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人在仙舟,但植物大战僵尸》 章节目录 1 系统 [检测到田地中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够,暂时无法种植植物] [检测到田地中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够,……] [检测到……] [请问宿主您是文盲吗?需要帮忙报个班吗?] 令夷猛戳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想起,她拿着的是自己用整整一年攒下的零花钱才买到手的玉兆,弄坏了亏的也是她自己,或许她已经一拳砸了下去。 令夷的脾气其实不坏,在过去的十三年里,她发火的次数并不算多。 但就算是脾气涵养再好,被一个人工智障一样的系统用“文盲”这样的词汇侮辱,实在是很难不破防。 令夷将玉兆放到桌子上,抬手薅住自己毛发蓬松的耳朵,愁得不像是个正当中二之龄的十三岁孩子。 哪有获得了能力却用不出来的道理啊? 她试着和系统商量:“那我不要你了,行吗?”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你说分手就分手。] 令夷:“……” 呸! 这个死皮赖脸跟上她的系统,是在今天中午出现的。 今天,学校组织出游,地点是罗浮知名学生打卡经典场所——丰饶民战争博物馆。 令夷看得很认真。 她不是罗浮本地人,也不是在仙舟联盟任意一艘仙舟上出生的,而是一个出生在被步离人掌控了的星球上的狐人。 狐人在步离人眼中是奴隶,哪怕只是刚出生的孩子都别想得到半点怜悯优待。 做为奴隶中相对聪明的一个,令夷原本的命运,或许会是一个为步离人制作盔甲的工匠,时时担心着被自称她恩主的步离人以“避免偷师”的名义挖去眼睛。 但她的命也没有那么倒霉。 在她十一岁的时候,那一年,她还没来得及变成一个能干更多活的奴隶,罗浮云骑同曜青仙舟的青丘卫展开了一场联合绞杀,她与其他狐人奴隶一样获救,并被罗浮的这位腾骁将军下令,送往罗浮的医院就医。 她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罗浮狐人的一员,而不是去往狐人更多的曜青。 令夷记性很好,她仍然清楚地记得“恩主”家中那个比她大两岁的步离幼崽是怎样把已经相当尖锐的爪子抵在她的眼睛上的。 所以她感激仙舟,也热爱着联盟,和每一个正常仙舟人一样痛恨着丰饶民和他们发起的战争。 看到展柜中那据说曾经击杀了三百多个步离人的星槎遗骸时,她骄傲地挺胸:狐人是最棒的飞行士!尤其是白珩姐姐,虽然她只是个新人飞行士,还总是坠机,但是她超棒! 然后她带着艳羡说:“将来,我也想加入云骑军。” 带队的持明族老师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老师相信你可以。” 令夷是个好孩子,什么都好,只可惜,因为童年的经历以及营养不良,她的身高比起同龄人来要矮半个头——她或许注定无法如她所愿那样成为一名飞行士。 不过,谁说这愿望一定不可能实现呢?凡人之上是神秘莫测的星神,或许命途的波澜与这孩子会巧妙地产生共鸣也不一定呢。 她走在令夷身后,陪着这群兴奋的狐人孩子们来到下一个展厅。 这个展厅的挑高格外高,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座微缩的建木投影。 哪怕是微缩,也有六七米高。 令夷抬起头,发现自己看不清建木最上方的枝条。 一旁有导览在介绍着建木和罗浮那纠缠多年的历史:“……建木所仰仗的丰饶之力来自寿瘟祸祖,强大而无穷无尽……” 令夷小声感叹道:“这力量要是能拿去种菜就好了。” [啊,当然可以了] [种菜是吗?真是相当仙舟人的想法啊。] [欸等等,你不是仙舟本地人——但无所谓,你的愿望实现了,小狐狸。] [好了,我时间紧迫,先走了,之后再回复你的就是人工智障,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囤一点降压药,除非你本来就需要治疗低血压。] 令夷吓了一跳,这带着调侃的声音直接在她大脑中响起,差点让她以为是闹鬼……不是,闹岁阳了。 不是有个说法吗?岁阳最喜欢吃狐人的尾巴了,她的尾巴每天都要认认真真梳上半个小时,她才不要被吃掉尾巴。 不过,来到仙舟上之后,她在课余也看了不少网文,对于这种莫欺少年穷,然后天降金手指走上逆袭道路的剧情也还算了解。 令夷很快镇定了下来。 脑袋里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反倒是她手里的玉兆震动了一下。 令夷连忙低头看去,只见玉兆锁屏页面上弹出了一道消息。 [app《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已下载,点击进入游戏] 游戏? 令夷微微皱眉,怎么会是个游戏? 她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玉兆,而是等到中午,整个班的人都在广场上,掏出自己带的零食互相交换的时候,才找了个既靠近老师,又处于站岗的云骑军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坐下,掏出玉兆,打开那个安装了有快一个小时的软件。 《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 点开软件后,几乎没有加载的时间,玉兆上就跳出了一行提示: [请玩家寻找一片空地,并在心里默想,将屏幕上的图片复制到空地上(备注:如有问题,可在脑中默念,系统会给予回复)] 那张图片上是一片9x5规格的,长满绿草的“田”,令夷不禁在心里吐槽:不除杂草的田还能种菜? [请不要小看丰饶之力,当然,也不要小看本游戏对丰饶之力的转换利用] 好吧。 令夷照做了。 她走到一旁的花坛边,皱着眉头试图冥想。 成功比她预想得更容易,很快,花坛上出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9x5宫格。 格子内长着绿色的植物,看起来……好像是青苔。 看来,做为背景板的植物是可以随着田地的尺寸调节变化—— 上一秒尚且青葱翠绿的青苔,下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夷:“?” 这是怎么了?她也没有在脑子里默念,或者在玉兆上点击什么“返回上一步”啊? [检测到田地中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够,暂时无法种植植物] [已返回上一步,请玩家寻找一片丰饶之力相对充沛的区域,完成田地的开垦] 令夷心想,确实。 这里的花坛太小了,就算每天都喷营养液,能提供的肥力也不多,或许,她可以在回家后找个花盆试试看。 哦对,丰饶之力还和肥力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她能用合法的手段弄到丰饶之力。 她,狐人,祖上曾经被寿瘟祸祖赐福过。 也就是说,她身上就有丰饶之力。 所以,她用来洗尾巴的水,里面肯定也有丰饶之力——狐狸尾巴好多毛的呢,每天自然代谢都要掉上几十上百根,这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得直接爆表? 结果…… 现在她小心翼翼地将洗尾巴剩下来的水倒进花盆里,然后继续按照提示,试图构建出那个9x5宫格。 而系统的反应,就如开篇所述。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充满了攻击性。 令夷放下了扯着耳朵的手。 在长约五分钟的冷静时间过后,她总算是勉强把自己冷静下来了。 之前那个在她脑中响起的声音不是说,现在和她对接的是个人工智障吗? 很显然,智障=脑残,也就是残疾,她得关爱残疾系统,礼貌、礼让、不生气。 “那么,我要到哪里去找丰饶之力足够强的空地,才能成功开垦一块田呢?” “难道我要偷摸着去找到建木残根吗?” 她找建木?真的吗? [也不是不行。能赢吗?包赢的!系统看好你] 令夷短促地“哼”了一声。 不,她才不要。 也不看上一个这么说的人现在的结局怎么样。 虽说丰饶之力强大,但狐人的自愈能力还是比不上仙舟人和步离人,被对半开之后不一定能重新长合起来。 “我知道了。”她微笑着对那人工智障还玩烂梗的系统说,“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总有人能解决得了。” 她走到门口,在玉兆上搜索: 从我的位置到神策府怎么走? 网文套路中最经典的诚然是靠着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但也还有“上交”这么个曾经红火一时的流派嘛! 闪现!目标神策府! 章节目录 2 上交 神策府入口就在长乐天,超级好找。 令夷朝着入口走去,被站在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下。 若是普通人擅闯神策府,那侍卫定然不会给他哪怕半分好脸色,甚至会直接将手中关刀朝此獠咽喉上架去。 但现在……侍卫看着面前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比一般孩子瘦弱的狐人族小姑娘,脸上扯出了个尽可能温柔的笑。 他弯下腰,声音也尽量放柔了:“这位狐人小妹妹,你好啊。你知道这里是神策府吗?” 令夷已经习惯了。 因为这营养不良的身高,她到哪儿都被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 她抬头,认真地看向这名侍卫,说:“我知道这里是神策府,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腾骁将军通报。我遇到了一个声音,它在我的玉兆里安装了一个游戏,说是要用丰饶之力去种菜……” 令夷的表达能力还是稍微欠缺了些,说了半天也没到重点,这名神策府侍卫听了两分钟,没能从令夷的描述中听出太多的危险。 事实上,能让人脑子里听到声音的技术挺不少的,而隔空安装之类的……都是如今仙舟打击电诈中颇为常见的现象。 电诈到小孩子身上了,这一事实令侍卫颇为气愤,但是,再气愤,这种地衡司能干的活也不好转接到腾骁将军身上吧? 于是侍卫说:“小妹妹,像你这种情况,应该先去地衡司提交申报。” 他正要伸手给令夷指路地衡司的方向:“距离不远,从这边走过去……” 话还没说完,他背后的港口驶来了一艘速度很不慢的星槎,才刚刚停稳,称星槎的人就从里头跳出来。 一共有两位,一名身材高大,体格魁梧,身上穿着重甲,另外一位是个狐人,毛色是那种略微偏泛起少许紫光的白。 “腾骁将军!啊,白珩姐姐!” 做为被从战场上救下来的人,令夷自然是见过腾骁将军的,在军医院里躺着疗伤的时候,她还被腾骁将军慰问过一次。 将军给非狐人族的孩子带了巧克力,给狐人族的孩子带了水果硬糖,令夷还记得照顾自己的持明医士是怎样三令五申警告她不许换巧克力吃(巧克力对狐人有毒),也记得其中有一颗水果糖酸到了让她差点流泪的程度。 而白珩—— 说实话,她之所以会在救援过程中受伤,就是因为她搭乘的是白珩的星槎,然后…… 不出意外,坠机了,白珩小伤她轻伤,战地医院排排躺。 不过白珩只是很轻的一点擦伤,擦了一遍药就好了,战地医院的医士说,如果她再晚来一点,伤口会直接痊愈。 所以他们也不承认这是伤,在伤员登记表上没写白珩的名字。 因为这一渊源,白珩和令夷其实还算是熟悉。 白珩一眼认出这个红发红尾巴,站在狐人堆里也特别显眼的小姑娘,她弯下腰:“是小令夷啊,你怎么来神策府了?” * 虽然令夷仍然用的是那套对侍卫的说辞,但这一次,腾骁将军受理了这份委托。 他笑着说:“反正已经下班了,偶尔处理一下别的事情也不错,况且,还有白珩和我一起加班。” 他在长乐天找了处露天面馆坐下,给自己、白珩还有令夷都点了一份套餐,随后才对已经在路上把自己今天这一整天的日程讲过一遍的令夷说:“那个《植物大战僵尸》,能演示给我看下吗?” 令夷面露难色:“但是,它一直说没有足够的丰饶之力。” 腾骁笑道:“这个不难。” 他从白珩那边借了块手帕,面不改色地将手指划开一道口子,挤出血来涂抹在上头。 腾骁在白珩想要刀人的目光中,认真告诉令夷:“我这是权宜之计,你可不能这么做,狐人的自愈能力比起我们要略差一些。” 他顿了顿,想起先前令夷说的,她用洗尾巴的水来浇田的操作,一时间既有欣慰,也有无语。 嗯,这是好事啊,他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狐人族小姑娘都是个不会伤害到自己的人。 “好了,你来吧,现在说不定够了。” 事实证明,一位曾被丰饶赐福过的巡猎令使是很好用的,这一次,那块9x5的田地被成功安置在了手帕上。 郁郁葱葱的,仍然是一层青苔(毕竟手帕的尺寸也打不到哪儿去)。 腾骁颇为惊奇:“没想到,这东西还挺不挑地方。” 令夷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应该不是系统的问题,毕竟第一个想出在手帕上种田这一逆天计划的人是腾骁将军自己才对。 她按照系统上的指示继续,发现现在的植物图鉴上,总共就只有一种植物是她可以种的。 向日葵。 令夷抬头看了看腾骁。 腾骁皱眉:“我无法看到屏幕上的任何东西,是……是黑屏。” ——其实腾骁看到的也不是黑屏,他看到的是自己平时总会偷偷用非工作性质的那个玉兆刷的小视频,内容是给猫猫狗狗以及其他小型大型动物修爪子。 将军的小爱好不足为外人道,但腾骁猜测,这应该是“系统”的防御排外机制。 从性质上来看……感觉有点像是欢愉。 腾骁:“继续吧,我再看看。” 仍然是和开辟田地一模一样的俺寻思之力,不多时,一株迷你向日葵出现在了染血还长青苔,怎么看怎么诡异的手帕上。 白珩终于忍不住了,她低声吐槽:“好离谱,红配绿配黄,这么屎的配色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腾骁:“……” 原本白珩不说他还不觉得,现在一说,他也觉得这配色真的不怎么好看,有种下一秒就要红花绿叶大棉袄的既视感。 他轻咳两声,正色制止了白珩:“安静。” 就在这对话的一来一去间,手帕上的迷你向日葵已经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就像是基础物理实验中,老师下发的小灯泡。 腾骁定睛看去,只见下一秒,这朵向日葵“啵”地一下,向外吐出了一枚明亮的小太阳。 这枚太阳真的很小很小,比起腾骁的小指甲盖来还要小上两圈,但是很明亮,比刚才的“小灯泡”亮了足足一倍。 与此同时,令夷的玉兆上,系统弹出了新的弹窗: [检测到丰饶之力已耗尽,田地即将萎缩,请尽快收取阳光] 令夷将这段话念了出来,抬头看向两位大人。 腾骁面色凝重,但白珩伸手就抓起了这枚小太阳。 她动作太快了,腾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制止不及,小太阳从白珩的指尖融入她的体内,转眼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世界上。 腾骁和令夷都很紧张,腾骁问:“你感觉怎么样?这种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东西以后——” “好啦,我知道啦,将军不要再念啦!” 白珩摇头晃脑,仿佛要把腾骁的话从脑袋里面甩出去。 “我一切都好,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感觉全身上下热热的,很自信,能一拳一个步离人。” 腾骁挑眉:“哦?” 这儿距离神策府不远,他干脆让商家把没有送上来的套餐都改成了打包,在下班之后重回神策府,开始真正的加班。 神策府里面是有被关押着的步离人的,腾骁命人押上来了一个,他还一边下达命令一边环顾左右:“景元这小子呢?每次都跑得飞快,像是神策府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啧。” 令夷心想: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拖堂就是和洪水猛兽一样恐怖的东西,由此可得,在上班的时候不能一打铃就走,也是和洪水猛兽一样恐怖的。 这么想来,跑路飞快是真的很正常。 就算是她这个乖学生,掐着放学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也会暗搓搓地开始收拾书包嘛。 实在是情有可原。 大概腾骁也这么想,所以他也只是这么“啧”了一声,并未说别的。 很快,他给白珩点的步离人被送了上来,腾骁一边帮令夷掰开筷子,让她快吃否则面要坨了,一边对白珩道:“你试试吧,看能不能一拳一个。” 步离人被松开了锁链,但没有人在意这里头藏着的危险:毕竟这可是在神策府里,而巡猎令使本人正在这儿坐镇。 就算是步离人的战首来了,估计也都挡不住腾骁将军三刀。 神策府内的所有人,此时都气定神闲,但又带着几分紧张新奇地看向白珩,连带着正往嘴里嗦面的令夷也一样。 白珩做为飞行士确实厉害,但是赤手空拳……狐人在这方面,天生要落后步离人不少。 况且,还有狼毒和月狂这两种机制的存在。 那名步离人在看到面对着自己的只是个狐人的时候,露出了匪夷所思但相当残忍的笑容,他猛地向外释放狼毒,想要将白珩的心智压垮,让她在恐惧中全身发软、跪倒在地,一如他曾经斩杀过的无数狐人奴隶那样。 然而,白珩却很是自信地露齿一笑,仿佛已经吃下了双份狼毒解毒丸,就连那位名为呼雷的战首站在她面前,都无法让她产生一丁点的生理反应。 紧接着,她握紧了拳头,猛地朝前冲去:“仙人抚我顶,寸劲开天灵!喝啊!” 步离人对狐人的力量有所预期,他做好了防护,然而这一拳打在他交叉护在胸前的双臂上,却没有被他防下。 他整个人以抛物线为轨道,朝后仰飞了大约五米,随后倒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 白珩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哎呀,估计错了,一拳干不掉一个。” 她望向腾骁:“现在没有那种发热的感觉了,将军,超神的我跌落神之境界,变回了普通狐人白珩。” 腾骁:“……”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白珩这家伙有多跳脱。 他摆摆手,一旁的神策府侍卫们熟练地叉起这名步离人,冲洗给他套上枷锁,押到后面去关起来。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令夷含着一口面,始终没能想起来得把面条咬断了、咀嚼,再吞咽。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令夷呆呆地咬断面条,囫囵吞下。 她顺着这条手臂,去看手臂的主人。 腾骁蹲了下来,蹲下后,他才算和坐在凳子上的令夷一样高。 “你今年几岁?十三?有点小了,不过没关系,云骑军内部也有学校,你照样可以读书——” 他停顿了一下,短暂地斟酌了下措辞:“我的意思是,或许你愿意成为云骑军的一员吗?当然,是以后勤科研人员的身份加入。” “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你的那个系统,孩子。” 章节目录 3 考核 现在,一共有两件事摆在令夷面前,紧急度不分高下。 一,是研究清楚她玉兆上绑定的这个系统,其背后到底是哪个命途的力量在支撑。 针对这个问题,不管是腾骁还是研究员们,都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完全一样的猜测:如果不是常乐天君阿哈,那将军就把这个玉兆吃下去(是的,没错,研究员们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不是出于科学严谨的研究态度,以及这系统的运行原理也需要解析,他们兴许会直接懒得展开研究。 二,令夷需要转一下学籍。 哪怕成为了云骑军后勤研究部门的一员也别想着不上学,就像是在名为江户星的赛博朋克星球上流行的漫画里,那些拯救世界的高中生,最终也是需要面对高中毕业考试以及申请大学这些人生关卡的。 就算作者想要给笔下的主角开挂,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靠着把一年水出七百多天,从而让那些身为小学生也好、高中生也好的角色提前体验延毕的滋味。 在这两件事中,腾骁将军选择了先安排后者。 班,一天不上不行,学也一样。 “不过,云骑内部的学校和外头的不太一样,入学之前有个不算考核的考核。” 白珩坐在令夷的床头,她那又白又蓬的尾巴被她抱在怀中。 “别害怕,我以前也考过,没有标准答案的,你想怎么答题就怎么答题。” 令夷也抱着尾巴,她侧卧在床上,小孩子需要早点睡觉,今天放学后的这一连串事情已经占用了部分本应该是她睡觉的时间。 她有点紧张:“只有我一个人吗?” 白珩:“不是,将军说还有一个。” 她想起腾骁的原话:这小子是聪明得很,但在外头跳级毕业的,不算是完整完成了学业,这样吧,让他跟着镜流学完剑后,再去上会儿文化课。 也不知道对于那小子来说文化课有什么好上的,白珩想,上个课堂氛围吗? 不过,不管怎样。 她看到令夷的表情放松下来。 有个伴儿总比孤零零一个令人安心些。 唉,这小可怜,别人紧张的时候都有父母在边上安慰,但她…… 白珩心上发软,摸摸令夷头顶那对艳红的尖耳朵,对她说了晚安:“睡吧宝贝,祝你好梦。” * 白珩这人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令夷被她祝福好梦之后,非但没能做上好梦,甚至连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令夷做了个荒诞的梦。 她梦见向日葵长得和记录影像中的建木一样高,整一株都开始发光,她很担心向日葵会催生出巨大的太阳,从而制造出太多的光和热从而毁灭罗浮,于是她匆匆忙忙去找腾骁将军。 找到腾骁将军的时候,这位魁梧的中年人正在吃瓜子。 那是好大、好大、好大的一颗葵花籽,将军抱着比自己大了起码一百倍的瓜子仁,在大口咬下去之前,先看向了一旁的直播镜头,憨厚地笑着,说:“家人们,今天给大家表演三口一粒籽!” 说罢,他张大嘴往下咬去,而一旁,白珩以及更多的云骑军们齐刷刷地鼓掌…… 令夷醒过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耳朵和尾巴全都打湿了。 在步离人试图入侵仙舟的时候,将军搬起瓜子壳朝着他们砸过去的画面也太…… 她恨不得一头撞在化妆镜上把自己给撞失忆得了!一会儿见到腾骁将军的时候,她要怎样面对这位威严而友善的将军啊! 但意外的是,一整个早晨,腾骁将军都没有出现,来接她的是白珩。 白珩带她去了一座只有三层的小楼,乘了星槎,当然,不是她驾驶的。 白珩告诉令夷:“105房间,进去就是了。” 在令夷走进房间,很有礼貌地随手关门之后,白珩嘿嘿一笑,拔腿就往二楼跑。 腾骁在203,和他并排站着的,还有一位白发红眼,看起来清冷凌冽如同一轮冰月的女子。 白珩惊喜:“镜流!” 镜流对她微笑,一旁的腾骁叹气:“怎么我和你打招呼你就冷冷淡淡没什么反应……” 他对白珩摆摆手:“来,一起看。” 镜流好奇:“看什么?” 白珩抢在腾骁之前回答:“入学测试。这里的入学测试不是做卷子,而是场景模拟,很有意思的,我记得之前每一年都会出那么几个卧龙凤雏,他们的答案也很有意思。今天这两个的话……我估计小令夷会规规矩矩答题,景元嘛……他不好说。” * 在走进105的一瞬间,令夷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高大的树木环绕在她身侧,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根系以及幽绿的青苔,而在她正面对的高大树木之后,有一片平静美丽的湖泊。 她身旁跟着一头老牛。 老牛开口说话:“我是天上的神牛,因为贪吃被贬下界来,我看你是个好小伙子,这样吧,我送你一出仙缘。” 令夷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她变成了个人类男性,没有尾巴,没有耳朵,令人失望。 老牛继续道: “天上的仙子会在这座湖中洗澡,她们脱下的羽衣会放在那块大石头上,穿上羽衣,你就可以飞升上天。” 飞升上天!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令夷感觉到一股从心底翻涌而起的强烈渴望。 …… 白珩从不知道哪里变出一把瓜子,分给镜流一半,两个人凑在腾骁边上,看向前头那投影出的屏幕。 屏幕上清楚地浮现着令夷以及她身边的老牛。 白珩:“啊,今年还是这题?不是吧,仙舟古老传说有那么多的素材,已经全被你们用完了吗?” 腾骁:“没,懒得重新出题而已,我从往年的题库里面随手找了一道。” 他转头,对在场唯一没有上过这学的镜流解释说: “新生进入教室后就会进入幻境,会失去与考核题目相关的记忆,另被赋予一段和幻境剧情相关的记忆,心中也会被根植进一段对飞升的执念。能力很重要,道德在线、思想灵活也很重要。” “是啊。”白珩磕着瓜子,回忆往昔。 “我们那一届就有个不太行的。” 她简单讲了讲那个不太行的人是怎么做的。 他在仙子飞降湖边,脱掉羽衣开始洗澡的瞬间就直接冲了出去,抢过羽衣立刻披上,随后直接往天上飞。 湖中的仙子看到自己衣服被偷,又惊又怒,抬手招来一道雷电,将那人从空中劈落。 白珩点评: “穿上羽衣能飞升,又没说穿上羽衣就能获得法力,更没说仙子失去羽衣后就没有法力了啊!那人的脑子是真的不太行。” 白珩觉得这题目不难。 “当初我就顺利通过了,哦,你看,小令夷也通关了,她这个流程……我觉得应该可以算是标准答案吧?” * 令夷闭着眼睛在树后等待,直到她听到了仙子从湖水中走出来、开始穿着羽衣的窸窣声,才终于缓缓睁开。 虽然在考核当中前尘尽忘,但狐人的反应和敏锐却没有打哪怕一丁点折扣。 她仍然能够将四下的一切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令夷转头去看,果然,此时的仙子已经穿戴完毕,只在完成最后的、把身上的配饰装点回去的环节了。 令夷连忙走上去,双膝跪地,动作有些生涩地对着仙子拱手:“天仙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她用诚恳的语气,向仙子阐述了自己对于天上的向往,并恳求对方善心怜悯,收她这个徒弟,哪怕只是让她到天上去端茶倒水、扫地做饭。 仙子感念她的一片诚心,笑着点头,让她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到湖水边来,学习修仙之道。 令夷很有修仙天赋,三年后修成大道,迎着天劫登上云梯,成功飞升。 腾骁与一旁虽然在磕着瓜子但仍然保持十分安静的镜流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 令夷确实很不错,道德水准过硬,思想正直,天赋优秀,还一步一个脚印,就算没有系统,她将来应该也会靠着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 腾骁感叹完了这次相中了个好苗子后,他转头问镜流:“景元呢?睡过头了?虽然有一颗想早起的心,但是岁阳强占了他的身体,按掉了他的闹钟逼着他接着睡?” 镜流那张冰山美人面也有微微皲裂的架势了,她知道,这一定是景元曾经一边笑得不怎么有正形,一边胡说八道试图萌混过关时拿出来的借口。 毕竟……是她的弟子。 镜流深吸一口气:“今天没有,他刚练完剑,出了一身汗,去冲澡了。” 相比起她这个剑芒挥出都是大片大片冰晶的,景元的雷电属性还是太不便了些,以及,他那蓬松到可以剪下来卖给秃尾巴的狐人做假尾巴的一头长发…… 对普通仙舟人来说刚刚好的气温,对景元来说大概就是热。 那头长发至今不剪的唯一原因,可能就是好看。 当然,他自己也喜欢打理。 “哦,人来了。”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一个扎了个马尾,发梢还有点湿漉漉往下滴水的少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开了105的门。 白珩的嘴角稍稍向上扬起:她很期待。 腾骁的嘴角同样难以抑制地稍稍扬起:他喜欢有趣的人。 镜流保持面瘫。 * 一道难题,衡量的无非就是反应速度和解题能力。 说白了,就是不要局限在固有思维之中。 景元同样失去了和这个从经典仙舟古代神话改来的题目的相关记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他正在参加一场考核的记忆。 他很快做出了判断。 不就是在不落俗套的同时展现自己的天赋才华吗? 简单。 景元在看到仙子落地的时候就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他是君子。 一直等到老牛遗憾地对他说:“仙子都走了。唉,或许你这辈子注定没有机会上天。” 景元这才回过头来,他记下这处湖泊,随后从背后掏出砍柴用的斧子,砍了棵树,做了个木牌插在湖边,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仙子沐浴处。 回去之后,他大肆宣扬此地有个仙子湖,天上仙子都要在此沐浴,以养护容颜。 当地的旅游业被快速带动,抓住了时机的景元大赚特赚。 随后,他又掏出一部分钱,推出了仙子湖美容,以及仙子湖参悟这两个套餐,分别针对大部分爱美的女性,少数爱美的男性,以及那些修为相对低的修士。 靠着钱上滚钱,景元很快就成为了当地首富。 家财万贯的景元氪金进入了修仙宗门,随后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事不决则金钱开道,一路顺顺利利,一点儿瓶颈也无地把自己砸成了仙。 景元飞升上天。 章节目录 4 专业 监控之后,白珩鼓掌赞叹:“不愧是他。” 不愧是成为云骑士卒之后,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就觉察到了[傀儡蛸]潜入舰队的危机并想出解决办法,成功帮助云骑逃过一劫的天才少年。 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腾骁叹了口气:“应变急智,实用为上,老家伙们可不喜欢这样的新人,不过……我想,这或许正是联盟缺少的人才。” 他是很喜欢景元的,除了那些只需要动嘴皮子,没有一点业务考核压力的老家伙们,谁会不喜欢一个真正能做出业绩,并且成绩永远最棒的年轻人呢? 镜流没有评价景元如何,她转头看向白珩,不管是目光还是语气中都带着点儿若有所思。 她问:“白珩,你说,你当年用的也是这套题?” 白珩点头:“对啊。怎么啦?” 镜流好奇:“你是如何通关的?” 白珩清了清嗓子:“这个嘛,就要从我的遵纪守法意识说起了!” 腾骁:“……” 白珩的那场考试也是他主持的,他至今仍然对那解题思路记忆犹新。 在其他人都开始和老牛互动了解更多情报,或者是开始观察仙女以及天衣的时候,白珩选择了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老牛在叹气之后慢慢悠悠地跟上去。 当时腾骁以为她要放弃了,正想要评价说,这样的人刚直有余,变通却不足,恐怕很难完成保护文明这样困难而沉重的任务。 ——下一秒,他看见白珩回到家中,对着灶台供香供饼,在青烟袅袅以及朴实的米麦香中,朗声道:“天上神牛犯事遭贬,却仍不知悔改,鼓动我这个凡民偷取仙子羽衣,灶神在上,请您将这件事上报天庭!” 青烟之后,一尊模样和善儒雅的神仙虚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掌心有一枚金色丹药:“好好好,你身为凡人,能抵制住诱惑,已是不易,更兼你检举有功——来,我这里有一枚仙丹,你且服下,随我上天禀告玉帝王母,等验明事情起末,在天上赏你个官职,教你修行长生之法也未尝不可。” 在民间传说中,灶王爷一年到头顺着灶头巡视人间,到了年底就要把人间的事情告诉天上,为了避免他说人间的坏话,家家户户就要拿出糖来供他,好把他的嘴给黏上。 这场考核虽然消除了考生对于这一传统古典故事的记忆,但对于整个神话体系的记忆却没有被删光。 白珩仍然记得,家家户户快要到了过年时都会祭灶,也记得祭灶的原因。 现在仙子下凡洗澡的故事都成真了,灶王爷难道还能有假? 白珩被邀请上天,做为证人出席对老牛的控诉。 白珩成功上天。 …… 白珩说完自己当年的操作,眉开眼笑地问镜流:“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我跟你说,因为我开星槎的时候经常出交通事故,所以我的驾照被吊销过很多次,长此以往,为了能尽快恢复驾照,我就把交通安全法从头到尾背了一遍,后来觉得法律也挺有意思的,就又去报了两个班……” 镜流颔首:“嗯,的确,很有法律意识。” 甚至让她在一时间恍惚以为自己的这位朋友不是一位飞行士,而是一位法师……哦不是,律师了。 腾骁对这俩人的对话不置可否。 * 腾骁收起幻境,来到楼下,对突然发现了彼此存在的两小只宣布,今天的这场选拔,他们两个就都算是过关了。 将军需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于是在宣布完成绩之后,就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了自称新晋令夷监护人的白珩。 ——原本镜流也可以获得发言权,但她自愿将这殊荣让给了兴奋且表示自己有很多话可以说的狐人飞行士。 “金风送爽,节气甚佳,我很荣幸做为优秀毕业生重回这所学校,亲爱的学弟学妹,做为你们的前辈……好吧,我编不下去了。” 白珩挫败道:“总之……你们两个可以互相认识一下,小令夷,这个小白毛是景元,如果你喜欢狸奴的话,和他交朋友不会有错,这家伙堪比一株狸奴薄荷。景元,这是令夷,呃……她的特殊之处,将军他们还在研究,我也说不好,但她是个乖宝宝,麻烦你啦,照顾一下。” “至于我呢,现在先带你们四处走走,熟悉一下——这儿也不大,转一圈用不了多久。哦对,今天休息,不上课,食堂不开,一会儿我带你们去金人巷吃。” 这座三层楼的学校确实不大。 毕竟,云骑军内部的学校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在上——本身也就没有多少人能够在还需要上学的年龄被选拔进云骑军,还被将军如此器重的。 有意思的地方就更少了。 于是,没走上太久,令夷便对上了从前面回头看过来的、带着泪痣的金色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还对她眨了眨。 景元:“刚才的幻境,你是怎么过的?” 令夷觉得,从现在他回头的样子来看,或许景元不太能算是狸奴薄荷,因为他自己就有一点像是那种毛特别长的白色狸奴。 令夷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是怎么过的:“我觉得这一关考察的应该是诚实和道德。” 她看着景元的脸色:“你不是这么通关的吗?” 景元:“……” 《诚实和道德》 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 他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策略简单说了说:“毕竟,万一仙子不会修炼,或者你的天赋不太好呢?还是赚钱氪金比较保险。” 他从令夷脸上看到了敬仰和艳羡。 令夷觉得景元好厉害。 自古以来,狐人的定位中就有“思维敏捷”、“想法多变”、“狡诈(褒义)”这些形容。 一个拥有了这些素质的狐人,搭配上有底线的道德水平、优良的身体条件,才能算是个优秀的狐人。 令夷想要成为优秀的狐人,她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不足,尤其是比起这位名叫景元的同龄人……大概是同龄吧。 真的,和对方一比,她觉得景元才应该是狐人。 她抬头,目光坚毅,火红色的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摆动:“我觉得你的思路好棒,我能向你学习吗?” 走在前面的白珩对后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于是,突然间,白珩明白了平常腾骁都是怎么看自己的。 * 午餐时,白珩掏出了临时制定的日程表。 对于景元来说,这张日程表和他之前的区别不大,每天早晚仍然要学剑,顶多是把坐牢的地方从神策府中的将军身边变成了课堂。 而对令夷来说,这张日程表让她的课余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下课之后,在老师的指导下,一小时完成作业,然后去神策府,配合研究。” 令夷抬起头,神色惊恐:“一小时完成所有作业?!” 白珩摆摆手:“放心,这学校作业不多。另外,作业嘛,总是要写的。就像是我今天虽然能陪着你们两个小崽子在外头逛,但是回去之后,先前星槎爆炸的报告我也不能不写,对吧?三千字呢……一个晚上,一台玉兆,一只白珩,一个奇迹!” 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 令夷感觉到了对比:她的作文现在还只需要六百字。 她平静了下来,接受了安排。 * 黄昏过后。 神策府里,本应该下班的将军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后院之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来自丹鼎司、工造司、太卜司、云骑军,甚至十王司的技术人员汇聚于此。 除此之外,在腾骁将军身边,还跟着一只特地向如今的罗浮剑首请了假,跟过来看看热闹的白色长毛猫。 腾骁已经在邀请的信件中阐明了令夷以及系统的情况,于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可靠大人们为令夷准备了足够她好好一展身手的土壤。 真·土壤。 经持明龙尊特批,从鳞渊境中,封印建木之处附近挖的土。 正儿八经来讲,除了药师走过的地方,大概没有什么土能比这更丰饶的了。 拿出这玩意的那位,现于丹鼎司中工作的持明族研究人员挺胸抬头,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令夷重演着昨天的步骤。 仍然是灰扑扑的未解锁图鉴,仍然是图鉴上仅有的彩色方块:向日葵。 比手帕上的尺寸大上一圈有余的田地出现在特供土壤上的瞬间,四周所有的专家都围了上来。 他们目不转睛地见证了第一株向日葵的出现。 “种下去的时候就是完全体了?” “让一让让一让,你们几个在这边挡着干什么?让我来把它移植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记录啊!可以被旁人触碰的实体、可以移植……” “来来,小姑娘,再种一棵。” 在如同菜市场一样闹腾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起的瞬间,可靠的成年人们便失去了自己的可靠。 但是没关系,他们仍然拥有专业。 在等待过大概半分钟的cd之后,令夷点击重新亮起的图鉴,再次种下一棵向日葵。 室内逐渐变得安静了,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待着腾骁描述中的小太阳出现。 向日葵逐渐变得明亮、更明亮、比昨天亮一倍—— 不对劲,腾骁刚想说今天的向日葵发光得好像有点太积极了。 就在此时,他听到刚才站在最前面,负责拿着本子记录的十王司专家猛地闭上眼睛,声音痛苦: “卧槽,怎么那么亮,眼睛要瞎了!” 而在他身边,来自工造司的专家好整以暇地戴上了墨镜。 工造司专家呵呵一笑:“他们不行,将军放心,我,是专业的。” “但是,”腾骁想要肯定对方,但身后少年相对活泼的音调插了嘴。 同样已经推上了墨镜的景元带着诧异问:“我以为专业的工造司专家会带上焊接用护目镜?” 章节目录 5 控制变量法 短时间内,向日葵爆发出的过亮的光让神策府的这间侧院中出现了骚动。 还好,在景元的慷慨支援下,很快大家就都有了墨镜——腾骁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墨镜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要早早准备着,或许只是有备无患,但他现在已经有点怀疑: 或许,在幻境中那个成为了首富的景元,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变成现实。 这也太能抓住商机了。 但随即他放心了不少。 毕竟,现在的景元在提供墨镜的时候,并未向任何人收取费用。 腾骁并不知道的是,在两个小时之前,景元曾向令夷问起有关植物的事情,他着重在向日葵的发光以及那颗蹦哒出来的小太阳上问了好几个问题,随后,他下单网购了一些墨镜,并通过自家那作为地衡司世家的一些人脉,联系上了墨镜厂商,表示今天晚上,有一个天大的□□缘会落在厂商头上。 ——而就在不久的刚才,景元的脸上曾在一刹那闪过转瞬即逝的计划通的得意。 除了令夷,没人看见。 …… 过亮的向日葵中蹦出来了一颗令人无法直视的明亮小太阳。 工造司的那位专家早已严阵以待。 她从昨天白珩的经历中推断,这小太阳就像是仙舟经典神魔巨著中,那遇土则入的人参果一样。 只要人一碰,就会自动融入人体。 因此,她特地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设计出了一套无人操作系统,用来将这枚小太阳封存起来,方便后续的研究。 令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缓慢伸向小太阳的金人手臂。 这只金人手臂很是精巧,手指部分的关节比人类手指上的肌肉数量多出起码十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金人的指尖触碰到小太阳,试图捏住—— 金人的表面多了一层明亮的金光。 腾骁:“……我猜,现在,这个金人被强化了。” 和昨天的白珩一样。 景元小小声:“如果现在允许我去驾驶这架金人……” 令夷:“我懂。” 她的脸上也充满了憧憬。 哪怕做为乖孩子,在中二的幻想中也是会出现超级酷炫的金人、宇宙、茫茫的步离人军团以及自己是怎样古帝扫六合【1】地将铺天盖地的步离人一炮轰成齑粉。 ……啊,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他们俩对视一眼,双双抿住了嘴唇。 植物,他们有。 金人,可以偷偷找。 非常大胆的想法,唯一的问题是,事情必然会败露,而败露之后……一定会被大人吊起来打,抽得和陀螺一样滴溜溜转。 虽然都知道这个想法很冲动,很不安全,但是,这样的诱惑…… 令夷首先收回了目光。 太危险了,她心想,至少也得等自己成年了再说,到时候,就没有一个能把她吊起来抽转如陀螺的监护人了——又或许,白珩会成为共犯。 此时,她面前的大人们已经利用了仙舟人、狐人、持明族……等多种手段,在实践中证明了:以当前的手段,这些小太阳无法储存。 金人被带了下去,工造司的专家,以及一位云骑教头随着金人一起离开,他们要去校场上测试强化后的金人和普通状态下的金人在战斗力上有什么差异。 剩下的人,他们决定进行一些略微冒险的实验。 和昨天一样。 用人力来测试一下向日葵产出的小太阳。 于是,白珩和昨天的那个步离人被邀请限时返场,步离人因为优秀的自愈能力,基本上与昨天水平相当。 被邀请过来的白珩还在努力挣扎着:“不要啊,我的报告还没写完呢!” 四周的研究专家们,甚至腾骁将军自己,都对她表达了怜悯、同情,以及冷酷的拒绝。 “控制变量法,抱歉,白珩。” 腾骁如是说。 “为了科学。” 令夷觉得他这话说得像是要让白珩牺牲一样。 不过,白珩的表情确实也和牺牲差别不大。 她叹了口气,哀怨地触碰了第二颗产出的明亮小太阳。 “不烫,”她告诉一旁的记录者,“没有什么物理上的感觉,但是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自信且兴奋,身体变轻,力量变大。哦,你看,我在发光。” 现在的白珩身体四周也萦绕着淡淡的金光,比起方才的金人要稍稍黯淡一点,但不多。 记录者:“就像是被同谐的命途行者祝福了一样?” 白珩点头:“对,就像是被同谐强化了一样。” 她看着面前那个昨天被自己击飞的步离人,自信地邪魅一笑:“来吧!” * 步离人又一次倒飞了出去。 尚且没有被打击到自暴自弃开始摆烂的步离人仍然试图抗争了,试图像是一头真正的狼那样战斗着、流血着死去。 但是这一次,白珩的速度比起上次快了很多,她的身体拉出一道白色的残影,令夷发誓自己甚至听到了音爆。 步离人还没来得及释放狼毒,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白珩就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然后一拳殴在了他的下颚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被墙面破碎的声音掩盖,步离人镶嵌在了墙壁上,像是一副丑陋扭曲的装饰画一样,狠狠地破坏饿神策府本身装潢的艺术性,顺带,如果此时有不明所以的人闯入的话,狠狠地侮辱了腾骁将军的审美水平。 丹鼎司专家和十王司专家一左一右,经过他们的快速检验,得出结论:这个步离人已经死了。 死得彻彻底底,不留一点生还的希望,除非此时寿瘟祸祖径直出现,来到他的面前,将自己指尖拈着的那株麦穗喂给他。 光热的力量在一瞬间压倒了这个普通步离人体内的丰饶祝福,令他的再生能力无法见效。 这也是最为常见的,在战场上杀死一个步离人的办法。 白珩看着自己的右拳,张开五指,随后又再次捏拢。 她此时也不说什么报告不报告的了,已然改成了长吁短叹着问令夷,为什么这小太阳的效果只能持续一次攻击。 一旁的云骑沉默且任劳任怨地开始打扫残局。 不管是倒霉的墙壁,还是没有比墙壁好上多少的地板,这都是他们现在需要面对、与之奋战的辛苦。 没办法,但是他们需要预防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其中也包括寿瘟祸祖药师突然降临,将麦穗或者干脆是自己的眼珠子喂给这步离人——这种多少带着几分荒诞的可能。 “看来,或许丰饶之力的强弱,会影响到植物的强弱——至于说小太阳的效果,作用在人身上,应该就是加持一次超强的攻击。” 腾骁做出了最基础的判断。 而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令夷看到自己那台玉兆的屏幕上,系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弹出一行文字来: [恭喜,在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之后,你们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终于,你们迈出了从绝对傻瓜向普通笨蛋的第一步。] 令夷的养气功夫修炼进展较慢,她没能在一昼夜间锻炼出对系统的绝对免疫。 但她也不想砸了玉兆,毕竟就算她是个才十三岁的小狐人,她也看出来了,这个神秘兮兮、欠揍兮兮的系统,以及《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中的那些植物,兴许会对仙舟联盟起到不小的帮助。 至少,在他们与丰饶民的战争这件事上——会有不小的帮助。 令夷叹了口气,干脆先把玉兆正面朝下放,眼不见为净。 与其看系统那毫无意义的嘴臭,还不如听听现场的专家们都有什么意见和指教。 令夷觉得,腾骁将军大概是将罗浮上最能集思广益的那些厉害大人们召集在了这里。 他们虽然不如景元那么细致细心、考虑周到,虽然会和菜市场大爷大妈们一样吵吵嚷嚷叽叽喳喳,但不可否认,他们拥有最能够帮助到她的思维。 比如说,要如何更好地利用植物与系统,怎样完成更进一步的开发…… 令夷希望自己能帮上更多的忙。 她的期待成真了,其中一位长发女子开了口。 这位长发女子——一直到金人被强化了,在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向日葵长出第二枚小太阳时才终于姗姗来迟,但是因为有同样在丹鼎司工作,并且出身持明族的同事转述一切,所以也基本上没错过啥的现任丹鼎司司鼎——云华女士【2】托着下巴。 她略微沉吟了片刻。 片刻过后,云华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扫过在场的诸位。 她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些步离人的尸体——对不起,这个,但是我觉得更好的形容词应该是这堆。总之,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些尸体扔进土里,做为植物的养料呢?” 在四周的一片死寂之中,她认真地继续道: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都知道,埋尸体的地方,植物会长得格外旺盛,况且步离人体内的丰饶赐福还挺强大的,既然如此……废物利用,不可以吗?” 腾骁:“……” 白珩:“……嗯……” 景元拉了下令夷的袖子,把她朝着远离云华的方向带了带——顺便,躲在了腾骁的身后。 章节目录 6 六边形战士 《仙舟奇物大编·卷二十一》 【奇物编号:73521022-z】 【奇物名称:向日葵】 【奇物描述:向日葵产自仙舟奇物丰饶之田(奇物从属狐人令夷),可以移植到别的地方,已生出根系,不强求土地,只要源源不断地提供丰饶之力就能一直存活,但倘若丰饶之力断供便会消失,消失后不会遗留污染。】 【奇物作用:向日葵会持续性产出太阳光。太阳光不可存储,拾起之后可以强化拾起者,对不管是有生命、有意识的个体,还是无生命、无意识的个体都有效。提升方面涉及力量、速度、反应、物理/元素/精神抗性。对令使增强效果极不明显。】 …… 令夷看着刚刚传送到她的玉兆上来,严格按照了仙舟公文格式撰写的文件,觉得这才是一份正经的、优秀的图鉴说明。 相比起来,系统图鉴里写的那什么“不建议食用葵花籽”,简直就是一份邪典。 果然,上交流才是面对这样一个不明由来的系统时最应该采取的策略,令夷非常满意地想,她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会有人帮她一起解决,又何必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苦思冥想着,却受限于资源和权限,始终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呢? 现在的她,已经躺赢着解锁了新的植物了! 而且一共解锁了两款! 来自各行各业优秀人才们的,对于这份系统的解析速度还是很快的,毕竟他们的研究态度非常严谨,需要反复在相似但不同的物体上测试植物的效果—— 于是,在一共让十名狐人族的云骑士卒体验了一拳一个步离人(当然,在这些后续实验的过程中,并没有神策府的墙体遭到破坏)之后,已经到了点儿被白珩要求去睡觉,睡得相当香甜的令夷就被玉兆上的提示音给闹醒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开的闹钟到了点,要准备着去上学,打开玉兆一看发现这会儿才凌晨三点。 而在锁屏页面上,系统跳出了全新的弹窗,上面写着: [恭喜你,终于完成了新植物的解锁,你自己看看吧,看不懂的就自己琢磨,别暴露了你是个白痴的事实。] 大半夜的,直接给令夷气清醒了,她翻身下床,气滚滚地穿袜子,气滚滚地下楼往神策府的方向跑,一边去和那些仍然还在挑灯夜战的专家们通报新植物的解锁,一边在心里做了决定。 明天……不是,今天上学之后,她要好好向景元请教请教,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怼回去。 哪怕人工智障破不了防,她也要怼回去。 这是一个涉及到一个乳腺健康的问题。 新解锁的第一个植物是豌豆射手,它的效果比起向日葵来要明显很多:产出的了嫩绿色豆子会像是子弹一样攻击阻拦在前方的、除了植物之外的任何东西。 攻击效果其实还挺好的,累计十下可以敲掉一个普通步离人的脑袋,而考虑到豌豆射手可以连续种上一整排,也就是九个…… 要是能把豌豆射手种植成巨大的方阵,用在和步离人的战场上,效果一定会很不错。 至少,从元帅往下,从此就不用为战场上云骑军的死伤数目揪心难过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甚至可以有效减缓部分人的魔阴身发作。 针对这一情况,丹鼎司司鼎云华女士表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单独从寿瘟祸祖这句话本身的意义来说,还是挺有道理的——所以,我们真的不能考虑把步离人的尸体作为肥料吗?化作春泥更护花,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可以成为自然兴替轮回的一部分,这是很符合自然道理的。” 面对这种伦理上的问题,腾骁将军皱紧了眉头,最后决定直接上书给元帅,请元帅做出决定。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太过保守了。 另外,在得知植物更新会吵醒令夷之后,他制止了这些研究人员的熬夜行为。 诚然,研究结果很重要,但现在的步离人群落正在短暂的安分时段中,所以倒也不至于紧迫到了需要牺牲一个孩子的睡眠时间。 他低头,看就算算上了耳朵的高度,身高也只能到自己胸口的令夷:“不睡觉会长不高,如果到了成年也还身高不够,可能就无法留在云骑里了。” 令夷顿时严肃起来,放弃了干脆就不回去睡觉的打算。 腾骁笑起来,线条冷硬的脸随之变得柔和。 他蹲下来,小声对令夷说: “况且,看看他们的黑眼圈,我得找个借口把这些没有时间观念,更没有健康意识的成年人赶回去休息。” 令夷深以为然。 * 后一个解锁的植物是坚果。 令夷已经不打算去想那些研究人员们到底耗费了多少个从战场上抓回来的步离人——或许,如果十王司监狱中的步离人数量不够了,他们会考虑着把研究地点搬到战场上去。 到时候,哪怕是为了研究的方便以及减少后勤压力,腾骁将军都将不得不答应云华女士的提议。 坚果的效果是防护。 这种相当坚硬的玩意可以扛得住白珩的一发星槎冲撞+后续的爆炸。 虽然坚果的防御可以绕开,但这样的强度已经让工造司的专家瞠目结舌了。 (“那可是白珩驾驶的星槎!”——这是这位专家的原话。) “它很轻,而且可以堆放起来,后续战地医院的墙体中间可以填充上这东西,毕竟它没有根系,不像向日葵和豌豆射手那样会枯萎。” 目前,关于这些植物的妙用仍然在开发中。 而令夷本人对这些植物的使用熟练度,已经被抛在了后头。 但是没关系,因为在学校里,她就能得到训练。 ——云骑军内部的学校真的很要求学生文物兼备。 上午学习的内容是一些基础的文化课。 这些课的目的在于不让他们这些年轻云骑变成文盲。 在第一堂课上,那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云骑就背着手,摇头晃脑地感叹道:“我希望你们至少不要成为睁眼瞎。知道‘浮生一薤露,蜗角争是非’这句诗吗?在咱们云骑中,有很多人不认识‘薤’这个字,将这一句读成了‘浮生一韭菜,加蛋炒好吃’。” 景元悄悄将一张纸条推过来——他是令夷的同桌,做这些小动作超级方便——纸条上头写着: 赞同。韭菜炒蛋真挺好吃的。 令夷也赞同。 虽然每次吃完都要多花点心思在口腔气味的清除上,但韭菜炒蛋真的非常好吃。 韭菜粉丝馅的韭菜盒子也很好吃啊…… 咳,还好,不管怎样,她到底还是因为韭菜而记住了这句诗。 还成功用小纸条和景元约了个下课之后金人巷走起。 唉,在这个学生数量少得可怜的学校里,更丰富的课余活动可以说是想都别想。 就没那么多可以调动起来的人! 搓麻将还四缺二呢,斗地主都三缺一! …… 下午的课程就是和战斗有关的了,而且是实操。 实战课程因材施教,如景元这样的未来云骑中流砥柱,要学的就是排兵布阵之类的战术。 令夷旁观过,这是她短时间内不可能看懂的艺术。 而她自己的课程,是植物运用。 做为一个可以用向日葵来模拟同谐的效果、让豌豆射手模拟巡猎的战斗、把坚果当成存护来用的种地人,云骑军内部给她的定位,是一款全方面成长的六边形。 白珩和一位退伍返聘的云骑教习负责她的这门课程。 不过,与其说是课程,到不如说是线下的实体游戏。 白珩掏出三块内置有持续性、可控地释放出经检验无害的丰饶之力的便携板块,给令夷演示了下怎样对这些板块进行尺寸缩放后,让她在上面放置田地,然后用现在已经解锁了的植物进行阵列排布,尽可能多地让植物击杀来自前方的敌人。 自然了,在真正的战斗中,敌人不可能都来自身前,但今天只是开学第一课,难度完全可以降低一点。 令夷觉得这节课不怎么难。 只需要摆脱“最柔弱的在最后面”这一惯性思维,想到只要输出还活着,将能持续对敌方进行输出就好。 她把豌豆射手放在了最后排,而向日葵居中。 反正,向日葵被吃掉了还可以重新种植,但输出的时间最好一秒都不要少。 第一天的课程完成得很顺利,没有拖堂,甚至还提前下课了,没有留课后作业。 去金人巷吃吃喝喝的时间被留得非常充裕,于是成行的项目,在简单的韭菜盒子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鸣藕糕和琼实鸟串。 制作琼实鸟串的小摊用的仍然还是数千年之前的古法,用一口大锅熬住糖浆,然后将串起来的琼实鸟串放到滚烫金黄的糖浆里面滚。 沾了半面之后,摊主双手合握住签子底部,猛地一转,让糖浆甩出漂亮的金色丝线,组成犹如云一样的结构,随后轻松一绕,让这层金云服帖地包裹在琼实鸟串表面。 据说这手艺比命令仙舟启航的古国皇帝更古老,硬要说的话,这得是万年老字号。 令夷咬了一颗琼实鸟果,这里面的籽已经被去掉了,很好嚼。 混杂着糖壳碎裂的清脆声,她诚心诚意地说:“其实我以前想过,长大了之后当个买琼实鸟串的手艺人来着,但是后来我发现——(吞咽)——糖会飘得到处都是,黏在耳朵和尾巴上都特别不好洗。” 景元相当赞同:“是啊。” 他的头发同样是重灾区。 他的琼实鸟串也好了,伸手接过的一瞬间,令夷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在小贩串好了摆在一旁的琼实鸟串框里看到了一点转瞬即逝的绿色幽火。 那鬼气森森的颜色,让她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突然幻视——这可是罗浮仙舟,不是步离人的帐篷! 是看错了吗? 令夷下意识看向景元,想要向对方确认情况。 抬起头后,她发现景元已经朝她转身过来,嘴里说着:“该回去了,否则白珩姐和老师就该找我们了。” 那被长长的白发遮住了少许,能够有效挡住外人窥探目光的金色眼睛,却轻快地对她眨了两下。 章节目录 7 科学一败涂地 令夷跟着景元转过一处墙角,没走几步,方向变了两回,终于,前头的少年停了下来。 仙舟翾翔约有七千三百多年,植物覆盖率一直保持在一个很不错的水平。 于是,在这个本来就已经够隐蔽的角落里,还栽着一棵相当郁郁葱葱的树,可以将躲藏在里头的人的身形掩藏个彻彻底底。 里头的空间还不算很小,简直就像是专门为躲猫猫游戏创造出来的bug。 景元小声说道:“若是打草惊蛇,惊动了那家伙,再想要找到它的行踪可就难了。” 令夷惊讶:“你知道这是什么?” 景元:“是岁阳。” 岁阳曾经在,至今也仍然在仙舟的大敌名录上,与仙舟纠缠过许久,因此在普通的课堂上,也会讲到一些关于岁阳的知识。 比如说,岁阳是灵质生物界·星灵纲·无形目·魂精科·岁阳亚种,和呜呜伯是远亲;再比如,岁阳喜欢寄居在有形生物的身躯内,吃掉宿主的七情六欲,逐渐令宿主变成行尸走肉,甚至死亡。 令夷想起来了,确实,她刚才看到的那点转瞬即逝的绿色鬼火,确实在方方面面都能够和岁阳匹配上。 岁阳……是打算寄生那个做琼实鸟串的小贩吗? “当年的夺舍之祸过后,仙舟上下对岁阳有过一番很细致的排查,确保没有一只岁阳是流落在外的。所以,现在仙舟上出现岁阳,只有可能是从造化烘炉中逃出来了一只。” 毕竟,外物创入仙舟而天舶司对此全然不知……哈哈,就算是朋克洛德的黑客,也不是个个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令夷犹豫:“盯着吗?” 景元:“当然。” 他掏出自己的玉兆,快速编辑:“金人巷人流大,要是放任不管,后期的搜查工作会变得很困难,不过,报备一下,总是不会出错的。” 令夷觉得景元考虑得相当周到。 她试着像他那样细致而周密地思考:“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先看看这只岁阳是否真的要进行附身,然后根据情况确定下一步,尽量做到不冤枉了任何一只好岁阳?” 景元满意点头:“不错嘛,你已经很有云骑军的觉悟了。” * 小贩甘堂从小继承祖上的手艺,专门制作琼实鸟串,现在已经是金人巷堂堂第一琼实鸟串制作高手,就算跳出金人巷这个限定区域,放眼整个罗浮,他都是数一数二的翘楚。 每一根琼实鸟串,他都会认真对待,仿佛此时被他拿在手里的,是一件天下第一的艺术品,在完成之后能够名留青史的那种。 站在摊位前面的持明小孩要了两根琼实鸟串,一串是普通的,一串是需要转糖丝的,有糖丝的那一串,是要给他早恋谈的“女朋友”的。 现在的小孩子啊…… 甘堂有些想笑,他嘴角上翘着点点头,很麻利地开始了制作。 在他开始转这一根琼实鸟串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惊悸,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他从高空自由落体掉下。 想要回头扫视四周,警戒一切靠近自己的人或者生物的冲动瞬间涌上心头。 甘堂没能握住手中的琼实鸟串,它掉进了糖锅里。 甘堂连忙用一旁挂着的夹子把这一串从糖锅里面夹出来,略微抱歉地对前头等待的持明小孩说:“抱歉,请稍等,我再做一串。” 而当他再去感觉方才那种奇怪,而且略带着一点儿恐怖的滋味时,却发现它已经像是被风吹散的天空一缕散淡云翳,不知被卷到了哪里去。 奇怪。 甘堂拿起新的一串琼实鸟串,刚才那是什么感觉?难道是他的心脏不太好了?不至于啊,他一个长生种,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会自我修复(至少在魔阴身的岁数到来之前都是这样),而他还年轻…… 好吧,好吧,或许他确实得找个客人少一点的日子去趟丹鼎司,看看是不是有点什么需要吃两口大还丹小还丹的毛病。 他很快将一根做得很完美的琼实鸟串递给他的客人。 …… 今天的生意仍然很好,甘堂推着小车回到家中。 在回家的路上,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但每次回头都没能看到可疑的人。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甘堂叹了口气,或许他真的要去丹鼎司看看病了……难不成他年纪轻轻的,才三百五十岁就患上了精神病不成? 也不至于吧,他的生活压力并没有很大,没有房贷也没生小孩……但还是去看看吧。 被自己突然出现的精神疾病折腾得身心俱疲的甘堂在回家后也没能放松下来,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居住了那么久的家里有那么多可能潜藏着危险的点。 沙发底下、储藏室里、卫生间中…… 每一个柜子都是一个盲盒,里头可能开出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来。 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甘堂不得不将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我真的是神经病吧,什么都没检查到的甘堂叹了口气,他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拿出那根因为掉进糖锅里、沾了太多的糖而被他拿回来自己解决掉的琼实鸟串。 明天,明天就去丹鼎司。 甘堂用力咬了一口琼实鸟串。 厚厚的一层糖壳虽然硬,但甜度保管是够了,至少在这种时候,它很能安抚甘堂这颗疲惫的心灵,还有他那一身紧张兮兮的灵魂。 琼实鸟串,果然能够给人带来快乐。 甘堂深呼吸一次,放松地笑了起来。 他的琼实鸟串没能来得及吃完,才吃到第三颗,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甘堂猛地一下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他先去把灯关了。 等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屋内的窗帘都没有拉开,所以关了灯之后是很黑的,对于那些骤然从光明走入黑暗的人来说,在刚进门的短暂片刻,他们会无法看清周遭的事物,这也就为他创造了机会——倘若来者是个陌生人,想要对他不利,他就可以趁着这点时间,用琼实鸟串的签子捅对方。 在脑中过完了全流程的甘堂对着外头喊:“欸,来了!” 透过猫眼,他看到外头站着两个半大孩子。 看着都长得挺乖,尤其是红头发的那个狐人小姑娘,表情是非常典型的三好学生样。 等等,他记得这两个人在今天下午的时候才到他摊子上来买过琼实鸟串。 甘堂没有放松警惕:这年头人人身上都裹着一层伪装,长相最是小白花的有可能心机极深,看着是可怜无助的小孩孕妇,或许正计划着把你拐带了之后卖到不知道哪里去——哦,虽然后一种人往往会很快被云骑军抓住就是了。 但总之要小心。 毕竟,这两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住在哪里。 这么说来,先前回家那一路上感觉到的被跟踪警告,原来也是真的,他当真被人跟随了…… 来者不善。 甘堂心一硬:他要先下手为强!见法官总比见法医强! 他攥紧了手中的琼实鸟串签子。 甘堂开了门,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用一个看似无心的动作“邀请”外面的人进来。 “两位小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吗?” 如果他们进来的话—— 那个红头发的狐人小姑娘突然从不知道哪儿变出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坚果,伴随着一声飞快、大声且充满愧疚的“对不起了”,甘堂看到这颗坚果在视野内猛地放大。 甘堂被敲晕,软扑扑地倒了下去,被景元搀扶起来。 什么黑灯瞎火,什么眼睛的适应时间…… 在有星神,并且成天对令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世界观里,这种科学还有什么讲的必要吗? 章节目录 8 首战告捷! 且将时间稍微往前倒倒——毕竟,在甘堂将整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的时候,跟上来的临时少年队并不是在门口干等着什么都没做。 在看到那团幽绿色的鬼火趁人不备撞进了摊主身体里后,在彼此的玉兆上开启了相互定位的两人就开始分工。 景元快速弄到了十王司的法器。 天晓得他是怎么那么快地找到金人巷附近正在出外勤的十王司判官的,反正在令夷看来,他绝对藏着一个名为“闪现”的特殊能力。 仙舟联盟有着非常丰富的对待岁阳经验,也因此研发出了许多可以对岁阳造成特攻的工具。 比如说,一种可以将岁阳这种无形纯能量体拘束起来的无形力场。 那位判官身边刚巧带了一个,就被他拿了过来。 他没想到会那么巧,不过,原本景元也没预期着对方身上带了这么冷门的道具,他想的是,只要对方身上带着符纸和写符用的材料,他就能按照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图案,临时做个封禁用的符箓——可以把岁阳困在甘堂体内,一样可以起到禁锢岁阳的作用。 令夷则用那个本应该是给她防身,或者是用作课后自行练习的便携丰饶板块临时开垦了块田,在上面种了一颗和抱枕一样大的坚果。 感谢仙舟那在外敌入侵应急教育方面的重视,就连才上了两年学的她都知道,面对一个被岁阳附身的人,最方便也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对宿主施加适当且无永久性伤害的暴力。 简单来说,把人弄晕。 岁阳会因为感觉到□□暂时性瘫痪,无法继续产出情绪而离开。 令夷主动揽下了这份工作。 她一直都不是个很胆大的狐人,很多时候也做不到果断。 但是,既然腾骁将军已经让她加入云骑军了,她就不能不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她早晚是要上战场的,那么,她就得抓住一切可以锻炼的机会,让自己快点成长起来。 不能用豌豆射手,因为这东西比较容易造成永久性伤害;但坚果就不会有这个问题,因为能用坚果进行的攻击只有两种: 一、把坚果像是保龄球那样滚出去,利用惯性对敌人造成冲撞伤害,主打一个“创”字; 二、双手高高举起坚果,把它当成一块好用还大的板砖,对准敌人的脑壳暴扣下去,如果敌人是秃子或者地中海,头顶有高光,瞄准效果会更好。 她选择了后者。 现在,她放下了坚果,有些虚弱地问景元:“晕、晕了吗?” 景元蹲下查看甘堂的情况,片刻后点头:“放心,晕了。” 他的手握在还没有开启的无形力场上,但动作非常自然,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他其实正严阵以待着。 他对令夷使了个眼色:“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去里面搜搜看,尽量找到琼实鸟串的制作配方,找不到的话就算了,巡镝也是一样。” 令夷顿时心领神会,她跨过躺在地上的甘堂。 在她伸腿的一瞬间,从甘堂略微蜷缩的手指间,有一点绿色的荧光再微弱不过地闪烁了一下——但是,不管是令夷还是景元都看到了这点闪光。 无形力场装置瞬间被扭开,扭开的那一瞬间爆发出的仅对纯能量体生物见效的引力直接将那点已经来不及缩回去了的绿色星火拽了过来。 装置上响起很轻微的“咔”一声,景元提起这个看起来和灯笼差不多的玩意,晃了晃:“抓住了。” 身为云骑,哪怕其中一个还完全没到年龄,严格意义上来说连后备役都算不上——那也绝对不可能干出入室搜刮盗窃的行为嘛。 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为了诈骗甘堂体内的那只岁阳,令它以为自己有可趁之机,能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逃跑,或者干脆附身其中一个。 从回家路上的小心翼翼,到过了这么会儿才开门,很显然是做了些准备的行为……这一切都让景元确定这只岁阳的习性。 它在附身甘堂之前,绝对已经附身过其他人类,因为它具备人性,并且,也不知它都遭遇了些什么,特别胆小,特别被害妄想症。 不过具体如何,还是得让专业人士处理:不管是直接呈报给将军,还是由将军再转给十王司,总之问题是都要解决的, 景元将力场装置交给令夷,自己扶起倒在地上的甘堂,朝着门口走去:“时候不早了,走吧,看看附近有没有地衡司的人帮忙。要是让我一个人把我背上这位从这儿扛到丹鼎司,你明天兴许就见不到我了。” 令夷将坚果抱在怀里,有些艰难地拿起力场装置:“如果……如果没有这颗坚果的话,我可以和你接力……” 但事实上,接力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因为才从甘堂家里出来不久,景元就遇上了熟人,他直接抬手对着对方挥舞,仿佛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救生船,等那穿着地衡司制服的男子靠近之后,他相当亲热地喊了一声:“舅舅。” 哦,对哦,令夷这才想起白珩先前有说,景元家里代代都在地衡司工作,所以对他加入云骑军这件事略有不满。 现在,他已经初显锋芒,家里人仍然不怎么满意:毕竟,云骑军的安全系数还是太低了一点。 当时白珩还评价:“不过你大可放心,景元这人鬼着呢,就算和家里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也没被断过零花钱。” 没被断过零花钱的景元三言两语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舅舅一说,然后直接把扛人的工作交给了他舅舅,自己顺手把令夷的坚果接过来:“舅舅,你开星槎了吗?” 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 后续处理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十王司带走了岁阳,丹鼎司带走了甘堂,双方都需要一些时间来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景元的舅舅任劳任怨地载起两位往长乐天走。 第一,要把人送去神策府; 第二,地衡司也在神策府,他要准备下班了,而这星槎不是他的。 令夷坐在星槎上摆弄着玉兆。 白珩那边回了消息,说知道她今天晚回,还说了没关系,她相信他们俩没问题。 就那么放心她吗……不可能吧,她才加入云骑军几天啊。嗯,估计是因为景元太让人放心了。 她果然应该把景元当做自己的学习对象,努力朝着对方靠拢才行。 到神策府后,令夷看到白珩也在,对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表现——我是说,你们的后续调查,怎么样了?” 令夷注意到,白珩刻意地往下压了嘴角。 她猜测,大概白珩是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全部经过——毕竟,她人在神策府嘛,今天发生的这件事,那些经手过的人本来就确实都需要给神策府打报告,按照罗浮处理这些政务的速度,腾骁将军已经知道了也很是正常。 令夷的猜测准了一部分,但没完全准。 她并不知道在自己的消息发给白珩后才过去了二十分钟,白珩就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神策府。 消息发过去得还是慢了点,神策府中临时调用金人巷的监控后,根据甘堂的反应得出了他已经被岁阳附身的事实。 既然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制止这件事的发生,腾骁干脆更不着急了点。 他给自己、给白珩倒茶,慢慢悠悠地说:“年轻人啊,一定是想要自己追查下去的,那就让他们查。” 实战本来就是很重要的训练环节,现在这一桩事情的处理难度不算大,用来给令夷入门练手刚刚好。 这不是还有景元带着嘛。 腾骁只给帮忙安排了个出现在附近的十王司判官,顺便让对方带上了力场装置。 其余的帮助,他是半点没给。 不过,监控他可一直盯着呢。 不管这两个小的最终选择了怎么处理,不管这个附身了仙舟人的岁阳想要做些什么——总归,他都知道,整件事也始终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稳稳的,很安心。 白珩也挺安心的,她看完了两个人配合默契地完成了从敲人到骗岁阳的全部,略带感慨着道:“帝弓司命出世后,岁阳便已不能再算是仙舟的大敌了。” 留在仙舟的岁阳一族没有令使,但仙舟有令使。 令使和非令使,在绝大多数时候,这是完完全全两种不同的存在。 况且,岁阳的危险,最主要的还是针对短生种,在十王司的研究中,岁阳结束寄生时会耗干宿主的身体,并且出现突发性的自燃——但这对于仙舟人这样的长生种来说,其实也就是送进医院一个月,出来后就能好得八九不离十了。 因此,在仙舟人个个都获得了丰饶赐福(或者在当今的主流观点之下,寿瘟诅咒),成为了长生种的前提下,岁阳的威胁……大概也就只剩下了容易操控仙舟人的心神,然后利用这些肉身制造破坏。 腾骁颔首:“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如此放心地把这件事当成实战历练呢。现在看来,令夷确实挺适合加入云骑军的,啧,过两年,只怕曜青那边要后悔没能抢走这个好苗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想到另一件稍稍相关的事来,于是看向白珩。 “白珩,曜青鹤羽卫在欧文利等星球周边与丰饶民交战,折冲不利,向其余仙舟求援,罗浮自然不能作壁上观,我已开始调兵遣将,前往支援。” “另外,朱明最近停靠的星球,因天文现象,信号传输有些不畅,恐怕你需要做为使节走上一趟,代曜青向朱明求援。” 章节目录 9 土豆雷 白珩要离开罗浮一段时间,并且,看起来需要的天数还相当不少。 她当然是愿意去的,虽然说狐狸毛多弱火,要是去朱明那个地方,被天晓得什么火焰碰了碰毛发估计就得变成一只秃狐狸的可能性令她相当抗拒,但军中命令,她永远也不会推辞。 “就是可怜了我们小令夷,”她摸摸令夷的耳朵,“你要不搬去和镜流住吧,学校宿舍没有她家舒服。就住几天,她其实也挺会照顾人的。” 她看到令夷仍然抬着头,睁大一双眼睛看向她,笑了。 “放心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嗯……顶多两个月?” 白珩盘算着:“我不是已经找到一户三室两厅的新房了嘛,等我回来,上一任租户应该就差不多已经收拾干净东西了,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住。” 现在令夷住的还是学校宿舍——当然,免费的——因为白珩是一只热爱一切生活享受的狐人,她曾经将自己不菲的月薪都花在了吃喝、游戏氪金、还有飙星槎俱乐部之类的地方,只留了很小的一点比例给租房,理所当然,她先前租的房子就是很普通的一室一厅,小小的,装不太下第二只狐人。 不过,她可以少喝点酒。 白珩已经下定决心了,毕竟十三岁的狐人小姑娘从视觉上就很萌萌幼崽,对于她这个年龄、心已经随着一份又一份的工作报告而变得冷硬如铁的老菜皮来说,实在是太过治愈。 “不过镜流人也挺好的,别看她冷冰冰的,其实她一直不太能拒绝毛茸茸的东西,我跟你讲,我和她当上朋友就是因为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我喝醉得有点厉害,在路上拦下了她,把尾巴往她手上塞,让她摸了之后夸我的尾巴是狐人里面最好摸的。” 白珩抬头看天花板,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记忆没有被酒精侵蚀影响。 “嗯,她超喜欢的。” 单独从表面上看,镜流不像是那样的人,萌这个字似乎和她不沾边:白发红眼清冷月光,单手剑强得让步离人战首害怕…… 但是偏偏她身边跟着一群萌物。 白珩是可爱的,她还会主动把自己的尾巴递过去,她可怕得很。 景元……嗯,应该也算吧,猫系怎么不可爱了。 再剩下的,令夷觉得她自己应该勉强也算。 吧? 她刚洗完澡,湿漉漉地从浴缸里爬出来,已经换上了狐人专用的浴袍,毛发全都湿透、粘在皮肤上的尾巴上也裹了浴巾,但尾巴尖仍然在往下滴水。 她看到拿着吹风机,走到自己身后来的镜流,镜流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把椅子。 “坐吧,”她声音凉凉的,“我帮你吹尾巴,白珩说你们狐人的尾巴容易着凉。” 那是功率好高的一款吹风机,在市场上打出的广告里写着是“专为狐人吹尾巴设计”,令夷想起来:她在镜流的客厅里面看到过这款吹风机的包装。 新买的,大概是专门为了她买的。 大功率吹风机吹尾巴是很的很快,不一会儿毛发就都蓬松起来,甚至像是一朵红色的异形蒲公英。 镜流放下吹风机,换了气囊梳,开始把这些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好,但如果不做点处理,睡一觉后一定会打结的尾巴毛梳顺。 这时候才能更直接地感觉出来,她的动作其实很轻,甚至比令夷自己给自己梳尾巴的时候更轻柔,在疏通一处小结的时候一点毛发都不会梳掉。 甚至……有些时候,动作太过轻柔了,就变得有点痒。 整体来说,很暖和,很舒服,像是在阳光下面晒毛,还有微风轻轻地吹……甚至感觉好像妈妈就坐在自己的躺椅边上一样。 令夷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她直接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镜流听到了狐人小姑娘睡着后的梦呓。 她小声叫着“妈妈”。 …… 镜流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 好消息:对于植物的研究正在稳步推进着,在可怜的、被卷入了岁阳案件中的那位琼实鸟串小贩甘堂先生于丹鼎司接受治疗的时候,新的植物解锁了。 新的植物名为土豆雷,需要的丰饶之力不多,但意外地需要一些成长时间。 大概要等待上两分钟左右,相比起向日葵产出小太阳的速度来,土豆雷实在慢得有些夸张。 不过,这东西的杀伤力,也和它成长所需的时间成正比:这就很让研究者以及腾骁将军满意了。 土豆雷成熟之后会变得不可触碰,因为这东西的名字而很明智地没有自己手贱上去触碰的云华女士眼睁睁看着做为实验者(非自愿)的步离人在触碰到土豆雷的一瞬间—— “轰”地一声,土豆雷所在的方块上发生了小范围内的爆炸,它精准的攻击直接导致步离人化灰,那些黑漆漆的粉尘掉落在下方的田地方块上,很快消失不见。 而旁边的一切都毫无损伤,不管是绿色的草地、还是附近的其他植物。 这个世界上,除去少了一颗刚成熟的土豆雷,以及一个被俘虏的步离人,其余一切变化都没有发生。 哦,等等,还是发生了点不同的。 一旁被腾骁塞了本课外读物,正在缓慢地朝着景元的阅读量靠近过去——当然,这速度犹如蜗牛爬——的令夷举起终于又一次跳出提示音的玉兆,将上头的弹窗大声念出来: “检测到丰饶之力水平有所提升,可以再多种一点植物——我猜如果不种的话,可能会和上次的向日葵一样。” 令夷一边说着,一边把架在头顶上的墨镜拉了下来。 那一瞬间,云华感觉到许多的目光朝着自己汇聚过来。 倒不是因为有谁没随身携带墨镜,好歹也是一群聪明人,不至于连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都不懂。 现在看过来,主要还是因为云华之前提出的建议: 把步离人当成肥料来用好了,反正他们当初接受过的丰饶赐福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说自愈的能力在所有的丰饶民长生种之中都算是佼佼顶尖吗? 植物一定很喜欢这样优质的肥料。 这建议,先前已经由腾骁将军上报了,元帅尚且没有回应。 但是……现在这有土豆雷了啊,只要继续用步离人来完成相关的实验,只要之后的应用中,土豆雷还是一款会被运用的植物,那其实云华的建议便可以算是已经开始实施。 应该这样说: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绝大多数步离人在仙舟联盟的认知中,都不算是需要将人权什么的那一套运用到他们身上去的族群。 腾骁将军闭上了眼睛。 云华问他:“将军这是做好了决断吗?以后我们就可以让步离人自产自销了吗?” 腾骁摇头:“我这是眼不见为净。” 将军可以暂时闭目,却不能长久地闭目,仙舟上一应大小事宜都还需要他来裁断。 比如说,十王司那边也有了进展。 那只被逮捕回去的岁阳身段相当柔软,片刻都没有嘴硬,看到十王司的判官们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一开口就是一句: “我想要向仙舟申请人——岁阳身庇护!” 不等判官们来得及提出质疑,这只岁阳就喊出了下一句。 “我想,既然这只岁阳是你们两个抓住的,那么后续相关一切,也不好把你们两个排除在外。” 腾骁的身体稍稍前倾,目光带着少许无意识的淡淡压迫感,扫过站在前头的令夷和景元。 “那只岁阳说,燎原要吃了它。” 章节目录 10 支线任务续杯 十王司将这只被抓捕的岁阳带到了神策府中。 它仍然被禁锢在无形力场之中,看起来却像是已经把这个无形力场当成了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它的火焰时明时灭,时不时分裂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小火焰,仿佛岁阳也能瑟瑟发抖。 十王司判官道:“这只岁阳,名为考韶。” 令夷正襟危坐,试图给这位看起来非常严肃的判官留下正经的好印象,哪怕其实那位来研究植物的十王司专家本身一点都不正经。 那只岁阳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就仿佛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个透:“其实是烤苕——就是烤红薯的意思!我真的没想干坏事,我能干什么坏事呢,我附身甘堂只是为了制造一些虚假的痕迹!明天等他出去开摊了,我就会离开他!我……我不想被燎原找到!” 令夷在听到“烤红薯”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了一点,她忍住了,没有笑,眼角的余光则看到景元在一旁伸手掐上了他大腿外侧的肉。 令夷还看到景元的眼角跳了一下。 他大概是掐得太用力了,那一下绝对很疼。 腾骁将军质疑道:“你说你不想伤害到别人?” 景元相当丝滑地把手举了起来,像是在课堂上提问:“你当时已经控制着甘堂,让他把串琼实鸟串的签子朝我捅过来了。” 要不是他们早有准备且反应够快,或许还真会受伤。 考韶辩解道:“可你们看起来也太……太像是来入室抢劫的了。” 它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我确实胆子很小,但这也没办法呀,谁叫以前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附身的那个人类就是这么样的人呢?后来我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但他的性格已经永久地影响到了我。” 这是一些久远的前尘,腾骁点点头,承认了考韶说法的合理性:“继续吧。” 考韶叹了口气:“我从头开始说吧,如果我说着说着,因为太害怕崩溃了,还请你们不要介怀。” “我曾经附身过一个胆小的人,从此养成了胆小的性格,但我觉得也挺好的,胆小不是什么太大的坏处,对吧?” “后来你们仙舟造出了造化烘炉,将我们岁阳都关在了里面,我也无所谓了,反正宇宙中的生灵总归是要死的,死在那里都一样,虽然我也没那么想死吧,但我也打不过你们仙舟人啊……” “造化烘炉里面的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突然间我就听到有些岁阳在喊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是‘燎原’。” “岁阳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总会有一些小岁阳融合起来变成更大的岁阳;也会有一些大的岁阳分裂成小岁阳,我都已经习惯了,就没在意。” “但是没过多久,我又听到有岁阳喊,说燎原要吃了它!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比我大上起码二十倍的一只岁阳就朝我靠近过来!” “它很强大……很恐怖,我能够感觉到,它身上有成百上千个岁阳的声音,他们全都在呼唤我,让我融入它们,变成这个大岁阳的一部分,变成燎原的一部分,燎原会成为仙舟历史上最强大的岁阳,和燧皇一样强大。我差一点就要被燎原吞了!” “但是我不想变成燎原,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试图礼貌地和它们沟通,说你们有这样宏大的愿望也是很好的,但是我是个没有那么大志向的岁阳,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回忆我以前附身过的那个人吃的烤红薯。” “燎原就生气了,我知道,我能够感觉到,它非常愤怒,它、它——它说它要吃了我,它还说,等它把我吃了之后,它会把我的记忆和性格磨掉,让我不再这么丢人现眼地存在。” “我丢人现眼,我碍着谁了……再说了,我们岁阳不就是靠着记忆和性格成为独立的个体、更难组成集群嘛!要是把我的记忆和性格都消磨掉了,我不就死了吗?” “嘛,有时候我觉得哈,我可能已经变得非常人类了,毕竟岁阳里面很少有我这样的,应该是……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考韶说得凄凄惨惨戚戚,真情实感得厉害,至少令夷信了。 “燎原朝着我冲了过来,我不想被他吃掉,我就逃,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可能是我求生心切吧,反正我就稀里糊涂地从造化烘炉里面冲出来了。” “出来之后呢,我想着既然我都能出来,那燎原难道出不来吗?我可不敢赌这个,所以我想着,我应该制造一些虚假的行踪,让燎原找不到我。” 考韶说到这里,全身上下的火焰都为之稍稍振奋,它是当真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相当聪明。 “我到了人流量最大的金人巷,找到了个合适的摊位,占用了那个叫甘堂的小贩的身体,我打算占用他的身体之后,跟着他回一趟家,然后第二天他回到金人巷的时候,就从他身体里脱离出来,换一个人寄生。” “这样,就可以制造出我附身了很多人,行动轨迹很难追查的现象,燎原就更难找到我了。” “但是我哪里想得到,我的附身居然被你们两个看到了……唉,我也不是想要伤害你们啊,但我胆小,我一直都担惊受怕的……” 到这里,整件事的起承转合都已经非常明了,腾骁往景元那边扔了个橘子,对他说:“你说说看?” “检查造化烘炉,查访是不是还有其他岁阳和考韶一样逃出来了,但最好不要造成恐慌——虽然现在岁阳能对仙舟造成的影响不大,但夺舍之祸的惨烈今人尚心有余悸,或许可以用别的方式来确认是否有岁阳流落在外。” 景元的手指掐破橘子皮,柑橘类水果的芳香快速发散出来。 “或许可以在网络上发表一些灵异怪谈什么的?反正这东西永远都不会过时。” 他把半个连着皮的橘子递给了令夷。 令夷双手拿着橘子,目光茫然地从景元看到腾骁:“啊?我也要说吗?” 腾骁笑了,他摇头:“不用,景元讲得挺好的。岁阳不难对付,比较难的是在处理它们的同时,不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 随即,他慢条斯理,带着一点难得的悠闲,笑吟吟地靠进了身后很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靠背里: “若是动用云骑,那还是太明显了些,所以,既然一开始是你们发现的,那后续针对其他可能逃逸岁阳的搜捕,也交给你们来负责了——就像是景元方才说的,动静不能太大,但不管是十王司、丹鼎司、地衡司还是工造司,有用得到的地方,你们就可以去,我会安排。” 在逐渐变得愈发浓烈起来的柑橘香中,将军最终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最近这段时间下午上课的实战,就换成这个。” 章节目录 11 走近科学 腾骁将军给过来的,其实是整个任务中比较轻松的那半。 ——毕竟,一个已经吞合了许多岁阳的结合体,有点像是曾经为朱明的燧皇那样的大岁阳,对于当前的少年组来说,还是有点太难对付了。 腾骁将军自己负责了这道职责,避免了令夷发出“啊,我打燎原,真的假的”的呼声。 但哪怕是这样,剩下那一半,做起来也是相当有难度的。 总不能手持着检测的仪器,走遍整个罗浮每寸角落吧? 那样的话,距离惊动整个罗浮,其实也不太远了。 所以,算来算去,最后竟然也就只剩下了在网上关注各种灵异、异常事件,甚至自己发帖子钓鱼着一个解。 令夷看着玉兆陷入沉思,在她看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判断一个帖子里的异常情况是编出来的,还是真实的;以及,这件事情,和岁阳有关系吗? 景元却不这么觉得,他只略作思考之后就有了点子:“很简单啊,出道就行。” 令夷:“啊?” 她震惊到狐狸耳朵上的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怎么简单了,为什么就扯到了出道上啊?!‘’ 她并未注意到,一旁的腾骁将军也短暂地停下了手上正在处理的公务。 景元道:“如果能有一个线上视频节目,内容是探访仙舟上的各种奇闻异事,比如说传闻中绥园闹鬼的故事,再比如说金人巷会偷吃琼实鸟串、会说人话的小动物传闻……这些事情都算是网上热度偏高的,去探寻这些事背后的真相,本来就能获得不错的流量。再加上神策府背后推流,应该能很快火起来吧?” “我们只需要把这个节目设定为所有人都可以投稿素材的,就可以在节目火起来之后,非常轻松地获得网民们主动为我们总结的奇闻轶事,从而可以将搜寻的圈子缩小,直到和岁阳有关的事情被送到我们面前来。” “反正,本身这些事情放在那边,能解决一下也是挺好的,不是吗?” 景元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声音非常清脆。 “我建议,这个节目就叫做《走近科学》。” 令夷小幅度地鼓掌赞叹。 他是真的厉害!什么情况下都能想出对策!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想要追上景元的水平,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啊。 * 《走近科学》项目组就这样成立了。 景元甚至没有问神策府要多少成立项目组的钱款,他直接拿了上次墨镜厂家给他的那部分分成广告费出来垫付了一部分。 令夷看到之后,也跟着垫了点,并从景元那边得知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这个项目一定会火,一方面是平台的流量赞助费用,另一方面,或许还会有厂家来找我们做广告,比如说手表、运动鞋什么的,所以做到后期,收益应该也不会低,现在垫付,是为了以后分成。” 他真的好会赚钱。 令夷问:“如果你没有成为一名云骑的话,你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当上罗浮首富?” 景元想了想:“如果不成为云骑的话,我大概率会去地衡司——算啦,没有将军特别批准,公务人员是不能从事经商的。” 上次的墨镜广告,他也是提前和腾骁申请过了才去接触的呢。 “不过,要是连地衡司都没得去,那我大概是真的能赚很多钱吧,现在我也不缺钱就是了。” 景元笑着眯眯眼:“说起来,《走近科学》这个节目的探访员,就是我们两个了,你害怕吗?可能会接触到一些略有危险的东西哦?” 令夷正色:“我们都比普通人多出一点自保的手段,当然要上。” 如果她不抱着植物冲上去,难道还要让摄影师抱着镜头怼上去吗? 景元笑笑:“好啊,那现在,我先编辑一个帖子,向网友征集一下素材了?” 令夷连连点头:“嗯嗯。” 这活不让景元来,总不能让她来,她哪有那个本事吸引网友的注意力嘛。 景元在玉兆上写了几个字,又抬头:“我想想……好歹你我长相都算在中人之上,或许可以拍张照,放在宣传海报里头?也不算是个坏主意。” 令夷:“啊、啊?!”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景元请那位摄影师进来,随后保持着相对呆滞的表情留下了第一张影像记录。 或许是因为她本来的长相也够纯良,外加上鲜红的耳朵头发、以及翠绿色的眼睛带来的色彩冲突本身就很能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了——这张照片并未因表情管理不够合格而被摄影师弃之不用。 它一条过了。 * 诚如景元所料,这种带着点灵异玄幻色彩的东西,是真的很容易火。 (又或者,是因为哪怕是幼崽,只要长得足够好看,就必然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点赞收藏?) 甚至还没等素材纷至沓来,节目组工作人员不得不临时加班来解决这略微超出了预期的投稿数量。 在一众逻辑都没有盘圆乎,一看就是只想蹭流量的素材中,节目组最终选定了第一期的素材。 金人巷点心失踪之谜! 租了一个铺面,专门制作各种早餐点心的黄大娘宣称,近一个月以来,自家每天卖剩下来的糕点经常不翼而飞。 有时候晚上把这些糕点放在后厨,准备做为自己第二天早上的早餐,明明记得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门窗,但第二天早上来店里的时候,那些剩下的糕点却全都消失了。 “会不会是有鬼魂藏在这间屋子里,比如说饿死鬼什么的,每天晚上爬出来吃东西?又或者是什么……” 对着采访专员,黄大娘说到这儿的时候狠狠打了个哆嗦,她的眼睛朝着天花板上翻了翻,没敢继续往下说。 她握住采访专员的手:“拜托你们了,请一定要帮帮我!” 采访专员安慰了黄大娘,并在离开的时候从她的摊子上买了全节目组第二天的早饭。 黄大娘因为这一笔数额不低的收入乐出了牙花子。 * 在出发之前,令夷检查了自己的植物种植板,景元要检查的零碎装备就有点多了。 藏在外套下的武器、背包里的绳索、十王司给准备的诸多符箓设备…… 再然后是—— “近距离的话,岁阳是能够感觉到同类的味道的,对吧?” 他斜斜睨了一眼缩在旁边,已经被拘束在了一个特小型、并且伪装成了外罩式耳机的无形力场中的岁阳考韶。 考韶发出了细微的肯定声。 虽然现在被关在十王司的设备里,但考韶并不想离开。 毕竟,无形力场对于岁阳来说,是一囚一个准的利器,也代表着十王司的保护嘛。 它还蛮喜欢这里的,为了续住,很愿意帮助云骑军外出办事。 但是,第一期的结果,其实挺对不起所有人的付出的——因为,在经过了细致地查找之后,在黄大娘店铺里过夜的少年组,只是靠着守着那一桌子隔夜糕点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一只嘴馋的谛听。 晚上,它爬过小小的墙角狗洞,熟门熟路地来到放隔夜点心的桌子上,一口接着一口,吃掉了全部的“剩饭”。 吃饱喝足之后,肚子圆溜溜的谛听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此时是挤不出那个狗洞的,于是开始在地上小范围快走,一直运动了有大概半个小时吧,这小家伙觉得差不多可以了,自己能走了。 在嫌犯即将逃脱的时刻,令夷飞身扑出,抱住了犯事谛听,按下了它的所有挣扎,然后非常贴心地将它举给了从发现谛听开始就一直盯着这小家伙看,在看到它“炫饭”时甚至笑到眯起了眼睛,仿佛春来阳光化冰雪的景元。 “你摸摸看?手感超好的!” 景元心满意足,勉强保持住了在镜头面前的矜持,就只是伸手捏了捏谛听的头顶。 金人巷糕点失踪之谜,就此解开。 当然……也不能说第一期的效果不好,至少还是有很多人受益的。 直播间因为萌宠(也因为会被谛听可爱到而摇尾巴的令夷)迎来了收视率的暴增,粉丝数成功突破二十万; 观众收获深夜治愈番,流着眼泪直呼“老夫的少女心重新长出来了”。 再比如说黄大娘。 针对“为什么不自己熬夜查看一下情况”的疑问,黄大娘振振有词地给出了两个回答: “我害怕嘛!再说了,前一天晚上熬夜,难道第二天我就不开摊赚钱了嘛!” 而针对为什么不装个摄像头这样的提问,黄大娘有些哀伤地表示,她做的是小本生意,不太舍得买摄像头的钱——此话一出,薄利多销的黄大娘早餐铺迎来客流高峰,据说后来还租赁下了隔壁的铺子,多雇了个帮手,当然,监控摄像头也装上了。 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说回节目组。 其实节目组根本没有被打击到,毕竟,仙舟捞岁阳,就好比大海捞针,谁也没有对这个节目组报以太大的希望——一次成功?不存在的。 但是,兴致勃勃地打算挑选第二期素材的令夷,却还是被景元叫走了。 “只请假一上午。”白发少年握着她的手腕拽她往外头跑,“有个你不得不看的热闹!” “白珩姐回来了,还从朱明仙舟上带了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工匠回来,说是也要入学——你不好奇他会怎么通过测试吗?” 章节目录 12 应星(二合一) “怎么还是这道题啊!你好歹换换呢?” “没关系,反正朱明仙舟来的,也不担心有谁给他透了题——你透了吗?”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 “白珩姐——” 门被推开,外头跑进来的红毛小狐娘直接跳进了白珩的怀里:“我好想你呀。” 白珩托着令夷的腰,把她往上举了举,摇头评价道:“还是有点轻,得多吃点,今天晚上带你出去撸串!哦,小景元啊,你晚上也来!” 景元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邀请,并反客为主地简单说明了下最近他和令夷在干的大事业。 “从那么多的素材里面选择有可能和岁阳相关的那部分还挺有难度的,白珩姐来帮忙的话,或许会进展神速?” 白珩没受得了这高帽子,她飞快地答应了下来,过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自己当苦力卖了,于是在灵机一动下,直接指向了屏幕中,那用一枚发饰绾起长长白发,穿着工造司那红色镶边制服的少年。 “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是听到了风声来看热闹的——没有说你,小令夷,这种事肯定是景元撺掇你的。” 白珩轻轻一笑,表情里藏着少许顽皮。 “如果一会儿你们玩得来的话,或许也可以把应星带上?他是从朱明仙舟来的,别看他年纪小,还是短生种,他可是怀炎将军最喜欢、也最认可的弟子。” 白珩自己觉得,她这个提议绝对不能说是把应星骗过来,和自己一样当苦力:她是多么的良苦用心,她分明是为了让应星更快和同龄人打成一片嘛! “好了,不多说了,先看他怎么通关。” 白珩那可太知道这俩小的跑过来是为了什么了,她也不想把他们俩赶走,小孩子嘛,好奇心重一点怎么了呢? 于是,她抢在腾骁之前留下了两人。 * 仍然是熟悉的背景,熟悉的老牛,熟悉的湖泊以及熟悉的仙子洗浴。 令夷看向仙子,目光中带着几分对老师的敬重; 景元注视湖水,仿佛在回味成为首富的那段光辉岁月; 白珩看着老牛:“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这牛味道咋样?” 腾骁:“……” 差不多得了。 他看向屏幕中:希望应星这小子正常通关吧…… 上一个正常通关的令夷,他其实是寄予厚望的,但可惜,被景元拐跑带偏了,现在虽然还是正经人,但一个目标是和那两只白毛同流合污的人未来会是如何…… 腾骁都不敢想。 四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屏幕内: 应星听了老牛的话,略一沉思,盯着仙子放置衣物的那块石头看了看,转身回家。 第二次,仙子再来到湖边,将仙衣脱下挂在湖岸石块上。 离开的时候,她发现衣服被勾了一下,落下了一根丝线。 但仙子并未在意,她披上羽衣,飘然飞去。 在她离去之后,应星才从林子里走出来,将那勾下来的丝线取走,带回家去。 回家后,他闭门不出,连续熬了三天三夜。 终于,等应星再度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边上挂着巨大且深色的黑眼圈,但他的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 解出来了! 他研究出了这羽衣丝线的成分,并且在查阅古籍、发现这东西好像是用天上的云霓制成之后,寻找到了用凡间物品制作平替的方法。 手握技术的少年应星很快为自己制作了一件羽衣,很显然,对于最优秀的工匠来说,纺织同样是一门需要熟练掌握的技巧。 但他并未直接披上这件羽衣飞升,而是继续研究起了羽衣的进阶版。 半个月之后,黑眼圈未消的应星师傅拿出了一件金光灿灿的羽衣——很显然,哪怕仅仅是从特效上来说,这是进阶版。 应星披上进阶版的羽衣,天空中出现祥云,云中有鲜花纷纷落下。 这是因为他改造仙器,提升仙界力量,间接性地维护三界秩序有功,所以上天赐予他了一些功德。 在一片祥瑞景象之中,应星飞升上天,因为改进了仙衣,被仙帝认命为仙界匠作大监。 应星通关。 厉害的。 腾骁面无表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每一个人都在一方面堪称绝对的出类拔萃,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他的期待大概是白费了。 应星或许天生就应该加入那个团队。 他再一次叹了口气,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叹气的次数远远超过了先前,再这么叹气下去,估计早晚有一天要白了头发。 * 顺利通过了考核的应星有些紧张地来到了二楼的教室中。 要见罗浮的腾骁将军……虽然他是怀炎将军的弟子,对和仙舟将军面对面什么的已经习惯了,但是,在朱明那边,工匠的技术是衡量一个人优秀程度的主要标准,而在其他的仙舟上,则并非如此。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而且是个很小时候就遭逢大变的少年,性格比较内向羞涩,此时沿着楼梯往上走着,便忍不住攥紧了掌心,汗水逐渐将掌纹沁湿。 其实……其实他不太能理解自己什么会那么早的被送到罗浮来,曾经怀炎师傅明明说的是,等到罗浮的百冶大赛前夕,才会把他送到仙舟来,但现在距离百冶大赛,不是还有六七年吗? 按照怀炎师傅和那位名叫白珩的狐人飞行士的说法,是现在的罗浮需要一位足够优秀足够天才的工造匠人帮忙,研究一个差不多算是前所未有的议题。 在整个朱明仙舟上,能够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他和怀炎师傅——但将军当然不能长期离开自己统御的仙舟,所以就只能让他来…… 被怀炎师傅认可当然是开心的,但在罗浮……不跟在怀炎师傅身边了,他还能进步得那么快吗?做为一个短生种,他的时间可是实在算不上多,但他还要看到步离人的牧场灰飞烟灭,丰饶民开启的战争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 应星想到在白珩在这一趟来罗浮的路程中对自己说的——罗浮这边遇到的问题就是突然获得了一款大概是针对丰饶民的特攻手段,但是要如何稳定地利用它、甚至在它的基础上研发出新的技术还有待挖掘。 兴许……他给自己打气。 兴许在看到了不一样的途径之后,他能够获得推陈出新的灵感吧。 已经站在了门前的应星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门上,稍稍用力,将其推开。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位高大威武的将军,随后看到的是站在旁边的,看着像是自己同龄人的两人。 他抿了抿嘴唇,走上前两步: “应星见过腾骁将军。” 不知怎么的,他从腾骁脸上看出了少许的老怀欣慰。 ? 为什么? * 或许是因为这件屋子里的氛围太过轻松了些,将军没有将军的架子,白珩也没有什么身为下属的自觉,应星竟然很快就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亲眼看到了令夷“种”出的植物,出于研究人员的好奇,他还亲自从向日葵上摘了一枚葵花籽,试图尝尝看味道——结果被古怪的苦涩味道弄得眉皱眼闭,用了半杯水漱口才勉强复活。 当然,他也尝试过了向日葵产出的小太阳、尝试过了坚果的防御力,然后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这样的全新玩意,那他来罗浮确实没有来错。 放在他面前的,是怎样组建起一套令夷只需要负责生产,而后续的运输、布置、战斗、循环等等其他环节,都可以交给自动化、或者让云骑简易操作的傻瓜系统这一艰难课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他给自己安排的附加题:或许可以把植物的特性同金人结合起来。 很有难度,哪怕给到怀炎师傅那边,也一样是很有难度的课题。 但应星这个人的性格、还在这个年纪,他最吃的就是难度,最喜欢的就是迎难而上。 于是他点头:“我会努力的。” 腾骁将军能够看出少年的决心,他心满意足,彻底放弃了对神策府中那些公务殷切召唤声的抵抗。 ——拜托,哪怕是将军也不喜欢加班,现在不回去处理工作,难道还要等到下班时间之后吗?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当自己离开之后,这间屋子里的搞事浓度这个问题。 当腾骁将军离开之后,白珩几乎是一瞬间就挤了过来,抢在景元开口之前,快速完成了帮忙互相介绍、讲述最近正全罗浮火爆的《走近科学》栏目、并向应星抛出橄榄枝: “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不能成天都站在机巧前头吧?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应星也要变傻,偶尔转变转变脑子也是挺好的,哦哦,况且,谁说我们搜捕岁阳这边将来就不会出现用到工造司机巧的情况?” 景元若有所感地点头,凑在令夷耳朵边上小声说:“我知道了,这就是伥鬼啊。” 为虎作伥,主打一个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骗过来,这个成语的意思,在此时的白珩身上表现得也太过生动形象了些。 令夷抬手捂住了嘴。 她决定要努力不笑出声来。 虽然白珩脾气很好,但要是被她听到景元在背后的嘀嘀咕咕,大概率也是要用拳头狠狠钻他头顶的。 * 试问,年轻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 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是非君无以救天下,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一顶顶的帽子戴下来,不服软都不行。 而对于普通少年郎来说,他们虽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奈何能力不足,充其量也就是拥有一个日后只要想起来就忍不住双手捂脸,在床上翻来覆去直打滚的黑历史中二期。 但是,但是! 应星绝对不是普通少年郎,如果他的仇敌不是宇宙三大害之一的丰饶民,如果他背后的不是整个文明宇宙中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仙舟联盟——他或许能够成为一个普通星球的救世主。 他是真的有当高中生,然后拯救世界这个能力的。 于是,应星被白珩钓上了船,等他在片刻过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上当了,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坐下来,问自己未来的队友:“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是,从人群中找出可能被岁阳附身的那些?” 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应星掏出玉兆:“这个简单。” 他低着头在玉兆上写了一会儿,总共也就不到十分钟,然后他抬起头来,说:“我写了个程序,可以把所有的投稿案例和仙舟上的监控结合在一起进行分析,正确率还不太确定,但是可以先试试看。” 他其实也很擅长编写程序这方面的工作——毕竟,要让金人跑起来,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大堆的机关。 哪怕是简单的一艘星槎,在将其培养成型的一开始,也需要往种子里编写进一大段指令,从而完成对星槎成长格式形状的规范嘛。 总之,应星觉得这个程序其实还挺简单的。 嗯,对别人来说就未必了。 然后他就看到,景元和令夷互相用手肘撞了撞对方,“偷偷”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掏出玉兆,将刚刚加上的联系方式修改了下备注。 令夷的备注从“应星”变成了“应星哥”。 景元的备注从“应星哥”变成了“第一技术骨干”。 应星:“……” 他想要提醒对面那两个人,自己是短生种,不是瞎子,他们俩的全套动作他都看见了,改后的备注也都看到了。 不过提醒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 算了。 白珩看到这里,就知道大事已成:这一次的组队虽然因为应星的相对沉默显得有一点儿尴尬,但它也算是成功。 至少,之后这三个人绝对能玩到一起去。 她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你们三个要是晚上没空跟我去吃烧烤的话,我给你们打包一份回来怎么样?” 技术骨干一加入,景元也不在意小小的人员变动了,他抬头:“那白珩姐,我想要烤虾。” 令夷举手:“要年糕,酱加少一点哦。” 应星看到他们两个都点了菜,觉得自己也不好成为那个例外,他沉吟片刻:“我……罗浮有什么烧烤特色吗?” 白珩即答:“蚂蚱蚕蛹羊眼睛。” 应星:“?” 应星犹豫着:“那、那我不要了?” 这都什么菜啊,喂丰饶民,丰饶民都不一定够胆子吃这玩意吧? 令夷很好心:“其实羊眼睛还挺好吃的,蚂蚱和蚕蛹我也不敢吃——不过,如果是白珩姐经常去吃的那一家的话,我觉得五花肉和翅中都挺好吃的。” 应星点点头,对白珩说:“那我要翅中,谢谢白珩姐。”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不要蚂蚱、不要蚕蛹,也不要羊眼睛。” * 应星编写的程序是真心好用,它获得了整个项目组的大力赞扬:任何东西,只要能让打工人从加工的命运中抽身,都会获得打工人犹如对衣食父母一般的感谢感恩的。 而且,它的筛选效果确实很好。 至少它筛出来的每一个素材,看起来都有可能是岁阳作祟导致的。 景元用看起来的危险程度给这些筛选出来的事件排了顺序,然后将排列第一的那份素材发送到了另外两个人的玉兆上。 “就这个了吧?” 他问。 “这个看起来有点危险,别忘了随身带上武器……应星哥,你有防身的东西吗?” 应星轻且短促地笑了一下。 仿佛有些局促,又仿佛有些轻蔑。 “我不会有事的。” 令夷试探着问:“如果突然遇到了一个逼着你一定要生吞炸蚂蚱串的鬼魂呢?” 应星:“……” 应星闭上眼睛:“我在行李里头放了个小型金人,可以随身携带。” 哦,这句话的意思令夷听懂了。 应星是在说,如果真的有谁逼着他吃那玩意,他不介意让金人把蚂蚱串轰成焦炭,然后逼着那个人把焦炭吃下去。 “那我们明天中午见,”景元说,“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白珩送过来、还滚滚烫的烤串,把年糕递给令夷、把翅中递给应星。 * 虽然景元已经提前关照过了,说头一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但次日中午应星出现在集合地点的时候,他的眼睛下面又出现了熟悉的青黑(毕竟,大家都是在考核中见过他连续熬三天三夜的人)。 他婉拒了令夷劝他回去休息,这一次出行不跟着也没关系的建议,将背后那个超级大的书包放到地上,从中拿出了个和他整个手五指张开了差不多大的装置。 应星把这装置递给令夷:“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只能勉强改造到这个程度……给,手持单台豌豆射手。你可以现在培育一只豌豆射手,然后连土带植物塞进去。” 他看着令夷惊诧的表情,露出了比她更震惊的神情:“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些田地块是可以拆分的吗?掰一下就好了啊。” 令夷真心实意地感慨起来:要不怎么说朱明仙舟的工匠技术放在整个宇宙都是顶尖的呢?当罗浮上的研究员们都陷入了思维惯性中的时候,他们就是能够找到盲点。 她快速培育了一只豌豆射手,把它装进了便携装置中。 等等,这不就是一把杀伤力相当优秀的枪吗——比起一整块的田地,它的便携、灵活确实是有了太大的进步。 她甜甜地笑起来,鲜红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谢谢应星哥!” 应星有点不太适应地错开了视线。 但是,哦,那样鲜艳、那样毛发蓬松的一条尾巴,其实是很难靠着光偏移一点点目光就可以无视的。 “不客气、嗯,下次我会针对更多植物做些……便携化的改进的。” 因为又一次按掉了闹钟,于是差一点点就要来不及给自己下一份鲜虾蟹籽云吞做为早饭的景元终于姗姗来迟。 他在看到这只便携手持装置的一瞬间,一点都不客气地提了要求:“应星哥,我也能有吗?” * 这一次,被选定的素材,是这两天才投稿过来的:一份相当新的素材。 素材来自网友【小鱼游在森林里】。 她发来的是一段略微有些语无伦次的发言,逻辑有些混乱,但核心还算是明确: 她说,她的男朋友好像出问题了,很多个晚上——并不是每一个,但也算是相当频繁地,会在大晚上的时候站在她的床头,低着头看着她。 【如果他的表情没有那么……恐怖的话,我或许还会觉得他是在守着我睡觉,但现实绝对没有那么甜蜜,我装睡,偷偷看过他的脸——他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站在我的床头,脸是灰白的,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睛一眨也不眨,面对着我的床,背对着门,他的眼睛是红的,有些时候又是灰白的,我不知道。他的头发垂在脸的两边,整张脸有大半都藏在阴影里面……很恐怖,是的,很恐怖……】 【小鱼游在森林里】说,她很喜欢自己的男朋友,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他一直和我说,在整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就是我,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他对我说爱我的时候,很认真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感觉他就是我的全世界。他一定出了什么事,我知道的,他爱我,如果他清醒着,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我其实也有尝试着和他提起过,我问他是不是有梦游的习惯,他说没有,然后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我那会儿到底是怎么了……一瞬间竟然不太敢把我晚上看到的告诉他。我开玩笑地和他说,晚上听到房间里的脚步声,他笑了笑,说大概是我听错了,但既然我都这么说了,他会去丹鼎司检查一下身体。】 【他去了丹鼎司,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但是那天晚上他又站在了我的床边。】 惊恐、紧张的情绪快要从文字间溢出来,【小鱼游在森林里】恳切地请求项目组来检查一下自己男朋友的情况。 【求求你们帮帮我……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疯掉的。】 但她却完全没有和男朋友分手的意思。 仿佛她当真是一条鱼,需要活在一片名为爱情的湖水中,脱离了这个环境就无法继续生存一般。 这里面还有一处奇怪的点: 明明是如此危急的事情,但提供素材的那位【小鱼游在森林里】,却始终处于一个着急但又不那么着急的状态。 三人组之所以选在今天中午而不是昨天晚上出发,是因为昨天投稿者出了一趟门,她非常坚定地拒绝了项目组的上门。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令夷很奇怪,“而且,这种情况真的很像是魔阴身欸——会不会是她男朋友已经快要到寿限了?” 景元摇头:“没有,她说她男朋友才两百三十岁,还年轻。” 按照仙舟人两百岁成年的标准,这确实挺年轻的,放在一些老辈人的眼中,甚至都可以被叫“小黄毛”。 这个年龄的仙舟人,正常情况下确实不会得魔阴身。 除非他隐瞒了年龄。 景元摇摇头:“现在想也想不出答案,走吧,我们去亲眼看看。” 章节目录 13 左右为男 【小雨游在森林里】提供的住址有些偏远,因此房价不高,住宅环境的园林水平很是不差,又足够多的树木,还有一大片水域。 连带着,这里的气温都比旁处要略低上一些。 令夷就觉得稍稍有点冷。 走到住宅小区的门口时,她看到了个脸色有些苍白,正在附近等待着的年轻女性。 以及,令夷稍微东张西望了下,算是未雨绸缪地寻找“逃生通道”。 她发现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有一处通道,通道边上挂着一块在仙舟那些不那么核心、热闹的洞天非常常见的指向牌,上头写着,从这处通道可以直接去往丹鼎司所在洞天,非常方便。 感觉……这里其实是个还蛮容易搬到救兵的地方呢。 走到近前,那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就快步朝着他们走来。 哪怕已经从网上的视频节目中见过了三人组中的两个,但现场直接对上这一群身高相当符合年龄的少年…… 她扯了扯嘴角,手指在身前别扭地扭曲交握,声音沙哑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就是【小鱼游在森林里】,你们终于来了。” 她语速很快,快到差一点就要听不清。 “先跟我回去吧,我男朋友出门去了,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具体的情况我已经都在网上和你们说过了。” 【小鱼游在森林里】一边走一边说着。 她走得也很快,迈的步幅不算大,但频率很急。 令夷小跑着才赶上她,看到她被风吹起的、略有些枯槁发黄的头发下面,太阳穴附近的皮肤有些疲倦地发松。 没有皱纹,但还是略微显老。 她有些惊讶:“您是短生种吗?” 毕竟,按照长生种的自我修复能力,是断不可能这般因为倦怠而显出几分将将的老态来的——哪怕是朱明的那位怀炎将军也是鹤发童颜。 听到这话,【小鱼游在森林里】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下,令夷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嘴唇抿起又放松,扭捏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头:“是的。” 她好像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令夷也闭了嘴,但是她在心里想着:她记得【小鱼游在森林里】的男朋友是长生种。 如果她和她男朋友真的如她所说那么相爱的话,令夷觉得,或许从寿命上入手会是一种解题思路。 紧跟在她身后,景元朝着应星看了一眼,应星和他短暂地四目相对了一小会儿,随即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跟着【小鱼游在森林里】回到家中。 【小鱼游在森林里】叮嘱他们:“请不要进那两房间,那是另外一户租的。” 令夷看了看这座公寓内剩下的空间:好像……有点逼仄。 比白珩一个人住所占的空间还要小。 “你们可以藏在我的衣柜里,我和我男朋友的衣柜是分开的,互相从来不看。” 关于要怎样在她男朋友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三个人藏在家里、等到了关键时刻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一点,【小鱼游在森林里】先前就说,她有所准备。 令夷就是没想到,她所谓的准备会这么简单。 不过,倘若她男朋友真的从来都不碰她衣柜的话,往里面藏藏倒也不是个太草率的决定。 “欸,”令夷突然发现了问题,“你怀疑你男朋友有问题,但是你居然没去检查过他衣柜里面有什么吗?!” 这也太离谱了,这个【小鱼游在森林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都是去探寻男朋友先前不让自己看的那些地方,好确定对方是否表里不一吗? 她上前一步,想要直接告诉【小鱼游在森林里】,今天,哪怕没有她的允许,她也要打开她男朋友的衣柜检查一番——这么重要的环节怎么能漏掉呢? 然而就在此时,楼下的门铃被按响了。 【小鱼游在森林里】的脸色骤然变了,她快速打开一旁的柜门,对三人说道:“快进去。” 在把这三个幸好身形还都没有长成,足够迷你,以至于还真能在衣柜里勉强人叠人的少年塞进去后,她胡乱抽了两件衣服遮掩在外头,随后关上柜门,小跑着去了门口。 在一片昏暗中,令夷勉强调整了下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好让它对着门缝的位置,尽量拍摄到衣柜外头——哪怕这个节目一开始诞生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岁阳问题,她也仍然把它认认真真地当成了个严肃的事业来对待。 调整完镜头之后,令夷想着要怎么才能和景元、应星他们讨论一下现状。 很显然,这讨论是受限的。 因为姿势,也因为周遭的环境,她不方便说话,也没办法使用玉兆和另外两个伙伴交流,但她勉强感觉到了:在自己的尾巴边上,是某人的手,而且好巧,就在手掌心的位置。 不知道是谁,但没关系,她可以先用尾巴写点字,至少先把自己的判断传递出去再说。 她写:我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有问题 令夷没有听到憋笑的声音,她非常高兴自己的“写字板”不怕痒,于是继续: 长生种和短生种,还有经济问题,不会有诈骗吧? 她等了会儿,感觉到那只手有些别扭、有点儿不知道应该如何使劲地握住了她的尾巴,开始小幅度地写起字来。 从这只手掌心的茧子程度来判断,绝对是景元。 也就只有代谢能力强到一定境界的长生种才会每天拿刀握剑地习武,但手上根本不留茧子了。 通过一笔一划,令夷看懂了景元写的是什么。 ——最近四十年,仙舟引渡并颁发了居住许可证的短生种名单里面,并没有【小鱼游在森林里】这个人。 令夷十分惊诧,尾巴尖上的毛贴着景元的手指抖了抖,在他展开手掌之后快速写: 你居然还记得?! 景元:在下不才,勉强能过目不忘。 令夷心生羡慕:过目不忘啊,这是个她非常向往的能力,每次背课文的时候都会拽着耳朵,痛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拥有这项好用的天赋。 “你们在聊什么?” 这一声特别特别细微,细微到令夷都差点没听到的声音响起后,她才发现原来应星的脸正对着她的耳朵。 按照狐人足够敏锐的听觉,应星的确可以用低到确保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和她说话。 所以,安全系数其实还行。 从他口中喷出的气流湿湿热热,令夷感觉自己的耳朵毛不怎么舒服,她特别想抖耳朵——她也这么做了。 应星:“你干什么——你是要用密文吗?” 令夷很惭愧,她不会任何一种密文,但一想到她才十三岁,就又觉得很正常了:她又不是天才,她一种密文都不会不是很正常吗? 她又抖了抖耳朵,但是这一次是左右摇摆。 应星看懂了。 “哦,你不会,回去后我教你。会一门密文,在很多时候能方便很多。” 令夷其实不太想学的,但这时候她也不好拒绝。 这时候,应星快速说:“有人来了。” ——从他的位置,能够相对比较清楚地看到靠近门口的位置。 此时,他就看到了个皮肤色泽有些发灰、发白的男子站在门口。 在他的身边,【小鱼游在森林里】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伸手捂住了嘴。 过了片刻,男子终于放开了捂在【小鱼游在森林里】嘴上的手,说:“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应星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转过了头,注视着【小鱼游在森林里】的眼睛,对她露出了个专注、但也带着几分诡异的微笑。 他的嘴角分明向上翘起,但是他的眼睛却没有沾染上分毫的笑意。 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在卧室里,可以听到厨房里面做饭的声音,负责做饭的人是【小鱼游在森林里】,男人在外头和她说了两句暧昧的情话,随后就转身又走进了卧室里。 他站在另一边的柜子前面,将门拉开了很小很小的一点。 应星很努力地去看了,但光线和男人身形的遮挡白费了他的努力,他没能看到对方的柜子里是不是藏着点什么危险的东西——【小鱼游在森林里】说的话了有问题的太明显了,正常人都能听出点问题。 男人站在拉开了一丁点的柜门前头站了一会儿、捣鼓了一会儿,手上拿了个用一块布盖住了的东西,走了出去。 他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不多时,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小鱼游在森林里】说:“欸,你干嘛,菜还没炒好。” 男人说:“今天我来炒两个菜,你去休息会儿吧,哦,打电话问问隔壁那两个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一起吃。” 【小鱼游在森林里】有些不太高兴:“我们两个过日子,为什么要问她们,难道你看她们是一对姐妹花,你就……”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打了那个电话。 炒菜的声音又响起来,足够掩盖掉柜子里的说话声了——景元终于小声开口:“这两个人都不对劲,男的身上问题比较大。” 应星:“嗯,看得出来。他柜子里应该藏着什么东西,他拿走的那玩意,用布和绳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令夷其实对现在这种耳朵和尾巴边上都有人的姿势不太满意,虽然没有不舒服,但景元的手背不小心碰到她尾巴的时候总是会不小心把她的毛逆着捋一下。 怪刺挠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换个姿势。 她轻声说:“那我去看看他的柜子里有什么?” 比起景元和应星来,她有一个特别的行动优势:她可以随时从便携板上摘下一颗坚果,这玩意当板砖用效果好得很,杀伤力不至于太强,但也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景元被压在太下面了,他爬出来的动静绝对小不了,应星动用金人则杀伤力太大,不动用的话……除了打铁的力气出色,他未必能打得过令夷。 确实,现在最好的人选就是她。 令夷蹑手蹑脚地从柜子里跳出来,狐人天生的灵敏让她落地也悄然无声。 她安静地溜到男人的柜子前头,一只手举着坚果,尾巴上盘着应星大师出品的手持单台豌豆射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柜门。 章节目录 14 丰饶狂信 门外,【小鱼游在森林里】看到她男友从厨房里走出来。 男人手上端着一盘菜,顺手扯下了腰上的围裙,他揽过【小鱼游在森林里】的腰,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去把客人请出来吃饭吧。” 【小鱼游在森林里】全身都是僵硬的,她轻声说:“什么客人,你不要吓我。” 男人叹了口气。 “不要骗我,我那么爱你,宝贝,不要伤了我的心。” 这一次,【小鱼游在森林里】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了,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没骗你。” “好吧。”男人说,他摇了摇头,“我本来还想,要把你也改造成神使麾下,你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他没有放开【小鱼游在森林里】,但手已经从她的腰逐渐往上,卡在了她的咽喉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半夜装睡的演技很好吗?” “你不肯对我说实话,自有人愿意对我说实话。” 他说完这话,那两张紧闭的门打开了,一对面容上看起来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走出来,其中看着相对年幼的那个对男子露齿一笑:“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上这个祭品了呢,我和姐姐都快等不及了。” 男子摇了摇头:“她还找了帮手,是几个胆子很大的小孩,一并解决掉吧,反正过了今夜,我们不管怎样都要离开这儿了。” 那对姐妹花中的姐姐道:“里面那几个估计听到了,别让他们逃跑,也别让他们求救。” “放心,从我发现这女的在装睡后,我就装了信号屏蔽器。” 男人笑着踹了【小鱼游在森林里】一脚,卡着她的脖子把她拖拽到了卧室门口——他刚才顺手往她嘴里卡了个苹果,【小鱼游在森林里】呜呜地挣扎着,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小。 男人站在门边,笑着回头看身后那对手上都拿了刀的姐妹,说: “估计已经吓破胆子了。” 他作势要去开门,但门却是从里面打开的。 不,严格来说,这玩意都不能算是打开的,它是被轰开的。 原本质量就不怎么样的木门上出现了个巨大的洞,边缘焦黑中还闪烁着少许火星时明时灭。 这个洞的面积相当大,几乎有一整个门那么大了,以至于门后面站着的三个人都能被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最前面的白发少年揣着手,脑袋稍稍朝边上偏了偏,他说:“再多说两句吧?我还在听呢。” 而在他身后,左边是个手里拿着一台奇形怪状的仪器,头发和尾巴都鲜红得很的狐人小姑娘,右边则是个手里横拿着玉兆,仿佛在打游戏的白发少年。 稍稍定睛看一看后,还能看到,在这三个人前面,还有一台比狗大不了多少的“金人”,黑洞洞的一个炮·口正对着他们。 这个黑洞洞的口还在冒着烟呢。 * 有一说一,英雄出少年这句话不一定每时每刻都对,但放在令夷他们三个身上是绝对没错的——在整个罗浮上都找不出几个能够稳赢这三个组队的人。 光是应星手里的金人就很够看了,况且还有一位腾骁将军非常看好,据说已经在走流程,只要等流程走完了就能直接上岗的云骑骁卫、罗浮剑首高徒,以及一个只要丰饶之力足够就可以拥有无限火力的、刚刚加入云骑就成为了研究部门最核心的人物(被研究)的优秀狐人少女。 就算是镜流剑首来了,令夷都敢抱着对方的大腿把她拖延上几秒。 因此,这三个自信的犯罪分子,直接在迷你金人的火力威胁下跪了。 握在手里的刀还没有捂热,便直接在迷你金人那可以调节攻击力的湮灭炮下融化了。 滚烫的金属粘在她们两人手上,滚烫和疼痛令她们发出了几乎可以掀翻天花板的叫声。 令夷皱着眉头、捂住了耳朵。 这种吵吵嚷嚷的场合,对狐人是真的相当不友好,她的耳朵都被吵疼了。 事情解决得非常轻松,但是后续的处理就麻烦多了,景元喊来了云骑军,还请来了十王司的人。 区区民用信号屏蔽器,说得好像这东西能屏蔽得了军工专用的玉兆一样。 之所以叫十王司的人,一方面是因为男人和那对姐妹的话——他们似乎是想要把【小鱼游在森林里】吃了,这种吃人的行径,基本上是都要关到十王司专门负责的幽囚狱里头的。 而另一方面,令夷在男人衣柜里看到的东西,也是必须要十王司的人来一趟才能解决的。 男人的衣柜里堆着一些树枝,还有一层像是从人脸上扒拉下来的树皮,那树皮上五官的轮廓与线条都相当明显清晰,正符合那男人的长相。 景元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豌豆射手连着两颗豌豆洞穿了琵琶骨,现在还在剧痛中嘶吼的男人: “他绝对不止两百三十岁。” 除此之外,他的衣柜里面还有一些看起来就不怎么安全的书籍,什么《药王五脏经》、什么《黄气阳精经》,以及几瓶没有标签,纯属三无产品的丹药。 令夷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个寿瘟祸祖的信徒,而且还是其中最危险的一类。 云骑军来得飞快,十王司的判官来得也相当不慢,很快,所有的嫌疑人员都被扣押、现场被清扫。 就连男人炒的那盘菜也被十王司小心翼翼地封了起来,他们还从中分出了一小部分,现在已经派了机巧鸟,把这些送去了丹鼎司。 不过,哪怕没有丹鼎司进行检验,令夷也能猜得出,这盘菜,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十王司已经飞快地完成了对男子的检查:“他的确是仙舟人,现在已经堕入魔阴身,但还能够保持一部分的神志——看起来,应该是有丰饶之外的命途在其中起到了作用,不过,具体是什么,还要更进一步的检验。” 另外那两个女子,她们尚未堕入魔阴身,但是年龄也都不小了,一个七百多岁,一个六百多岁。 “给她们俩用了吐真剂,”十王司那位看着有股淡淡死意,声线里没有哪怕一丁点情绪波动的判官说道,“她们已经承认,她们感觉到自己快要堕入魔阴身,但又不想去十王司走完流程,所以就病急乱投医地四处寻找长生的法门,最后,找到了这个男人。” “她们交代,男人向她们展示了自己原本的样貌——也就是已经堕入魔阴身的模样,随即,他以魔阴身的姿态同她们交流,证明自己仍然保留着神志和记忆。” “男人宣称,自己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全都仰赖一位神人的梦中传授。而梦中神人在将这条没有负面效果的长生法门告诉他之后,还让他在仙舟上广传此法,大收门徒。” “理所当然的,他不敢直接在十王的眼皮子底下跳出来说自己要宣扬寿瘟那套——所以,到现在为止,这对姐妹就是他唯二的门徒。” 令夷听得好奇:“当真有能让堕入魔阴身的人保持清醒的办法吗?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办法——我是说,全无代价的那种。” 就按照帝弓司命对仙舟的偏爱,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办法,祂老人家只怕是幻化出一个人类的身体,都要亲自来到仙舟上,一对一把着将军们的手,把相关的技术教到每个人都会了才罢。 十王司判官说:“当然没有,这群人自以为有效的办法,是将短生种做为祭品,象征性地对寿瘟祸祖和所谓神人献祭之后,生吃了她。” 判官说着,朝边上裹了块毯子,还在瑟瑟发抖的【小鱼游在森林里】瞥了一眼。 “这群人认为用短生种的灵魂来填补自己已经在岁月中变得千疮百孔了的灵魂,就可以避免堕入魔阴身之后的神志失控。” 景元理解得很快,并且对这一套嗤之以鼻: “因为魔阴身的出现,是苍老的灵魂无法支撑起仍然生命力勃发的身体。他们觉得只要补上了灵魂强度,就可以让灵魂继续支撑身体?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所谓长生之道又不是和面,哪来这么胡闹的理论啊?” 这和面的比喻太过形象,也实在是太幽默了一点,就连应星以及十王司的判官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旁的云骑军领队忍不住拍了拍景元的肩膀:“你小子是个人才。” “这也只是他们以为的。”十王司判官压下了上翘的嘴角,继续严肃且没有感情地说道,“实际上,生吃再多的短生种都不会对魔阴身的改善有帮助——我想,实际上见效的,应该是犯人衣柜中存着的那些丹药。” 这厢里言谈之间,那男人也被做事根本没什么忌惮的十王司灌了吐真剂,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一番。 他也承认了:这些丹药都是他在那位梦中神人的指点下制作出来的,神人说那是辅助修行的神丹,他根本没想到,这名为“辅助”的东西,其实才是真正有效果的。 “所以,这些丹药,十王司也会和丹鼎司平分研究,请转告将军,大概五昼夜后,十王司这边会把解析报告放在他的案前。” 判官顿了顿,问云骑军:“说起来,你们管不管入境偷渡之类的事?我只知道这事我们十王司是不管的。” 云骑领队挠头,他其实也不太清楚,毕竟在很多时候,他们的工作内容和地衡司也差不了多少,互相多有合作。 “算……吧?” “那你们记得把这个短生种带走——犯人交代了,她是个偷渡的化外民,想要留在仙舟,成为她心目中不老不死的长生种。其实,这也是她会成为犯人女友的原因,犯人许诺,等他们结婚之后,就会带她沐浴寿瘟的邪光。简单来说:杀人犯诈骗到了偷渡犯身上。” 很显然,至少在仙舟,偷渡是犯罪,但是罪不至死,所以,【小鱼游在森林里】也需要被带走,不过只是做做笔录,接受一段时间的仙舟思想教育,然后遣返原籍而已。 云骑领队“嚯”了一声。 “好家伙,这一出演的是什么?无人生还啊?” 章节目录 15 持明族第六龙尊 虽然这一起事件与岁阳无关,但是其背后的危险程度,仍然让所有知情人士都意识到了,《走近科学》这一栏目开设的必要性。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接下了【小鱼游在森林里】的委托,只怕仙舟上就会出现一桩令人哀叹的命案。 只可惜,委托人是注定不会给他们一个五星好评的。 将会被逐出仙舟,并且的从此登上仙舟黑名单的她如果仍然有权限上罗浮星网的话,绝对会用限度之下最大的篇幅给这次的委托评价打最低的分。 不过现在的她应该是没这个机会了。 她被云骑军带走之后,因为犯的事情不够大,并且后续还需要被教育,所以就转交给了地衡司。 地衡司完成了对她的更细致的调查询问,得知了她是怎样被留居仙舟,以及可以享受长生的诱惑逐步勾入了男子陷阱中,甚至于自己慢慢给自己洗脑,逐渐真的相信了自己对男子的爱意,以至于到了觉察到了危险,也仍然还在自我蒙蔽的程度。 甚至她为什么坚持拒绝令夷她们昨天晚上就上门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因为昨天晚上刚好碰上社区检查,【小鱼游在森林里】做为偷渡的外来者没有身份,遇到这种检查都得出门避避。 景元做为地衡司世家出身的小公子,也是和这件事情最有关的当事人,早早地得知了这一整个“前情提要”。 他摇头,感叹:“世人多谓长生好——” 他停住了。 令夷抬头看他:“很有诗人的风范,所以后半句呢?” 景元握拳,抬手至唇边,轻咳一声:“才疏学浅、文墨不通,续之不上……还是书读少了。” 看似正在全心全意处理公务的腾骁发出了一声好不留情的嗤笑。 令夷第一时间转头过去,双眼崇拜:“原来将军是很厉害的诗人吗?那将军能续上这一句吗?” 腾骁:“……” 他静静地同自己握着的那一卷公务文件对视片刻,半晌,他用听起来仿佛十分平静的声音说: “不,我不行。” 笑没有消失。 它只是转移到了景元脸上——当然,他的胆子还不至于那么肥,他没发出声音来。 大概是为了尊重能量守恒吧,应星的嘴角也稍稍往上抬起了点。 从笑声转变成笑意什么的……从胡扯的角度出发,倒也还算合理。 * 这一次的事件挺严重的,况且背后可能存在的命途影响,也着实不太好处理。 十王司与丹鼎司的检验结果都出来了,最后能够确定的是,参与进这件事的力量不仅仅是丰饶,还有少许毁灭的迹象存在——丹鼎司的研究医士们表明,或许男子能够比较轻易地褪下自己体表那些属于魔阴身的特征痕迹,便是毁灭力量帮助的结果。 和岁阳走失差不多,这样的事件如果原封不动地通报全仙舟,引起的恐慌不会小。 因此,这一期的《走进科学》当然不能那么老老实实地播出,在经过两次内部讨论、一次向上汇报后,项目组最终决定将男子的行为描述为一般狂热寿瘟信徒,并在经过了不少剪辑的节目最后,非常官方地提醒仙舟观众: 长生虽好,后患无穷;擦亮双眼,远离狂信。 “感觉这一期都快变成官方主题教育片了。” 白珩在看完了剪辑出来的成品后吐槽。 “而且有一说一,前半部分是真的有点恐怖——另外,我觉得吧,小应星你掏出金人来的那一段可太帅了,可惜,还是保密更重要一点。” 应星半红着脸,低头接下了这段夸赞。 “哦对,说起来——你们的下一期节目选好素材了吗?” 令夷:“找到了,这个是岁阳的概率还挺高的,在闲云天的古玩街。”【1】 闲云天的古玩街曾经一度是只有老人才爱去的地方,但是随着仙舟人习惯了背后站着星神的超绝自信,重拾起对仙舟传统文化的喜爱,这儿就成了city walk(用不太好听的仙舟话说就是街溜子)的最优选项之一。 最近,有一位网友在city walk的时候,拍摄下了这么一段视频。 有个容貌瞧着不怎么起眼,但气质很绝的家伙在路边随便走着,看到一个摊子,就在里头挑挑拣拣,偶尔,他会从边角挑出一些破烂玩意。 破烂玩意当然卖不出价格,他低价到手之后,放在手中稍微把玩两下,然后那破烂玩意就能立刻展现出它本来牛逼的模样。 眼力如此之高,每一次都能挑到蒙尘的明珠,这样的人当然会很快成为人群注意力的集中点。 也有人采访他,问他是怎么发现的,是不是家学渊源,或者干脆是考古专业毕业的优秀学生。 此人的回答比起问题就显得不现实多了。 在视频中,他是这么回应的:“小辈,放尊重些。本座乃是上古龙裔,持明六传之一的九阴君转世!” 采访者:“……啊?” 仙舟常识:与仙舟结盟的持明一共有五支,龙尊传承分别为应龙之传天风君、虬龙之传炎庭君、蛟龙之传冱渊君、地龙之传昆冈君,以及罗浮的苍龙之传饮月君。 哪来的老六啊。 还九阴……他还说自己是修炼了《九阴心经》,下一秒就变作骷髅,挥舞一双如风的白骨爪,所向披靡呢! 面对这样大不敬的采访,九阴君很是愤怒,大声道:“若非五族忌惮!我烛龙之传承焉能断绝!” 他随即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俱往矣……吾之族人……” 接着便是一些“我的力量,又回来了一部分”、“凡人因弱小而无知,罢了,本座跨越万千岁月而来,不是为了和他们计较的”……这些不算难懂的话。 正常来讲,这会儿空气中应该已经弥漫着快活的气息了。 但是奈何这位好像真的有点真才实学——所以大家也就只是在旁边看着。 本来这条视频也就是火一下就差不多了,但在评论区,有自称是摆摊人亲姐姐的网友说,总算找到离家出走的弟弟了。 然后,这位姐姐还说,但是她弟弟是个挺乖的孩子,就是个普通仙舟人,和持明族血统八竿子打不着啊,如今这性情大变,是不是遭了什么了。 热心网友去往地衡司查验之后,证明了这位姐姐并非假冒。 是亲的。 ——所以说嘛。岁阳对仙舟来说确实是个挺久之前的祸患了,很多人在遇到这么个情况的时候,甚至都想不到是不是岁阳作祟,更想不到自己可以举报给十王司。 总之,这么个事情现在出现在了《走近科学》项目组这儿,被应星编写的程序筛选了出来,也确实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没错。 “所以,明天下午就去闲云天啦。” 白珩点点头:“挺好的,感觉挺安全,看起来,你好像用不太上新解锁的植物了。” 令夷都不敢想现在已经有多少只步离人倒在了那些研究人员的手下——尤其是云华女士,她干掉的步离人可能已经和她拯救过的联盟子民一样多了。 不过,世间至毒,如能换回一条无辜的性命,也可被称为良药——站在文明宇宙的角度上,死一个步离人就可以少死一个本应该拥有平淡但幸福人生的云骑军——云华女士的这一操作,不仅划算,而且慈悲。【2】 令夷新解锁的植物,是一款即种即用,爆炸范围很大,但是需要相当多丰饶之力,大概是土豆雷所需要六倍的植物炸·弹,学名是樱桃炸·弹,但因为那两个字在日常表述上略有麻烦,所以被某位研究员随口改名成了“火爆樱桃”。 白珩:“叫这个名字好像是因为她当时在吃外卖,点了个火爆黄喉,店家是正经曜青来的狐狸,比我的吃辣水平强多了,直接给她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印象过于深刻了属于是。” 令夷:“……” 她相当爱惜地抚摸了下自己蓬松顺滑、毛发浓密、形状也特别好看的大尾巴:“听说吃辣容易掉毛呢……我不会吃辣的。” 爱美之心,狐皆有之,白珩相当理解令夷的选择。 火爆樱桃的引线太短了,不太适合在仙舟上使用,现在神策府那边正在研究要怎样把火爆樱桃保存在它即将爆开的前一刻,等上了战场,把它投给步离人了之后再爆开。 整体来说——他们那边给出的反馈是,这玩意杀伤力够猛,但是不管是能效还是种植、使用便捷程度,好像都比不上六个土豆雷。 原话如下: “原来不能一节更比六节强么?土豆雷杀死了比赛啊……” 腾骁将军连夜宣布神策府内禁止有意无意打广告的行为。 * 闲云天,古玩街。 应星原本不想来,但因为他对仙舟历史上的各种机关都足够熟悉,是真正的淘宝大师,所以令夷和景元一人一边抓住他的双手。 景元:“哥!” 令夷:“呃,应星哥……这是我,对,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应星的两只手都被抓住了,捂不住这俩人的嘴,在持之以恒的声波攻击下,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板着一张其实还有丁点婴儿肥的脸,像是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景元捏着耳机,用耳罩掩盖嘴部的动作,问藏在里面的岁阳考韶:“感觉一下?” “这一带确实有股熟悉的味道。让我想想……啊,我猜,应该是萧叶。嚯,它在这儿晃悠了好久啊,这味儿怪冲的。” 考韶虽然不是个有勇气的岁阳,但它也还算是有用。 景元有点震惊:“我以为岁阳这么古老的种族,起名会讲究一点。” 至于么?一个叫烤红薯一个叫宵夜? 这是多么怨念于自己没有形体,不附身就吃不了东西啊。 考韶解释说:“不是那个宵夜,是男频玄幻小说里面最常见的那两个姓氏,萧,和叶,连在一起。” 景元:“哦哦,对不起。” 他认真地反省了下自己,意识到是吃货的确确实实是自己,不仅喜欢在早饭的时候点好多不同的点心,还喜欢挑挑拣拣,吃掉虾肉烧卖上的虾肉,其余的放在一边。 考韶脾气很好,在景元一行人转入一家茶楼,坐在屏风后头开始交换情报的时候,它一五一十地说: “萧叶从人类那边获得的不是特别明显的性格,而是一种执念。” 它顿了顿,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片刻过后,它叹了口气,道: “萧叶执着于人前显圣。” 章节目录 16 饮月君在线打假(二合一) 人前显圣,令夷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陌生,熟悉在于这个词她可见过太多遍,陌生则在于,她从未想过这个词会和一只岁阳同时出现。 应星皱眉:“嗯?什么是人前显圣?” 他的网文阅读经历真的好……浅薄。 令夷给他解释,因为不知道这个词应该怎样用比较准确而不带着太多网文味地解释出来,所以讲得有点儿慢: “嗯……人前显圣,说的是某个人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成就,然后获得大量的社会认可、或是获得极高的地位。” “你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吧……就是,你平平无奇地在街上走,突然有个世家公子——不是景元啦,拽住了你的领子把你带到了小巷里,跟你说他要参加一场不那么正规的工匠比赛,打算让你去扮演一下让他成名的垫脚石,也就是输给他。” “你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是真正比赛的时候却没有留手,别人觉得你是在找死,得罪了这位公子,还想继续在罗浮上混?——哎呀,我都说了不是景元了,差不多得啦!” “总之,在你即将因为不够懂事被修理一番的时候,那位被聘请来做为裁判的工造司老者却突然激动地站起来,走到你面前,大声喊你‘师叔’。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又这么高的辈分,老者还对斥责他们说,他们白长了那么大的年龄,完全就是痴长春秋,有眼不识泰山,甚至不知道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怀炎将军最出色最天才的弟子!” 应星的耳朵已经彻底涨红了,他低声说:“我明白了。” 令夷:“欸,其实我还没说完——不过你了解了就好。” 应星开始庆幸自己好歹叫停得够早。 他抬手揉了揉脸,说:“但这好像和那只岁阳的行为不太一样。” 令夷点头:“确实。” 一般来说,网文小说为了让这情节足够爽,还会加入反转,以装逼打脸为核心,以围观群众震惊为爽点——从这个标准来看,这只名为萧叶的岁阳,属实是还没有把握精髓。 哪有自报家门的人前显圣?自报家门的话,反转就没了嘛。 正所谓,欲扬先抑、抑郁先扬,反转,才是调动情绪的最简单易用的办法。 自报家门,那叫自吹自擂。 要有托啊! “所以,我觉得这只岁阳的水平有点不太行。” 考韶说:“我记得,萧叶最讨厌别人看不起它,如果你说的这句话被它听见了,它会可能会直接冲上来打你,也有一定的可能,它会从现任宿主的体内冲出来,把你附身了。” 考韶顿了顿:“不过,其实萧叶还真的挺有那些小说男主风范的,它不是很偏执,也挺虚心求教的,或许,如果你能够表现得比它更好,它会直接拜你为师。” 所以说,肉眼可见的,他们这边似乎出现了个更好的选择:通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男频小说逻辑,让萧叶心甘情愿地、主动脱离被附身者的身体。 不用给被附身者以□□上的重创(哪怕会很容易治好),也不用担心岁阳在人流量过大的闹市区突然掌控多个无辜路人,不用担心引起恐慌…… 如果能够做成的话,这个选择是真的挺好的。 令夷摩拳擦掌:“我有想法了!” 她很高兴:“我觉得我的计划超棒的——我简单讲一下!” 她掏出一只向日葵。 应星看向她随身携带的背包,现在,又一个世界难题出现了:没有人知道,令夷在包里藏了多少植物。 一枚小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了向日葵边上,令夷托起桌上的茶盏,让茶盏壁触碰到那枚小太阳,茶盏当即就金灿灿地大放光芒。 令夷放下茶盏:“怎么样?特效优秀吗?” 景元很捧场地鼓掌:“很优秀。” 令夷:“那就用这一套来唬人——而且,小太阳加持的物体确实会强化,强度什么的都会有临时性的加强——嗯,我是特效组,应星哥估计不太熟练台词,当不了托,景元,气氛组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景元微笑着颔首:“好说。” 他看应星:“那么,他的职责是?” 令夷清了清嗓子:“天生工造圣体,点石成金的进阶版,任何平平无奇的东西到了他手上都能变成圣物——或者,我们可以杜撰,比如说帝弓在登神之前也曾经是一位优秀的工造匠人,而应星哥是帝弓最满意的造物?” 令夷当然知道现在仙舟上火热流传的《帝弓迹躔歌》其实没有什么依据,官方也不太认可这位凡人英雄后来升格成了帝弓司命的说法。 但是架不住这个说法在仙舟普通人之间流传得特别广,也特别的受欢迎,所以这么一说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相信。 “我觉得挺好的,应星哥是帝弓司命登神之前最满意的造物,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之后成功化形,因为曾经在帝弓身边待得久了,和星神产生了因果,所以灵性外溢,可以随意点化器物。” 景元盘顺了全部的逻辑。 “完美。” 反正上一期的节目还没有剪出来,应星还没有成为星网观众们心中和“未来会成为第一金人大师的超酷小孩”形象绑定,临时出演一下“帝弓登神之前的造物成精”这个身份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摸了把下巴:“我懂了,放心!我绝对能带动气氛的!” 令夷:“嗯,我就是神策府派出来、跟在应星哥身边的狐人接待!应星哥,你没问题吗?” 应星心说你们两个你一眼我一语的已经把他安排得清清楚楚了,他难道还能说自己不干吗? 他先前就没能顶住这俩人的软磨硬泡,现在就更没希望拒绝这个安排。 “我只需要随便在摊子上挑选物品?别的不用干?” 令夷点头:“嗯嗯,是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拿哪个,我会帮你拿的——否则也不好做特效嘛。” 其实吧,向日葵在她手上,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她来扮演这个帝弓登神前造物成精的身份。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如果帝弓不是什么福瑞爱好者的话,他的造物就不应该变成个红毛狐娘,毕竟那时候仙舟还没有和狐人结盟呢。 所以,她就只能将自己其实也蠢蠢欲动的扮演欲往下压一压,把这个最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应星哥了。 * 人分两路,景元提前离开,还没忘了在边上找一家店买了套衣服换上:在当托这方面,他是很有职业精神的,认真、负责,努力不在任何一个细节上出差错纰漏。 令夷则是在茶桌上就已经代入进接待小狐娘的身份了,她端起茶壶给应星添茶倒水,甚至殷切地去前台买了一份果盘。 应星被这过分热情的接待弄得无可奈何:“……我真的不用了,果盘……你要是吃不下的话,打包?”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也从茶馆中离开,走出去不多远,玉兆上发来消息:项目成员检测到了,被萧叶附身的那位正在距离他们大约六百米的位置,建议他们现在就开始伪装。 随着这条消息一起发送过来的,还有那人的定位。 景元在小群里回复了个已就位表情包。 令夷的眼角余光也看到了混在人群里的他,景元买了一串琼实鸟串。 她于是轻声细语,回想着自己平时接触到的那些狐人小姐姐们,成功拿捏了招待的语气:“您如果看到什么还算有意思、感兴趣的小东西,您都可以拿来看看……” 应星板着脸,他把耳朵藏在了长发下面,背着手,少年模样标配老干部姿态,他清了清嗓子:“嗯。” 他干脆就停在了旁边的摊位上头,随便扫视了狼烟,从中找了个造型看起来比较精致的——不过,凭他的眼界,他其实能看出来,这个摊位上一个值得买的真货都没有。 但这个假货,至少看起来还算是有点意思,做为一片铜镜,它有点特立独行:它上头装饰着两只非常灵动的小猫,哪怕是假货,买回去摆着也不算是太亏——当然,不是他自己摆着。 令夷点头,小声说:“好的。” 然后蹲下、伸手,拿起那只装饰着小猫的铜镜,付了钱。 在将铜镜递给应星的一瞬间,早早被她藏在了袖子里的、花朵上还挂着一枚小太阳的向日葵,和铜镜轻轻地接触了一下。 ——令夷激动到心脏狂跳,她一直都很喜欢宽大的袖子,在她还是步离人的奴隶时,她想用宽宽的袖子掩盖掉自己手腕上被绳索或者镣铐磨出来的痕迹,来到仙舟之后,痕迹消退了,她就想着要是自己能学会那名为“袖里乾坤”的法术,一挥袖子装下一整个世界,那绝对能帅到她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白珩也很宠她,她说想要超级宽大的袖子,白珩就给她买了这样的衣服。 不过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大袖子真的能够做为道具用上!虽然和袖里乾坤的高级没法比,但好歹是用上了嘛! 令夷把角度和时间都卡得非常好。 从外人的视角看起来,这镜子就是刚好在触碰到应星手指的瞬间开始发光的。 除了整个镜子都开始发出金光外,上头装饰的那两只小猫咪也伸了个懒腰——当然,也就只有一瞬间。 这种情况同样是在神策府的实验中出现过的,经过检验,这些器物其实也就是被施加了一层看起来很牛逼的加持而已,只要用它们撞一下墙面,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金光以及其他的特效就会消失——因为小太阳的效果已经过去了。 有工造司的成员分析,之所以器物看起来会有点儿牛逼的特效,大概是因为器物能够得到的加成不如智慧生命那么全面。 点数太多,可以加成的方面太少,那就只能点在外观上了——谁说多一套皮肤不算是加成呢? 应星深吸一口气,他想着自己总不能硬板板的和个哑巴一样,在整个计划中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他也要稍微……表现一下。 于是,应星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器物届已经化形了的老前辈会对后辈说的话,随后,又酝酿了下类似怀炎的语气。 应星低头看着正在大放光芒的金色铜镜,用仅有身边一两个人能够勉强听见的声音,感叹道:“汝虽璞石,却又几分气运,你我也算有缘……” “罢了,罢了,便算是你的机缘吧!” * 卧槽! 令夷心说自己的确是小看了天下英雄,虽说应星哥是第一次接触到“人前显圣”这个概念,但很显然,他其实已经抓住了整个剧情中,做为显圣的那一个人需要表现出的一切精髓灵魂。 不愧是天才,不愧是应星哥啊! 令夷寻思着自己做为导演,这出戏目的安排者,绝对不能落后第一次出演的应星,于是,她做出惊讶的表情:“欸、前辈……这是……” “让开,都让开,我来看看!” 景元的换装是相当到位的,他甚至把长发用一种很不常见的方式盘束了起来,至少令夷在先前看过去的时候,差点就没能认出人群中的他。 现在,他伸手拨开人群,走到近前来:“嘶——这是——” 景元的动作幅度够大,而且在分开人群的过程中一直在说着“对不起”、“麻烦您让一让”之类的客气话。 看起来是非常有礼貌了没错——但实际上,他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为了让更多人的注意力被他带过去,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没关系,总之,就是在这段时间内看向他,然后顺着他去的放线,看到人群中已经逐渐成为目光中心的应星,以及他手上托着的那一面金光闪闪的镜子。 这一切,全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结果。 现在,舞台和观众都已经就位了,景元就不在做这些小动作吸引更多人了。 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人有从众的心理,在很多时候,这个心态会导致“乌合之众”的结果,但是在吃瓜这一方面,物理上的从众行为只会让人群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现在,他的职责已经变成了台下的助演。 景元很有自信,也很是放松,因为他早就为自己设计好了全套的台词,他先是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 说话说一半,出门是要遭雷劈的。 他边上的人早就竖起了耳朵想听他会说些什么,现在就听到了这么个东西,要不是好歹想起来了自己是偷听的那一个,否则只怕就要伸手来拽他的领子,怒斥他:“是什么,好歹你也说出来啊!” 景元冲了上去,从小贩的摊位上抓起一个他看中很久了的,带着小开片裂纹,一看就很适合金光特效的白瓷瓶,灵活地越过试图阻拦在他前面、张开双手的令夷,来到应星面前,恭敬且带着十分敬仰地问道:“您能不能……能不能也……” 他的演技是真的优秀,好到了什么程度呢? 应星能够听到他声线中的颤抖,那种因为过分激动、像是找到了自家祖上丢了三千年,但是找到后就能平步青云的传家宝的微微颤抖逼真到他差一点被景元带着入戏,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是个什么先天工造圣体、帝弓登神之前的造物化形然后又转世…… 真的离谱。 应星叹了口气,他短暂地闭上眼睛:“你认出来了。” 景元:“……祖上曾有幸侍奉您。” 应星觉得自己要演不下去了,一种名为“尴尬”的感觉正游走在他的身体中,充斥着他的血管和筋脉,让他全身上下都别扭至极。 如果不是责任心还支撑着他站在这里,应星绝对会拔腿就跑。 他摇头:“你、此物,都与我没有缘分。” 他仍然记得令夷先前说过的,人前显圣的重点,在于打脸的过程中,其实主角都只是做好了自己,什么震惊、什么点破他的强大……这些都是由旁人负责的。 应星将仍然在发着金光的镜子交给令夷,淡然说:“走吧,我们回去,今天就到此为止。” 在他背后,景元哀伤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时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人群中,有看了这么一出默剧,心里十万个为什么上下翻腾却一个都没有得到解答的,这会儿彻底忍不住了:刚刚那位碰一下什么东西,东西就变成放金光的,那看起来是一位身份很了不得的人,那他是不敢起哄去问的,但是这一个…… 这一个看起来没什么问不得的。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那镜子会发光——是和最近的那个九阴君一样吗?!” 景元摇头:“不,不一样,那原本就是普通的器物罢了。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在特定的人手里,就算是普通的器物也会变得不普通。” 他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娓娓道来——一个曾经发生在帝弓司命成神之前的故事。 一个造物后来获得了灵智的故事,一个关于人性贪婪、失望、痛苦……的故事。 景元在胡扯方面是很有天赋的。 这个故事的构思,他总共就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甚至还来不及默念着把所有的字句在脑袋里面过上一遍;但这并不妨碍现在的他将故事讲得情绪生动、催人泪下。 说完之后,景元摇头:“诸位的好奇心,我已经满足了,我今日……总之,诸位再见吧。” 他也转身走了——他刚才讲故事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玉兆,发现上头的两个定位已经逐渐靠近到一起去了:分别是应星和令夷的定位,还有,岁阳的定位。 这也就意味着,岁阳主动找上门来了。 岁阳信了。 景元需要赶过去,毕竟,能够关注岁阳的无形力场还在他身上。 他在转身的时候,和人群中最开始提问的那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这个最先开口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好奇的路人,而是项目组已经安排好的员工,换言之,是给托当托的一位。 * “悄悄问下,应星哥,你以前真的没有听说过人前显圣吗?你真的一本网络小说都没有看过吗?” 应星:“真的没有。” 他有些恶寒地抖了下肩膀,他真的快要尴尬死了。 “那你的台词呢?是临场发挥的吗?” “是的。” ……令夷羡慕了。 他演得真的很好……自由发挥出了很高的艺术水平,起码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的艺术水平,甚至于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不像演的! 她也好想拥有这样厉害的演技。 令夷的耳朵突然抖了抖,她听到了后面赶过来的脚步声,但那不是景元的脚步声。 这时候,先前买的这枚铜镜就起到了作用,令夷把它举起来,对着后方的人。 别说,在阳光加持之后,这枚镜子的清晰度有了很明显的提升,令夷看清楚了,跟在后面的,正是那个被岁阳附身的家伙。 “他一直尾随着我们。” 又走出去了一段,令夷皱眉,她觉得事情好像逐渐发展得和她预期的不太一样了。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又走了一段路,岁阳仍然在他们身后吊着,距离不远不近,也不做声。 这种姿态,哪怕是个傻子都能够从中品出几分不对劲来,令夷把书包转过来,放在身前背着,尽量让自己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地,握住了包里的单持植物武器。 四周逐渐出现了工地的痕迹:很显然,这里是一处上了年纪,需要拆除重建的老楼,闲云天也确实是一处年龄很大的洞天了,不过,这里的工程最近因为一些不明所以的原因暂停了,于是空空旷旷的,就这么变成了很适合鬼故事,或者恐怖故事法审的背景场所。 应星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背后的人:“阁下跟随我两人一路,是有何所图?” 在岁阳抓捕归案之前,他都得保持这副有些蛋疼的高人形象。 但应星真的快受不了了,所以,他打算速战速决。 被萧叶附身的人——按照现在萧叶对其附身的程度来算,或许可以直接称呼他为萧叶了,他很轻、也很自信地笑了一下:“你是巡猎成神之前的造物,那一定是一件很强大的神器。呵,臣服于我,助我一同兴复烛龙传承,否则……逆我者亡!” 仍然,劣质的男频语句,但超绝自信的语气。 令夷人都快傻了。 这只岁阳…… 它大概是入戏太深了,真的觉得自己是掌握了烛龙传承的九阴君? 她欻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把坚果弹弓,对准了对面的额头:“你再威胁一个试试?” 这次出门,应星没有随身携带金人,因为岁阳能够操控的东西并不只是血肉之躯,金人机巧什么的也是一样可以控制的,稍不注意就可能变成岁阳攻击他们的工具。 但是植物,尤其是坚果就不一样了。 说得好像岁阳附身了坚果之后,还能操控着坚果做点什么似的,像是滚保龄球那样朝着她撞吗?这矮矮胖胖的东西也不难躲嘛。 萧叶呵呵地笑起来,笑得还挺阳光,笑完之后,他说:“其实,我也不想伤害你们,但是我烛龙之传的旧恨实在太深了,而现在的五位龙尊,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成长为了参天大树一般强大的存在,如果不用一些残酷的手段,我绝无赢面。” “为了报仇雪恨,我已经献祭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我不能不成功……所以诸位,抱歉了!” 象征着岁阳的幽绿色火焰逐渐从他周身延伸来开,支撑着这具身体飘到半空,甚至还有一些火焰贴在皮肤上,组成了类似龙鳞的装饰。 令夷绷紧了弹弓——按照仙舟人的脑壳硬度,她现在的蓄力一发,应该会给他磕出一个巨大的包,然后晕厥过去,导致一点肯定不会厉害到哪儿去的摔伤…… 没事,不算重。 她瞄准了,手指变得非常稳,蓄势待发。 萧叶大笑:“狐人小姑娘,让开,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我无意伤害你,让你身边的那个——” 他话音未落,“嗖”地一声,背后一道水绿色的光弧如标枪一般投掷过来,但在接触到人身的时候,却猛地溃解,变成了从头顶浇淋下来的“瓢泼大雨”。 这水把人淋了个湿透,同时也把岁阳的鬼火给浇了个半灭不灭,萧叶从空中几乎是跌落到地的,全身上下的衣服、头发都贴着皮肤,狼狈不堪地回头:“谁?!” 他背后的街道中央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青年,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烛龙之传,九阴君?” 萧叶傲然挺胸: “不错,本座就是九阴君。” “我的传世记忆中,从未有你这个人出现,” “你是谁?!岂敢质疑我?” 青年上前一步,头顶上一双龙角逐渐凝现。 “罗浮龙尊,饮月君。” 章节目录 17 如何让岁阳破防(二合一) 当对面的青年头上露出龙角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当对面的青年用很平淡的语气、很清冷的声音说出“饮月君”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位“九阴君”的形象便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试问,这样的好戏要到何处去找? 一场持明族的内斗,往日的背叛、畴昔的恩怨、既是血亲也是血仇…… 应星拍了下令夷的脑袋,手指压到了她的耳朵:“我觉得你还是别和景元走太近了,你要不听听看自己在念叨些什么?” 令夷“嗷”了一声,扒拉了两下耳朵。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刚才碎碎念的这段台词,真的很适合做为某节目的开场。 而且她怎么不能跟景元学习啦,她觉得自从自己开始把景元当成学习榜样之后,自己的念头都通达了、平时想办法也容易了,这一次的表现不就还……还挺好的嘛! 虽然没能让岁阳安分守己地当场单膝跪地,叫一声“师父”,但也起到了把岁阳钓上钩来的作用,怎么讲也是见效了一半——况且,其实哪怕没有饮月君的意外出现,她也确定自己可以用熟练的物理手段解决岁阳。 有一说一,这样的一份计划,难道不应该被夸赞为完美吗? 不过,心里这么想,并不表示令夷嘴上会这么说。 她看着饮月君剑指向前,潋滟的水波便如龙如枪一般,朝着九阴君冲了过去。 半空中,水色的莲花若隐若现;水波里,隐约有紫白色的电弧噼啪跃动。 一瞬间过后,一回合过去,九阴君晕倒在了地上。 饮月君收起了云吟法术。 他看向令夷这边——两个少年,都不是尖耳朵,不是持明族长不高长不大的老小孩。 他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人倒在地上晕厥不醒,又或者……如果幼崽受惊了,他好像应该安抚对方一番。 但他其实不太擅长这些。 当代饮月君沉吟片刻之后,往前走了两步。 他试图迎难而上。 * 景元的闪现技能失效了。 至少这一次是真的失效了。 等他赶到的时候,饮月君已经开始讲述自己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了—— “叫我丹枫就好,我还是不太习惯饮月这个称呼,就像是……在叫一个集合体一样。” “先前,我闭关了一段时间,出来后听说在闲云天有个自称是持明族的家伙,还说自己掌握了烛龙传承。” “在仙舟的传说中,确实记录过名为烛龙的龙裔,说是可以张目为白昼,闭目则为夜,能够吞吐日月,吐息则为春夏,纳息则为秋冬。” “但是,这一形象,其实应当归属于五日环绕的世界雷亚法尔,端坐于星涡的至高巨龙更替昼夜、轮换时节,庇护星际众生。”【1】 丹枫低头看了一眼晕厥过去的九阴君:“他造谣诽谤持明一族的声誉,如果他是龙裔,那我便要做为龙尊出手管教族人;若他并非龙裔,我便要去麻烦将军。” 仙舟联盟嘛,虽然仙舟是联盟的根本,但本质上联盟也是同样重要的字词:狐人和持明族与仙舟人要如何相处、几族之间的关系……这都是非常重要、非常要求执政者好好权衡的问题。 所以,如果是仙舟人污蔑持明族的话,一旦上纲上线,处罚就绝对不会轻。 令夷:“其实他是被岁阳附身了来着……龙、嗯,您现在已经把他打晕了,那接下来,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岁阳就会从他身体里离开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姗姗来迟、已经错过了一个亿的景元,下意识地抬手对他招呼了两下,随后声音都变得安心了不少:“景元带了无形力场装置——其实我们是来解决岁阳附身问题的。” 像是岁阳出逃这样的问题,别人不一定有资格知道,但是作为饮月君的丹枫是绝对有资格知道的:持明族的地位,基本上可以和仙舟上的六司、以及独立在这个系统之外的十王司相平,所以,在政务上头,将军基本上都需要及时知会持明龙尊。 当然了,持明族的龙尊代代转世,性格都大差不差,为人也都是非常让人安心的——可靠、强大、不管是做为朋友、盟友、家人、领袖……都可以打满分。 所以,历来只有雨别龙尊这种“毁家纡难”,将鳞渊境捐赠出来封印建木的,倒是没有会和神策府对着干、想要闹点事出来的龙尊。 像是当今这一代的龙尊丹枫,他就主打一个持明族内部管理严明,但是在仙舟事务上,只要公平公正、不影响到了持明族应该获得的利益,那就不干涉、不越线。 况且…… 咳,人家才刚刚从闭关里头出来呢,腾骁将军发过去的文件到底看了没看还待两说。 丹枫确实没看。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我记得,让岁阳脱离宿主的办法,最常用的就是把宿主打晕——误打误撞的,倒是碰巧了。” 他低头看了看仍然倒在路上,趴得一点儿“龙尊”该有风度都没有的人,说:“苍龙濯世确实会冲伤他的身体,不过放心,我同样在水中附上了治疗的雷霆。” 罗浮的持明龙尊,能打又擅长治疗,在一些时候甚至可以一边打人一边治疗,完美复刻那句经典名言: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令夷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方才丹枫在水流中附加上的雷霆,并不是为了让“九阴君”感觉到更多的疼痛。 丹枫环顾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三个少年——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和声音瞧起来都比较清冷,是那种有点儿和高岭之花沾边的类型,所以至少到现在,在他面前,年轻人们都还保持着足够的正经。 在和这位年轻的龙尊彼此见过之后,他 丹枫清了清嗓子:“走吧,我同你们一起……应该把他送去丹鼎司还是十王司?” 景元和令夷对视一眼:“还是神策府吧?” 丹枫:“嗯?” 为什么会是神策府? 诚然,腾骁将军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将军,他对罗浮的统帅力是相当强的……但是,腾骁将军不会治病,腾骁将军也不会十王司那些带着鬼气森森,恐怖但又玄妙有效的手段。 景元笑了笑:“因为现在十王司和丹鼎司都有人在神策府中。” 丹枫去闭关的时候,令夷还没有去博物馆,尚且没有获得《植物大战僵尸》系统,更没有将这些植物上交。 而当他结束闭关后,他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九阴君”——因此,他还没能来得及了解这段时间内罗浮仙舟上发生的事情。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并不介意去看看——反正,他在腾骁身边见过景元,而且不止一次,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相信对方。 * 腾骁将军现在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了呢? 习惯了神策府中热热闹闹的,和菜市场相比之下也当仁不让的景象。 现在的腾骁将军,已经练就了一身闹中取静的好本事,他能够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全心全意地处理自己面前的公务,不被外物所打扰。 这种物物而不物于物的水平,是多少仙舟贤人世代都在追求却无法企及的水平,但是腾骁将军就能如此轻易地达到——不愧是仙舟将军啊! 丹枫给这位“九阴君”身上覆盖了一层云吟法术让他隐身起来,持明族持续的年岁十分长久,开发出的秘术也相当多,而做为龙尊,他运用起这些法术来,要比别人熟练许多、效果也好上很多。 进入神策府后,他才将云吟法术撤开,将人放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丹枫:“腾骁将军。” 前头已经说过,现在的腾骁将军已经修炼成了闹中取静的本领,所以他仍然看着手中的公文。 丹枫将声音稍稍提高,又重复了一遍:“腾骁将军。” 他等待了一会儿,没能等到腾骁有什么反应,稍微认真观察了下面前的将军之后,他抬手拍了拍腾骁的肩膀,说:“将军,您可以把耳塞摘下来吗?一小会儿就够了。” 顺便,他还做了个摘耳塞的手势。 腾骁将军恍然惊醒,他摘下耳塞,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丹枫,我没听见。” 他看到被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晕厥过去的人,那人垂落下去的衣角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逐渐弄湿了神策府的椅子、现在正沿着椅脚往下,浸润神策府的地板…… 腾骁将军的反应不怎么大。 他已经习惯了神策府中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篓子了,一群人在神策府种地……笑死,某次是谁来着,把一筐土不小心打翻了,后面又有个谁脚下一滑,将水泼得到处都是。 于是乎,就这样水多了加泥,泥多了加水,神策府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片沼泽地。 从那之后,将军就彻底磨灭了一切火气,变得十分平和了。 他视若无睹地请一旁正在争辩着植物若是剁碎了,能否做为饲料,养育全新的植物;如果不行的话,能不能先把这些饲料喂给步离人,然后再用步离人来“烹制”种田肥料的十王司与丹鼎司专家前来处理这只岁阳的问题。 而当将这个任务交给专业人士之后,他决定稍微和丹枫寒暄两句。 于是,他“友善”地问候了尚未毕业的少年人们是否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回家作业。 令夷有些心虚,她小声说:“还差最后一道大题,有点不会做,我想过会儿请教下景元哥。” 令夷虽然选榜样的眼光一般,但本身还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好孩子,腾骁将军微笑着点点头。 景元:“下课时间就能写完,挺简单的。” 腾骁将军稍微握紧了下拳头。 这小子,仗着自己聪明,一点儿都不懂得谦虚,这样下去早晚要吃亏。 但是孩子把作业都写完了,而且一般情况下都是能保证百分百正确率的,你还能对他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腾骁将军点点头,发现下一个是应星。 哦,那个让他老怀宽慰的少年啊。 腾骁将军对应星的印象其实很好的,毕竟这是个老实孩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理想中的好学生。 应星诧异地看向令夷和景元,惊诧得不像是演的。 他看起来像是被侮辱大脑。 就仿佛有人真的相信了星网上流传的段子梗——什么“一觉醒来,全世界的工造能力都下降一万倍”,然后拿了个最基础的齿轮结构来问他,说“大天才,这东西你懂不懂?” 应星:“那也叫作业?” * “噗嗤”一声笑出来的是景元;捂住了嘴的是令夷;笑了但是没发出声音来的是丹枫。 腾骁将军没有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他挫败道,摆摆手。 “那你们就留下来吧。” 在十王司和丹鼎司的那两位专家被借去,将附身在人类身上的岁阳萧叶剥离出来的时候,腾骁紧急给丹枫补了下在他闭关期间所错过的重要事项。 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此时正在隔壁推进得如火如荼的植物研究了。 他说到一半,想起来了个问题:“等等,你在闭关?但你们族里那个去丹鼎司的后辈第一次把鳞渊境的土拿过来做实验的时候,说是经过你的特批了?” 丹枫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承认道: “闭关并非闭死关,族内有人走特殊通道向我提出要求,我还是能听见、给出回应的。他是个热心且可靠的持明,我知道他不会把鳞渊境的土用在不合适的地方。” 腾骁的目光往下轻轻地落了一落。 他在看自己的良心。 他的良心此刻在抗议:用鳞渊境的土来实验这种来历未明的植物,其实也挺不合适的。 腾骁将军抵御住了良心的冲击,继续起了方才的话题。 丹枫在听完那简单的、本身也确实复杂不到哪里去的关于植物的来龙去脉,以及它们的功效之后,很认真地赞许道:“的确是好东西。” 随即他若有所思,短暂沉默片刻后,转头看腾骁:“将军,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腾骁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玷污持明族圣地之类的问题,腾骁并未告诉丹枫,《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边上这个看起来很乖巧的狐人小姑娘在参观博物馆的时候心里想着在建木上种菜。 他觉得自己刚才是真的想岔了,罗浮的持明龙尊就不是那种死板的人,丹枫他和当年的雨别—— “或许可以尝试在鳞渊境内小批量种植这些植物,反正封印建木附近的区域早就荒废了,也不会有持明选择在那块地方转生结卵,空着也是空着。” 他看到令夷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丹枫奇怪:“怎么了?” 令夷高高兴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把自己在博物馆内的经历,连带着是怎么对着建木想到这块地、这么高的肥力不用来种地真的可惜了的这么一段讲给丹枫听。 英雄所见略同,丰饶就该用来种地。 丹枫:“如今我对族内的掌控胜过从前许多,只要我下令,龙师们纵然反对,也阻拦不了实行。” “但是不行,至少最近不行。” 腾骁严肃起来,说道,“我们还不能确定植物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关于这个系统的研究已经开展了不短时间,也确实从中检测出了欢愉的命途力量。不过,在假面愚者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以制造破坏、玩弄文明为乐。” “这样要紧的事情,不可不仔细。”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针对植物的研究和利用,本质上都能算是在走钢丝。 丹枫:“克制一些的实验也好。不过,将军您说得对,还是等以后的研究更进一步,再讨论何时将植物研究田转移到鳞渊境这事吧。” 令夷寻思着,这位龙尊大人似乎就没想着要放过鳞渊境。 “再说再说。如果一个不小心,建木那边的丰饶之力直接把植物催生得太过了也不好。”腾骁作牙疼状。 他看了眼丹枫并不以为意的模样,决定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植物险恶,于是指挥着景元去弄点丰饶之力浓度高的土来,又对令夷说:“只种向日葵,种一棵就可以。”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身体往后靠,手往腰间口袋处放。 * 向日葵制造的巨量光明令丹枫叹为观止,但哪怕没有墨镜,他仍然没有遇上眼睛被光蛰痛的问题。 在光明变得过分刺眼的那一刻,一片湿漉漉的白色水雾腾起,隔绝在了他与向日葵中间。 提前戴上了墨镜的应星,从身边两名同行伙伴脸上看出了艳羡。 他想了想,觉得确实。 这招好帅,他也羡慕。 最后,巨亮的向日葵被拔了下来,那枚小太阳被送给了丹枫。 腾骁提醒道:“你的下一次攻击会被强化,记得克制一点。” 丹枫看着开始浑身冒金光的自己,有些不适应地调整了下坐姿。 片刻后,他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问腾骁:“将军可愿意与我切磋两招?” 腾骁拒绝了。 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有一定几率可以发现,他其实正在憋着笑。 丹枫没有强求,只是坐姿变得跟拘谨了一点。 ——一群不管是不是持明族出身的研究员们,扒拉着隔壁和这一间相隔的门,脑袋一颗颗地挨在一起,绝大多数都掏出了玉兆。 少数甚至还对着玉兆的镜头比了个“耶”。 令夷是很能理解的。 持明龙尊不常见,发光的持明龙尊更不常见。 此时不打卡,更待何时? 只可惜,这样的氛围对于丹枫来说还是不太适应,如果用先前在星网上很火的那个十六字母性格分类来给他分个类,那他绝对是个标准的i人……不是,i龙。 “族中有事召唤我,我就先行离开了。” 丹枫向腾骁告辞,随后身形变得犹如水体组成一般些微幻化。 腾骁将军此时还有闲心向身边三个少年介绍:“这是罗浮持明秘术掣空如虹,现在能使用的持明族,估计也就只剩下龙尊和极少数龙师了。在使用秘术之后,丹枫会进入踊跃状态,在这个状态下,他能够用极快的速度移动,甚至旁人都不一定能够觉察到他的身影从身边掠——” “轰”地一声。 神策府的侧门上留下了一个持明形状的洞,上头一对龙角的位置卡得非常鲜明。 “……过。” 腾骁抬手扶额,“踊跃状态下,被丹枫冲撞到的物体都会受到攻击……嗯。” 他回头对那几位还没来得及缩回看戏脑袋的持明族研究员说:“放心吧,我不会把修葺账单寄给持明族的。” 毕竟……腾骁将军心中叹息。 如果他答应了和丹枫切磋,或者,如果他没把向日葵产出的小太阳给丹枫使用,再或者,如果他没想着用向日葵的初见杀提醒一下这位龙尊,鳞渊境最好还是不要随便祸祸…… 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苦果酿苦酒,苦酒自己喝。 腾骁将军一口干下。 这可真踏马的太苦了。 * 相比起多灾多难的神策府,岁阳的问题反而要好解决的多。 十王司和丹鼎司打配合,效果还是相当显著的,名为萧叶的岁阳很快被从受害人体内剥离。 被云吟法术暴击,又被云吟法术治愈了的受害人被送往丹鼎司,他的父母还有姐姐都已经接到了通知,在那边等待着他的回归。 而被剥离出来的岁阳萧叶,则被禁锢在了无形力场之中,接受相应盘问。 同考韶比起来,萧叶实在不是一只很配合的岁阳。 十王司尝试用一些法子来撬开它的嘴,但很显然,纯能量组成的嘴用撬棍是弄不开的——撬棍只会从中穿过。 十王司判官出马,然而效果不佳,正当此沉默时刻,令夷颤颤巍巍着举手:“我可以试试看吗?” 没人反对,令夷走到萧叶面前,手里拿着一颗从包里摸出来的坚果。 她对萧叶说,语气相当认真:“你看,这是一颗坚果。” 萧叶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令夷:“仙舟现在的封印技术已经好到了可以把你封印在死物中,让你无法随意使用能力,也无法脱离的程度,我想请你想想,如果你被封在了这颗坚果里,你的下场会是怎样。” “你可以被送去绿茵场上成为蹴鞠道具,你可以用来砸核桃——这应该不算是同类相残吧?你还可以被用来当榔头或者垫桌子的。” “请放心,比起其他材料来,这颗坚果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特别硬。” 是用鳞渊境的土培养出来的坚果呢!就像是特亮向日葵一样,这也是超坚固版本坚果。 “它几乎不会损耗,就算——” 令夷转头向应星点点头,应星掏出那只迷你金人。 一阵烟尘过后,坚果浑然无伤。 令夷:“这也就是说,如果把你包装一下,送去泰科铵大球馆的话,你应该可以在那边打工上……一千年?可能还短了一点,但就先姑且这么估计吧。” 她将坚果扔起来,再接住;再扔起来,又接住,随后握在手中一阵猛摇。 一旁正把自己的金人拿回去,顺便将刚才开启的烟雾弹模式切换回去的应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脑仁疼。 “而且,我们会在球上写明,这只永不损耗的球,是用一只名为萧叶的岁阳制成的,它在某年某月某日被罗浮龙尊饮月君一招击败。嗯,按照仙舟和公司的关系,要求泰科铵星在每一次的奖杯上刻下这句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吧?” 前面的内容,其实只不过是铺垫。 对于一只雅好人前显圣的岁阳来说,死并不可怕,关键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令夷抓住了这个根本痛点,为萧叶提供了一种不仅被人嘲笑,而且每年还都要被翻出来被人繁复嘲笑的可怕境遇——她成功了。 无形力场中的岁阳崩溃着尖叫,让十王司的判官来盘问它吧,它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恶毒的狐人幼崽。 令夷功成而身退,她兴奋地看向同伴,问:“怎么样?我表现还行吗?” 景元双手一起翘拇指:“特别厉害,真的,我甘拜下风。” 章节目录 18 幕后黑手(二合一) 萧叶招了。 它说,那只名为燎原的岁阳,是在最近这两年才出现的,一开始,它只是一只非常普通、和普通岁阳一样,不算强大也不算孱弱的岁阳而已。 但后来,不知道有了什么奇遇,这只岁阳变得越来越强大,它逐渐开始吞吃其他岁阳,就像是当年的岁阳之祖燧皇那样,用自身强大的自我意识消磨掉其他岁阳的意志,以诸多的岁阳融聚成更为强大的个体。 弱小的岁阳是不敢靠近那些强大岁阳的,毕竟被吞下就意味着死亡——而萧叶,是惧怕死亡的岁阳质之一。 像是它和考韶这种,已经在曾经的附身中获得了足够鲜明的性格的岁阳,其实也会比那些新生的、对于万事万物都由好奇,但情感和偏向却都淡淡的小岁阳更惧怕自身意志的消亡抹杀。 和考韶一样,它在一场激烈的冲撞之中发现自己逃出了造化烘炉,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萧叶当即开始了对人类的“夺舍”,因为它知道的比考韶多一点。 【岁阳通过寄生,汲取和体验宿主的情感,占夺其自由意志肆意行事。寄生人类的岁阳会沾染上属于宿主的人格和行事方式——这是的岁阳的个体值见很快和获得越发茁壮的个体意志,很难再和其他岁阳联结、融聚。】 “这是我从你们仙舟人那边学来的,我记得,那家伙是个处于实习期的十王司判官。” 萧叶听进去了。 “所以,我特地找到了个满心里相信自己体内封印着上古烛龙,只要有一天机会成熟,就能一遇风雨便化龙的小子。” 它还是有点聪明的,至少知道应该怎样加强自己的个体意志——通过利用宿主性格的方式。 但是在夺舍前期,宿主自身的想法仍然会影响它,这也是它这个办法的劣势所在——因此,在经过了萧叶为宿主提供的那一段增强他信心,让他相信自己体内真的封印着上古烛龙的经历之后,这位年轻的宿主面对着饮月君也迎难而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更没来得及“莫欺少年穷”,就倒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叶也没办法骂这个宿主是个傻逼,毕竟不管是对方的错觉还是对方的自信,都是自己滋养出来的。 况且,这宿主也是它自己选的。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萧叶自诩枭雄,如今倒在了命运的手上,遂长叹一声,道:“我输了,任你们怎么处置吧,就算把我喂给燎原——不过,我想你们应当不会这么做。” “哦,对了。” 萧叶突然想起什么来,补充道。 “你们仙舟人可还记得当初与岁阳之祖燧皇的约定吗?燎原变强大的目的,就是履行当初的约定。” 萧叶被押了下去,暂时送去十王司看管。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这是十王司宣威赫赫,权势极大,但令夷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对劲: 什么别的地方不要的东西都往十王司扔,它真的不是一个超大型的仙舟垃圾桶吗? 但是十王司的判官看起来确实那么的庄严阴沉,这句话她最终还是默默憋进了肚子里,至少没有当面说。 * 萧叶其实是一只非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岁阳,它在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罗浮的阶下囚,会不会被燎原吞了就全看仙舟这边是个什么态度——毕竟,就算燎原再怎么把造化烘炉里的岁阳吃干抹净,怎么变成一只足够强大的岁阳,放在拥有帝弓司命直接祝福的巡猎令使、仙舟将军面前,也还是不够看。 所以,简单点说:它投了。 它不仅给出了燎原的目的,更将自己了解的一切关于燎原的事情都告知了仙舟方面。 尽量给自己减刑过后,萧叶没有多少反抗地离开了。 大概在它的认知中,这种配合也是身为男频网文男主应该具备的素质吧。 另外,它还给仙舟带来了个好消息:当初,它是最后一个从造化烘炉中逃出来的岁阳。 “我感觉到造化烘炉裂开了一道口子,绿莹莹的,里面有些我不喜欢的感觉,但我知道这道口子外面就是自由,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在我通过之后,我回头看,想知道还有多少岁阳是和我一样不想被燎原吃掉的,但是,我看到,那道口子已经消失了。你们仙舟的烘炉有自我修复的功能吗?在我被封印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么高的科技水平。” “嗯,我当然记得一共跑出来了几只岁阳,我还知道它们分别是谁。一个要成为故事主角的岁阳,一定需要拥有足够宽广的人脉网。” “除了考韶,我之外,就只有一个叫阿灼的岁阳离开了造化烘炉。阿灼是小孩子心性,不喜欢和大人相处,只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闹。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们大可以去查验。” 现在,摆在将军面前的就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这只岁阳没有说谎。 因为十王司和工造司都去检查过了造化烘炉,却没能从烘炉上找到哪怕一丁点可以让岁阳逃离的裂口。 那么,这几只岁阳从烘炉中逃离出来,这背后的隐情倘若不探究清楚,便会让仙舟人寝食难安。 是有什么外力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 现在看来,估计确实如此。 那么,再往阴谋论的角度上靠近了想一想呢? 一只被关在造化烘炉中的岁阳,怎么会突然生出想要履行那么久远的、甚至久远到了在帝弓登神之前的许诺这一想法呢? 如果它早就有了这个想法,那么先前还没有被封印到造化烘炉中的时候,它为什么不去做?或者,在被封印进造化烘炉之后,那最初的千年里,它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而是一直等到了现在? 如果它是一只新出生的岁阳……那它则不应该拥有这么强大的、足够吞噬掉其他岁阳的个体意志。 ——所以,是谁做的? * 这样的事情太大,将军一人无法处理,因此很快的,仙舟其他部门的领导也被召集到了神策府来。 做为未成年不能上桌的小孩,在这时候被赶出神策府回去把还没做完的最后一题做完也是很正常的(至于做完的,既然觉得简单那就去辅导,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同学爱是比区区成绩本身更重要的东西——腾骁将军语录)。 但是,这一次哪怕是应星都很有意见。 最后一道大题的教学时间顶多只需要十分钟。 毕竟令夷又不是笨蛋,她只是在十一岁之前都没有机会接触到相应的教育,到现在为止也才学了两年,有一些要靠着刷题才能会的技巧,她现在还没学成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仙舟的危急却是迫在眉睫。 岁阳事件背后一定有一双黑手。 “如果想要粉碎黑手的阴谋,需要做的就不是顺着对方的思路往下走,等对方出招,再接招——我们应当直接思考,这双黑手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一直接招,就会失去反击的时间和精力,一击制敌,那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过,其实将军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保护仙舟的安全对他们来说,是做为更重要的事情罗列在前面的。 仙舟联盟那过分不平衡了的攻防能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身为令使的将军需要考虑的东西过多——但这也是仙舟守序善良的阵营所导致的。 要是仙舟如同公司那样大量地吸纳星球做为自的“战略储备资源”,那么仙舟也会获得足够强大的生命力。 区区丰饶民入侵而已,一颗星球毁了,还有成千上万的星球,联盟的元气绝对不会被伤害到。 但,要是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巡猎的正义性还能被贯彻吗? 还好,将军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他们却不是这样。 “或许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商量。” 令夷立刻同意了这个建议:“刚好,我有点饿了,不如去白珩姐那边?反正她肯定不会让我快去赶作业。” 确实。 因为白珩只会选择愉快地加入。 白珩的级别不够参与到现在神策府中正在进行着的会议里,于是她把自家的客厅空了出来,做为临时的根据地,顺便还点了外卖,并且非常体贴地为每个人准备了包含苏打豆汁儿在内的饮料以供选择。 然后,她也搬了个沙发椅子过来做,凑在边上,开了一瓶苏打豆汁儿不知地多少次挑战自我,一边眨眨右眼:“我这两天正放假。” 意思是,不管是做为监护人背锅,还是做为机动运输专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都行。 “现在我们已知,岁阳能够造成的危害不会太大,顶多骚乱一阵之后,罗浮能轻易恢复平静。” 景元把应星的草稿板拿了过来,为此被应星冷冷地扫视了好几眼。 他在草稿的一角写下“岁阳”这两个字。 “如果这个幕后黑手想要做的,是用岁阳制造破坏,那先将已经变强的燎原释放出来,打仙舟一个措手不及,会比先释放出这些……其实本质比较无害的岁阳好很多。” 站在幕后黑手的角度思考,很轻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白珩点头,随即喝了一口苏打豆汁儿,全身上下的狐狸毛都随着她那紧皱起来的五官炸了开来。 应星:“制造混乱,如果想要用岁阳制造混乱,拖延时间,从而藏起更大的计划,那么幕后黑手已经做了的这些,倒确实是合理、并且是炸了幽囚狱之外最好的选择之一。” 毕竟,燎原好歹也能拖住仙舟的将军——哪怕只有一会儿。 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对于足够强大的存在来说,也可以做很多事了。 令夷好奇:“最好的选择之一?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如果我想要释放烟雾弹的话,为了保险起见,我绝对不会只放一颗。” 应星:“比如曾经被元帅下令肃清的寿瘟信仰,药王密传。” 倏忽曾经就是用这些信仰为仙舟制造麻烦的,当时的将军们被药王密传骚扰得不胜其烦。 他说到这里,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些许:“丰饶信仰!” 已经有过了例子,不是吗? 先前那名已经被逮捕的男子,也就是如今已被遣送回家乡的短生种【小鱼游在森林里】的男友,难道会是罗浮上唯一的丰饶狂信? 毕竟,像是那家伙那般的质量,都能被所谓的“梦中神人”挑选上,可见这位“梦中神人”是真的饿了,甚至不挑到了这样令人震惊的地步。 白珩叹息:“如果真是这样,那将军可是要分身乏术了。” 但白珩很快就重新振奋了起来。 她搓了搓手,对面前的三个少年说:“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现在的情况还好啊——虽说暴露了很多问题,但也不是没人能解决。比如说那个名叫燎原的岁阳,我怀疑镜流就能解决掉这个家伙。” 白珩稍微安静下来,沉思了片刻,还是犹犹豫豫地剧透了一点:“其实……好吧,我想告诉你们应该也没关系,反正你们早晚是要知道的。” “曜青在欧利文等星球的攻势终于突破了封锁,做为联军右翼,他们已经极深地切割进了丰饶民的队伍,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们将步离人的主力吸引过去之后,罗浮就要出兵直扑战首呼雷驻扎的行星。” “如果考韶没被你们俩那么早发现、如果没有《走近科学》这个栏目的出现,又发现了丰饶信徒,等再过段时间,这些脓包平静地发育起来,而那时候将军正在战场上,镜流、丹枫他们都不在的话……” 白珩打了个寒战。 “那时候才是真的要完。” 白珩描述的可能实在是太过可怕,令夷尝试着想象了下后,耳朵和尾巴全都炸毛开来,半天都没能抚平下去。 为了仙舟的安危,或许将军得只身往返,毕竟只有身为巡猎令使的他,才能在短时间内爆发成这样的速度。 那么,正面战场上…… 虽说腾骁将军是无敌的,然而这样疲于奔波,他的精力一定会被消耗得特别厉害。 “但是,脓包被提前挑破,就不足为惧了嘛。”白珩帮着她一起把炸毛的尾巴抚平,“还是那句话,我怀疑那只岁阳在镜流手下都撑不过三招。” “至于说丰饶信仰传播这事嘛……我觉得到时候有你们三个在就能解决。” 白珩掏出玉兆,美滋滋地当场开始编辑发给腾骁的短信。 * 白珩家里能够分析出来的结论,神策府中若是分析不出来,那就着实是贻笑大方了。 诚然,景元应星之流是天才,但江山代有天才出,就算上一代在质量上稍逊一筹,但他们也经历过了更多的历练,从经验和信息把握上都要胜过这一代的小年轻。 因此,在这场会议的刚开始,就有人在劝腾骁,直接去把造化烘炉里头那只名为燎原的岁阳抓出来,暴揍一顿,给它打得火散神乱,从燎原变回无数的小岁阳,继续乖乖地给丹鼎司烧火炼丹。 这个提建议的,正是现任丹鼎司司鼎云华女士。 别的不说,腾骁并不想评价这位女士的其他建议,但至少这个建议还是很靠得住的。 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与其坐等对方的下次变化,不如直接把桌子掀了,管对方手里握着几张牌,牌面是好是坏,反正,只要牌局不存在了,好牌坏牌都无所谓了。 云华女士:“速通罢了。” 绝大多数的游戏玩家之所以需要一关一关地打过游戏,除了狗策划不允许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需要在一关接着一关的游戏中锻炼自己的游戏意识、操作水平、获得角色经验、提升等级强度…… 但是腾骁将军需要吗? 如果现实是游戏,比如说宇宙online,那么他的账号就是整个游戏服务器里面最高级的那几个之一——再往上,到星神的层次了,那得叫游戏gm。 他直接点最后一关,都能一发平a但是打出暴击,把关底的boss钉在墙上,连什么二段血条、三段外表换装……都别想触发。 云华女士说到这里,摇了摇头,道:“不对,让将军您上,这是杀鸡焉用牛刀,兴许……让镜流剑首来也行?” 镜流也在座中,她闻言后,抱着剑抬起头来:“我可以。” 腾骁想了想。 其实他觉得镜流的天赋是很吓人的,如果不是她在战场指挥上没什么天赋,而且年纪也大了,估计顶多再有个一两百年的光阴就要堕入魔阴身,镜流也会是他非常寄予厚望的将军备选。 不过,对付一只岁阳而已。 这还用不上战场指挥,更和岁数无关,因此他赞许:“好啊,我为你压阵。” 镜流径直站了起来:“那现在就走吧。” 镜流起身的速度太快了。 她赶路的速度也太快了,同样的,她出剑的速度也太过于快了。 因此,当镜流的剑将燎原那分明是纯粹能量体的火焰状身体都给封在了一块冰中的时候,白珩的消息才将将送到。 她,以及少年三人组来得及看见的,就只有镜流收剑那瞬间的动作。 应星托着下巴。 景元心惊肉跳,生怕他来上一句:“你师父用剑那么帅,怎么不见你什么时候也来上一招一剑冰封?” 但还好,应星开口后说的是:“你师父用的剑质量一般,以后要是有什么好材料,我可以帮她打造一柄更好的。” 景元松了一口气,随即打蛇随棍上,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那若是好材料够多,应星哥也帮我打一把武器?” 应星:“……” 他憋了半天,吐出俩字:“收费。” * 一方面是准备充足的仙舟,最强战力top1和top2的齐齐到场,另一方面是还没来得及发育完全、毫无防备,甚至连可以操控的傀儡都被提前清场,战斗力打折了起码50%的岁阳燎原。 啧。 燎原被打散,绝大多数被保持着冰冻的模样,一块块扔回了造化烘炉里面,为丹鼎司的炼丹大业继续提供环保的清洁能源; 只剩下核心的,其中包含着它最早记忆的那个碎片,它被关在了无形力场里头,由将军审讯。 因为白珩发来的那条消息还算及时,所以,这个审讯过程,少年组好歹还没有错过。 燎原出乎意料的是个直性子,被击败了之后有啥说啥,只一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一边表示自己未来会再次融聚,变得更强,直到堪为腾骁对手——再来同他决战。 它的诉求非常简单:正如萧叶所说的那样,他对当年燧皇和仙舟的交易耿耿于怀。 那是一场大战,仙舟处于危急存亡之刻,在要紧关头,那位传闻后来成了帝弓司命的凡人英雄和燧皇达成协议。 岁阳有限度地夺舍他们,他们使用燧皇的力量去打赢这场战争——之后,多少人能够回来,燧皇便能够彻底夺舍多少人。 然而战争过于惨痛,英雄一去兮,竟皆不复还。 于是,交易不了了之,仙舟人记得这桩往事的,也不过是寥寥少数。 燎原的想法,就是战胜仙舟将军,完成当年燧皇没能完成的夺舍。 有一说一,腾骁其实能够理解燎原。 但是,谁叫对方是岁阳呢。 他冷酷地问:“你是如何产生这个想法的。” 燎原:“从知道有这么一桩往事开始,人类可以不守信用,但岁阳有债必讨。” 腾骁用舌尖顶了顶牙,又问:“你是何时知道的?” 燎原:“从诞生起,我不知道按照你们仙舟的历法,我是在什么时候诞生的,但我确定,我诞生在造化烘炉之中,我是由另一只岁阳分化而来,我生来具备比别的岁阳更强的个人意志,我比它们更执拗,更在意荣辱,这些既往的事情,我一桩都不会忘掉。” “最初,我有些混沌地过了一段时间,然后我开始觉得无聊,我同其他岁阳交流,聊着聊着,我就听说了这段往事。” “我萌发了如今的志向,感谢对方告诉我这段历史,然后我吞下了它。” “我开始重复一个循环,吞下其他岁阳,花时间消化它们,一开始,我做得很隐蔽,但后来,随着我逐渐变得强大,我不用再掩盖我的行为,我开始大量地吞食其他岁阳。” 这点燎原最为核心的星火之精上下浮动着,它等待着对面这位将军的下一个问题。 当从腾骁口中听到“你知道那三只岁阳是怎么从造化烘炉中逃出来的吗”这个问题时,这只岁阳终于不再上下飘动。 它有些迟疑着,说:“很奇怪,我记得那一天,仙舟的将军,我记得非常清楚——它们本不应该成功出逃。” “但是造化烘炉上出现了道传送门,我知道那不是造化烘炉坏了,而是有一个比我强大的存在出手。我感觉到了很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我甚至下意识地想要融入对方。” “我冲了上去,对方或许是担心我离开造化烘炉,那道传送门在我靠近上去的时候便消失了。” 岁阳怪异的眼睛盯着腾骁:“仙舟的将军,我知道你在调查这件事背后的人,请相信,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站在一起。” “在造化烘炉中的时候,我思考了很久——直到终于在一个瞬间,我想到了,我知道那气息是属于谁的。它属于我的创造者,那个分化下了我的大岁阳,我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仙舟的将军,哪怕我的志向万古不改,而且我也将为这个念头一直活下去——我也想要知道,我的一生是否为人操控。” * 上课上到一半,被整个班连锅端去神策府的令夷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将军是要让我们清扫罗浮上的寿瘟信仰吗?” 她还记得先前白珩发给腾骁的消息——那提议石沉大海,但她相信腾骁将军不至于对他们冷处理。 现在看来,念念不忘,确实必有回响。 但是到了神策府中,她却发现,此次将军召唤,好像不是为了寿瘟信仰。 而是一个…… 去往仙舟之外的星球,执行重要的特殊任务? 令夷很不明白——不过,腾骁正要解决她的不明白,在被将军请入座后,她很快得知了令她瞠目结舌的消息: 经过漫长的研究,仙舟终于可以确定,先前那主张吃短生种延寿的寿瘟信仰,与这只名为燎原的岁阳,其背后的推手都是同一个存在,毁灭纳努克麾下,资历最浅,但绝不意味着最不危险的那个令使。 以玩弄文明为乐,善于挑起内讧阋墙,制造一切精神的破灭,信仰崩毁、精神瓦解、文明覆灭、希望弃绝—— [反物质军团]绝灭大君,幻胧。 章节目录 19 向日葵立大功(九合一) 定出发的时间是十一月五日,四日那天晚上,芙尔娜为他准备着出去要用的东西。 少康的复国大军先后攻克了寒浞的两大封国,仅剩穷石一地的寒浞已经是危如累卵。 而更加恐怖的是,在眼前,根本不可能只存在一头上古尸煞魔。单单不去看那一座座高耸的坟堆,只是将目光落到那一口口不知通向何处的幽暗地穴时,也知晓,那下面定然也藏着上古尸煞魔,每一口便是一头。 听到刘蓉没有起疑心,张伟不由的放松了下来,又将王敏搂在怀,抚摸着佳人柔软、性感的娇躯。 不过他还是抬起了头,但一抬起头,就让他有些愕然法克,还真有? 移动到视线的中央,是芙尔娜挂满泪水的脸颊,手忙脚乱地为他做着检查,同时也在不断的做出询问。勉力地挣扎出一个笑容,他望了望缠满绷带的手臂。 并非是那种依靠着机体强势上的强,而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无懈可击——强大的机体出力,甚至与罗罗娜的rx-0完全解开约束时候的力量相仿,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名驾驶员甚至能驾驭住罗罗娜都无法完全掌握的度? 在兴安州城内,有一家很出名的蒸面店,就背靠着汉江,店面不大,却是客流入住。 身上的感觉……很痛。从未感觉到这样痛过,随手一摸,无处不是黏呼呼的鲜血,眼里也是湿湿热热的,是眼泪吗?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这一次自己真的很想哭出来,单纯因为这痛楚。 西南的方向,巨大的淡银色光芒从天空之中接引而下,不同于一般祭典时由魔法师们祈祷产生的圣洁银白,这是属于毛球特有的柔和光线。 铁拳,张天生想要获得的技能就是铁拳,是的,很简单的一种技能,可是却是很有效的近身攻击手段,这样子的一种近身攻击能够让张天生有办法和刀疤猴子的手刀一较高下。 “那日渡……渡劫!失败!”脑海中不断的翻涌起刚才徐魂仙说的这句话,樊紫风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子,那脑内压一下子就冲击到了自己的耳膜,然后就是一阵巨大的耳鸣声传来,口中直接就吐出一口鲜血。 黑幕再次朝着余超盖下,看准时机,余超咬着牙身体凌空飞起,朝着黑幕中间就是钻心一脚。 眼看着越来越多人接近祭台之前,王昊终于也是不再迟疑,沉声说道。 杨婵这么一心软,我反倒坚定了内心;男人,说得出就要做得到,否则岂有颜面面对前世后人? 她刚想着,等一下故意打得慢一点,这样最后就不会是她赢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谁打倒的人少,云昊归谁了呢? 当时单公公猛然侧头躲避,但林诗韵也不是吃素的,手腕翻飞之下,一剑“呲”的一声,贴着单公公的头皮刺了过去。 而另外一面,训练有素的十万异魔军团,也是纷纷发出了攻击,开始进攻,准备突破眼前的万剑大阵。 恩恩,虫族的生物通讯功能还是很强大的,不用依靠任何设备居然都能跨星球连接传递信息。 而杀手冷面怎么也没有想到,孤星的实力,竟然这么强悍,而自己,竟然不是他的一招之敌。 吴成林也是没有任何谦让的意思,他直接走在了前面,这一刻他走路都是显得那么的自信。 看到这样的他,冷凌云恍然间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意识中挣扎的灵魂,忽然有些不忍心靠近,生生停在了原地,就那样看着他,一时间神情复杂,生怕自己上前打扰了他。 可惜四不像本就不爽,他是曾经高傲的妖族天庭妖将,就算是算着修炼者,那也是接近道果级的强者,可圣人根本不把妖族当成同等待遇的生命,直接强行封了天灵拉回家当牲口不说,平时还用链子绳索拴在门外看门。 加上他们主场作战,气势上就占据了优势,相信此次一定能够扳回一城,一扫前耻。 卡尔不禁无语,却没法反驳。因为仔细想想,这些好像都是事实,古魔法帝国虽然强大,虽然辉煌,但是却还保留着某些从巫师时代带来的残酷本质。 每年军队的采购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这一点相信很多人都是清楚的知道的。 眨眼间,整个街道,整个街区,整个银潮之城信徒尽皆跪服,只有寥寥几人站立。 老爷子这两天过的不好,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不好的两天,自己得意的儿子这种冷淡默漠然的样子让他心伤,自己宝贝孙子远在他国让他心情沉重低落。反正,就是很不好的情绪状态。 毕竟这事几乎整个江陵城的百姓都知道。张居正与戚继光闲话的时候顺带提及是再正常不过了。可问题是老泰山怎么知道他想要把水泥在军中推广的? 一百名身着黑衣的佛郎机人都攀上了石崖,等待桑切斯的下一个命令。 “哼,蝼蚁,你以为我会让你自爆么?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魔天冷酷地说道。 终于放弃一切念头抱着老娘渐渐冰冷的身体失声痛哭,眼泪一直模糊着双眼,好希望老娘能够睁开眼睛再看一看我,哪怕就一分钟。 章节目录 20 向日葵来承认 “没关系,这件事我既然敢做,就有把握,放心好了。”扭过脑袋江白就开始安慰周围的人,根本就不管北堂雪那铁青的模样。 这边江白答应了这件事,周围的人也不敢说话了,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再多说。 “你对我做了什么?”念儿赶紧摸着脑袋,可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不出所料,从第二天开始就出现了大量的伤兵伤重不治,这些士卒绝大多数都属于邺城大军,邺城降兵伤兵众多,很多人都没有挺过去。这个年代伤兵究竟是能不能闯过鬼门关,真的只是看运气。 眼见心爱兵刃被折断,满脸傲然的男子,眸中更是闪烁出离愤怒的火焰。 对于骤然现身的叶凡,两位院长顿时吓了一跳,瞠目结舌,他们愕然于前者的速度,鬼魅一般,简直就是来无踪去无影。 这个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狂妄自大的想要挑战翟天启这个隐藏在炼丹宗这么久的一个超级天才,这不是闹呢吗? “当我醒来的时候,裴广远、黑衣人和镖车都不见了。我在死人堆中找到了受伤的张新,与他一起将你祖父的尸体带回了镖局。而其他镖师的尸体,我们也没有能力带走,只能是就地掩埋了。 “哪天雾散了,光凭着这些雪莲花,我们几个都能够发大财了。”曾宗林笑道。 两次误解过后,花仙子对叶凡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不觉间对其称呼也改为了少侠。 所以在知道雪兮出事不见后,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反倒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不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得有几百米,虽然我中了毒,但是身上的道家法力还是存在的。而且南瓜没有受伤,腿脚稳健。 和前些年风云宴一样,变动的只是统领而已,区长仍旧还是那六人没变。 等到力量积攒足够,我族就能称霸天下了!”白长老说着,露出了雄心壮志,让其他长老也附和了起来。 听到这话,仙灵公主的脸上明显掠过一抹犹豫。那石洞中的寒气太过可怕,令她心中升起一股难掩的恐惧。 “呵呵,都是为了我嘛。”南宫月心情很好,感激一笑,要不是姬曼丽,说不定会溺亡,起码也会得一场大病。 她只是把杜蓉打晕了,并没有用上全力,所以对方只是受伤昏迷但却性命无碍。 之前还有些希望打败紫猛蛟,现在看到希望破碎,自己这行人竟然完全不是对手,他们也都露了怯,打算先逃离这里再说。 漫天的残破兵器爆射而来,尖锐刺耳的破风声不断响起,震得叶狂耳膜刺痛。 白晓在白天听到了郑晓晨说道南区线人之后,便去察觉一下这位线人的情况。 “子夏,你不会是想把手中的那些版权都给授权出去吧?”陈华胜突然问道。 听了前因后果,刘子夏本来是不打算管这事的,毕竟感情方面的事,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沐妍对于黄色其实是没有什么注意的,被李子龙这么一说,感觉黄颜色也是一种不错的颜色了,虽然他们各自喜欢的颜色不同,但是他们几乎在某个问题上是有特殊的癖好的。 这里是另一处山头,和来时的路已经不一样了,天黑压压的,在山林间视野更差。袁逸也不认识哪是哪,只是朝山下跑,大步迈开,一跳就是十几米,速度倒是不慢,可这里的大山是连成片的。 听着周军的话,沈瑞可是不能忍受他这样的颠倒是非?刚要替龙风解释一下,突然感觉道自己的嘴唇被什么堵住,低头一看竟然是龙风的手,气氛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剑直奔他的面门。 王涵这么一提,好像生怕谁输了不会履行承诺一样,让不少人都心中一凛。 “老外婆,您说的是真的?我怎么没看到那颗红鸾星呢?您给点提示好不好,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刘光溢摇着老外婆的身子撒起娇来。 “当然是真的,干嘛这么问?”弯弯推开了他,往自己身下摸了摸,她是想找件衣服穿上,然后进浴室洗个澡。 楚辰走到了馆内,由于仙气四溢的缘故,周围一起衰败的景象都渐渐恢复。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明白,夏月慈善基金会是真的在真心地做慈善。 蔚言余光瞥见一道目瞪口呆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机械地转过脑袋,用一脸白痴的笑意看着视线的主人。 卓南当然不知道蓝正豪现在的想法,他又没让大脑去探自己这个准岳父的脑子,窥测自己人想法的事情,卓南是不会干的。 不过我哪会给他想的机会,一见他接不上话,我赶紧说了一句,“新来的吧?连人都没记熟,怎么当门卫的!”说完我拉住林月的手就把她往里拽。 不知道是高管家或者是程威和别墅里的保镖说了什么,这些保镖看到我带着几个陌生的外国人进来,甚至连问一下都没有,直接就是放行,仿佛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这时候的黄兴,已惊得一身冷汗,心想,这个警察一定是个革命党人或者同情革命党的,要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我有事,接下来的二对二,我也不参加了,对不起了轩辕天,不能和你组队了。”这是林尘出场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说完林尘头也不回,直接跳下灵斗台,径直地离开了。 她再次挣开眼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的宋慧已经换成了何烨华了。 “走,跟上!”阿呆一招手,自己第一个跟了上去,我和光头带着几个兄弟跟在后面。 公韧过来扶起了孩子,用袖子擦着他身上的米粒子说:“好孩子,不哭,不哭,叔叔再给你弄一碗去。”这边正哄着孩子,那大黄狗却突然脖子一伸,痛苦地嘶叫起来,叫了没几声,口吐白沫,四腿一伸,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