 “命者,遇偶遭累,禀受贵贱夭寿所属...首目之类,含血之属,皆在其中... 北斗司命,遇不遇,皆在;南斗掌生,活不活,皆数;文昌司禄,成不成,皆运;天地司中,夺不夺,皆时。...以其命而得其纪算,在时不在运...”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清阳忍不住吐槽。 “写得文绉绉的,酸!” 满脸嫌弃地扔到了一边后,李清阳翻开了《六相诀》。 “西方庚辛申酉金,东方... 五行遇炁,则金木水火土化作金风雷水火地,成就利急破生焦御。 一炁轮转,五行变化而作六相,是谓金相杀兵、风相迅身... 金相诀者,主杀,令万物利…” 《六相诀》写得还算白话,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烧脑词汇。全书写的都是关于六种【相】的由来,以及修炼方法。 《六相诀》入门倒是很简单,只需要了解五行的相关知识,然后调用体内的“后天之炁”,再搭配固定的手诀就能使出。 每种相诀有不同的作用,李清阳大概理解了一下,金相诀就类似游戏里的锋利附魔,可以把不坚固的武器变得坚固,坚固的变得更锋利。 “也不知道对那里使用会有什么效果?” 李清阳砸吧着嘴巴,满脸神往。 “风相看起来就是加移速; 雷相居然可以打出麻痹和破幻效果,六! 水相看起来就是治疗术,普普通通,也不知道往肾上来一发有没有保健功效; 火相也是双功能啊,又能发射烧人,又能给武器火焰附魔,可以可以; 土相一般,就防御术呗。” 没想到这个世界网络游戏没被发明出来,游戏技能却提前编好了。李清阳觉得书作者的脑洞开得还不小! “啧啧,论离谱还得是你们异世界!” 书很薄,没几下就看完了。 李清阳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虽然不理解,但秉承资深键盘侠的职业素养,李清阳还是毫不客气地完成了《六相诀》的评价工作。 末了,李清阳突然很想试试书中记载的法术。 虽然他对五行的概念一窍不通,虽然他不理解书中所说的“炁”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虽然他觉得所谓六相大概率就是书作者的某种臆想。 但穿越都发生了,也不是没可能...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李清阳将信将疑地按照书中画的相诀配套手诀、口诀比画了起来。 五分钟后,李清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金相诀的手诀要领。 “先找施法对象…就你了!黑角匕!” 李清阳本来打算用割绳子的匕首试试,但考虑到匕首本来就锋利,一套额外的锋利附魔下去,就算成功了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于是他掏出了黑黢黢的角匕。 生涩地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手诀,又磕磕绊绊地念完了咒语后。 李清阳满怀期待地看着手中的角匕… 没任何变化! 他顿时不乐意了,按照李清阳所设想的,金相诀成功了的话,不说金光四射,多少应该带点隐晦的异象才对。 “不应该啊,难道是姿势不对?” 不死心的李清阳又反复试了好几遍,期间对手诀进行了数次优化,力求跟书中画的一模一样。 然而角匕还是一点反馈都没给他,气得他抡起来就往身旁的石凳上砸。 “我让你金相诀!我让你万物利!” 李清阳砍地气急败坏,瞎子也急得差点“醒”过来。 这角匕可是瞎子的大宝贝,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纯阳之物。 这个世界的阳炁已经近乎枯竭,所谓的仙、神以及修炼的人都在想尽办法地搜刮阳炁,以成全自身的“道”。 比如这小小的安林县中,就有城隍、蚕神两尊神灵,为了巩固香火神躯、壮大香火神力,想尽办法蛊惑百姓献祭“人香”——也就是活体后天阳炁。 而这角匕本是大凌国教——灵教的镇教法宝其中之一。 角匕中蕴含有整整三缕早已在世间绝迹的先天阳炁,每一缕都珍贵到上可全金身,下可斩神灵。 瞎子平时都是把角匕当祖宗一样供着。 但此刻… 这无上神器,居然被李清阳拿来砍石头! 瞎子都快疯了,恨不得立刻就不装了,跳起来就打死李清阳。 “我让你利!利!给我利!” 乒! 随着李清阳的三声低喝,他的额头突然一阵金光闪过,一声清脆的金属声音在后院响起。 “诶?断了!” 瞎子觉得天都塌了。 当听到李清阳说出“断了”的一刹那,瞎子本就漆黑的眼前只觉得再一黑… “咚咚!是真石头没错啊!” “?” 乒! “…” 正当瞎子杀心暴起的时刻,李清阳先疯了… “我靠!这金相诀居然是真的! 小爷我练成了!成了!哈哈哈… 全世界傻逼都注意了! 爷的挂特么来了!哈哈哈…” “???” 瞎子满脑子问号,听到李清阳翻墙离开的动静后,他立刻“噌”一下爬了起来。 额头的大包加上跳起来得太急,以及对宝贝被折磨的心痛,瞎子只觉得一阵眩晕。 好不容易他才缓过来一些后,满脸沉痛地开始摸索。 “嘶...还真断了?” 摸过石凳光滑的切面,瞎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小子什么来路?” 石凳上残留的金相之力做不得假,瞎子思来想去想不明白。 “命数看不透也就算了,怎么...怎么就使出了金相术!” 瞎子回味着李清阳口中蹦出的奇奇怪怪名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瞎子同样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良久,瞎子收好被李清阳嫌弃而没带走的《命书总纲》,微微摇头。 “呵,弃真法而取小术,不识货!” 然后拿起铜钱和卦签疑惑不已。 “他的卦来了? 什么卦?” 章节目录 第3章 我说我是瞎子你们信么… “去哪好呢?” 李清阳翻出院墙后却犯了难。 此刻已经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现在出城根本不现实。 花子帮在安林耳目众多,自己虽然顺利逃出来了,但肯定瞒不了多久,估计很快就会有大批花子出动,满城搜索他的踪迹。 “不行,得先找地方躲起来,至少先躲过明天的祭祀大典。 只要祭祀大典一结束,我这个祭品也就没有了价值,追捕自然就会松懈下来! 到时候再找机会溜出城去。 小爷《六相诀》在手,在哪不能混口饭吃! 诶嘿嘿嘿…” 《六相诀》的存在,让李清阳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躲过成为祭品的命运。 可安林县就这么点大,究竟躲哪才能避过花子帮,甚至官府的搜查呢? 李清阳一时之间真想不出来。 左顾右盼间,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隍庙,顿时一拍脑门。 “对呀!怎么就没想到呢… 哪有比‘灯下黑’更安全的地方呢? 嘿嘿,这帮蠢货肯定猜不到,老子就躲在他们‘邻居’家。” 确认了周围安全后,李清阳慢慢走出墙角阴影,然后借着满月光辉,迅速朝城隍庙摸了过去。 一墙之隔的瞎子耳朵微动,随后面朝城隍庙方向满脸欣慰。 “灯下黑? 嘿嘿嘿...不错,不错!确有几分老夫的风范。 只不过…” 瞎子掐指估算了一下时辰,眉头深深皱起。 “子初已过,子正在即,你小子居然敢这个时候进祂的神庙。 有种!” …… 清冷的月光透过飞檐斗拱,照射到四季常青的松柏之上。 李清阳站在庙门口,看着投射到猩红院墙上的诡异树影,在夜风之中微微摇动,张牙舞爪。 嗅着城隍庙中飘出的浓郁香火气息,李清阳不止没有一点心安,反而没来由地觉得心脏狂跳。 “怎么跟鬼屋似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已经按在了庙门上的手又缩了回去,李清阳踌躇了起来。 而此刻的庙内大堂,却是灯烛通明。 烛光中的城隍神像,身披大红官袍,左手托着一册金灿灿的判书,右手举着一柄猩红判官笔。 顶上头颅口似血盆,目似铜铃,青肤黑筋,獠牙森森。 哪有一分像神?分明十分似鬼! 青面獠牙的神像前,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但凡任何一个安林县百姓在此,都能认出此人就是安林县的大捕头,颂天郡官方认证的神捕张广。 可身为捕头的张广,此时却穿着一身夜行衣,背着长刀、胸前还挂着一个包袱,闭着眼静静伫立在城隍神像前。 似乎在梦游,又像是在闭目养神等待着什么。但不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这查案的。 随着远处响起了打更声,城隍庙里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明亮的烛火开始诡异地摇晃了起来。 摇晃的烛影中,听到打更声后的张广猛地睁眼,迅速从怀里取出了一对从中间剖开的牛角尖,在双眼上划过,眼中顿时金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了一节竹筒,倒出了三根金光熠熠的灵香,点燃后插在了神像前的香炉中。 做完这一切后,张广冲着神像微微行了一礼。 “城隍伯在上,张广拜谒!” 话音刚落,三柱灵香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开始焚烧,一转眼功夫就化成了三缕浓郁的香火神气。 飘逸的香火神气钻进城隍倒翻的巨大鼻孔之中,随后一阵舒服的呻吟声在大堂回荡开来。 “嗯…” 原本静止的神像头颅跟着呻吟声动了起来,石造木刻的神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一会儿功夫就成了血肉之躯。 “祭品呢?” “活”过来的城隍睁着一双铜铃大小的暴突红眼,冷冷瞪着张广,毫不客气地伸手就要,满是獠牙的嘴里传出闷雷一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城隍庙中。 “城隍大人,不知是否有了那人的踪迹消息?” 张广并未回答,而是微微按了按怀中包袱反问道。 “急什么!” 城隍盯着张广的一举一动,不耐烦地出声道。 “两仪化身阴阳生死轮转不息,藏匿人海后行踪捉摸不定,哪有那么好找?” 看到张广面色渐渐变得难看,城隍顿了顿后话锋一转。 “不要着急,本座身为安林县城隍,执掌一城生死。 若两仪化身确定就在安林,只要他生死之机有一丝失衡,判书自会提醒本座,那本座立刻就能感应到。” 张广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脸色依旧阴沉。 “那便有劳城隍伯了! 寻找那人之事已过一年,师尊一再催促,还请大人多费些心思!” “哼!拿梁姥姥来吓唬本座? 凭她还不够格吓到本座,就算罗庚亲自前来,也得在安林地界对本座客客气气! 废话少说,把这次的祭品阳炁献上来吧!” 城隍手中判官笔一指,态度极其傲慢。 张广闻言,眉头却深深皱起。 “大人,城中婴儿失窃之事,已经愈演愈烈。有百姓绕过郡守,向府君状告本县包庇盗婴贼,这次春祭大典,随着郡守一起前来的缉捕校尉告诉在下,不日便有承安府的追缉使亲自来调查此事。 这进献之事,是否...” “那是你的事! 嘿嘿,本座可是跟你早有约定,要本座帮你寻人,你便要逢初一、十五就进献一具婴孩为祭品。 这事你情我愿,你想临时爽约可不成! 再说了,本座可也没有白拿你的啊。 这一年多来,本座几番替你搜寻全城,耗费的神力岂止海量,你进献的这点婴孩元阳之炁,还不够本座消耗的! 你要是怕了区区追缉使,或者不想再找两仪化身了,本座也不逼你。 进献的约定,你再拿三具婴孩来就可以取消。” 张广闻言,眯起的眼中顿时杀气四溢。 “大人,私摄婴孩元阳本就是大忌,你位列正神却行伪神之举,大凌朝廷若是知晓...” “放肆!” 张广话还没说完,城隍就直接暴怒,暴突的红眼中凶光毕露。 “竟敢一而再对本座不敬!你以为本座不敢对你下判吗? 本神官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你别忘了,进献的婴孩可都是你亲自偷来了!有这功夫亵渎本座,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追缉使吧。 小子,事情就算败露,只要不要北州那位亲自来,本座大可将此事全部推给你,嘿嘿,到时候你想想你这个区区县城的小捕快会有什么下场? 拿来吧!” 张广心中杀气沸腾,但事关师尊所托,城隍毕竟是大凌认可的正神,位格远非伪神可比。他最终也只能强压下怒火,委曲求全道: “希望城隍大人信守诺言,早日寻到那人。 否则此事迟早败露,张广无非一条命而已,但此事毕竟是北州仙人的大忌讳,一旦传回朝中,难免不会入仙人之耳。 到时候大人也未必保得住正神之位。” 张广说完,小心翼翼地解下胸前包袱,轻轻放在城隍面前的供桌上。 轻轻打开后,露出一个沉睡的婴孩。 城隍可怖的脸上顿时露出喜悦,血盆大口缓缓张开… 砰! 城隍庙大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随后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 李清阳蹲在庙门口做了整整十分钟的思想斗争,终于被抓走献祭的恐惧战胜了夜闯诡异城隍庙的惊吓。 为了壮胆,他一咬牙一用力,狠狠一把推开了大门。 然后就着明亮的烛火,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 张广回头看着闯入的李清阳,背上长刀缓缓出鞘… 青面獠牙的城隍张大着嘴,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一般,只有一对铜铃大眼在不停眨巴… 李清阳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又看了一眼青面獠牙不停冲自己飞眼的“比克大魔王”,最后眼光落在供桌上的婴儿。 他脸色顿时一苦。 “呵呵… 我说我是个瞎子你们信么…” 章节目录 第4章 该死的【外神】! 砰! 大门重新被狠狠关上,李清阳夺路狂奔。 “风相诀,疾!…疾!疾!疾啊! 艹!” 外挂启动失败,李清阳人麻了。 张广见李清阳跑路,不疾不徐掐起一个手诀,轻喝一声:“疾!” 黑色身影顿时如风一般掠出,随后一个轻跳,潇洒越过两米多高的院墙,落地后便如风一般潇洒掠出,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站在了李清阳的前面。 李清阳一个急刹,停在了长刀面前,脸一下子垮了。 “不是哥们…” “你是何人?” 张广打断李清阳的话开口询问,却又根本不给李清阳开口的机会。 李清阳嘴都没来得及张,张广就当头一刀劈来。 “艹!” 李清阳骂了一句,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开,并顺手抓了把泥土往张广脸上一扬。 张广身经百战,一刀劈出之际,手中法诀竟没停下。泥沙靠近他身体时,如同遇上风墙一般,不止没有沾他身分毫,反而化作沙尘,漫天扬开。 李清阳见这招歪打正着,漫天沙尘挡住了双方视线,立刻拔足狂奔。 “风相诀,疾!疾!… ***给老子疾啊!再不疾老子要gg了!” 李清阳急着逃命,可摸透了对方底细的张广反而不急了。 只见他手中法诀不变,抬手轻轻一挥,沙尘便被一阵狂风裹挟而去,视线顿时清明。 望着已经跑出去二三十米的李清阳,张广脸色丝毫未变,掐着法诀只是一抬步,身形就如鬼魅一般飘出,呼吸间功夫就又出现在了李清阳前方。 又是简简单单当头一刀。 李清阳觉得对方分明是在戏耍自己,气得眼睛都红了,于是干脆就心一横不闪不避,反而保持加速冲向了对方。 然后一个滑铲从张广身下滑过。 起身后也不逃了,就蹲在地上开始疯狂向张广扔泥巴… “我让你追!我让你追! 我扬你爸骨灰!我送你全家埋坟堆!” 泥巴撞上风墙,散作漫天黄沙。 李清阳不敢傻待在原地扔,怕被黑衣人偷袭。 也不敢逃,怕下一次就躲不开那简简单单又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刀。 于是他选择了转圈地扔泥巴… 可风沙越来越大,李清阳觉得鼻腔肺部都挤满了黄泥灰,眼睛也被迷得睁不开眼。 “风相诀!疾!!!” “嗯?” 李清阳不甘地做着最后的尝试,低吼声传出,风沙中的张广听到却是一声轻咦,随后冷漠的脸上表情微动,口中轻吐一字。 “定!” 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翻滚的黄沙随着这声令下,居然就此停止了搅动,直接漂浮静止在了空气之中。 随后张广又抬手一压。 无数黄沙落地。 “咦?” 战场外,花子帮总舵中“看”戏的瞎子面露诧异。 “不得了,不得了! 年纪轻轻居然能将风相诀运用到这个程度! 嘿嘿,看来大局已定,小兔崽子死定了!” …… 战场内,李清阳双手攥着两大坨泥巴死死盯着张广。 张广却没再攻击,而是开口询问道:“你刚说什么?” “说你妈个头!”李清阳咬牙问候了一句。 “你会六相诀?”张广也不恼,依旧平静发问。 “会!怎么了!犯法啊?” “你是哪位耆宿座下弟子?” “嗯…”李清阳被问懵逼了,迟疑地拖长了声音,静观其变。 “不说?” “嗯…” 李清阳见对方又抬起了冷冰冰的长刀,立刻老实。 “我说我说!你把刀先放下! 我…” “哪位座下弟子!” 张广已经开始不耐烦,冷着脸如下最后通牒。 “嗯…你猜?” 张广直接一刀劈出,不再留情。 “三招之内,不说就死!” 李清阳一惊,条件反射般一个懒驴打滚,凭一招鲜再度躲过当头一刀。 可张广已不再留手,下劈之刀随着李清阳的身体,直接变招横扫,大开大合的长刀在月光下寒光凛凛,划着圆弧直取李清阳咽喉。 李清阳招式已用尽,避无可避,千钧一发间只得往后一仰,以摔一屁股的代价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可倒地后他一身破绽就直接摆在了张广面前。 “唉!还是太弱了,吃够了没稳定挂的苦!” 李清阳倒地万念俱灰,张广身体顺着刀势一扭,长刀画满圆弧后,他借力一个纵越,一招势大力沉的跳刀如山崩一般,狠狠砸向地面的李清阳。 砰! 张广一刀身拍在李清阳头上。刀身回弹之余,竟发出了阵阵嗡鸣。 “头这么硬?” 张广疑惑出声间,李清阳已直接昏厥。 区区三招,躺如死狗。 打量了一番四周后,张广拎起昏死的李清阳,几个纵越回了城隍庙。 “啧啧!” 瞎子散去手中雷相诀,“望”着城隍庙方向,轻轻摇头。 …… 扑通! 李清阳身躯被扔在神像前。 张广看着供桌上已经被“吸干”的婴儿,脸上一阵杀机闪过。 “请城隍大人搜索一下此人的命魂,看看是何来历?” “嘿嘿,一具!” 城隍阴笑着朝张广伸出一根长着长长黑指甲的青色手指。 “好,若是此人与我教有渊源,留他性命!” “成交!” 说罢,城隍张嘴一呼。 一股淡金色的力量顿时包裹住李清阳的魂魄,然后随着城隍的吸气,魂魄竟然隐隐有脱离肉身飞出的迹象。 千钧一发之际,被金光包裹的李清阳额头,突然一阵微弱金光一闪而逝,随后他即将脱体的魂魄便瞬间变得有千万斤重一般,直接“砸”回了肉身。 “嗯?” 城隍疑惑地再度狂吸,可这次祂哪怕吸得青色脸庞微微泛红,直至开始“缺氧”,李清阳的魂魄依旧“一动不动”。 “元神?” 城隍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不对!这小子分明三魂分离,元神未成! 嘶...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吸不动?” 城隍气急,直接抬起手中判官笔冲着李清阳一点,一条黑色锁链顿时从笔尖激射而出。 眨眼功夫,虚幻的锁链就牢牢捆住了虚幻的魂魄。 “且慢!” 张广见状,立刻出声阻拦。 “城隍大人,拘魂索一出,三魂俱离体,此人便当场身死了。这有悖于我们的交易!” “啧!真麻烦!” 城隍闻言,不耐烦地骂了一句,随后锁链松脱返回判官笔。 随后,祂将金灿灿的判书抛向李清阳上空。 一道金色光辉从判书中洒下,笼罩住李清阳身体后,竟有一个个金色文字开始逐渐浮现。 “李清阳,辛巳年…” 李清阳生辰八字刚出现,他身上就亮起一阵诡异黑光,眨眼间就将判书的金色光辉染成淡淡灰雾。而已经出现的金色文字也如同被泼上了浓稠的墨汁,文字的内容竟开始不停变换,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肆意涂改。 “不好!” 黑光亮起时,城隍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祂毫不犹豫地催动自身全部神力,淡金色光辉从祂身体中倾泻而出,包裹住开始“黑化”的判书拼命往回“拉”。 而黑光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快要“到手”的判书,如玩耍般与城隍的淡金色神力开始了“拔河”。 眼看着空中第一个漆黑的“纪”字慢慢浮现,城隍通红的双眼瞳孔暴缩。张口一吐,一缕浓郁的纯金色神力被射出,如利剑一般“斩”向了黑光。 黑光顿时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终于缩回了李清阳体内,再无动静。 判书终于回到城隍手中,只不过短短功夫,祂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神情也是萎靡不振。 祂嘶哑着喉咙咒骂了一声,愤怒的声音在偌大的城隍庙不停回响。 “该死的【外神】!” 章节目录 第5章 龙头!祭品跑了... “外神?” 黑光亮起之时,张广立刻手持风相诀严阵以待,直到城隍“摆平”了突发状况,他依旧谨慎地盯着地面上一动未动的李清阳,眼中疑惑愈甚。 “城隍大人,这黑光...” 城隍此刻显得分外虚弱,青色皮肤上似有黑气缭绕。 “与你无关! 嘿嘿...咳咳... 这小子应该不是你们灵教的人,否则入教之时,命数尽皆托付两仪,罗庚不会觉察不到他体内的异样。” 张广闻言,举刀毫不犹豫就要刺死李清阳。 “且慢!” 这次,反而是城隍阻拦了下来。 “嘿嘿,本座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免了你这次的祭品,你帮本座做一件事!” 张广眼睛微眯,停在半空的长刀却未收回。 “何事?” “你将这小子作为祭品,送去给马头山那位。” 张广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为何?” “照做便是,不然就立刻替本座找一具元阳童婴回来,否则寻找两仪化身之事就此作罢!” 张广闻言,眼中杀机暴涨。 “城隍大人这是要逼迫在下? 寻找两仪化身之事,早有约定,城隍大人说取消就取消,是欺我灵教无人吗? 还是城隍大人受伤过重,以致无力再寻找?” 听到张广半询问半威胁的质疑,城隍既没有震怒,更没有心虚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张广。 “哼!就凭你也痴心妄想着要对我出手? 你别忘了,虽然你命数在灵教,可既然此刻你身在安林,三魂自然入册在我判书之中,你可以试试动手。 看是你刀快,还是我一念判你身死更快!” 一人一神对峙了良久,最终张广缓缓收起手中长刀,低头重新看向李清阳。 “城隍大人是想用这小子也坑上蚕神一次?” “嘿嘿嘿,神捕就是神捕。 我还以为梁姥姥是把《命书》之术都传给你了,才让你能屡破奇案。 原来是真有点脑子。 既然你猜到了,告诉你也无妨。我神力亏空不小,要是让祂知道,说不定要下山来好好跟我算算账,那到时候这安林可就要天翻地覆了。 两仪化身说不定也会趁机离开安林,从此踪迹全无。” 张广眯着眼冷冷道:“哼,若是蚕神发觉,顺势发狂,那安林岂不是同样大乱?” 城隍闻言却阴险一笑。 “发狂? 嘿嘿嘿...祂那副躯壳里还有多少先天一炁啊?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 “龙头,让瞎子看管祭品会不会出岔子?” 深夜城南巷道里,乞丐孙强亦步亦趋地跟在花子帮龙头刘瘸子身后。 刘瘸子此刻心情却是十分低落! 他觉得被骗了! 祭品“人香”的采办费用,除了朝廷会有聊胜于无的一点拨款外,其余都靠各郡县自己解决。 安林富裕,县里的丝绸富商们每年都会凑钱,在官方额定的二十份祭品上,以每份三百两的价格向县里再额外购买添补。 士绅富商都不遗余力地比拼进献“人香”的数量,都希望借此讨好蚕神娘娘,以保佑自家产业兴旺。 所以刘瘸子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抢”到了今年祭品的采办资格,打算趁此机会狠狠挣上一笔。 兴致勃勃地忙活了数月后,刘瘸子终于在最后一天备足了今年的一百份祭品。于是趁着夜黑风高,想去见见安林县的三把手——负责祭品采买点收的二捕头张茂,邀功之余顺便谈谈“尾款”的事情。 张府管家老张,笑眯眯地把收下了他十两银子的孝敬后,却说他家二爷忙着筹备祭祀事宜,正跟安林的乡绅们议事,最后连门都没让刘瘸子进去就把他打发了。 末了还颐指气使地吩咐他回去看好祭品,要是出了岔子上面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刘瘸子吃了个闭门羹,却也只能陪着笑告辞。 回去路上刘瘸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赶紧又绕去了县衙后院,想求见一下师爷吴三荣,请对方指点一二。 没想到县衙这边,轮值的衙役李三干脆笑脸都不给了,就连通报都懒得去,最后还是刘瘸子好说歹说,咬着牙孝敬了整整五十两银子,才求到对方帮忙问一嘴。 “来回一趟一分钱没见到,还他娘的倒贴了出去六十两。 呸,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碎!” 刘瘸子恨恨地啐了一口,心沉到了谷底... “龙头?龙头?” 耳边传来的接连呼唤声把刘瘸子拉出了思绪。 “叫魂呢!” 刘瘸子回头骂了一句孙强,皱着眉满脸不爽。 “什么事?” “龙头,我就是心里头突突地跳,瞎子一大把岁数了又看不见,让他看管祭品会不会出事...”孙强委屈巴巴地开口道。 刘瘸子听到祭品这几个词,像是被触发了敏感词一般,凶神恶煞地指着孙强。 “闭上你的臭嘴!祭品都下足了麻药,不睡上三天三夜绝对醒不来! 能出什么事?” 孙强却嗫喏着开口道:“不是还有一个...” “你见过粽子能跳起来跑的?” 刘瘸子讽刺了一句还不解气,冲着孙强开始了输出。 “提起那小子我就来气!一顿饭吃了老子一两多银子还不够,洗澡的时候居然还问饭后有没有花美娘耍? 他想得还真美,把我堂堂安林县尘世求济人总舵当成什么地方了? 还有你们,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还能办点什么事? 那小子不到一个月功夫要到的钱,比你们一年要到的还要多! 要不是那小子实在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特么真想把你们顶了祭品的位子孝敬蚕神去! 一群废物!” 孙强被骂得一声也不敢吭,战战兢兢地跟在刘瘸子身后,走向不远处的总舵。隐约间,他远远看见一个人正站在总舵大门口“东张西望”。 “不好了龙头,家里有贼!” “......” 孙强转身就是一口唾沫。 “呸!瞎了你的狗眼!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谁他娘的不开眼到去乞丐家里偷东西的?” 说完,冲着人影指指点点继续道: “你看看!好好给我看看!那副猥琐的样子,就算化成灰老子都认得是瞎子!” 孙强憨厚地挠挠头。 “我看他看来看去的,一时间没想到,嘿嘿...” “嘿你妈个头! 瞎子是眼瞎心不瞎。 你们呢?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还能干点啥? 好好学学瞎子,这老东西除了懒了一点,馋了一点,好色了一点,卑鄙无耻了一点... 刘瘸子一双手数不过来了,于是无奈总结道: “总之,他除了那些问题以外,其他真没话说! 又会算命骗钱!说话又好听!真他娘是个人才啊...” 刘瘸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孙强却疑惑地问道:“龙头,瞎子不在后院看着,跑门口来干啥?” “嘶...” 刘瘸子这才反应过来,快步疾走到瞎子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胸口。 “瞎子!祭品呢?” 瞎子一听是熟人,顿时两手一摊。 “龙头,祭品跑啦!” 刘瘸子一听,顿时急了。 “你他娘的怎么办事的!那小子***都已经被捆成了粽子!你这也***能让人跑了?” 刘瘸子抓着瞎子肩膀一阵猛摇,眼中怒火烧得都要冒出一般,恨不得杀了瞎子。 “龙头,你听我... 呕....” 瞎子被一阵猛摇,没说两句就吐了刘瘸子一身,然后瘫坐在地上哼哼唧唧,一副死样。 “......” 刘瘸子看着未消化完的鸡鸭鱼肉从身上滑落,眼睛都瞪圆了,冲着瞎子指指点点,好半天才怒其不争道: “你你你...你他娘的居然还偷吃祭品的断头饭... 好!那你就替他去吧! 你死了!” 孙强闻言,正想意思意思劝上两句,就听到不远处紧闭的城隍庙大门,被人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三人齐齐回头。 月光下,一身黑衣的张广拎着李清阳,面无表情地走向三人。 章节目录 第6章 人心得失 砰! 李清阳被扔到瞎子脚下。 “张张张...大爷?” 刘瘸子看清了黑衣人的相貌,顿时吓得一哆嗦。 “这个人,替换一个祭品,让张茂送去山上!” 张广也不废话,把李清阳丢给刘瘸子后,交代了一句就直接离开了。 被吓得半死的刘瘸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强子,看看死了没有,没死就捆起来扔祭品堆里去。” 刘瘸子看着地上的瞎子,心情大好。 “嘿,倒霉了一晚上终于转运了!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跑了一个祭品居然又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会儿总算是数目又对上了! 哈哈哈...瞎子,你真是命好! 你活了!” 说话间,孙强翻过李清阳的身体,看了一眼后满脸震惊。 “龙头,这... 这好像就是跑掉的那小子!” “......” “啊? 嘶...还真是...” 刘瘸子蹲在李清阳身边,孙强站在一旁挠着头皮。月光下,阵阵白屑纷纷扬扬落在了刘瘸子的瘌痢头上。 两人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祭品数目最终对上了… 那就没事了。 最终,孙强扛着李清阳进门。 路过瞎子时,他动作极快地伸手从李清阳身上摸过,见角匕和《六相诀》抄本还在,最终一言未发地缩回了手。 瞎子没有被安排再参与看管祭品的工作,眼看天亮在即,刘瘸子一人一脚,踹醒了迷迷糊糊的众乞丐,然后骂骂咧咧道: “都他娘的别睡了,一个个都是废物!垃圾!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强子,你跟这帮废物给我看好咯,祭品要是再出纰漏,老子拿你们顶账!” ...... 转眼无惊无险到了卯初。 一身绸缎公服的二捕头张茂,带着捕快陈大洪和上百衙役,浩浩荡荡来到了花子帮总舵。 一百份祭品顺利装上车后,张茂丝毫未提“尾款”的事,一挥手带领众衙役出发上山。 “陈头,陈头,这祭品的货款...” 不甘心的刘瘸子不敢直接向张茂讨要“辛苦费”,只敢追了两步拉住捕快陈大洪轻声询问,脸上满是讨好。 “去你妈的! 呸!什么玩意儿!” 陈大洪一脚踢开刘瘸子,满脸嫌弃地掸了掸被抓过的衣袖,啐了一口后赶上了队伍前的张茂。 刘瘸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孙强战战兢兢地上前搀扶,瞎子“望着”押着祭品远去的队伍。 花子帮众人在深夜月光下的总舵门前,沉默不语。 ... 而此刻的县衙公堂,穿着一身深蓝绸衫,摇着柿漆黑折扇的师爷吴三荣正呲着牙花,满脸阴笑地看着集结完毕的一众衙役。 “都有了!” 吴三荣放下手中茶碗,捋了捋八字胡开口道: “老爷刚刚吩咐下来了! 郡守大人已在路上,老爷照例要亲自去迎,这城里的事就托付给咱了。 嘿嘿,咱说这担子,可不轻哩!” 安林县人口有五千多户四万余人,桑蚕又关乎到大凌经济。为了维稳,安林县额外招募了近三百个“合同工”做衙门编外衙役,平日里负责“保护”桑林蚕农,祭祀大典时候就负责维持安林县的治安。 离春祭只剩几个时辰了,张广回到县衙后,见过了县丞张林后,就点齐了手下捕快和一百衙役,准备出发去西城门迎接颂天郡郡守张祖德。而二捕头张茂则已经带着一个捕快和一百衙役出发,负责运着各类祭品提前上山。 最后剩下九十个衙役,被张林留给了吴三荣。 看着吴三荣阴笑的嘴脸,衙役小头目李三上前谄笑道: “吴爷,您放心! 弟兄们受您照顾才有这碗饭吃,咱今儿个就是把命舍了,也不敢让祭祀大典出纰漏!” 吴三荣折扇一合,扫了一圈衙役后盯着李三。 “李三儿! 元宵灯会又连着蚕神娘娘的春祭大典,这好日子凑到了一块了!你肩上担着责,可不敢出一点纰漏,尤其是这元宵灯会! 郡守老爷还要与民同乐呢!嘿嘿嘿...” 李三忙不迭点头称是。 “吴爷放心,今年花灯会一定稳妥!外地的贩子都被小的安排去了南城,有七八个弟兄看着!北城的贩子都查了祖上三代,不干净的也一律赶去南城了。 这税钱都按新规矩来,六成! 另外花子帮也通通赶去了南城,过了正月二十才准回来。” 吴三荣眯着眼听完李三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抬起茶碗心中暗暗盘算。 安林县富裕,丝绸珍贵。蚕户们除去各种税费,忙活了一年总是还能攒下几十两银钱。 养蚕辛苦,蚕户们平日里都闷头采桑养蚕,难得有使银子的消遣。而这灯会和蚕祭庙会就是为数不多可以额外收税钱的大节。 今年花灯节连着立春蚕祭,以往两成的税钱变成了六成的花灯祭神税。这一场热热闹闹办下来,六成税凑个八千两应该没问题。 美得很! 李三见吴三荣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大好,趁着难得的机会,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吴爷!今年春祭的一百个祭品,刘瘸子托我问问您还满意吗?” 吴三荣一听,刚举到嘴边的茶碗重重砸在了案几上,把李三吓得一激灵。 “放他娘的屁!” 吴三荣愤怒咆哮着。 “他刘瘸子的花子帮靠着咱才有口饭吃,如今是吃饱啦!拐着弯地学会冲咱要银子了? 李三!我看你这剩下的捕快位子是不想要了!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你居然向着刘瘸子想从咱兜里摸银子了? 好哇,你告诉刘瘸子,他花子帮的好日子到头了!祭品钱想要?可以!他有能耐就找张二爷去,他管着那档子事哩! 哼,几百富户使了多少银子,向咱这位张二爷买祭品,咱可是一厘的分润都没见到过哩!” 吴三荣砰砰敲击着桌面,满脸悲痛。 李三额角冷汗直冒,心中又惧又悔。只怪着自己一时贪心,收了刘瘸子五十两传话,结果贪小失大,反倒是恶了这位掌管县衙大小事务的管家。 吴三荣骂了一通,见李三屁都不敢放,眯了眯眼后话头一转。 “罢了!一群臭要饭的头子而已,咱让他生,他才能有口饭吃! 李三你也要想清楚,谁给你的一口饭吃?” 李三一听,连忙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偷偷塞给吴三荣。 “吴爷,刘瘸子交给我,敢要钱我弄死他!” 吴三荣眯着眼扫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满意地手腕一抖,变戏法似的收进了袖袋。 “敲打敲打就行了。 办祭品的活总要人去干,现如今冤大头可不好找啦,嘿嘿嘿…” 李三默默点头,吴三荣享受着对方卑微虔诚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儿,好好干完这场春祭。老爷满意了,咱才能替你多说几句好话,这剩下的一个捕快位子,多少人盯着呢。 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三听得心头狂喜,头颅点得好像鸡啄米,随后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带着衙役们出发了。 吴三荣眯着眼坐在空荡荡的县衙大堂,捋着稀疏细长的八字胡,左手一抬,从袖袋中掉出了一个马头蚕身的神偶。 “嘿嘿嘿...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这八个字吃死了这天下多少人心? 嘿!好玩儿~” 章节目录 第7章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安林县城东是一大片低矮的丘陵。 据安林县老一辈人所传,那片丘陵的中央位置,原本是有着好几座丘陵相连,形成了如一匹“天马”陷于山坑的地理奇貌。可不知从何时起,入海的滂江竟然在此分出了一条小小的支流,倒灌进丘陵洼地后,形成了方圆几公里的东山湖。 东山湖淹没了“天马”马身,只留下昂起的“马头”,也就是如今安林百姓口中的马头山。 而当年侥幸位于高地,如今围绕着东山湖的低矮丘陵上,遍植桑树。 ...... “谁特么压我身上了...?” 上山的崎岖土路上,木板车时不时剧烈颠簸一下,李清阳被摞在一堆祭品底,在摇摇晃晃中呢喃着。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远洋巨轮起航的那天... 梦中他全部的意识都在不断告诉着自己,逃! 可梦里的他越是想用尽全力奔跑,却越是怎么也跑不动。 李清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困在原地,身不由己的可笑木偶,命运之线不知提于谁手。 梦中画面不断破碎,又迅速聚起... 漆黑的天空乌云密布,滔天巨浪似乎在玩耍着巨大的钢铁游轮,一遍遍肆意地抛起,又任其重重摔落。 二十万吨的重量在天地伟力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李清阳死死抓住栏杆,努力维持着平衡,同行的游客和船员,相继被游轮摆幅的巨大惯性甩飞出去,滔天巨浪掩盖了哭喊声和求救声。 浑身湿透的李清阳怔怔看着远处,一道撕裂天海的血红色裂缝,缓缓出现在风暴之中。 ...... “那里是...地狱吗...?” 巨轮终于倾覆,李清阳落水后如同一片枯叶,在海面打了几个旋儿后,最终被卷入了冰冷的海底。被洋流拥裹的身躯无力挣扎,只能任由其卷着推入了那道血红裂缝... 失去意识前,李清阳只看到一点金光从血红裂缝中飞出,然后直直撞入了自己眉心。 ...... 裂缝关闭,摇晃也终于停止。 卯正时刻,张茂一行终于抵达了马头山顶的神庙,平板车被陆续停放在了庙前的一大片空地上。 李清阳在戛然而止的梦境后悠悠醒来。 “嘶...我长角了?” 一阵阵嘈杂和不满的厉声喝斥第一时间传入他耳中,李清扬摸着额头隆起的大包,只感觉到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头疼感,瞬间爆发。 “都他娘的动静轻点,蚕神娘娘他娘的喜欢静!” 神庙前,张茂踹了管事的捕快陈大洪和衙役头赵二狗一脚,满脸愤怒地低吼着。 古朴的庙堂已经提前被打扫过。衙役们在张茂的怒骂声中,轻手轻脚地开始了洒水铺红毯,随后又不停出入着搬运祭祀贡品,场面热火朝天中带着诡异的安静。 庙堂里,一人多高的蚕神娘娘站立在石头供台上,神像身上盖着一块红绸。 神像前的供桌上,已摆满了瓜果肉禽,还有“三牲”——牛头、羊头、猪头各一个,对着神像“微笑”着摆放。 庙外空地一侧,陈大洪不知从哪弄来一张椅子,伺候张茂坐下后又马不停蹄地递过来水和食物。 张茂又累又困,很想喝一口解解乏。不过日子特殊,他也只能忍一忍到晚上去醉花坊再说。 嘴里嚼着肉,盘算着今年祭品的收益,张茂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深呼了一口气后,张茂看着陈大洪淡淡吩咐道: “去盯着点,今年新人多,让他们别他娘的乱摆贡品,郡守老爷最讲这些规矩!” 不等陈大洪回答,张茂又冲着空地另一侧努了努嘴继续道: “让他们看好祭品,别他娘的出乱子!” 陈大洪应了一声,就屁颠屁颠“指导”工作去了。 进庙里视察了一番后,果不其然一大堆问题。 “都他娘的第一天当差?” 陈大洪冲着几个衙役指指点点,压着嗓子低吼道: “这谁摆的?他娘的不知道三牲头要冲外! 还有那鸡鸭鹅三禽的屁股!他娘的不能冲外! 一个年轻衙役赶紧按照吩咐调整,陈大洪一看顿时更气了。 “冲蚕神娘娘也他娘的不行! ... 你哪个州的?他娘的你家里摆供把鸡鸭鹅立起来? 要横着摆!诶呦我他娘的... 还有那鱼! ...” 日头逐渐高悬,时间在悠闲的张茂、崩溃的陈大洪,忙碌的众衙役间无声流过,转眼就到了辰初。 李清阳头痛逐渐缓解,但身上压着的其他祭品令他越来越不舒服,可车旁不时有人走过,他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忍耐着等待机会。 这时,有两个“偷懒”的衙役突然靠在平板车上,压着嗓音聊了起来,李清阳立刻竖起了耳朵。 “叔?娘娘咋喜欢成年汉子哩?村里送五谷神还用小娃娃哩!” “柱子,你来得晚不知道,前些年也是用的小娃娃当‘人香’,后来有一回呀…” 声音显老的衙役说着说着突然一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而另一个衙役听声音很年轻,性子明显急躁。 “有一回咋了?叔你咋话说一半膈应人哩…” “嗨,咋说嘞…总之那天打了一晚上雷,可把俺吓得半死!然后第二年这祭祀,就改成用青壮汉子送娘娘哩。” “咦…这城里头的娃命怪好!不像俺们村,送神的娃娃都不够用!” “嘿嘿,也丢!但县老爷不让声张,有几对告状的夫妻还被关进大牢里去哩,听牢里的老刘说,第二天就死里头了。” …… 李清阳听了半天,联想到城隍庙的一幕,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这时耳边又传来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时辰差不多了,把祭品都卸下来,记得好好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气再他娘的送进去。” 李清阳一听,心想机会终于来了,抛开思绪后默默开始一遍遍尝试运转风相诀... 祭品们被一个一个卸下平板车,没过多久,就轮到了李清阳。 系着的绸袋被打开,被袋子过滤的柔和光亮瞬间变得刺眼。李清阳只觉得眼睛被一刺,赶紧屏住了呼吸装死... “陈头…这个好像死了...” 负责检查的赵二狗一探李清阳鼻息,顿时慌了。 眼前的祭品头上肿得跟长了鹿茸似得,紧闭着双眼,鼻息全无。 陈大洪一听当时就急了,活着的祭品才算是“人香”,死了的就只是狗屎,一文钱不值。 “他娘的,刘瘸子敢糊弄咱!” 陈大洪骂骂咧咧着上前检查,刚蹲下身子,就觉得鼻子一酸... ”哎呦娘咧!” 鼻梁被重重打了一拳的陈大洪,只觉得眼前一黑,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边上赵二狗看得真切,陈大洪蹲下的瞬间,死掉的“祭品”突然复活了,猛地睁眼后狠狠一拳砸在了陈大洪鼻梁上,然后一溜烟钻出了袋子。 李清阳一击得手,正要再对身旁一个猥琐的衙役出手,拳头挥出却打了个空。 对方居然一声不吭地抱头蹲下了… 来不及思考,李清阳趁着众人愣住,随便操起一把家伙就往人最少的地方冲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8章 五行金精镔铁叉 “叉叉…叉?” 李清阳抽空瞄了一眼手中武器,满脸震惊。 这死沉的玩意居然是一柄明晃晃的亮银钢叉。 李清阳并不知道手中钢叉其实大有来历。 蚕神娘娘享用完祭品后,会留下“神茧”,而这“神茧”经过缫丝织造成的绸缎,不止冬暖夏凉,更是水火不侵,刀枪难入,是大凌钦点的战略物资。 可这“神茧”虽然珍贵却有剧毒,凡人触碰即死,唯有先经过火符宫“锻炼”,褪尽蚕毒之后才能使用。 而这钢叉正是火符宫宫主——丹阳仙翁亲自锻造,镔铁铸造的叉身中被注入了五行金精,坚固异常,百毒难腐。 每年春祭结束,“神茧”都会用钢叉叉入陶罐保存,然后由缉捕校尉亲自押送到宋山县火符宫去。 ...... 李清阳手提钢叉,横冲直撞地冲向了张茂。 张茂此时心情正随着升起的日头逐渐明朗,闭着眼享受着没有一丝温暖的清晨第一缕阳,嘴巴慢悠悠咀嚼着肉干,心却已经飞到了山下的花坊去了。 正美着,就被一阵嘈杂吵醒了“美梦”,愤怒睁眼后,就看到一尊逆着阳光的黑影,手持钢叉指着自己的脑袋。 李清阳眯着眼盯着眼前之人的相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嘶...你…” 李清阳以为踢到铁板了。 可倒吸一口冷气刚蹦出一个你字,对方愤怒的脸庞居然瞬间变得温和了起来。 “可以谈!” “?” 张茂盯着叉尖,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了,忙不迭地开口求饶。 “可以谈!我亲哥是神捕,我堂哥是县丞,我族叔是郡守,你要什么? 都可以谈!” 李清阳一听,顿时不乐意,手中钢叉往前又顶一顶,眯着眼道: “你能给我一个家吗?” “啊?”张茂怀疑自己听错了。 “会不会太突然了…” ”你上来就炫耀自己是宦官世家就不突然了? 呵,你今天包死的!” “这么惨吗!”张茂都快听哭了,“还有是官宦啊!官宦之家啊!” 张茂边说脖子拼命往后缩,躲着渐渐靠近的钢叉。 “还可以谈! 女人!女人怎么样? 整个安林你看上哪个,哪个就是你的了! 我张茂说的!县丞老爷可以说媒,包结婚的!” 张茂嘴上不停,手却悄咪咪地摸上了腰间镶金嵌玉的浮夸佩刀。 “你要是还想认个爹妈,也可以谈...” 张茂突然暴起拔刀。 “谈?什么都谈只会…” 然而刀才刚拔到一半,就被李清阳一脚踹回了刀鞘,随后钢叉又往前挺了几分。 “你…” 张茂吓得脸色刷的一白,举着手重新求饶道: “可以谈可以谈,真的可以谈! 我有钱…” 李清阳屡次被打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闭嘴,钱和女人的事等下再说! 先说说你…你那个亲哥!他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张茂被问得一愣,迟疑了一会才试探道: “像…的吧? 不是…我俩是亲兄弟…” 李清阳点点头。 他已心中了然,城隍庙弄晕自己那逼绝不是眼前这逼,那逼十有八九应该就是眼前这逼的亲哥。 哼!那逼跟比克不清不楚,十有八九是个“人奸”! 想到这,李清阳怒从心中起,情绪到位之际,情不自禁歪嘴一笑。 “那就对了!” “?” 啪! “……” 张茂捂着脸颊满脸委屈。 “为什么打我?” “呵,你哥出卖人类!” “?” 啪! 李清阳还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 “这一巴掌是因为只有一边脸有巴掌印,不对称!” 张茂很想哭… 作为家里的老幺,从小父母长辈都无比疼爱。成年后,族叔当上了大官,族兄张林也仗着关系,当上了安林这个富得流油县城的父母官,大哥张茂闯了几年圣都后,就回乡带着自己前去投奔。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张茂就这样当上安林县的二捕头。 在安林这些年下来,油水那是吃得太足了,平日里县城的富商更是紧赶着巴结。 真可谓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日子过得算是美到了极致。 却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被一个任人宰割的腌臜“祭品”打了两逼兜! 他张二爷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张茂不敢看罪魁祸首,而是缓缓转头,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愣在远处的陈大洪众人。 陈大洪摸着鼻梁,一手的鲜血,心里不断回响着“完了”的声音。一众衙役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不前。 “我特么跟你拼了!” 张茂只觉得又屈辱又愤怒,一声暴喝后再度拔刀。 噌! ”诶?“ 啪啪! 还未出鞘的长刀再度被一脚踹了回去,然后又是啪啪两巴掌,张茂原本略微红肿的两颊彻底肿成猪头。 “二爷!” 陈大洪终于看不下去了,流着鼻血挺身而出。 李清阳一个闪身躲到了张茂身后,冷冷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 “动?再走一步就宰了他!” 众衙役顿时止步。 陈大洪却眯了眯眼又往前走了两步,顿时把李清阳吓得一惊。 这么不尊重“劫匪”的吗? 他手诀暗暗掐起,不停尝试着启动风相诀。 尝试再度失败,陈大洪一步步缓缓靠近。 李清阳心沉到了谷底。 ...... “陈大洪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子站住!” 李清阳还没出声,张茂却率先开骂了。 他高肿着脸颊,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怒吼,被迫眯成了一条线的眼睛死死盯着还在往前的陈大洪。 陈大洪被张茂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回头眯着眼看到众衙役躲避的眼神,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 李清阳和张茂同时呼了一口气。 张茂感觉到身后的钢叉似乎已经顶到了腰子,赶紧加大了“赎身”筹码。 “兄弟,有话好好说! 要钱要女人我都可以满足你,出来混无非就是求财,你不如先把钢叉放下?” 李清阳兀自思考着跑路方案,一声不吭,张茂心中更急了。 “不如这样,安林县还有一个捕快的空余位置,兄弟要是有想法,可以谈!” 就在张茂和李清阳谈判之际,陈大洪却悄咪咪地一点点摸了过来。李清阳虽然在“神游”,可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现场众人,看到陈大洪的小动作,他顿时惊了。 “那个流鼻血的! 对!就是你!你当我瞎了? 挪着小碎步靠近我就看不出来了吗! 你要再敢上前,我就放了你们的头跟你玩命,老子是祭品,我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李清阳将钢叉架在张茂肩膀上,冷冷对着“偷步”靠近的陈大洪。 “不行,这样下去唬不住这厮,金相诀给老子争气一回啊! 给我...利!” 话音刚落,李清阳额头一阵金光闪过。 原本亮银雪白的钢叉一瞬间竟仿佛镀上了金子一般,三枚叉尖更是吐出几尺长的...“叉芒”! 李清阳见状一乐,笑眯眯看着陈大洪道: “吃我一叉!” 章节目录 第9章 张茂身死 李清阳手中钢叉一抖。 三点叉芒先至,随后叉出如龙。 陈大洪只觉得眼前三股金光激射而来,瞬间汗毛倒竖。 咻咻咻。 三点叉芒落地,距离陈大洪仅一步之遥。 夯实的土面被金光击穿了三个丈许深的斜孔,切面如利刃划过,平整光滑。 “啧,没打中!” 李清阳暗骂了一句。 陈大洪死里逃生,被吓出一身冷汗,衙役们看到这一幕,更是被吓得站立不稳。 “不不不...不用谈了!” 离得最近的张茂裤裆湿了一片,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钱和女人,都归你! 只要大哥愿意放我一马,捕快...不不,捕头位置要是大哥喜欢,也拿走!” 李清阳刚才的一叉出手,张茂只觉得耳边一阵金铁嗡鸣之声响起,随着下跪的动作,此刻他耳朵里竟缓缓流出了鲜血。 在场众人都被李清阳这一手给彻底镇住了。 所有人看着李清阳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巨大的惊恐。 李清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金相术用在这平平无奇的钢叉身上,攻击效果居然这么震撼。 这才有点逼格! 呵,垃圾角匕。 眼看场面暂时被自己掌控,李清阳把金灿灿的钢叉往地上重重一戳,夯实的土面又被“噗”地戳出了十几厘米的深孔。 要不李清阳及时收力,整杆钢叉恐怕就直接插地里去了。 李清阳不敢再用力,但姿势好不容易摆好,这个逼只能装到底。 他小心翼翼地举着沉重的钢叉,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实际上他此刻犹如是豆腐上拄筷子,一旦力气控制不好,夯实的地面就被会金相之力包裹的钢叉毫不费力地插透。 李清阳扫了一眼众人,一番思索后决定跑路前挣点路费。 “所有人,都把衣服给我脱了!然后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堆到一起!”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却没一人开始行动。 李清阳眉头一皱,终于找到机会,直接拔出钢叉一扫。 一条金色罡气划过,直接将一旁的几棵桑树拦腰切断。 望着轰然倒下的大树,众人顿时争先恐后地开始了脱衣比赛,生怕慢了一步招来杀身之祸。 片刻后,所有人都赤条条地站成了一堆,不好意思地捂着敏感部位。 而他们身前则是堆了三堆东西,一堆衣物、一堆武器和一堆钱银。 “那个流鼻血的!” 李清阳看着众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钢叉一指陈大洪。 “用你们头儿的衣服,把钱都给我包好,打成包袱送过来!” 李清阳把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指了一遍,陈大洪捂着裆一一照做,最后把装满了值钱物品的包袱挂在了李清阳伸出的钢叉上。 “都闭上眼睛,面朝下躺倒! 敢偷看的一人一叉!” 李清阳将挂着包袱的钢叉往肩上一抗,吩咐众人躺倒后,等了几分钟,竟然没有一个“刺头”。 面对一群怂蛋,李清阳微微失望却也找不到理由发作,最后只能嗞着牙花,一步三摇地往山下走去。 良久,陈大洪才第一个战战兢兢地睁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四周除了一具具伏倒在地的白花花“肉条”,哪还有李清阳的影子。 “二爷,那小子好像已经走了。” 陈大洪这才起身去扶起张茂,而对方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衣服!” 张茂的衣服已经被做成包裹被李清阳拿走,只留下了裤裆湿漉漉的裤子。陈大洪随手挑了一套衙役的衣服递给张茂,然后和脸色铁青的张茂一起,各自穿戴了起来。 啪! 张茂穿好衣服后才觉得不对,直接一个巴掌甩到陈大洪脸上。 “他娘的,你干什么吃的?身为老子手下捕快,你就是这么保护上司的? 我看你这身皮你也不用穿了,给我脱下来! 以后就滚去做衙役吧!” 张茂穿着衙役公服,看着一身捕快装的陈大洪,新仇旧恨顿时一块儿涌起。 陈大洪低头捂着脸,等张茂说完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居然带着诡异的微笑。 “笑?老子让你笑!” 张茂一看瞬间暴怒,随便捡起一把长刀就朝陈大洪砍下,可劈下的长刀却被陈大洪一把捏住刀身,随后一拉一拽就夺了下来。 “你干什么?松手!” 张茂先是震怒,而后表情瞬间变得惊恐。 陈大洪竟然捏住刀身,猝不及防间,直接一刀砍在了张茂脖子上。 “你...呃...” 长刀入骨,若不是颈椎挡着,恐怕这一刀就直接将张茂斩首了。 鲜血狂喷而出,张茂捂着脖子跪倒,在不甘和不解的呜咽声中,就此咽气。 陈大洪的脸上不复憨厚,转身死死盯着惊恐的衙役们。 “二爷,谁杀的?” 陈大洪重新举起长刀,冷冷看着一声不吭衙役们重复道: “二爷,谁!杀!得!” 望着提刀靠近的陈大洪,衙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中年衙役率先叫了起来。 “是祭品! 是逃掉的祭品杀了二爷!” 有人带头之下,其他衙役也纷纷应和了起来。 唯有赵二狗睁大双眼没有出声,他惊恐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张茂,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也正好在盯着自己… “祭品暴起杀害二爷,我等俱是人证!” 陈大洪声音中夹杂着森冷。 “是!” 众人齐刷刷出声,赵二狗依然陷在巨大的惊恐中,仿佛被死不瞑目的张茂盯得丢了魂。 “好,都记清楚了,祭品装死,与衙役..." 陈大洪一顿,目光扫过众衙役,最后落在魂不守舍的赵二狗身上,随即一声冷笑。 “与衙役赵二狗里应外合,趁我等不备挟持了二爷,二爷逼我们配合放祭品离开,却不料祭品居然不守信约杀害了二爷,然后逃去无踪。 都记清楚了吗?” 陈大洪浑身气势骇人,流转的杀机吓得众衙役惊骇不已,忙不迭应下。 而赵二狗在听到自己名字后终于回神,先是一愣,随后陷入了巨大的惊恐。 “陈…陈头?别开玩笑,我我...我压根就不认识这祭品啊!” 陈大洪只是狞笑着看着赵二狗,缓缓开口道: “诸位兄弟,赵二狗说他是冤枉的,那谁肯站出来承认罪行,替赵二狗洗刷冤屈?” 陈大洪望着沉默的众衙役,冷冷一笑,随后缓缓走向了惊恐的赵二狗... 李清阳走了一阵,确定了没有追兵,这才散去手诀,金色的钢叉瞬间变回雪白。 “啧!风相诀怎么就是使不出来? 嗯...接下来去哪呢?今天是大典举办的日子,那‘人奸’居然是官府之人,还是个捕头! 现在不能下山,万一碰到他...” 李清阳思索了一番,虽然有钢叉在手,但除了金相诀外,他依然还是身体孱弱的普通人。 要是遇到张广,李清阳不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先躲躲...等风声过去再溜!” 李清阳再次选择了“灯下黑”,转身钻进了路旁茂密的桑林。 章节目录 第10章 拘魂 “咦?” 县衙大堂,吴三荣突然觉得袖袋发烫,急忙手一抬,从袖袋摔出一个冒着黑烟的神偶。 那神偶面容跟张茂极为相似,从吴三荣袖袋掉落在地后立刻起火,没一会儿功夫就烧成了一股黑烟,最终消散留下一地黑灰。 吴三荣露出惊疑的表情,死死盯着地面。 良久,才发出一声嗤笑: “有意思!” 吴三荣指甲敲击了几下桌面,然后从袖袋摸出一枚犀牛角和一个空白神偶。 他伸出小指,发黑的长指甲宛如钢刀,擦过犀角就刮下了一层角粉。 接着又取来大堂照明的蜡烛,用指甲挑起一些犀角粉,小心翼翼地撒入烛芯。 瞬间,黄色的烛火变成惨绿,吴三荣则立刻抓着神偶,口中念念有词: “东西南北九百关,魂在何方速归来!” 随着吴三荣的念诵,惨绿的烛火腾一下升起,一指来长的火苗直直指向东北方向。 吴三荣见状,立刻转身面朝东北方,举着神偶一跺脚,口中冷冷喝道: “归来!魂归来! 日无魂不亮,月无魂不明,人无魂不活! 三魂尽归来!” 话应刚落,原本没有面容的神偶上,居然缓缓浮现出一张紧闭双眼的人脸,那张脸与张茂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痛苦扭曲,满是不甘和愤恨。 “嗯! 胎光已散,爽灵慢了一步,不过有这幽精之魂也足够了……” 吴三荣伸出两指捏灭了惨绿烛火,然后盯着神偶嘿嘿阴笑道: “张茂!醒来!” 张茂只觉得身在一片混沌中,远处有人在一声声呼喊,然后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神偶上的人脸,猛地睁开了双眼。 似乎是被眼前大如月亮的人脸惊吓到,神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以及几分迷惘和痛苦。良久才回过神叫喊道: “吴三荣? 这是哪儿?你把我怎么了?” 吴三荣也不说话,就是阴笑着看着神偶。 张茂人魂被困神偶,动弹不得,良久后才终于记起了自己已经死亡,眼中惊恐顿时又加深了几分,尖细的嗓音发出悲恐鸣啸: “吴三荣! 不…不不不,吴师爷! 救我,救救我!” 吴三荣捋了捋八字胡,摇了摇头,嘿嘿笑道: “二爷,你已经死啦! 三荣心里头难受,有心就你但回魂无术! 思来想去,只有唤回你的魂魄,也好问清仇人替你报仇啊!” 张茂听完,眼中露出巨大的失落和不甘。 神偶无泪,只能扯着细嗓悲呼: “是陈大洪杀了我,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枉我待他如亲兄弟一般,没想到…” 张茂恨恨地跟吴三荣详细交代了马头山上发生的一切,只不过美化了自己被一招毙命的事实,只说被陈大洪偷袭致死。 此外,他还把身死后魂魄飘荡,无意间看到逃走的祭品偷偷溜去后山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唉!二爷受苦啦!” 吴三荣听到张茂说到身死那刻,悲痛万分,泫然欲泣。 张茂见状,继续说道: “陈大洪这厮厉害得紧,吴师爷快去找我大哥,他身为神捕,一定能替我杀了陈大洪报仇!” 吴三荣听罢,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大爷、二爷与我亲如兄弟...” 吴三荣说着伸手捏向神偶,张茂突然觉得一阵巨大的撕裂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啊…吴三荣!你要干什么!” 只见吴三荣伸出两指,轻轻一提,就把张茂的人魂从神偶里撕了出来。 魂魄和神偶紧密相连,吴三荣这粗暴手法,差点把张茂魂魄撕碎。 不顾张茂的无力挣扎,吴三荣捏着魂魄轻轻往嘴里一丢,然后在张茂惊恐万分的大喊中,咀嚼了起来。 “吴三荣你不得好死! 我大哥是颂天郡第一神捕!我族兄是县丞,我族叔是... 啊…” 魂魄本无质无形,但在吴三荣嘴里,张茂魂魄硬是被嚼出了花生米一样的感觉。 “他们是厉害,可二爷你是废物啊! 神捕?哈哈哈… 补哇,大补哇! 让老夫也来查看查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吴三荣丝毫不惧张茂的诅咒,把嚼碎的张茂魂魄一口咽下,随后闭眼消化着魂魄以及对方的记忆。 良久,吴三荣睁眼,翘着小指的枯手缓缓揉着额角。 “哎!头疼的很哩,记忆乱七八糟,害我找了好大功夫! ...陈大洪好本事啊!不知是何来历。 祭品…” … 沿江官道上,一整排临街商户都已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而靠江的岸堤上,一辆辆木制推车紧密相连,无一例外也都挂满了花灯。 一位位商户老板和小摊商贩,看到巡逻而过的衙役,纷纷哈腰问好。 “李爷,各位爷,您们吉祥!” “李爷,您安康!各位爷安康!” 李三飘飘然听着众人恭维,愈发挺了挺胸膛,脸上学着县丞老爷,挂起上位者的微笑。 只可惜在他人眼中,这番做派只有小人得志的丑恶。 “三爷,这儿!这儿!” 李三正志得意满,耳边却传来一声声呼唤,只不过这呼唤声,在李三敏感的神经里,被自动转化成了—— “三儿,爷这儿!” 李三笑容一滞,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不是那刘瘸子还能是谁? 安排衙役们继续巡逻,李三自己则阴郁着脸,朝一旁巷子缓缓走去。 “三爷,您吉祥!” 刘瘸子谄媚地请安,李三却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三儿…三爷也是你叫的?” 刘瘸子被问得一愣,不过做了一辈子花子,看人眼色的本事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当即告罪哈腰。 “李…李爷?” 李三并不答应,只是上下打量着刘瘸子,原本破烂衣裳的形象褪去,眼前的刘瘸子穿着缎面袄子外罩一件绸褂,下身是一条同色绸裤,脚踏缎面鞋子,一顶锦帽挡住了一头的癞痢。 不知为何,刘瘸子这一身装腔的富商打扮,令李三分外厌恶,他强压着怒火,皱眉沉声道: “什么事?” “没事,没事,就是见到李爷,给您请个安!” 见李三满脸阴郁,一声不吭,刘瘸子心里咯噔一下,搪塞几句本想打退堂鼓,可转念一想使了银子,这才似有不甘地轻声试探道: “李爷! 这祭品的事…?” 话没说完,刘瘸子就被李三暴起一脚踹飞了出去。 小巷阴暗,多有泥泞。 李三这一脚,好巧不巧,就把刘瘸子踹翻在了一滩污水泥坑之中。 “李三你!” 刘瘸子被一脚踹懵,怒从心中起,张嘴就要开骂,可话到嘴边,就被李三“噌”的拔刀声给硬生生止住,最终吞了回去。 “李爷,您这是?” 刘瘸子强忍着怒火,拿出花子唾面自干的看家本事,努力堆起笑容后再度问道: “瘸子我做错了什么,李爷要这样教训?” 李三却目露凶光,保持着半拔刀姿态,上前一脚就踏在了刘瘸子的跛腿上。 “哎哟!” 不顾刘瘸子的痛呼,李三狞笑道: “刘瘸子! 所有花子这几天不得来北城,这命令可是吴爷亲自下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北城也是你该来的? 哼哼,怎么?穿上人皮就不是狗了?花子龙头,就他娘的不是花子了?” 刘瘸子低着头扶住残腿,耳中听得李三难听至极的羞辱,眼中的阴郁,浓重得仿佛要滴水一般。 “李爷,是不是小的孝敬不够…” “嗬,唾!” 刘瘸子话没说完,就被李三一口浓痰吐在了身上。 “孝敬? 你违反令法,那点钱还不够你进大牢吃三天饱饭的! 看在相识一场,我放你一马,滚回南城去! 这几天要是再让爷在北城看到你,哼哼,别怪爷手段狠!” 李三说完,缓缓收刀入鞘,然后伸手摘下刘瘸子的绸帽,玩味地打量着。 “让你办祭品,是看得起你,你特么还敢提钱? 不怕告诉你,这往后的祭品,都得你来办,少一个我就从你的乞丐手下里补一个! 钱,一文都没有! 还想在安林讨饭,就乖乖听话照做!” 随后在刘瘸子抬起的目光中,李三随手将帽子丢在泥泞地面,嫌弃地收回踏住瘸腿的脚,在帽子上来回蹭了几下。 “好好待在你该待的地方吧!哈哈哈…” 刘瘸子坐在污水坑中,望着李三扬长远去的背影,仿佛丢了魂般一声不吭。 良久后,才缓缓起身,捡起已满是泥污脚印的帽子,自嘲一笑后,重新扣在了满是瘌痢的头上。 章节目录 第11章 祭祀要紧 李清阳感觉身旁若有若无的阴冷感终于消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点。 随即而来的,是膀胱传来的巨大压力。 他脚步一停,把钢叉往树上一靠。 手绕到背后一拉活扣,裤子直接滑落。 “呃啊…” …… 而此时的马头山脚下,浩浩荡荡的官府祭祀队伍刚刚抵达,在山脚进行短暂的修整。 “叔父,马头山到了。” 肥头大耳的县丞张林先下了轿,然后上前殷勤地搀扶住清瘦威严的郡守张祖德。 “叔父旅途辛苦,不如今年就乘轿上山吧?” 张祖德却摇了摇头。 “蚕神娘娘乃我大凌供奉的正神,何况又保佑着桑丝大业,怠慢不得。 还是走路上去吧!” 张林闻言也没再坚持,自己这位叔父性格执拗,又特别计较各种规矩。 “张广,你带着衙役们开路。” 张广抵达山脚后,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 接到张林的命令,他趁着队伍集结的功夫,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了三枚铜钱。 “郡守身为朝廷五品官员,已有微弱国运之气在身,极难卜算命数。 县丞倒是可以,可他命宫司禄星正旺,卦象必有偏移。” 张广身为灵教徒,入教之时一身命数便已托付给了灵教,无法再卜算自身。 可起伏于心头的巨大危机感始终萦绕在张广心头挥之不去,尤其是抵达这马头山后,居然引得他一阵阵心悸。 卜算对象与自身牵连越深,因果纠缠之下,在某些时候就能变相推敲出一些自身的吉凶。 排除掉外在影响颇深的族兄族叔,张广思来想去,最终选定了亲弟弟张茂为卜算对象。 随后,三枚铜钱被高高抛起,落地成爻。 只见三个铜钱朝上的一面,都是大凌通宝四个字。 三面带字,老阴卦象。 张广的脸色隐隐浮现不安,随后继续又抛了五次,张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一爻抛出,张广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猛地转头,死死望着马头山顶。 “应世相克,随鬼入墓!” 随鬼入墓本就不吉利,再加上应爻世爻相克,全幅卦象立刻就成了主衰杀,入墓库的大凶之象。 张广以张茂的吉凶问卜继而倒推自身,却偏偏问出了随鬼入墓的大凶卦象,这意味着张茂很可能有生死危机,且会间接影响到自己。 张广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破局之法,就是立刻去张茂身边,替这个酒囊饭袋挡住灾祸,或许才有机会破除自身凶兆。 想到这,张广不再迟疑,立刻带队上山。 行了一段山路,跟郡守一行拉开了距离后,张广立刻吩咐好手下捕快留神谨慎,然后直接闪身进了桑林,掐起风相诀就快速冲向山顶。 而山顶的陈大洪正遥遥望着山脚浩荡的人马,心中思虑万千。 正当凝神之际,陈大洪突然感觉身旁密林中有身影攒动。 “谁!” 陈大洪猛地拔刀戒备。 “大爷?” 张广站定,眯着眼盯着陈大洪,直接开口问道:“张茂呢?” 陈大洪一听,顿时面露悲切,张广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不好。 “二爷…二爷他… 嗐!都怪属下办事不力!二爷他遭了贼子毒手啦!” 说完,陈大洪竟落下了热泪,满脸懊悔。 张广听到这,心中竟起了万念俱灰的绝望感,他努力收敛情绪,眼中凶光暴闪,一个闪身就跨过十几步距离,一把扯住了陈大洪衣领。 “说!怎么回事?” 陈大洪心中一惊,不想这相处了多年的大捕头张广竟然功夫如此之好,自己哪怕暗中戒备,依然没看清张广的身形。 “是祭品!刘瘸子不知安的什么心,这一百祭品中,居然藏着一个没被麻翻的好手!” 陈大洪如竹筒倒豆子般,详详细细把编好的张茂遇害经过一股脑道出。 张广听完,暗道一声不好,他抬手打断陈大洪的叙述。 “那个祭品,张什么?” “高高瘦瘦,一脸萎缩,额头上还有个大包。” 张茂听完,脸色顿时阴沉得似乎要滴出水来,他冷冷看着陈大洪问道:“真是他...张茂尸体在哪?” 陈大洪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怠慢,当即打头引着张广往神庙外右侧的背阴角落走去... 良久后,反复查验过张茂脖子上的致命刀伤,张广手一扬,甩回白布重新遮住张茂惊恐不甘的遗容。陈大洪则垂着头,全程哀伤地站在张广身后,手却有意无意地搭在刀柄上。 “确实被高手在一刀断喉,你说凶手往山下逃走了?” 陈大洪点点头。 “凶手当时顺着大路下山逃走,属下当时忙着救治二爷..." 陈大洪说着用沾满鲜血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缓解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后来,属下追出去了半程,却没见到贼子踪影。又心想山下有弟兄在,神庙没了主心骨怕出乱子,才赶紧回来继续守着。” 张广听完,不置可否,只是一圈圈扫视着周围密林。 “这么说来,赵二狗与凶手里应外合,害死了张茂。所以你就做主,将他顶了祭品名额?” 张广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另一个关键人物。 陈大洪点点头,毫不躲避张广的目光,一挥手让衙役抬来了一个绸袋,解开后,正是昏迷不醒的赵二狗。 张广先是探了探对方鼻息,又按了按颈动脉,之后一路向下按压腕脉。 这沿着手臂一路下来,张广瞳孔连连收缩,最后一言不发地重新放下赵二狗。 赵二狗手臂骨骼经脉俱碎,喉骨也被大力捏碎。人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深度昏迷,只剩一口气吊着。 张广冷冷盯着赵大洪,沉声说道: “相处了几年,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身功夫。” 赵大洪赶忙摆手道: “属下是气急攻心,二爷惨死,弟兄们都恨极了这赵二狗。这贼子被擒住时还不知悔改,大喊大叫。属下等怕他惊了神灵,所以才一同对他下了狠手。” 张广回头扫视众衙役,被目光扫过的众人一一低下了头颅,一言不发。 张广又回头看了眼山路,眼看郡守大人一行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便不再理会赵大洪,低声吩咐众人收拾好心态,齐心完成春祭大典要紧。 吩咐完众人,张广便三步并两步走向张林,然后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了许久。 吴三荣在不远处陪着张祖德,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张林这边。 张林听着张广的汇报,笑容逐渐消失,最后胖脸一皱,褶子连同横肉,令他的面容看上去分外扭曲。 “张茂的死先别声张,逃掉祭品的事也一样。 一切事宜,等办完大典再说!” 此时时辰已过巳初,众衙役在吴三荣安排下,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巳正一到,蚕神娘娘春祭大典,正式开始。 章节目录 第12章 祭祀大典 庙内一阵低沉的鼓声响起,祭祀仪式正式开始。 整理好官服的郡守张祖德带头迈入神庙。 他面容庄重而肃穆,眼神庄严肃穆。 “揭幕,恭迎真神。 众人俯首。” 随着吴三荣的一声吆喝,张祖德上前揭下了盖住神像的红绸,其余人都微微低头,避免直视神灵。 红绸掉落,露出的蚕神娘娘真容,居然是一副马头蛇身的奇异模样。 祂的头部昂扬,漆黑如宝石的眼珠中却泛着诡异的血红光芒,似乎那黑色根本就是红到极致后的假象。 马嘴微微张开,露出整齐而锋利的尖牙。 脖后的黑色马鬃根根如针竖立。 修长蜿蜒的蛇身上布满闪耀着青黑光泽的鳞片。 蛇尾盘曲着,露出蛇腹下的一对婴足。 蚕神像露出真容的刹那,原本略有嘈杂的神庙大堂,顿时落针可闻。 “进献祭辞!” 张祖德接过吴三荣递过来的一块黄色绢布,清了清嗓子后,开始颂念起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祭祀祷辞。 “维岁次大凌定帝二十七年,时维正月十五立春。 吾等众人,谨具三牲酒醴,恭祭于蚕神之灵。 滂水汤汤,东山苍苍。蚕神在上,灵光浩荡。 夫蚕神者,司蚕之神祇,……首启蚕桑,丝缕绵长。法制衣裳,温饱有方。......惠泽万民,衣被天下,德被苍生。 今逢良辰,敬祈蚕神。……风调雨顺,蚕事顺遂。丝帛丰饶,物阜民康。 吾等感蚕神之恩,敬备祭品,以表寸心。 愿蚕神佑我大凌桑梓,蚕事顺遂,丝帛丰饶。 伏惟尚飨!” 一段冗长的祭辞颂念完毕,张祖德合上绢布投入了供桌前燃烧的火盆。 然后带领众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进香!” 吴三荣唱了一句,递给张祖德和张林各三柱粗壮的灵香。 淡金色灵香刚插入香炉,就诡异地开始剧烈焚烧了起来。 一缕缕粗壮的淡金色香火神气升腾萦绕在神像周围,随后似找到入口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入了蚕神马头上贲张的鼻孔中。 蚕神顿时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鼻孔随着香火神气的进入开始一张一合,似乎在享受地呼吸着。 祂神躯上开始一阵阵抖落石粉,似乎神像内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般。 尽管场景诡异,可众人似乎都见怪不怪,只是低首静静等待灵香燃尽。 就在金色的香火神气全部被吸入了蚕神腹后,神像的抖动也缓缓停止,直至再无动静,刚才的一幕也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负责主持的吴三荣,一直在旁带着诡异微笑看着蚕神像。 见灵香焚烧完毕,吴三荣开始安排今天祭祀的收尾工作。 “进献祭品!” 随着吴三荣的声音响起,早已候在门外的两百衙役顿时神情一紧。 然后在张广的带领下,衙役们两人一具抬着祭品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得将祭品整齐码放在神像后的空地上。 官府的蚕神祭祀大典到此就基本结束了。 张祖德再次带领在场所有人,恭敬地朝蚕神像行了一礼。 “蚕神在上,吾等敬献‘人香’一百,恭请娘娘笑纳。” 说完,众人安静地退出神庙。 门边候着的六名衙役将漆黑沉重的覆铁大门缓缓拉上,随后用一根硕大的铁链绕过门侧铸造的档条几圈,最后再用一把精钢铸造的大锁锁死。 直到这时,庙门外的张林才战战兢兢地靠近张祖德说道:“郡守大人,大典前出了点小岔子...” “明日用来取‘神茧’的金精镔铁叉丢了...” 张祖德原本放松下来的脸色顿时涌起一丝诧异,随后皱眉,克制着愤怒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林一招手唤来陈大洪,将祭品杀人夺叉跑路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又汇报了一遍。 张祖德听完,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 “此事蹊跷,这祭品的来路可查清楚了?” 张林摇了摇头,随后赶紧找来吴三荣询问一番后,立刻命令他马上去控制住采办祭品的第一责任人——刘瘸子。 “‘神茧’剧毒,非金精镔铁叉不可收取。” 张祖德看着张林,目光中满是森冷。 “立刻派人搜查全城,尽快抓到贼子取回金精叉,否则你自己想办法,找人把‘神茧’搬进陶罐!” 随后看向一旁的手下,负责押运“神茧”的缉捕校尉刘达。 “明日你亲自来盯着,等‘神茧’运到后,你跟火符宫的都管道士——妙化道长解释一二。” 大典结束,本该放松一下的时刻,因为《李清阳抢叉跑路事件》的突发,众人再度神情紧张地忙碌了起来。 吴三荣先是把县丞的命令安排了下去,李三带着几个衙役急冲冲地下山捉拿刘瘸子。 张广亲自带队,开始封锁马头山全面搜查逃跑的祭品,以及丢失的金精镔铁叉。 留下了一部分值守神庙的衙役后,张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张祖德坐上轿子,下山去东山湖畔的桑榆晚山庄休息。 一刻钟前还热闹非凡的马头山,仿佛被不断调低音量,直到变得安安静静。 ...... 而此刻的山脚下,临时准备的大鼎里已经插满了百姓供奉的香烛。 安林百姓人人头戴着提前用桑叶汁染色的绿绢、桑葚果染红的红绸做成的“蚕花”,三跪三拜进献香火后,便就地载歌载舞,娱乐神灵。 偌大的山脚空地上,人头攒动,挤满了乌泱泱的百姓。 蚕商们在衙役的安排下,第一批供奉香烛,然后便直接带着家眷前往东山湖畔的山庄。 新一年的朝廷丝绸采购计划又要开始了,蚕商都盼着能得到郡守和县丞大人的召见,盼着自家能中标,早早就开始了打点工作。 李清阳此刻却是半靠半躺在一处陡峭的斜坡上,裆部横跨着深深插入山体的钢叉,悠闲地望着山脚那座波光鳞鳞的东山湖。 “终于他娘的结束了,一个破祭祀搞了近三个钟头! 合理吗? 屁股受不了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下钢叉,艰难地开始了攀岩运动。 章节目录 第13章 蚕神(上) 神庙后院就是马头山背阴面,院墙外几步就是一个极为陡峭的斜坡。 斜坡上栽满了郁郁葱葱的桑树,犹如马头山脖子上的马鬃。 而站在斜坡上远眺,就能看到淹没到“天马”脖子的东山湖。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李清阳顿时觉得视野无比开阔,神清气爽之余,深感此地实在是来一发月牙天冲的好地方。 “今天没库存了,下次一定!” 李清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看着神庙高耸的院墙。 “等晚一点再下山,先去庙里搞点东西吃,饿死我了!” 再次启动风相诀失败,李清阳都有点应激了,最后是含怒“不那么潇洒”地翻过不高的院墙的。 落地后,李清阳双手举着钢叉,鬼鬼祟祟地观望了好一会后,才蹑手蹑脚地搬了几块石头垒结实在墙边窗下。 然后探头探脑地站上去,从狭小的窗口里打量起了庙堂。 “嘶…” 一看之下,李清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长得这么抽象?” 神像身上的红绸已经被揭开,从侧面看去,那蚕神头颅竟然是一颗马头,只可惜看不清面容。 而犹如粗壮蟒蛇的身体上,就连鳞片也被雕琢得无比精细。拖在身后的尾巴盘曲着,尾尖微微翘起。蛇身腹部下面,是一对瘦弱的双腿,但似乎只有一节。那双脚看着应该是人类的器官,只不过如孩童般幼小。 神像前的供桌上摆满了贡品,鸡鸭鱼肉,瓜果无数。 其中最显眼的是三颗扎着红绸的三牲头,看得李清阳有种浇给的冲动。 而神像身后空地上,则整齐摆满了一个一个白绸布袋。 “啧啧啧! 这蚕神雕像,看着比城隍庙那个比克还诡异,这世界对神灵的审美都这么猎奇的吗? 这大蟒蛇的身体配个婴儿的腿脚,这抽象的搭配是一点也不考虑蚕神怎么走路啊! 还有这些祭品小伙伴…还好老子跑得快!” 窗口狭窄,还有铁铸条隔断,正常人类是肯定钻不进去。 李清阳正想绕去大门溜进去偷点贡品吃,耳边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赶紧绕过转角躲到后墙。 “叔,中午就吃这?” 墙边过道上,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衙役分给一个青年衙役一张油饼,两人并排慢悠悠地走到了窗孔下。 中年衙役先看了眼磊起的石块,犹豫了一下后,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上方的窗口。 最后居然擦了擦石阶,一屁股坐下了... 李清阳躲在一米开外的转角竖着耳朵,手里钢叉已经就位。 “哎哟,站了一上午,俺这腿可不中嘞!” 中年衙役敲了敲腿脚后,慢悠悠地撕扯起了油饼。 “咦…有的吃就不错嘞,还挑! 恁叔前些年第一次上山,啥吃的都没带,硬是饿了一天!恁还有啥可挑的?” “叔,咋没肉嘞?俺瞅庙里头有肥鸡!” “噫…这可不是村里土地庙,你敢偷贡品吃?回头叫老爷知道,看不扒了你的皮! 莫多话嘞,赶紧吃!垫吧垫吧下午再找地儿打个盹,等着日头落了山,咱就能回去啦!” “叔,咋还要到晚上嘞?早知道俺就抬着二爷下去了…” “胡咧!柱子,恁爹娘死得早,把你托付给了俺,俺可不敢让你沾这晦气事! 你就听俺的,恁叔还能害你? 这守庙就到日落,你瞅瞅其他人,大爷让他们巡山抓那位大仙! 咦…那人凶得很,修他?怕不是死他手上! 停说他们日落了还得守在山脚,累死个球不说,今天怕是回不去哩!” 李清阳听得瞳孔一缩,心道完球,这山暂时下不去了! …… 李清阳咽着口水,好不容易等那对叔侄吃完油饼离开。 “噫…弄啥嘞! 诶?我的口音… 唉!我的口粮…” 好在小插曲就这么一出。 日头渐沉。 十个被安排留下看管“祭品”的衙役抬头看看夕阳,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群人心照不宣地稍微意思意思,检查了一下锁死的庙门就小跑着就下山去了。 与此同时,巡查跑遍了整个马头山的捕快衙役们,也陆续回到山脚集合,听从张广下一步安排。 “报告张头,山上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听着捕快们的汇报,张广面色一沉。 “陈大洪,你负责把张茂的尸体先运送到城隍庙去。 其余捕快各带二十衙役,分守马头山五处山脚,看到可疑之人,格…尽量活捉!” 张广命令众人按吩咐行事,随后冷冷望着山顶,双眼在浅浅夜色中眯起,狭长的眼缝中精光流转。 此时正在山顶撬锁的李清阳,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仿佛被人注视到了似的。他打了个冷战,好奇回头,张望了许久却没看到什么人影。 “唉,自己吓自己! 不过这一转眼功夫,官府还真一个人不留地都撤了?” 李清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他实在太饿了。 下山又一时半会没法下,荒郊野岭的又找不到吃的,现成的神庙摆满了食物,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反正进人家神庙这种事也不是他李清阳第一次干了,而且那晚城隍庙里的比克看起来就挺老实的... 眼前的庙门明显是特意打造的,厚重的门身看起来像是乌黑的精铁,两侧留了卡子,正好卡住一条手腕粗细的铁链,挂着的锁头有两拳大小,通体精钢铸造。 李清阳手中钢叉一抖,歪嘴一笑。 单手掐诀,亮银钢叉瞬间镀上了一层金色,李清阳不禁耍了个叉花装帅,对于自己越来越熟练的金相诀而沾沾自喜。 正要破坏掉钢锁,李清阳忽然听到神庙里,断断续续传来“嗒嗒”的石头落地声。 “嗯?” 李清阳一阵疑惑,贴耳在门上仔细倾听,撇过头时正好看到昏黄的满月。 “里面真有动静! 难道是祭品醒了?” 李清阳略一思索,再度趴回窗口,借着月光朝神庙里打量。 这一眼看去,差点把李清阳的魂都给吓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14章 蚕神(下) 李清阳趴在窗口,寒毛直竖。 月光透过窗孔,正好照在蚕神娘娘的神像上。 而神像也似乎不想辜负这独一无二的舞台灯光,此刻正如一名机器人舞选手,正一点一点扭动着僵硬的“石头”身体,在停顿和爆发中,慢慢剥落着身躯上的石壳。 李清阳暗道了一声晦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滑下石阶,准备开溜。 “聿聿聿…” 一声巨大而悲切的嘶鸣声从神庙中传出,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李清阳神经瞬间紧绷,直接被吓出来一身冷汗。 还没完全离开窗孔的眼睛,瞳孔暴缩。 神庙里,沐浴月光的神像上那颗硕大的马头先“活”了过来。嘶鸣一声过后,脖子从僵硬开始一点点变得灵活,最后在一阵剧烈甩动后,乌黑的马鬃里抖落出无数碎石。 紧接着,神像粗壮的蛇身上,鳞片开始微微地一张一合。几番过后,鳞片似乎蓄足了力才猛地全部撑张开竖起,彻底摆脱了“石化”状态。 粗壮的蛇尾也慢慢解开了盘曲的状态,“僵硬”的神像终于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随着身躯的“解冻”,活过来的蚕神一下子俯低了身体。 顶着马头的蚕神,如蛇一般游下了石台。 而随着神像一起俯低身体的,还有李清阳… “没想到!真没想到! 祂居然是用‘游’的...” 李清阳回想着看到的诡异一幕,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和呼吸都仿佛漏了几拍。 “不是… 神灵不是信仰造物吗,这世界怎么回事? 那只比克还有这坨蛆就是神灵?” 李清阳死死靠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唉… 没事才有鬼嘞!锁门的铁链行不行啊?为什么不做粗点啊?去你的铁锁啊!焊死不好吗?” 墙外的李清阳陷入了囚笼防御力不足的巨大焦虑,转而开始求神拜佛祈祷平安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而神庙里游下石台的蚕神,昂着马头,漆黑的眼中布满迷惘,时不时剧烈甩动几下头颅。 “聿聿聿… 我…是…谁…? 聿聿聿… 轩辕…” 片刻功夫,蚕神眼中仅剩的清明消失,漆黑的瞳孔完全被诡异的红光取代… 蚕神如同遭受了巨大折磨,张大着满是尖牙的马嘴悲鸣,蛇身疯狂扭动,粗壮蛇尾直接将厚重的供桌和贡品全部掀飞。 “聿聿聿... 我是谁?谁是轩辕? 外神… 该死的外神! 聿聿聿...” 李清阳听着庙里的悲鸣和器物碎裂声响,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蚕神还真是个女的… 声音听起来有种…嗯…温柔的凶悍? 听起来像是记忆紊乱之类的病…神灵难道也会失忆?” 李清阳觉得外神这个词分外熟悉,似乎在梦里听人提起过,可模模糊糊的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考虑起来最实际的现状。 “唉…我的贡品啊… 咦?” 乒铃乓啷的碎裂声中,李清阳突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布帛撕裂声夹杂其中。 ...... 此刻庙内,一排排整齐码放的绸袋中,其中一个慢慢扭动了起来。 扭动从一开始的试探到越来越激烈,还伴随着“唔!唔!”的声响从袋子里传出。 没多久,绸袋被咬破了一个口子,一个祭品挣扎着探出了脑袋。 正是一脸凄惨的赵二狗。 赵二狗四肢骨骼关节连同喉骨,都被陈大洪捏碎,下巴也被卸了下来。 陈大洪似乎很精通武术和医术,手段残忍之余却又留住了赵二狗性命。 只不过陈大洪的这份“仁慈”,在此刻的赵二狗看来,远比杀了他更残忍。 布帛撕裂的声音也引来了不远处发疯的蚕神。 赵二狗刚探出头,就对上了一颗硕大的马头。 “唔!” 望着近在咫尺这满嘴尖牙,眼睛深红的马头,赵二狗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喉骨碎裂下巴脱臼的他,连释放恐惧的呐喊都做不到,只能在凄惨的“唔唔”声中拼命扭动着身体。 拼了命挣扎出绸袋,赵二狗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站立都做不到! 蚕神近在咫尺,他只能连蠕动带滚,拼尽全力“逃”到了墙角,然后靠着墙壁眼泪直流。 赵二狗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从而被陈大洪选中做了“牺牲品”。 然而最可悲的是——直到此时此刻,他心中也只是埋怨自己平日里溜须拍马得太明显,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在陈大洪眼中才有了“站队”张茂的“嫌疑”,以至于最终自己沦落至此… 蚕神冰冷的目光一路盯着赵二狗,直到对方停在墙角瑟瑟发抖着发出“唔唔”的祈求,接着又哭着开始跪拜。 只不过那软趴趴的四肢看不出一点虔诚。 蚕神的诡异红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甚至连哪怕嘲讽揶揄戏弄都没有。 有的只有身为神灵的“无情”和“冷漠”。 “聿聿聿…” 伴随着又一声剧烈的嘶鸣,蚕神张开的马嘴中,喷出了无数莹白丝线。 蚕丝瞬间铺满了整个神庙空间,落地后便犹如活物一般,开始“寻找”就近的活物,然后将猎物死死缠绕包裹了起来。 地上绸布袋中的祭品,甚至没有醒来,就被这些蚕丝缠上。 绸袋被迅速溶解,祭品立刻被“饥饿”的蚕丝从外露的孔窍中钻了进去。 祭品们只是在昏迷中微微抽搐了几下,随后一缕淡金色能量就顺着蚕丝逸出身体,然后被蚕神一口吞下。 丢失魂魄元阳的祭品就此干瘪了下去。 死得无声无息。 完成献祭的祭品体内,蚕丝直接粗暴钻出,最后包裹成了一个莹白的蚕茧留在了原地。 而唯一苏醒过来的祭品赵二狗看到这一幕,惊恐地捂紧口鼻,却依然抵挡不住成为“神茧”的宿命。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赵二狗瞪大了双眼,浑身干瘪。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最终被蚕丝彻底掩埋... 真正的“祭祀”完毕。 神庙里,一百个硕大莹亮的剧毒“神茧”就此诞生。 ...... 良久,墙外的李清阳再没听到一丝动静。 昏黄的月亮跟随漆黑的庙宇归于寂静,荒芜感升腾在神庙周围。 半刻钟,一刻钟… 一动不动的李清阳已经四肢酸麻,而神庙里却再没有一丝动静发出。 “结束了?” 犹豫许久,李清阳终于还是压不住好奇,以最轻柔的动作缓缓站起,再度慢慢爬上了石阶… 刚一探头,就跟一双深红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章节目录 第15章 跑路要紧 李清阳脑子顿时“轰”的一声炸了。 他死死抓着手中的钢叉,双手颤抖掐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使出金相诀。 “冷静!冷静!” 李清阳不断在心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身体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是因为,按照经验,跟野兽对峙时千万不能乱跑,在体型大于人类的野兽眼里,人类的奔跑速度和反应能力跟慢放似的。 二是因为腿软了。 李清阳目光微微下移,重新确认了一下墙壁的厚度。 “两拳多厚! 这蚕神看着是走物理攻击路线,破墙而出应该没那么容易! 优势在我!” 李清阳心中盘算着各种逃生办法,在目光上移回去的时候,竟发现铁栅栏对面的蚕神也刚刚抬起目光。 “祂…在学我?” 李清阳目光一凝! 然后缓缓将两眼的视线集中到一点... 浅浅地做了一个斗鸡眼。 可惜对面的蚕神眼睛一片深红,压根就没有眼白… 但李清阳还是觉得对方的目光有集中的感觉。 为了继续验证心中所想,他一咬牙,缓缓别过了脑袋。 然后看见蚕神身后的地上原本放着“祭品”的位置,躺满了一个个饱满莹润的大蚕茧。 还没来得及震惊,一个马头就缓缓出现,挡住了李清阳的视线… “还真在学我… 离得太近,有点失焦…” 李清阳微微往后仰了一点头,果不其然,马头也有样学样。 “呵! 学人精!” 似乎是找到了正确的逃生办法,李清阳心态放松了一点。 略一思索,他缓缓抬起垂着的手臂,隔着墙比了一个耶。 蚕神毫无反应,但联想到对方并没有手臂,李清阳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能看透墙壁。 于是,他慢慢抬起了右腿金鸡独立,同时目光下移,死死盯着蚕神蛇身腹部下的小脚丫子。 “很好!没有反应!” 那双肉嘟嘟的幼儿腿脚,除了偶尔一阵神经性的抽搐外,并没有跟着李清阳一起抬起。 李清阳深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有了打算。 而对面的马头,居然也有样学样,硕大的鼻孔里,呼出两条肉眼可见的白气。 李清阳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头颅缓缓下移,身体轻轻地走下石阶。 马头也缓缓咧开马嘴,露出一排森白的尖牙,似在微笑一般。祂深红色的眼睛盯着李清阳,目光跟随着他的头颅消失在窗孔前… “呼!不愧是我!” 李清阳拄着钢叉猫腰贴在墙边,停了一会见蚕神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心中大喜。 稍微停顿了一会,他开始沿着墙根,贼头贼脑地开溜。 只不过没走出两步,一声嘶鸣就在庙内炸响。 随后在巨大的轰隆声中,墙壁应声而破,砖石乱飞。 李清阳想都没想,扛起钢叉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的南城城隍庙附近,吴三荣正躲在暗处观察着不远处的花子帮总舵。 宅子灯火微弱,里面人影幢幢。 吴三荣眯眼看去,刘瘸子正带着一众花子,团团围住了李三一群衙役。 他一声冷哼,摸了摸细长的八字胡正要行动,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一闪进了城隍庙。 吴三荣眼睛一眯,悄悄跟了上去。 城隍庙内,烛火通明。 空气中的香火之气较之前一晚,浓郁了何止数倍。 元宵佳节,城隍也享受了身为执掌一城生死善恶正神该有的香火“待遇”,因为李清阳“算计”而亏空许多的神力也恢复了大半。 张广闪身进了神庙,散去手中风相诀。 掏出怀中香桶,倒出了最后三根灵香。 这灵香是火符宫产物,专为祭祀神灵所用而制作。 每根灵香都是由梧桐木粉为基础,辅以各种纯阳灵物磨成的粉末制作,光造价就每根价值数十银,产量也极为有限。 且光是造价昂贵也就罢了,更重要是这灵香乃大凌管控的物资,各地官祭时才能向州府申请到规定数量,寻常百姓根本获取不到。 略一迟疑,张广还是坚定地点燃了手中金光熠熠的灵香,郑重插在了神像前的香炉中。 灵香迅速燃尽,淡金色香火神气再次“激活”了城隍。 “又是你?” “气色”明显好了很多的城隍贪婪地吸了一口灵香的“余烬”,铜铃大眼中带着疑惑和戏谑看着张广。 “你倒是舍得!” 张广神情郑重,也没有理会城隍的揶揄,而是微微行了一礼说道: “城隍大人,张广前来,供奉元阳童婴一具,以魂换魂。” 城隍扫了一眼张广和供桌。 “童婴呢?” “赊着。”张广回答得干脆利落,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渎神行为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然后出人意料的是,城隍并未拒绝,但也没有答应。而是沉默一番后看了眼天色,问了一个祂最关心的问题。 “马头山那位,如何了?” 张广淡淡回道:“那个祭品跑了。” “什么!你居然让他跑了?” 温和不过三秒的城隍顿时恢复了暴虐的本性,手中判官笔直朝着张广戳下。 然而张广却不闪不避,而是神情肃穆地看着城隍,一言不发。 判官笔停留在张广脑门前不到一寸的距离,戛然而止。 城隍满脸怒容地看着张广,青色皮肤下的黑色血管凸起。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城隍最终还是缓缓收回了手中判官笔,恢复了傲立神台的威严。 “既然如此,那场交易便是你违约,尽快补上三具童婴为祭,否则就算罗庚亲自前来,本座也要收了你的三魂!” 张广面对城隍气势汹汹的威胁,没有流露丝毫畏惧,而是淡定地回道:“可!” “城隍大人,今日要取回的魂魄正是因祭品而死之人。 祭品目睹你受我供奉童婴,追缉使不日便会抵达。 他若不死,你迟早暴露。 还请城隍伯先与我做下本次交易,童婴数目等风声过去,张广定会补足。” 城隍虽坏,却也不蠢。微微思量就答应了下来,没再“讨价还价”。 “姓甚名甚,可有籍贯来历,生辰八字?” 张广淡淡回道: “舍弟,张茂。 壬午、辛酉、壬子、乙巳。” 城隍听完面露讶异,随后露出诡异的笑容。 “嘿嘿嘿...死了亲弟弟,本座居然嗅不到你身上一丝悲伤! 早就听说灵教徒断情绝爱,心硬如铁,真是名不虚传!” 见张广仍是毫不理会自己的嘲讽,城隍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后手中判书金光乍起,铺满了整个庙堂。 那金光似乎一座巨大的牢笼,里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魂魄。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唯独没有男婴。这些魂魄或作无声哀嚎状,或痛苦抱头,或神情呆滞,虚幻的脸上全都写满了痛苦。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