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爽!贵女重生后团灭户口本》 章节目录 第1章 重生后,懦弱郡主欲翻天 “不!”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沉寂的夜空。 萧文君眼睁睁看着禁卫军粗暴的划破自己隆起的小腹,取出她腹中的胎儿,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她疯狂地挣脱被钳住的手脚,下一秒就被人狠狠压在地上,溅起一阵水花,目眦欲裂的望着内侍将孩子抱走,直至从眼前消失。 “呵!宇文曜,就等不及了吗,连最后这一个月都不想伪装下去了吗?” 萧文君麻木的躺在血泊中,雨水和着血水,浸湿全身,她披头散发、衣裳凌乱,无往昔一分身为皇后的尊荣。 那如淬了毒的双眼,此刻更像来自地狱的修罗。假如重活一次,一定让他们百倍偿还!!! “听说了吗?冷宫的那位已经薨了。”一个小太监悄悄说道。 “是啊!那位命可真硬,撑了三天才走的。”另一个小太监附和道。 “说来也惨,曾经风光无限的萧家,如今一个人也没有留下。” “不想死的都给我闭嘴!如今是新后册封大典,活儿多的做不完,仔细你们的皮。”领事太监道。 ------------------------------------- 兰陵,萧王府内院。 萧文君被一阵剧痛惊醒,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描金雕花大床,床头的梳妆台和窗边的矮榻,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自己的闺房不是已经被大火烧毁了吗,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恍神片刻,萧文君伸手摸向腹部,小腹平坦没有狰狞的伤口,孩子去哪里了!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慌忙地坐到梳妆台前,镜中稚嫩娇美的小脸,因过度惊恐、不解而显得有些扭曲,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不是梦,她重生了,回到了萧王府! 生前的种种如走马灯一样,一一在脑中掠过。 从遇见宇文曜,助他步步为营夺得这天下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到抄家灭族、至亲惨死,就连腹中的孩儿,只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也被他夺去。 从前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怨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风吹过,浑身汗湿的萧文君打了一个激灵,头脑瞬间清明。 “郡主,不好了!老太君突发恶疾,这会儿已经快不行了……”萧文君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冲入房中,扯开嗓子就喊叫起来。 闻言萧文君立刻起身,像离弦的利箭往老太君的翠竹院跑去,跌跌撞撞的还与门口的丫鬟春夏撞个满怀,她眼中一亮,真实的触感提醒她此时春夏也还活着。 在去往翠竹院的途中,萧文君整理了下前世的记忆,确定自己重生回到了九年前,祖母发生意外的这一天。 而这一天就像是一个诅咒的开始!所有的不幸都在此之后发生,自己也在一年后就嫁入皇家。 因为没有守孝满三年就嫁给了宇文曜,这件事被整个大齐诟病了多年,连累父王兄长也被人指摘。 自从祖母去世后,萧王府就再也没有人疼爱她了,父王兄长都不在府中,日日被三房欺压,不然不至于那么匆忙的就成亲了。 没想到上一世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却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老天有眼,自己绝不辜负这再活一次的机会! 这辈子不仅要救下祖母,自己更是要活的畅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改变萧家的命运! 想起上一世,自己太慌张,先是骑马出府找了大夫,等到把大夫带到祖母面前时,因为时间拖得太久,已无力回天。 祖母去世后,萧文君逼问了大夫,才知道祖母真正的死因,也牢牢记住了施救方法。同时查清楚了祖母因何突发疾病。 此时,翠竹院内充斥着吵闹声,正堂罗汉床上躺着一位眼神涣散,脸颊青紫,口唇紫绀的老妇。老妇气息微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闻风而来的萧家主子们也只是围在她身旁,不敢上前。面上皆露出焦急之色,但都不达眼底。 萧文君狂奔进翠竹院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情景,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正是最疼爱自己的祖母! 她眼中蓄满泪水,顾不得四周,一把推开旁人,跑了进去,身后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来得及,她赶上了,萧文君脑海中只盘旋着这个念头! 萧文君将老太君身边的嬷嬷推开,心里早将这抢救方法,练习了无数遍。 她长吁了一口气,扶起老太君,自己从身后抱住老太君,双手握成拳头抵在老太君胸口,用力向上挤压。 不过她刚重新回到这具身体,身体还有些不太适应,险些摔了一跤。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人正对着老太君做着怪异无礼的行为,被弄懵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口诛笔伐。 “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还不快来人,把这个疯女人从祖母身上拖下去!”二小姐萧淑玥刚才被萧文君撞倒了,出声尖叫道。 立刻有两个婆子上前,准备过来拉萧文君。“这……这不是……郡主吗……”说完,回头用眼神询问萧淑玥。 “萧文君!你这是干什么?”萧淑玥厉声说道。 “你们谁都不要动,我在……救祖母……”萧文君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祖母身上,连说话都顾不上了,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快点再快一点! 此时,围观的众人连退了几步,反而开始指责萧文君,想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她的头上! “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又不是大夫,哪里懂得这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是啊!你看现在这副模样,跟个疯子似的!三爷也快过来了,应该让他来做主!” “老太君可是我们萧府的主心骨,岂容你胡作非为,你可担当得起责任?” “祖母平日里,最疼你了,你就这么着急害她吗?要是祖母有个好歹,我可不管你是什么郡主,定将你送入官府关进大牢!” “不行!不能让郡主继续疯下去了!姐妹们,我们一起把她架走!”一个丫鬟喊道,旁边几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萧文君此时抬起头来,额角上布满鲜血,因为刚才跑得太急,不小心撞破的。她长发披散,眸光锐利,血液沿着脸颊侵染衣襟,如同从地狱中重生的修罗一般。 萧文君面无表情,眼眸冷锋一扫,就吓退这群跨步上前的丫鬟,为首之人腿一软,竟跪了下来了。 “这……这郡主怎么跟平日里不一样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这丫鬟抓住同伴的手,挣扎着爬了起来,小声后怕道。 被萧文君的气势所慑,整间房子里,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收敛言行不敢碰其锋芒,又各怀鬼胎,计算着这次意外事故后自己能得多少好处。 尤其是萧淑玥,眼泪都酝酿好了。就等着老太君去世,可以第一时间哭出来,成全她贤孙的美名! 他们看着老太君气色越来越差,心中的盘算越发笃定,现在只等着老太君咽气了! “咳!咳!咳!” 终于,一阵咳嗽声响起,老太君忽从口中,呕吐出一粒成人拇指大小的果核。萧文君见祖母面色好转,终于松了口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大夫到了,快速速让开!”听闻此言,堂中的众人自动让出路,一个背着药箱的小厮,拉着一位气喘吁吁的老者从人群中跑出来。 章节目录 第2章 好吃吗?这是你养的畜生 “大夫,您快看看,我祖母现在如何了?”萧文君心下稍安,这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世被自己逼问过的大夫。 大夫仔细地检查过后,直言还好救助及时,此病看起来凶险,只要吐出异物就无事了。 现在已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开一剂药方调养即可。并交代,这几日饮食也要特别注意,下次再卡住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下还在等着看戏的人都傻了眼,萧淑玥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胸中被一口气堵着生生憋出了内伤。 回过神来的这些“孝子贤孙”,见风使舵起来完全没有顾虑,似乎上一秒的算盘从来没有发生过。 “祖宗保佑,老太君安然无恙,我们终于放下心来。” “是啊!真是佛祖保佑,我愿意亲自去寺庙祈福还愿,捐一年的香油钱。” 老太君将手边的茶盏一掀,顿时在地上破碎开来,四散飞溅,全场立刻噤声,老太君显然动了真怒! “都给老身滚出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老太君也是见识过风浪之人,并不惯着他们。 老太君奄奄一息之时,虽口不能言,但耳朵没聋、眼睛没瞎、脑子还是清楚的。眼前的这些人,谁是真心谁是虚情假意,一眼就能分辨。 被骂的众人脸上都讪讪的,躬着身子,飞快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萧淑玥还在想着心事,突兀的杵在原地,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二姐姐,祖母让你滚出去呢!怎么,还要祖母再请你第二遍吗?”萧文君看着萧淑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玩味地说道。 上一世,在祖母去世后,萧淑玥对自己的凌辱变本加厉,甚至趁自己重病体虚时,勾结大夫,给自己喂下了毒药“玉碎丸”,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咳坏了一副好嗓子。 这一世,祖母活下来了,许多事情将会改变,而自己也必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萧淑玥自记事以来,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气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狠狠的瞪了萧文君一眼,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文君!你先回房梳洗,晚些时候,祖母再找你说话。”老太君心疼的擦去萧文君额角的鲜血,满脸疲惫地说道。 回到晴玥阁,萧淑玥越想越气,照例准备唤白灵过来,每次摸着白狐顺滑的皮毛,她的心情能愉悦几分。但这次喊了几声,也没有听到熟悉的铃铛声。 这只白狐是哥哥花重金买来赠给自己,此白狐非常通人性,又温顺灵巧。萧淑玥十分喜爱,给它取名“白灵”,还特地为它打造了一枚纯金的铃铛挂在脖子上。 萧淑玥平常只轻唤几声它的名字,小白狐就会从某个地方窜出来,用柔软的身体蹭萧淑玥,两只狐狸眼里盛满了讨好。任谁看了,心如钢铁之人都会化成绕指柔。 “院子里都找过了吗,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萧淑玥问道。这狐狸是自己私下养着的,除了晴玥阁的人,没有几个人知道,千万不要被其他人先发现狐狸的踪迹。 “院子上上下下都翻过一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老太君出事之后,就不见了。”丫鬟都快急哭了,二小姐心胸狭窄,打杀过不少下人,自己弄丢了二小姐最爱的宠物,不死也要脱层皮。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赶紧多派几个人出去找!要是找不回来,打断你们的腿!” “小姐息怒,不要因为这群奴才气坏了身……”萧淑玥刚得宠的丫鬟红豆边给主子扇风边说道。 啪!萧淑玥胸中一股无名火起,一巴掌将红豆扇倒在地! “你也滚去一起找!找不到统统卖去妓院,你们加起来卖的价钱还不如我的白灵!” 萧淑玥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莫非是自己路过翠竹院时,白灵偷跑出去将老太君吓成那样的吧? “是,二小姐!”晴玥阁里的下人跪成一排,战战兢兢低着头齐声答道。 “只要找到白灵了,第一时间告诉我!”萧淑玥补充道。 直到人来传晚膳,晴玥阁的人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找到,萧淑玥只得独自先去花厅,其余人继续寻找。 晚膳时间,除了萧老太君,萧家的主子们都齐聚在花厅用饭。因为发生了下午的事情,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个新奇的锅子上桌。 “这是什么锅子,还挺特别的,这些小碟子都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京都现下最时兴的火锅,将烹饪好的食材放入锅中,锅底下放着炭火,既可以给锅子保温,又能让锅中的食材越煮味道越香。”萧文君笑吟吟道。 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京都传来的可都是好东西。 就连萧淑玥都暂时忘记了白灵的事情,夹起一块肉品尝起来,此肉一入口,萧淑玥眼睛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艳,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过了一阵后,三爷招来管家,问今天的菜式是谁做的,尤其是这个火锅,烹饪的是什么食材,肉质细腻鲜美,紧实弹牙。 “爹爹,这个火锅确实不错,下次就算是招待兰陵城里的贵客,也不会堕了我们萧家的面子。”萧淑玥对着萧三爷道。 “管家,吩咐厨房明日再多买一些。”萧三爷也笑呵呵的点头说道。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吃一顿火锅驱驱寒意,顿感身体舒泰。 “回三爷、二小姐,今日晚膳还是依照府里的惯例,没有增加新的菜式。那道火锅,是郡主为庆祝老太君逢凶化吉,亲自掌勺的。定是郡主厨艺超群,将这火锅做得美味无比!” 管家边说边吞了口水,一会儿定要去后厨尝尝,哪怕是锅边料也是好的。 “二姐姐,你来试试这个,肉沾上这蘸料,味道更上一层楼!”萧文君突然端出了火锅盘的小碟子,里面竟是些香料磨成的粉末。 “确实不错!三妹,这火锅是如何做的呀?”萧淑玥感受到萧文君迟来的殷勤,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老太君不在,你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地在我面前伏低做小。 萧文君将这火锅的做法细细地讲了一番,突然话头一转:“这火锅做法大同小异,没什么稀奇,倒是这食材有些难得。” “哦!说来听听!”桌上其他人倒是被提起了兴趣,萧淑玥也悄悄竖起了耳朵,只不过用吃肉,来掩饰自己的求知欲。 “今日,从祖母院中回来,路过后花园时,发现了一只野味,于是便射杀了它,我们才有了这般口福。”萧文君看向萧淑玥,萧淑玥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涌上心头。 “这倒是稀奇,我萧家守卫森严,怎么会有野味跑进我萧府?郡主怕不是看错了吧?”有人问道。 “本郡主也是这样想的,可当我射杀之后,竟发现,这野味脖领皮毛下,居然还藏着个金铃铛!” 听到此话的萧淑玥顿时瞪大了双眼,碗筷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 “二小姐,白灵找到了!”红豆冒冒失失地冲了过来,边跑边喊道,她脸颊红肿,手里还提溜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红豆跑得太急,被门槛绊倒,手中的物件居然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正好盖在了萧淑玥的头上。 众人这才看清,这竟是一张刚剥下来不久的白狐皮毛,上面还沾满了鲜血!吃火锅时暖和起来的身体,感觉一阵寒风吹过,浑身的毛孔都冻结起来。 章节目录 第3章 我以为你家教是极好的 萧淑玥感觉一股夹杂着腥臊的血腥气瞬间钻入鼻孔,直通五脏六腑,恶心得她想吐。又惊又怒之下,胡乱的抓起头上的物什像丢瘟疫一般扔到了地上。 她一睁开眼睛,就一脚踩在那倒霉的红豆身上,骂道:“不长眼的贱婢,竟敢将腌臜东西丢本小姐头上!” “二小姐,奴婢冤枉啊!是您说找到白狐了要立刻禀告您的,白灵奴婢也一起带过来了!”红豆吃痛,带着哭腔指着地上那一团白色的东西说道。 萧淑玥回头看着那一团染血的白毛,这不正是自己的白灵吗,怎么只剩下一张皮毛了?那一团污血之下,金色的铃铛泛着幽幽冷光,刺痛了萧淑玥的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萧淑猛然想起,萧文君说的那只野味脖颈处也戴了一个金铃铛,难道自己刚才吃的就是白灵?恶心、恐惧、惊怒的感觉在心中陡然升起,撕扯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看着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脸颊。 不摸还好,一摸下去手上黏腻的手感,让萧淑玥又感觉一阵恶寒,抬眼一看手中的鲜血,吓得她差点一翻白眼晕过去! “啊!”一声尖叫响起,把花厅里所有人的耳膜都快震破了。看着萧淑玥脸上胡乱涂抹的鲜血,听着这尖锐的女高音,都有一种来到地府的错觉。 “萧文君!你好大的胆子,敢杀了我的白灵!还做成火锅哄骗我们吃下!”眼前这满脸是血大喊大叫的疯女人,哪里像萧家王府尊贵的二小姐,分明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萧淑玥,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真丢我们王府的脸!” “那只白狐,杀了就杀了。二姐姐你自己不也觉得很好吃吗,还想再来吃一顿呢?”萧文君冷冷地看着萧淑玥,轻飘飘的说道。 听完萧文君的回答,刚刚吃过火锅的人,都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本想张口就骂萧文君,但又想起刚刚把人家夸到天上去了,再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心中的猜测变成现实,萧淑玥就一阵气血翻涌,再也忍不住恶心,转身扶着痰盂就吐得昏天暗地,就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本来已经忍到极限的萧家主子们,听到萧淑玥惊天动地的呕吐声,也忍不住,都开始呕吐起来。一时之间,火锅的香气交织着酸水味,花厅里的气味变得十分复杂难闻。 萧文君冷冷的看着这群虚伪的人狼狈模样,唇边勾起一抹嘲讽。这就受不了吗,好戏才刚刚开始! 缓过神来的萧淑玥,也顾不得千金小姐的矜持,起身就将桌子掀翻,顿时响起一阵碗碟摔碎声和火苗的噗噗声,被火星子和热汤溅到的小姐丫鬟,吓得连连尖叫。 花厅又瞬间乱作一团,一片狼藉。女子的尖叫声,瓷器的破碎声,救火的呼喊声,整个萧家都热闹起来。 “萧文君,你心思当真歹毒! “你可知道,这白狐十分稀有,是我哥哥花重金买来的,我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萧淑玥扬手就想扇萧文君一巴掌,反被萧文君狠狠捏住手腕。 萧文君一个用力,将萧淑玥顺手重重摔在地上。趴在地上的萧淑玥,恰好与白狐皮的眼睛对上,黑暗幽深的一双眼睛犹如连通地狱黑洞,惊得萧淑玥出来一身冷汗,立刻连滚带爬的站起来。 “萧文君你个贱人,竟敢打我!”萧淑玥此时已经渐渐失去理智。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萧淑玥,我原本以为你家教极好,这种污言秽语不会从王府小姐的嘴里说出。 “况且我事先又不知道这只白狐是你养的,我齐国官家小姐中没有敢养这个的。”萧文君淡淡的说道,好似并不在意似的。 “你竟敢羞辱我?我哪里没有教养了!”萧淑玥气急败坏,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带进了萧文君的节奏中。 “萧淑玥,我为什么杀白狐,你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萧文君不答反问,凉凉地说道,冰冷的眼神直刺入萧淑玥内心。 花厅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萧文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淑玥感觉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萧文君淡漠的态度侮辱了,怒火攻心,口不择言道。 “祖母不是没事了吗?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那二姐姐是承认了!祖母今日的意外,就是二姐姐你造成的!” “你胡说,我哪里承认了!”萧淑玥忙掩住嘴,马上被手上的血腥味一熏,又差点呕出来。这么一打岔,脑子变得更加混乱了。 “二姐姐你的嘴可真硬!诸位请看,这白狐皮毛上有几块紫色的印记,是极品紫色海棠的花汁颜色,这花只有祖母院里才有。” 正在萧淑玥浑浑噩噩之际,突然听到这一句,如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惊恐道。 “我没有,我没想过要害祖母,我是不小心的!我只是带它出去走走,我也没想到白狐会突然跑进祖母院子里。 “是你这个贱婢,是你把白狐带出去的,不关我的事!”萧淑玥语无伦次,胡乱的指着红豆说道。 萧淑玥内心几乎崩溃,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砸下来,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周围的一切都偏离了自己的预想。 “文君,就凭这个海棠花汁判断一定是白狐惊吓到了老太君,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也有可能是老太君出意外之后,白狐再沾染的海棠花汁。”三夫人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女儿后,不疾不徐的说道。 “三婶说的是,仅凭这个确实不能证明白狐惊吓到了祖母。” 萧淑玥和三夫人听完此言,都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我还有其他的证据。”萧文君沉吟道。 三房母女心中一沉,感觉被戏耍了一般,都怒目瞪视萧文君,眼中的恨意尽显。 “春夏,将人都带上来!” 不多时,春夏就领着两个婆子过来跪地请安。 章节目录 第4章 祖宗发飙,有人活腻了 “这几人,诸位都认识吧?”萧文君指着刚进来的这两个婆子问道。 他们当然都认识,一位是为了极品海棠请来专门伺候花草,远近闻名的花匠,另一位是萧老太君跟前伺候的嬷嬷。 “将祖母出现意外前后发生的事情,务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实话实说没有人敢对你们怎样!”萧文君严肃的说道。 “回各位主子,未时三刻,奴家正和往常一样,在老太君醒后开始侍弄花草。 “突然从外面窜进来一只白毛动物,恰好压坏了一支海棠花枝,奴家来不及挡住,这畜生就跑进正堂。 “奴家正准备进去禀告老太君,这畜生似乎听到召唤一样,又飞快的逃走了,这下奴婢瞧清楚了,是一只白狐。 “白狐出现在王府,必然……必然会有大事发生,老奴正准备禀告老太君,正堂就传出惊呼声,老太君却突发恶疾了! “主子们都忙着老太君的事情,老奴不敢打扰,就一直没有禀告,还望各位主子恕罪。”这花匠一口气说完,好像是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听完这花匠所言,萧淑玥眼神凶狠,扑过去就准备掐死对方。此刻萧淑玥就像是落入陷阱的猎物,爆发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二姐姐,何必这么着急!嬷嬷还没有回话呢!”萧文君凉凉的说道。 “回各位主子,老奴伺候完老太君梳洗,就陪着老太君喝茶吃果子。 “老太君和奴婢们聊得正兴起,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飞快的直冲老太君面门而来。 “奴婢们都吓了一跳,那东西似乎也受到了惊吓,转头又飞快的逃走了,我们正想去追。 “老太君却突然说不出话来,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睛发直。 “老奴心里一紧,知道大事不好了,当时只顾着赶紧告知各位主子,那白毛畜生的事情就暂且搁置了。”嬷嬷也条理清晰的说完。 三夫人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人证物证俱在,再狡辩也没有任何意义,正思索着要怎么替自己女儿开脱时。 忽然一声尖厉的女声响起,“萧文君,一定是你指使这几个奴才污蔑我的!” “萧淑玥你动动脑子,老太君身边的人,是我随随便便就能指使的吗?还是你觉得祖母治下不严?” “如果她们说的是实话,那白狐就是这个贱蹄子带去祖母那里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萧淑玥指着红豆说道。 红豆吓得连连跪地磕头,大声哭喊着“冤枉”。 萧文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说道:“萧淑玥,你当我们都和你一样,是个不长脑子的废物吗?” “即使如此,大夫不是说祖母并无大碍了吗?白狐杀了就杀了,你还想杀了我不成?”萧淑玥此时陷入完全的崩溃,更加口不择言了。 “是啊,萧淑玥你就不该死了吗!”萧文君眼神充满狡黠,凑到萧淑玥耳边,轻声说道。 萧淑玥瞳孔一缩,满脸不可置信,她不相信萧文君有这么大的胆子,更加怒不可遏,伸手就掐住萧文君脖子,大声怒呵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捏死你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花厅里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突然就暴跳如雷,言语癫狂。 众人更加印证了心里的想法,二小姐这是被戳穿了心底的秘密,狗急跳墙了! “我看谁敢在我萧王府,杀我堂堂兰陵郡主!”萧老太君身着一品诰命礼服,头戴翟冠箍珠,雍容华贵,面容端肃,气势逼人地缓步走进花厅。 除了萧文君是从二品郡主外,花厅里的人都没有诰命官身,只能行跪拜大礼,一时间将花厅里原有的气氛压制到冰点。 “咳咳!祖母您怎么来了,大夫嘱咐您要多休息的。”萧文君虚扶老太君,站在她身侧后道。 “是啊,老太君,您这么晚过来,小心伤了身体。” “哼!我要是不来,你们怕是要翻天了!我下午才说过的话,你们都当成耳旁风了!兰陵郡主是那么好欺压的吗?”老太君道。 “老太君息怒,我们哪敢呀!不过是小辈间的嬉闹,上不得台面的。” “上不得台面?难道要我萧家人都被这蛇蝎心肠的毒妇杀光,才能上的了台面吗!”老太君将拐杖狠狠一敲,冷哼道。 见老太君动了真怒,跪在地上的人立刻低下头,感到一股压力从头顶瞬间蔓延到全身,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却没人敢伸手去擦。 “晚辈不敢,老太君息怒。”众人惶恐道。 “我看你们敢的很!我要是迟来一步,文君就要被这毒妇活活掐死了!” “祖母冤枉,孙女只是一时情急,才错手伤了三妹,这都是误会。”萧淑玥被这一声声“毒妇”骂得心中不爽,忍不住开口辩解道。 “今日下午你养的畜生惊扰我,差点让我这老婆子命丧黄泉,晚上你又伸手想掐死郡主。哪里那么多的巧合误会,只怕是早有预谋吧!” 老太君见萧淑玥还死不悔改,心中除了怒气,更多的是悲凉。怎么萧家就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孙! 见到老太君神色不对,萧文君赶紧扶老太君在太师椅坐下,眼神示意丫鬟婆子过来收拾狼藉,很快花厅就打扫干净了。 老太君胸中郁气一缓,威严的扫过众人一眼,开口说道:“二丫头,你继续跪着!其余人都起身吧。” “老身在来的路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听说了。人证物证俱在,三房你们可还有何好说的?”老太君犀利的目光看向三房几人。 见无人应答,老太君继续说道:“萧府二小姐,弑杀祖母,残害堂妹,按例逐出家门交与官府处置!” 听到这话,三夫人面色发白,在大齐被家族放逐的人,又是名声受损的女子,进入官府必定是死路一条! “老太君,二丫头犯下此等罪过,是她咎由自取。 “但二丫头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一向心善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今日之事定是受人蒙蔽。 “还请老太君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她一命吧!”三夫人哭的声泪俱下,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老太君闭上双目,褶皱的脸上满是疲惫,摆明了态度不想多说。 “祖母,二姐姐犯下此等错事,祖母的惩罚是极好的。 “然而,萧家是兰陵的第一世家,把二姐送入官府,对我萧家名声不利。”萧文君见到老太君脸上的不忍,轻声说道。 “文君,你有什么想法?” “回祖母,孙女觉得,不如罚二姐姐二十个板子,遣送到庄子里去,对外就说养病去了。 “既惩罚了二姐,没有坏了祖宗规矩,又保住了萧家的面子,岂不一举两得。” “好,就按兰陵郡主的意思办,你们可都听清楚了!”老太君沉思片刻后道。 “回老太君,现在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出城,恐怕不太安全。二小姐纵使犯了大错,总归还是我们王府的小姐。 “今日的板子,儿媳定会亲自去晴玥阁监督,一个都不会少!”三夫人李氏劝解道。 老太君见李氏态度良好,所言也有些道理,便点头道:“明日一早,二小姐就住到庄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接她回来!” “是,我等记下了,绝不敢违背老太君的意思!”萧府众人都躬身答道。 “行了,都退下吧!” “是,晚辈们告退。” 章节目录 第5章 十八岁的年纪,三岁的智商 三夫人带着精神萎靡的萧淑玥回到晴玥阁,一进入书房就屏退所有下人,对萧淑玥喝道。 “跪下!” 萧淑玥吓得一跳,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跪了下来,想到今日受到的委屈和将要面对的事情,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可知道你今日错在了哪里?”三夫人没有管她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娘,女儿没错,都是萧文君那个贱人太狡猾了!”萧淑玥咬牙切齿道。 “都到这般境地,还不知错!我把你养到十八岁,怎么脑子还跟个三岁小孩一样,贱人三言两语就把你激怒得失去理智!” “娘,我错了!我也不知道贱人今天是发的什么疯,和以往完全不一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娘也不知道贱人最近发生了何事,但你如果还是这般蠢笨,做事不三思而后行,一旦老太君彻底厌弃你,只要你在这府里一天,你就难熬一天。” “娘,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留在府里?可您不是答应老太君明天送我去庄子里了吗?” “傻丫头,娘怎么舍得你去那种地方。只要过了今晚,该去庄子的就是萧文君那个贱人了。” “娘,您是有办法了吗?”萧淑玥立马跪走到三夫人脚边,抱着她的腿满脸欣喜的问道。 “嗯,我都安排好了,只需要明日好好装扮,就穿那件新做的月白锦缎衣裙,记得是月白锦缎衣裙。”三夫人心疼的把萧淑玥扶起来,拍了拍她膝盖上的尘土。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外面传唤的丫鬟打断了,老太君身边的赵嬷嬷领着打板子的婆子过来,准备行刑。 看了一眼满脸害怕又不甘心的萧淑玥,三夫人劝解道:“玥儿放心,快出去吧,给赵嬷嬷留个识大体的好印象。今日你受的罪,明日娘定会帮你百倍讨回来!” 尽管萧淑玥不情不愿,还是被三夫人哄了出来。赵嬷嬷看着萧淑玥屁股微微鼓起,显然里面垫了东西。 赵嬷嬷想着三夫人一家嚣张跋扈的样子,不敢当众揭穿,生怕老祖宗百年后给自己清算,所以她假装没有见到。行刑之人见赵嬷嬷没有揭穿,更不敢多说半句。 不多时,晴玥阁响起沉闷的打板子声音和女子的呼痛声。直到深夜,三夫人才从晴玥阁出去。 没过多久,黑暗中萧文君也神不知鬼不觉的闪身离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 “还好,多留了个心眼。”萧文君自言自语道。三夫人所安排之事,正是上一世发生的“巫蛊”事件,自己惨遭陷害,而老太君已故,整个萧府都保持沉默。 “月白锦缎衣裙?三夫人连续强调了两次,定然有猫腻!”萧文君盯着地板,极力搜寻着前世的记忆。 “郡主,你喃喃自语说些什么?”春夏气鼓鼓的说道:“今天你怎么还帮着二小姐求情啊?她都那样对你了!” “我并非帮她求情,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逼三夫人尽快出手!”萧文君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前世今生都和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小丫头,坦白的说道。 “郡主,那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三夫人最疼她的小女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么说二小姐肯定不会乖乖去庄子上的?” “那是自然,我已经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今天晚上必定有所动作。”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春夏,你亲自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跟我一起!” …… 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入萧府内,沉睡了一夜的院落纷纷苏醒。萧文君的晴岚院位置极好,在王府的最东边,也是萧家最接近天亮的地方。 此时萧文君站在三楼窗前,冷冷的看着李妈妈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转了一圈,又踮脚伸长脖子,往院内张望。 “春夏,开门请李妈妈进来。”萧文君语气平淡,似乎对李妈妈的行为毫不在意。说完自己也跟着下了楼。 李妈妈是三夫人的陪房,为人精明势利,也是三夫人身边得力的人之一。今天能派她过来,恰好说明三夫人开始重视起萧文君来。 李妈妈没有直接找萧文君,而是见了她的侄女小桃,见她眼下青黑,显然昨夜没有睡好,“事情都办妥了吗?” 小桃低下头,嗯了一声后跑开了。李妈妈心里一阵窃喜,事情办妥了就好,这丫头胆子也忒小了点。 与萧文君简单请安寒暄之后,李妈妈表明了来意:“三夫人昨晚上一夜未眠,整夜都在自责没有教养好二小姐,让郡主受委屈了。 “这不一早就遣奴婢过来问安,还颇费了一番心思,准备这套月白锦缎裙装,都是现在最时兴的料子样式,三夫人给您和二小姐各做了一套。” 李妈妈一来,就竹筒倒豆子般,将今日来的目的说得清清楚楚了。 “春夏,将衣服收好,送李妈妈出门。”萧文君也不多言。 三夫人院内。 “东西都收下了?” “回三夫人,都收下了。” 三夫人沉吟片刻后说道:“她没有起疑吧?” “回三夫人,郡主和平常一样,客客气气的。” “事情都办妥了吧?” “办妥了!” “当真办妥了?” “奴婢查看过墙角,确有新土翻动的痕迹,也与小桃确认过了!” “嗯!这件事你办的不错,事成之后,论功行赏!天亮了,随我去给老太君请安吧。” 章节目录 第6章 你全家的户口本都在我手里 时间回到昨天夜里,晴岚院内。萧文君带着春夏隐在夜色中,静静的看着四个人鬼鬼祟祟的分散在院墙的各个角落。春夏眼神一闪,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每次和春夏打招呼都笑得腼腆的小桃,春夏轻轻拉了下萧文君的衣袖,萧文君对她摇摇头,示意继续看下去。 只见那四人分散在院子的东南西北四个墙角,一边挖土一边四处戒备的张望,然后偷偷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匣子,放进挖好的土坑里,迅速掩埋。 小桃把土盖好时,嘴里还喃喃自语,“郡主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郡主莫要怪我!” 果然,三夫人还是在今夜动手了!等他们全部做完后,萧文君回到自己闺房,吩咐春夏先将院子里所有人都迷晕,再将小桃带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屋里的灯被点亮。看清端坐在椅子上的萧文君,原本就心虚的小桃,此刻见到正主又惊又怕,在明灭不定的烛光映衬下,一张脸红白交加。 “跪下!”春夏低喝道。 “小桃,我自认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萧文君面色冰冷,语气充满了寒意。 “奴婢不知您在说什么!”小桃虽然现在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强撑着什么都不肯说。 “小桃,你我相识多年,我知你不是吃里扒外的人,你这样做肯定有苦衷。只要你说出来,郡主肯定会帮你的!”春夏声音放缓说道。 小桃嘴巴紧闭,在这初春的寒夜里,她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萧文君见问不出什么,直接对春夏道:“带出去,让她自己挖出来!” 从萧文君闺房出来,小桃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在萧文君冰寒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徒手伸进土里,一想到自己刚才埋进去的东西,胳膊就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会儿胆子就小了,刚才见你埋的时候,胆子可是大得很呢!快点!” 小桃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被人一恐吓,手上的速度快了起来,不多时,挖出了一个小土坑,十根手指也血肉模糊,也在此刻,手指触摸到了冰冷坚硬的物体,她像触电般吓得得连忙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春夏看她那吓破胆的样子,又看了眼土坑中平平无奇的木匣子,眼中充满了疑惑。 “打开!” 既然郡主早就发现了,又走到了这一步,小桃把心一横,眼一闭,伸手就打开了匣子。 春夏在看到匣子打开的刹那,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匣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个精致的人偶。每一个人偶约半寸长,用的上好的丝绸缝制,发髻逼真,五官就像是天生长在人偶上,栩栩如生,可见做此人偶的人手艺之精妙。 细细一看,人偶的面相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视线顺着人偶的身体往下移,上面书写着一行小字,似乎是姓名和生辰八字。 春夏不敢凑近,隔了一段安全距离仔细对比了几个人偶,脑中灵光一闪,难怪觉得这人偶面熟,这不就是三夫人缩小版吗?生辰八字也对得上! 春夏吓得腿都软了,正想对郡主说这人偶邪气太重了,赶紧处理了。却不想萧文君随意拿起一个人偶,仔细查看又翻来覆去的捏了捏。 春夏被郡主惊世骇俗举动吓的都忘了呼吸,当看到萧文君从人偶头顶缓缓抽出一根铁钉,她感觉吹在她身上的夜风更加渗人,仿佛来到了阴曹地府。 怎么看这一切透着诡异和可怖,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也不过如此了!足可见策划此事之人,用心之歹毒! 萧文君将人偶都一一检查后,随手丢回匣子里,再次问道:“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奴婢……”见事情已经败露,本来打算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的小桃,此刻嘴唇哆哆嗦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郡主太可怕了,郡主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难道之前的那些柔弱都是假装的吗? 看着此时还这般冥顽不灵的小桃,春夏急道:“你可知道,陷害主家的下场,尤其是还碰了大齐最忌讳的‘巫蛊之术’。 “不仅你要死,你父母兄弟都得死!到时候你能受得住牢房的严刑拷打吗?迟早都得说,何必走到那一步呢?” 但小桃还是死志已定,李妈妈答应过自己,只要自己死了,就能保全家一世衣食无忧! 见春夏无论如何也撬不开她的嘴。萧文君不想再浪费时间,将一叠卖身契砸在小桃脸上,说道:“你不肯说是因为这个吧?” “我家人的卖身契怎么会在你手里?”小桃瞬间破防,李妈妈不是说卖身契在三夫人手上吗?自己还远远看过一眼确认过了,这又是哪里来的? “你们是我的奴才,卖身契当然在我手里!” “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也许是用来诈我的!”事关父母兄弟的性命,小桃不得不小心谨慎。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上面盖有官府印章。文书造假可是重罪,我敢去官府验真伪,你敢吗?” 此时的小桃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瘫软在地,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被李妈妈利用了,她脸色变幻莫测,直视着萧文君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一时沉默。 萧文君知道她内心正在激烈的挣扎,也不催促,屋子里只听到静静的沙漏,一点一滴在流逝。 终于,小桃想清楚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郡主,是奴婢错了,奴婢死不足惜,只求您能放过奴婢的家人!” “这件事是谁指使你的?” “回郡主,是三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她给了奴婢们这东西,要奴婢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在郡主院子里。” “李妈妈给你们东西的时候,可留下了什么把柄?” “回郡主,李妈妈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不过奴婢无意中听到李妈妈说了一嘴,这做人偶的布料非常珍贵,是京都过来的,在兰陵只有三夫人的铺子里才有。” “这样足够了,明天要是李妈妈来找你,你只要给她肯定的回答,别的不要多说。你全家的卖身契,先留在我这里,这户口本上的人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谢郡主开恩,奴婢知道分寸!” “我听说李妈妈是你的姑姑,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郡主不必试探了,从李妈妈安排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与她就成了生死仇人!”小桃惨然一笑,绝望的说道。 萧文君见小桃到此时都只想着父母兄弟,不为自己求一分情,心中叹了口气。仿佛见到前世的自己,为了爱人家人,也甘愿赴死。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不禁对小桃起了恻隐之心。 “小桃,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后宅的争斗奴婢们掺和进去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罢了,明日一早回了李妈妈,你就带着这些银票和你家人远走高飞。”萧文君示意春夏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放进荷包里。 人终究还是怕死的,小桃听到萧文君愿意给自己一条活路,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她重重的给萧文君磕了三个头,哽咽道:“郡主,奴婢对不起您!还有一件事奴婢没有告诉您,明日李妈妈还会给您送一条月白锦裙,那衣服会让您清誉尽毁,身败名裂!” 听到此话,春夏倒吸一口凉气,三夫人当真恶毒,一个“巫蛊之术”还不够!要是郡主没有动恻隐之心,小桃肯定不会告诉郡主这件事,等到郡主掉以轻心的时候,那明天的会发生什么,不敢想象! 晴岚院的主仆一夜无眠,此时窗外天已大亮,到了给老太君请安的时间了。 章节目录 第7章 二姐要是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翠竹院内,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老太君的气色比昨天稍好了一些。 众人行礼问安之后,各自落座。老太君将一支赤金缠枝牡丹步摇郑重的簪入萧文君发间。 端详了好一会儿后道:“真好看!先前还犹豫给你还是淑玥。你戴上,像极了你母亲年轻的样子,君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祖母,君儿不想嫁人,还想再陪祖母几年。”萧文君依偎在老太君怀里,撒娇道。 三夫人心里急得很,适时打断祖孙俩,笑着说道。 “这赤金缠枝牡丹步摇是皇家御赐之物,老太君和你母妃成婚都戴着这支簪子。既然老太君传给你了,长者赐不敢辞,还是收下吧。” “啊!我拿了二姐最想要的步摇,她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呀!真好看!”萧文君一脸没心没肺的看着三夫人说道。 老太君听罢,用手里的拐杖轻轻敲了下萧文君的头,笑而不语。 三夫人知道这步摇萧淑玥惦记了许久,多次向老太君撒娇求而不得,要是被萧淑玥知道,家里的瓷器古董只怕是又要遭殃了。 看着萧文君惺惺作态的样子,三夫人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一会儿要提前和萧淑玥说清楚,不要坏了今天陷害萧文君的大事。 “况且,我今早送你的那套新衣裙,和你头上的簪子很配,不如等会儿一起穿戴给老太君看看。” 话锋一转,三夫人继续说道:“老太君,发生昨日之事后,儿媳内心惶恐,恰好听闻慧尘大师近日在大慈恩寺开坛讲经,想请高僧入府祈福,您意下如何?” 老太君原本就是信佛之人,慧尘大师的盛名她早已听闻,只是不知道大师也来了兰陵,“慧尘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老身也曾亲自请过他数次,但未尝得愿!” 萧家的其他人,见老太君话中意味明显,继续劝说道。 “听闻慧尘大师天生眼疾,被誉为百年内佛家第一人的空道禅师点化开悟,原以为此生不会出京都了,没想到现在来了兰陵,倒是我兰陵百姓之福了!” “我也听说了,有次慧尘大师无意中救下刘姓官员,仅仅只是送那人回府,两人交流了一夜佛法,那名官员竟从此平步青云。” “你说的可是刘巡抚?我也有所耳闻,在短短几年内,从籍籍无名的九品芝麻官,接连被破格提拔,现在已经位极人臣,原来竟是受了大师的点拨!” “不可说!不可说!” …… 翠竹院正堂里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仿佛马上就能沾到大师的光一样。 老太君大喜过望,自己也想再见见这位得道高僧,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了,此事就交给你来办,银子就由府里出。” “是!定不辜负老太君的信任。只是,儿媳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说来听听?”老太君眼皮微抬,心下了然,三夫人向来无利不起早,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回老太君,我想让那不成器的女儿也能听到高僧讲经,若是能受到一两句点拨,改改刁蛮的性子,也是沾了老太君的福气。 “在家有老太君您护着她,一旦出嫁,这性子定然是要吃亏的,还望老太君能成全儿媳,为娘的一片苦心。” “罢了,罢了,此事就依你。” “谢老太君,儿媳这就去大慈恩寺亲自请高僧入府。儿媳先告退了!” 兰陵最负盛名的三大寺庙,其中以坐落在东大街最东边的大慈恩寺香火最旺,尤其是在佛家节日和初一十五,寺庙门前车水马龙,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是以,大慈恩寺常年吸引了无数高僧过来讲经弘法,若能从中请上一位得道高僧去府上,那会引得无数兰陵人羡慕。 更有甚者,主家会请城内关系亲近的亲友入府,一起聆听佛法,也会成为兰陵的一则美谈。要知道,得道高僧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动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讲究佛缘。 所以,三夫人才会亲自去大慈恩寺请慧尘大师。 兰陵某酒楼客房里面,三人正在交谈,为首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是大齐宣平侯世子王九渊。 他与萧文君的亲生大哥相交莫逆,此次赶来兰陵也是受他所托,见见他的祖母。 最重要的是,帮忙照拂他的妹妹兰陵郡主,一个孤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想必日子过的十分艰难。正当他想的出神,思绪被随从打断。 “主子您快过来看。”少年明修指着窗外大街上,一辆华贵的马车说道。 “萧府的马车,这是去往哪个方向?” “应该是东边的大慈恩寺,听说慧尘大师,此刻正在大慈恩寺。属下听说慧尘大师乃得道高僧,经文讲得博宏精微、出神入化,就连池中的锦鲤,天上的飞鸟,都能被感化。” “看样子今天萧王府会很热闹,我们也去瞧瞧。” 已经被人盯上的马车中人,对此却毫无察觉。 “李妈妈,府中有关慧尘大师祈福的法会布置得怎么样了?”三夫人端坐在马车上,面容严肃。 “回夫人,已经安排妥当了。”李妈妈轻声回答。 “银票大师都收了吧?” “请夫人放心,已经办妥了。” 三夫人微微点头,阖上双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慧尘大师入府,老太君想偏袒萧文君也难了,人多唱戏才能最热闹,否则只家里的几人看,多没意思。 不多时,挂着兰陵王府标志的两辆马车停在了萧府正门口,门口迎接的不仅有萧家的夫人小姐,还有不少三夫人请来的达官显贵的家眷。 一时间,宽阔的王府正门,门庭若市,人声鼎沸。三夫人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人都到齐了。 众人都翘首以盼的等在门口,见到慧尘大师从马车上被人扶下来的刹那,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了。互相见礼寒暄过后,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进了萧府。 萧文君看着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心中冷笑。三夫人长袖善舞,费尽心思布置了这么大的场面,不乖乖入套,岂不是辜负了美意。 而三夫人看到人群中穿着月白锦缎衣裙的萧文君,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起来:“萧文君!今天,你死定了!” 章节目录 第8章 秃驴,看我扒了你的皮! 这次的法会就设置在王府中央的莲花池旁,虽然这个季节没有莲花,但也有另一番碧波春水,锦鲤嬉戏的滋味。 荷花池旁边的广场上,三夫人早已安排人摆放好桌椅茶水。广场中心砌了一个圆形平台,台上放置一张矮几和软席,以平台为圆心,四周摆放着同样的矮几和席子。 从远处看,整个广场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圆台就是莲花的花心,围绕的坐席好似花瓣,从任何一片花瓣看去,都可以看到大师讲经。可见三夫人还是颇花费了一番心思。 慧尘大师向众人施了一礼后,在小沙弥的搀扶下盘腿坐下开始讲经,众人回礼后也各自坐在软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慧尘大师身上,除了萧文君没有人注意到三夫人的小动作。 一场终了,坐在首位的老太君率先站起来,恭敬的向大师行礼后说道:“久闻慧尘大师名满天下,今日有幸一听,顿感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阿弥陀佛,都是虚名而已。” “大师谦虚了,尔等需多向大师学习。”说完,老太君扫了一眼身后的家眷。 “老施主谈吐间中气不足,近来可有无妄之灾?” “大师果然料事如神,昨日老身确实发生意外,险些命陨!”老太君此刻对慧尘大师的话更加深信不疑。因为昨日她就下封口令,意外之事不得外传。 “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入府,便觉得有些不清净!”慧尘大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未尽之言,在座的人都不傻,自然能听懂。 “大师何出此言?”老太君心中惊骇不已,昨天的事情虽是意外,难道真如大师所言,府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慧尘大师一脸肃容道:“府中煞气初现,如不尽早根除,必将酿成大祸!” “大师可有破解之法?如若能破解,萧王府必有重谢!”对于慧尘大师的话,老太君深信不疑。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老衲与贵府三夫人颇有佛缘,此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此事紧急,还请大师能速速破解!”说罢,老太君朝三夫人微微点头,表示了认可。 “无妨!请老太君指派一人为老衲引路,将王府的每一处地方都走一遍。” 于是,一行人先去了老太君的翠竹院,慧尘大师只说此处福气深厚,邪祟不在此处。同样,陆续去了其余的院子,也没有发现问题。 直到行至最后一处院落——萧文君的晴岚院。 一到院门口,慧尘大师就脸色大变,把众人吓得一跳。 三夫人开口道:“此为兰陵郡主的院子,这孩子平日最为孝顺了!” 慧尘大师听完,一言不发,使劲地摇了摇头。 萧文君突然从侧面拍了拍慧尘大师的肩膀,说道:“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文君,速速退下,休得对大师无礼!”老太君大声呵斥道。 “冒犯了!”萧文君刚才是故意而为之,若是她没记错,前世慧尘在京都名声大噪之时,就是被人拉下神坛之时,被人证实只是沽名钓誉之辈,尤其贪财,就连眼疾都是假的! 萧文君的手掌还未触及慧尘大师的身体,他的眼球便随着手掌而动。果真如此,他并没有眼疾!寻常人若是不刻意观察,很难发现。 慧尘大师如同遇到灾星一般,弹了起来! 指着这处院落说道:“此处煞气浓郁,邪祟就在此处!” 三夫人见老太君脸色不太好,高声道:“大师您不会算错了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慧尘大师坚定的道。 此时,萧文君也提高了音量:“大师,我兰陵郡主行的端做得正,你凭什么污我清白?” “说的极是!不信我们一起进去瞧瞧!”三夫人心中大喜,却不敢多看老太君一眼。 “看就看!要是你是有半句谎言,看我不扒了你这身皮!”萧文君作势就要将慧尘大师往里拉。 老太君赶忙伸出拐杖,挡在萧文君面前,“既然郡主都说自己清白了,那就一起进去看看。” 老太君考虑到,假如真的不让人进去看,给其他人留下的浮想联翩更多。索性大大方方的敞开门,萧文君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三夫人心中狂喜,她就怕老太君拦着不让,故意激怒萧文君,目的达到了,她也就闭嘴了。 慧尘大师一进院子,就开始掐指算了起来,越算眉头皱得越深,众人此时的注意力全部在慧尘大师的脸上。见他脸上如此凝重,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气氛越发的紧张了。 终于,慧尘大师停止了掐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说道:“阿弥陀佛,老衲算了几遍,邪祟之物就在此院的四角!” 老太君一听此话,脸上变得异常难看,她不相信萧文君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多时,赵嬷嬷就领着几名手端着木匣子的小厮过来,匣子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三夫人看到这些木匣子,只觉得大势已成。 “老太君,奴婢们按照慧尘大师所言,挖到了这四个木匣子。”赵嬷嬷道。 老太君闭了闭眼,又环视了一圈院中站着的人,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些外人表面上不会说风凉话,甚至还会表现出关心,背地里,恨不得你萧家家破人亡,好踩着你上位。 老太君一言不发,也没人敢搭话,院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终于,李妈妈按捺不住,打破了沉默,故作惊讶道:“这匣子看着有些眼熟,啊!这不是郡主的木匣子吗!” “阿弥陀佛,历代贵人府邸,皆是风水宝地。这匣子里的东西当真厉害,竟然破了贵府的风水!” “文君,这匣子当真是你的?”老太君责问道。 萧文君凑上前去,答道:“是我的!这几个匣子丢了有些日子了,原来竟在这里!” “匣子里装的是何物?” “不记得了,定是些不值钱的首饰。” 李妈妈悄悄使了个眼色,给昨夜和小桃一起埋东西的丫鬟们,示意该她们开口了。 三个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太君饶命,老太君饶命!” “奴婢们亲眼看见郡主和春夏姐姐,偷偷的将这些匣子埋在院子里,奴婢压根不知道这木匣这么可怕,更不会知道它会害的老太君您出事!” “萧文君你狼心狗肺!祖母那么宠你,今早还将如此贵重的步摇赠你,你就这么回报祖母的吗?”萧淑玥眼馋那支步摇已久,一看到萧文君戴着这支步摇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匣子里有邪祟,怎么不打开看看?本郡主也很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李妈妈已是急不可耐,跨步奔向木匣,一口气将所有的木匣子都打开了。 一直闭眼诵经的慧尘大师,知道火候到了,开口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院子里的煞气更重了!” “诸位不必害怕,老衲自有办法破解这邪祟!待我在此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经文,一切灾祸皆可以消解!” 说完,继续喋喋不休的唱念起来。 全场只听见慧尘大师的诵经声,萧文君微微一笑,心道:秃驴,看我扒了你的皮! 章节目录 第9章 大师的眼疾被我一脚踹好了! 李妈妈打开匣子后,顿时傻了眼。她身体僵硬,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匣子里的东西。 三夫人见她许久没有动作,也好奇的凑上前去查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惊疑不定的神色。 但三夫人心思深沉,很快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现在是紧要关头,切不可自乱阵脚,先是用责怪的眼神看向李妈妈。 “你不是说事情都办妥了吗?”三夫人小声嘀咕道,又把目光对准了萧文君,莫不是她捣的鬼? 李妈妈此时也很懵,匣子里的东西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小桃人呢?此事全权交给她做的,从进晴岚院开始,就没有见到过这个丫头!” “你出的纰漏,你自己解决!”三夫人道。 老太君从匣子打开后,就一直观察院里所有人的神情,她最见不得背后搞小动作的行径,于是说道。 “三夫人、李妈妈!你们俩一直嘀咕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大声说出来!” 感受到三夫人和老太君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气,李妈妈冷汗涔涔。定是那小桃私自掉了包,眼下之计,只能先蒙混过关! “禀老太君,三夫人告诉老奴,郡主院中没有邪祟真是太好了,瑞兽镇宅也只有郡主才想得到。今日大师辛苦了!”李妈妈打着哈哈道。 话音刚落,萧文君也走上前去,霸道地推开三夫人和李妈妈,把匣子里的东西举起来,展示给大家看,问道。 “这就是大师口中所说的邪祟之物?今儿个我算是开了眼了!慧尘大师!这件事,你必须给本郡主一个满意的交待!” 只见每个匣子里放着一尊瑞兽,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恰好暗合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大齐富贵人家常用此法守护家宅平安。根本就不是什么邪祟之物! 连平民百姓都懂的道理,慧尘大师作为一个得道高僧怎会不知? “阿弥陀佛,是老衲算错了,这就给兰陵郡主赔礼道歉!此间事了,老衲该告辞了!”慧尘也打着哈哈,只想马上离开。 “大师且慢!春夏,将东西都拿出来!” 只见春夏,端出来一个托盘放在院中央的石桌上,托盘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两排人偶! 每一个人偶都栩栩如生,脸上的表情犹如活人一般,身着暗织云纹锦衣袍,衣袍上用血书着萧家十几口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显得尤其邪气可怖。 这托盘一端出来,众人都感觉院子里的温度瞬间下降,春日的暖阳都成了惨白的颜色,一阵风过,只感觉阴冷刺骨。 院子里立刻炸了锅,后宅妇人虽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心机手段也层出不穷,但毕竟还是女子,眼前这些东西恐怖又震撼,把这些夫人小姐们吓得连连后退。 饶是春夏已经见过这些人偶了,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她再次拿出来时,还是感觉毛骨悚然!足可见这些人偶的邪气冲天,煞是可怖! “萧文君!这小人里居然有我,你是当真歹毒!” “萧文君,我平日里待你客气,你居然连我三岁的儿子都不放过!” “难怪最近几天感觉身子不爽利,原来都是你萧文君搞得鬼!” …… 李妈妈听之,大喜过望,此事还有转机!既然大家都认定这件事是萧文君所为,何不推波助澜,将此说法坐实! “萧家十几口人都在这人偶上,唯独少了萧文君和她的兄长!”李妈妈大声道。 胆大的人凑上前来细看,果真如李妈妈所说,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老太君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见萧文君拿出此物,必定还有后手,于是拿起拐杖往地上狠狠敲了两下。 众人吓得噤声! “文君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君道。 “昨夜见几个丫鬟,在我院子里鬼鬼祟祟,便是她们在墙角埋下的此物,我本不想追究此事,给萧家留一分颜面! “但我没有想到,总有些别有用心的贱人想置我于死地!”说完,萧文君冰冷的眼神看向三夫人和李妈妈。 “李妈妈,我说的对吗?” 李妈妈闻之,心中大骇,这才彻底想通,萧文君早已识破她们的伎俩,今日这出,不过是她萧文君将计就计,引自己和三夫人上钩。 不过事已至此,退无可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思及此,李妈妈咬牙说道:“郡主既然说是丫鬟们做的,何不将她们叫来对质?” 一直跪在地上的三个丫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的无一人敢发言。 萧文君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三个丫头。沉默良久后,一个小丫鬟终于顶不住压力,开口说道:“是小桃……” 啪啪啪,一阵耳光声响起! 李妈妈还没等那丫鬟继续说下去,就扑过来扇了那丫鬟十几个耳光,边打还边说道:“黑心肝的贱婢,郡主也是你们敢陷害的,看我不打死你!” 所有人被李妈妈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只有三夫人最快反应过来,抢先对老太君说道:“老太君,看样子是这贱婢意图陷害郡主,好在郡主聪慧,没有中圈套!” “来人!将这些贱婢压下去!”三夫人厉声说道。 老太君是最顾全大局之人,心中明知道此事和三夫人脱不了干系,但眼下不是处置三夫人的时候,此事尽快做个了结。 这么多双外人的眼睛盯着,若是三夫人的罪名做实,明天兰陵城都是萧家的风言风语! 老太君压下胸中的怒意,顺着三夫人的话说道:“还不快压下去!” 慧尘大师也开口道:“善哉,善哉。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老衲也不便多留,先行告辞!” 院子里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慧尘大师此时开口,听在众人耳中,字字句句却都像是在讽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过也算是给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萧文君跨步上前,拦住了准备溜走的慧尘大师,“我说过,周旺财!我要扒了你这层皮!” 周旺财是慧尘出家前的俗名,因自小家境贫寒,父母才给他取了这旺财的名字。 说完,萧文君一把扯掉慧尘大师身上的袈裟,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可怜他年近花甲,竟还被摔了个狗吃屎!真真是应了“旺财”这个狗名字! 周围人大惊失色,连声大喊:“使不得!郡主今日发得哪门子的疯癫,快快将她拦下!” 岂料萧文君武功了得,闪展腾挪间,已来到了兵器架旁,刷地一声抽出长剑,“看我不宰了这污人清白的秃驴!” 此时的“大师”顾不上许多,年迈的身体噌的一声,竟站了起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径直跨过门槛飞奔而去,嘴里大声喊道:“救命啊!杀人了!” “祖母,孙女可媲美神医,连‘大师’的眼疾都被我治好了!不过有些不良反应,害的‘大师’当众尿了一地!” 章节目录 第10章 踹人上瘾,胆敢陷害本郡主! 话音刚落,院中众人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慧尘摔倒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浓稠的黄色液体。 一阵风过,腥骚之气扑面而来,贵人们纷纷皱眉掩鼻,心中暗自腹诽,这大师也太不经吓了。 经过这么一闹,院子中阴寒之气也似乎吹散了不少,贵人们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这慧尘大师怕不是个冒牌的吧?” “我就说嘛,这慧尘大师佛心不坚定,修行特煞!” “我之前也听说过,佛门不准僧人私自看风水,慧尘大师今天可是破戒了!” …… 她们没有说出口的是,兰陵郡主处事如此大胆,连大师都说打就打,又不按常理行事!以后见着她,都要绕着走了! 老太君见众人注意力转移到了慧尘身上,也放下心来,只要明日兰陵城的谈资不是萧家便好。 “我萧家识人不清,今日着实让诸位见笑了。”老太君面上表情不显,继续说道。 “你们一个个都想粉饰太平,偏就不把我当人看了?这事儿还没完!”萧文君继续说道。 老太君皱眉,面露愠色道:“文君,这里都是达官显贵的家眷,好好说话!” “李妈妈,这块面料看着是否眼熟?”萧文君故意不看老太君,从袖中掏出一块布料说道。 “老奴不知!”李妈妈心中大骇,但仍是嘴硬。这布料还没来得及处理,只藏在抽屉里,怎地落入萧文君之手?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可是从你房中找到的!”萧文君将人偶和布料扔到李妈妈面前。 “天底下布料那么多,就算相同,那又如何?”李妈妈胸中的情绪如翻江倒海,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 “狗奴才!本郡主就让你死得明白一点!这布料所用暗织云纹锦,整个兰陵只有城西绸缎庄才有!” “城西的绸缎庄,那不是三夫人的家产吗?”一直沉默的二夫人看了眼三夫人,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如一道惊雷,满堂皆静! 李妈妈自知走投无路,但仍抱一丝希望,色厉内荏道:“是又如何!定是有人买来,陷害三夫人和老奴!” “三婶家一向细致,绸缎庄出库入库定有记录,是否陷害,拿出账本,一对便知!” 三夫人正思索着,冷不防被萧文君一席话惊出一身冷汗,确如萧文君所料! 但此时容不得她多想,若再放任李妈妈被萧文君继续逼问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沉下脸,突然严厉地对着李妈妈喝到:“大胆恶奴,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李妈妈一下子愣住了,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我当你是身边最得力之人,许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竟如此大胆,做出这等恶事!文君是我王府最尊贵的郡主,岂是你们这些下贱之人,随意陷害的!” 三夫人越说越激动,凌厉的目光有如实质。 对上三夫人的尖厉的眼神,李妈妈心中一突,立刻反应过来,站起身来:“事已败露,老奴无话可说!都是老奴一个人做的!与他人无关!” “按律法,陷害皇帝亲封的郡主,可是要灭你满门!”萧文君言语里满是威胁。 李妈妈原本以为,只要为三夫人顶包,三夫人会为她求情,至少能全身而退。 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萧文君,今日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行事不留任何退路,开口之间灭其满门。 李妈妈终于下定决心,不等三夫人命令,肥硕的身躯重重地跪在地上:“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边说边爬向萧文君脚边,不停的磕头求饶,连额头都磕出血来,样子极其狼狈! 就连一旁的赵嬷嬷,都有些于心不忍:“李妈妈糊涂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话音刚落,李妈妈像发了疯一般,抬起头来,满脸血污,双手死死的抓住萧文君的衣裙,用力一扯,癫笑道:“你要灭我满门,我便要你身败名裂!” 三夫人脸上露出狂喜,这衣服可是为萧文君“量身定做”,平常穿来并无异样,但连接处线头松散,若是用力一扯,便会四分五裂,脱个精光! 李妈妈这奴才,几十年没有白养,临死之前都能把萧文君这个贱人,拉下当垫背! 李妈妈连续扯了三次,衣服竟纹丝不动,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萧文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妈妈听罢竟点了点头,没有等到萧文君的回答,迎来的却是她蕴含着内力的无情一脚! “啊!” 李妈妈如断了线的风筝,被萧文君一脚踹飞! 章节目录 第11章 二姐,你身材真好! 这一脚,萧文君用了巧劲,李妈妈直直的往萧淑玥方向飞去,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惊慌不已,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右手忽触及到一片衣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扯住不放手。 砰的一声巨响! 李妈妈肥胖的身躯重重的摔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抓着一片白色的布料! “啊!” 萧淑玥感觉身上一凉,身上那件精致的月白锦缎衣裙,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花瓣,一片片飞落,春光乍泄! 突然其来的变故,把院中的夫人小姐们惊的一阵骚乱,这种场面,百年难遇一次!今天算是真的开了眼了! 闺阁女子们哪见过这个,一个个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淑玥的身体。 与未婚的贵女们不同,已婚的贵妇们,都带着打量的眼光,在萧淑玥身体上来回扫射!还顺手捂住了自家女儿的眼睛,不要乱看,莫污了眼睛! 没想到萧淑玥穿着如此大胆,鸳鸯戏水的肚兜,酥胸半裸。轻薄的亵裤,白花花的丰臀,棍棒的红痕清晰可见。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外面。 堂堂萧府未出阁的二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了个精光! 场面变得异常混乱又尴尬,但又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心脏都在不规律的砰砰乱跳!太刺激了! “哇!”安静的局面,被萧文君戏谑的尖声打破! 萧文君再次提高了声量:“二姐,你身材真好!你这么大方,未来姐夫知道吗?”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全然忘了闺阁女子要笑不露齿!那些被母亲遮住眼睛的小姐们,也掰开手指,又偷偷地打量起萧淑玥来!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萧淑玥,双手捂着身体,哇的一声,竟哭了出来! 三夫人听到萧淑玥的哭声,才回过神来,慌忙挡在萧淑玥身前。大声喊道:“不准看!不准看!” 就在三夫人和萧淑玥近乎绝望之时,一位年轻男子突然出现,随手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三夫人一愣,后院里都是女眷,什么时候来了外男? 不过,男子一直背对着她们,显然目光没有触及到萧淑玥的身体,看来是一位翩翩君子。三夫人提起来的心,安心了不少。 萧淑玥今日显然是着重打扮过的,故意穿的和萧文君差不多的衣服,妄求在她那嚣张跋扈地反衬下,更显得自己端庄得体,温婉贤淑! 但这一切,在这一瞬间,全部毁掉! 她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此刻三夫人心中五味杂陈,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刻杀了萧文君那个贱人!原本计划那个贱人和淑玥穿同样的衣服,就算是出了事,老太君也不能怪罪自己,只能怪那贱人自己不小心。 而本想靠这件衣服让她身败名裂,现在反而弄巧成拙,她女儿以后该怎么见人!她恨极了! 她怨毒的眼光,如一条冰冷的毒蛇,在萧文君身上不停的游走!萧文君却恍若未觉! “咳咳!见过老太君,晚辈王九渊,受京都萧世子所托,来兰陵探望您老人家!” 老太君微微颔首,对他仗义之举,表示了认可。 年轻男子转过身来,他气质绝尘,身材修长,眉目如画,仿若天上的谪仙。就连前世在京都,见过不少出色男子的萧文君,眼中也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艳。 没想到一开口便是不留情面,指责萧文君:“你这女子,好生狠毒!竟用如此恶毒的伎俩,对待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她可是你的同族姐妹!” “你是谁?怎敢出现在我的院子!”萧文君毫不理会王九渊的问题,甚至气势比他还要霸道! “本公子就是看不过眼,多管闲事!我亲眼看见,你悄悄潜入别人院子里,将这衣服调包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尤其是三夫人,脸色更加变幻莫测,原来萧文君什么都知道了,把慧尘大师、李妈妈和自己都算计到了,自己还自以为是,能一击必杀! 不想却一步一步落入萧文君设计好的圈套中! 念及于此,三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你可知这被换的衣裙,原本是要穿在本郡主身上的?”萧文君目光像尖刀看着王九渊。 王九渊一愣,脱口而出:“郡主?难道你才是萧文君?” “还能是谁?” “是在下莽撞了,不日设宴给郡主赔罪。”王九渊识趣地告辞,退了出去,脸上满是尴尬。 萧兄不是说他妹妹,在王府里孤苦无依,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怎么和传言完全不一样?如此霸道强势,行事果决,不欺负其他人,就算是烧了高香! 萧淑玥终于反应了过来,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三夫人,矢口道:“娘!衣服的事情,你怎么连我也瞒着?” 萧文君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清亮的眼眸转向三夫人,“三婶,现在轮到你了!” “萧文君,你还想做什么?你已经把我女儿害成了这样!”三夫人胸口的怒气倾泻而出。 “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萧文君森然道,一步一步走到三夫人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扯起身来,气势陡然攀升到顶点! “你……”三夫人被萧文君的气势一压,被还未发泄出去的怒火噎得生疼,指着萧文君的手指都在颤抖。 啪! 一叠沾了尿液的纸张拍在三夫人脸上,她被萧文君这羞辱的行为,刺激的怒火更旺,连同刚才的怒火一起发泄出来。手掌一扬,就向萧文君脸上招呼。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向萧文君,只见她一手捏住三夫人的手腕,另一手飞快的在三夫人脸上扇了两巴掌。三夫人两边的脸颊瞬间红肿,浮现出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众人又被狠狠的刺激了一把!这郡主也太霸道了,一言不合就撕别人衣服,就连家中长辈,说打就打! “三婶,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银票有你三房独有的隐记! “为了陷害本郡主,送给慧尘足足一万两银票! “没想到三婶也这么大方,本郡主在你心里这么值钱!” “我不知道,都是李妈妈一人所为!”三夫人惊怒交加,此事断不能认下,一旦扣上陷害郡主的帽子,可灭全族! 老太君念及萧家仅剩的颜面,若再放任萧文君继续逼问下去,指不定会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将更加无法挽回。 “三夫人既然咬定,是李妈妈所为,不如先将李妈妈关入柴房,来日再严加审问!文君,你意下如何?” 萧文君本不想如此轻易罢手,转念一想,由自己严加看管,严刑拷打之下,不信撬不出什么话来。况且,失去了李妈妈的三夫人,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再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章节目录 第12章 王九渊,你竟敢壁咚本郡主! 闹腾了一天的萧府,入夜后,终于安静下来。 萧文君和春夏说着话。 “柴房那边去看过了?人现在怎么样?” “回郡主,奴婢亲自去看了。李妈妈今日被踹的不轻,人还昏睡着,口中还一直在呼痛。” “将人仔细看好,明日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别让人轻易死了!” “是,奴婢记下了。会和几个姐妹轮值,不会让他人有机可乘。” “好!此事你安排的不错。明日与我一起审问。” 见春夏欲言又止的模样,萧文君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之间不必遮遮掩掩。” “奴婢觉得郡主最近变化太大了!”春夏长舒一口气后继续道。 “以前,三夫人和二小姐,说什么郡主您就做什么,就算是违背您意愿的事情,都会忍下来。连奴婢都替您委屈!今日,您却将她们逼得这样狼狈……” “这样不好吗?”萧文君不等春夏说完,问道。 “奴婢觉得您怎样都好,只要能跟着郡主!不过府里有流言说您中邪了,奴婢还争论了几句,” “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以后萧家只会越来越不太平。”萧文君幽幽道。 …… 翌日清晨,春夏在门外通禀,王九渊的属下求见,此刻正在外面等着。 一个时辰后,萧文君才出现:“何事?” “郡主,明修此次来,是来传达我家王公子,为昨日之事,设宴向您赔罪。” “不必了!你家主子乃是京都名门之后,礼数如此周全,怎会看得上我这兰陵的穷酸女子。”萧文君甩袖,扭头便要离去。 “郡主留步,这是萧世子的信物,我家主子与萧世子相交莫逆……”说着,明修连忙赶上,拿出一个玉扳指,递了过去。 听罢,萧文君方才停下脚步,见这扳指确为大哥的贴身之物,示意春夏收下。 见郡主收下信物,明修继续说道:“今日午时,我家主子在明月楼设宴,还请郡主赏脸。” “不去!”话毕,萧文君继续往回走。边走边说道:“想要赔罪,让王九渊亲自过来!” “郡主误会了,我家主子亲自去取酒,不得已才让属下来请您。” “什么美酒,还用得着王公子亲自去取?”春夏出口讽刺道。 明修一愣,好一对牙尖嘴利的主仆,“郡主可听说过‘三日醉’?” “好!”萧文君沉吟一会后,说道。若是别的酒,错过便错过了,但这“三日醉”,纵使后来去了京都,当了皇后,也未尝一滴。 “那就恭候郡主大驾,在下告退了。” 在大齐,要说什么酒最负盛名,非京都神仙酿酒坊出品的“三日醉”莫属。相传,喝过此酒的人,连睡三日不醒,如入浮游玄境,能弥补一生中最遗憾之事。 此酿酒材料极为难寻,一年不过十几坛。若是能帮杜大师寻得几味原料,才有可能预定到一坛。许多好酒之人,趋之如骛,若能一生尝一滴,也无憾矣! 所以,被此酒引诱的萧文君才会答应赴宴。她本是好酒之人,前世就因为宇文曜说了一句,“女子饮酒不雅”,就多少年没碰酒了?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夜,不过萧府中的风向却变了。几天前还是人人可欺的兰陵郡主,现走在路上,府里的丫鬟婆子都避之不及。 三丈之内,无一人敢靠近! 当然,萧文君对这种变化漠不关心,先去看了一眼李妈妈,人还没醒,大夫也还未到。萧文君将春夏留在府里,自己一人去赴宴。 看门的小厮见萧文君走远,转头往内院方向跑去。 来到明月楼,明修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径直引着萧文君去了最顶层的雅间,萧文君眉毛一挑,好大的手笔,据自己所知,顶层的包间从未对外开放。 明修推开门,站在门口的萧文君抬眼朝屋内望去,只见一袭红色衣袍的男子,望着窗外出神,他背影颀长,气质清华。 听到开门声,那男子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夸张的招牌微笑,映衬着那火红的颜色,连眉目都染上了笑意,面若冠玉,交相辉映。 阳光透过窗子,倾泻而下,在他身后形成了柔和的光晕。他缓步走向萧文君,一举一动自成风流,令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一双漆黑如深潭的双眸,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正应了那句“泉水潭积,自成渊渚”。若是一般人,如此打扮,和那双沉寂的黑眸,必不协调。 可面前之人,全身气度,潇洒天成,无一丝不和谐! 萧文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中暗自腹诽:真骚包!这男人怎么一天一个样子,哪个才是真的他?不过那双沉静的眸子,还是如昨日一样。 “酒呢?” “我以为郡主盯着本公子看了许久,是为美色所惑?原只为这一坛酒,在下真是伤心。”王九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请萧文君入座。 说完,便用手中的折扇,将鬓角处散落的几缕青丝,撩回了耳后。 “美色?就凭你?”萧文君鄙夷道。重生后,她一心只想搞事业,对于男人,莫来沾边! “郡主,你是不是特别讨厌男人?”王九渊端起酒杯。 不过,王九渊话还未说完,就感觉一股劲风直击面门,萧文君一掌袭来。王九渊下意识抬手格挡,另一只手刚接住下落的酒杯,又一阵掌风袭来。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但又皆不下死手,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但一滴酒水都未洒出。 双方越打越心惊,感叹对方身手不错。真要论起来,萧文君的身手相当了得,奈何是个女儿身,比起王九渊还是要差上一点。 王九渊心中暗赞,不愧是将门之女!他一个矮身,躲过萧文君的横扫,顺势飘身向后退,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腾出手道。 “此番算作平手如何?郡主前来,不是为了和在下切磋的吧?莫要辜负了美酒!” 萧文君自知不敌,将王九渊给了台阶,方才收手。踱步到桌前,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得色,“不错,我最厌恶你们这种表里不一的臭男人!” 大打一场之后,萧文君憋了一晚上的恶气,才算出完,昨天要不是这男人多管闲事,途中打岔,萧淑玥的下场只会更惨!今日不过是对他略施惩罚。 “郡主何出此言?” “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王九渊微微一愣,此女子不仅强势霸道,还如此敏锐,毫无顾忌的戳穿自己的伪装,是断定自己不会对她灭口吗? “郡主果然聪慧过人!” “冠冕堂皇的话少说,你既是诚心向本郡主道歉,那就答应本郡主三件事!” 章节目录 第13章 男人,答应我三件事 王九渊一愣,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女子如此当面怼过,习惯性的用手里的折扇,将鬓角的发丝顺到耳后。没想到这小小女子,身手好,嘴巴更是厉害! 他洒然一笑,并不计较,将斟好的酒推至萧文君面前,“在下也很好奇,萧兄口中柔弱可怜的妹妹,和眼前强势霸道的郡主,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萧文君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清冷的空气顺着微风灌入房中,吹散了屋中有些暧昧的温度。做完这些后,也将亲自斟的一杯下了药的酒,推至王九渊面前。 “王公子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他看着她手中的酒杯,微微挑眉,心道:还来?武斗不成,改下药了?他不动声色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还请郡主解惑。” 见他将酒喝下,萧文君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得色,也十分豪迈的,将手中的酒一口干了,道:“当然是,我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过,本郡主也同样很好奇,我大哥那样一身正气,怎么会有王公子你这样的朋友?我可是听说,大齐东阁大学士王阁老之子王九渊,乃京都第一纨绔!”萧文君接着说道。 站在门边的明修,心中暗笑。这么多年来,主子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过,也不知道这纨绔的名声传的这么远。还是那件事当年闹得太大了,以至于这“纨绔”的标签怎么也撕不掉。 “想不到兰陵也有这样的传言,那郡主也这样认为吗?”王九渊毫不在意的笑道。 “你是怎样,关我何事?酒也喝了,本郡主该告辞了。”说罢,萧文君抱起剩下的大半坛“三日醉”,正欲起身,忽感头晕目眩,小腹一股暖流涌起。 糟了,中毒了!酒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自己一直盯着,竟从未发觉,王九渊早就知道自己给他下毒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酒里有毒的,又是什么时候换的酒?” “本公子也是现学现卖,在你开窗的时候,掉了包。”王九渊脸上虽是笑着,但眼中明显含着警告的意味。 “你……”此时,萧文君脑子里思绪纷飞,还未想清楚其中关节,差点就被体内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击溃仅存的理智。 她勉强站起身来,踉跄着朝门口跑去,脚下一软,直直的摔到地上。她感到身子绵软无力,头脑越发昏沉!凤眸如含秋水,檀口微张,发出女子细碎声音。 王九渊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面上的表情犹如变脸一般,从惊讶转变到懊悔,又变成了气愤,最后却成了一脸媚色。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不对,原本以为她给他下毒,她是有解药的,只是小小给她个教训,警告她,以后不要在他面前乱耍小聪明。 没想到这小小女子,出手就是下九流,还真把自己当纨绔了,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什么。多年后,王九渊将她搂在怀里问她,她只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了心窍! “郡主,你带了解药吗?”王九渊伸手将她上半身扶起来,焦急问道。 “无药可解!”萧文君脸色潮红,神志越发不清醒,眉眼间竟然漏出一丝憨态,抓住王九渊袖袍撒娇道。 “武斗斗不过你,下药也算我自作自受,你不是说给我赔罪的吗?怎么受伤的总是我?我不管,你要赔我!” 看着面前不依不饶的女子,王九渊哭笑不得,反倒是自己的错了?但她现在的状况,明显是讲不通道理,只能哄着道:“郡主需要在下怎么赔?” “王九渊,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萧文君说罢,美眸紧闭,贝齿死死咬住下唇,想要用唇瓣的痛感,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好!”王九渊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明知道她是在设计他,他也鬼迷心窍的,顺着她,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 看着眼角眉梢都染上柔情的王九渊,明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从不轻易许诺的主子,今日怎这草率的应允他人的条件?兰陵郡主虽然漂亮,也有些与众不同,但主子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这世上,他还没见过比主子更绝色之人!多少比郡主更倾城的美人,求主子一句承诺,主子可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们。今日这是怎么了?明修百思不得其解。 “快去,将浴桶里面放满冰水!”王九渊打横抱起萧文君,朝浴桶走去。 “这般冷的天气,不会把郡主冻坏吧?”明修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满脸春色的萧文君。 “少废话,快去!”感受到怀中女子不安分的小手,王九渊脸上一黑,长腿一迈,径直向隔壁的房间走去。 明修将浴桶倒满,就飞快的退了出去,还非常贴心的关好门。王九渊轻轻将怀里的女子,放入浴桶,他才发现,人前那个强势郡主,竟然这般瘦弱,莫名的惹人心疼。 水中的女子,看上去被冻得十分痛苦,紧皱秀眉,双眼紧闭,双手却紧紧环抱住他的胳膊,似乎他才是她唯一的温暖。 他和她贴的那般近,她脸上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苍白的脸上飞出几朵红霞,朱唇却是鲜红欲滴,似乎在邀请一亲芳泽。 他尚且能保持理智,但她却猛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猝不及防之下,他也掉入水中,唇刚好贴着她的唇,他还没来得及分开,就感觉唇被她吮住,一条丁香小舌灵活的描绘着他的唇瓣。 他心神一荡,加深了这个吻。就在他心猿意马之际,感到身子一凉,不知不觉,身上的衣袍已被她褪去,他立马清醒过来,大手一挥,已将湿漉漉的衣服穿好,重新给萧文君换了桶冰水。 他刚才是怎么了?自控力极强的自己,险些就禁不住诱惑,眼前的人儿并不算绝色,平常总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眉宇间的英气,让人一眼便觉得这女子就是一块冰。 没想到她中毒之后如此热情奔放,眉间的英气被美色所替,强烈的反差,这诱惑险些让他失控。 一思及此,他冷下脸来,推开房门就离开了。原本只计划陪个罪就回京都去的,鬼使神差之下,就弄成了现在的局面,看来回京的时间要往后延了。 萧文君感受到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欲火,体外冰寒的液体,来回交织肆虐着她的身体。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在冰水里足足泡了两个时辰,才将身体的燥热压了下去。醒后,简单的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房间里放了一套干净的衣裙,利落的换上。 天色已晚,要赶紧回去审问李妈妈。 王九渊在窗前看着,不告而别的萧文君远去,神色复杂。这女子一点都不矫情,她似乎并不在乎,刚才经历了什么! 夜色下,行色匆匆的萧文君,没有听到身后的呼喊。她才走到府门口,就被人押下了。没人注意到,萧文君身后之人,见此情形,转身往明月楼跑去。 明月楼内,王九渊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桃,问道:“她被人押下了?” 章节目录 第14章 王公子这么喜欢翻墙? 王九渊主仆一下楼,一个女子就跪在她面前,说她家郡主出事了。明修赶紧扶起小桃,给王九渊使了个眼色,此处人多嘴杂,不是谈事之地。 王九渊暗自懊恼,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分神,偏偏连这些细节都注意不到。 回到明月楼顶层,小桃只觉得眼前之人,不禁惊为天人,如此姿容绝色,配自己家郡主正好! 不怪小桃这样想,自那日出府之后,她并没有离开兰陵,一直在城里转悠。今日见郡主在明月楼,看似与明修十分熟稔,她此时走投无路,找不到人帮忙,只得求到王九渊面前。 “公子,您是我家郡主的朋友吗?”小桃支支吾吾,似有要事。 “朋友?算是冤家吧。你说她被人押下了,到底发生了何事?”王九渊问道。 “郡主刚回萧府,就出现了七八个侍卫,要将她拿下,双方打了一场,但郡主又突然又停手了,跟着那些侍卫走了。” “你家郡主武功高强,怎会乖乖束手就擒?” “奴婢好像看到了老太君,与郡主说了些什么,郡主就住手了。” “萧家在兰陵可谓是一手遮天,兰陵郡主不是谁都能动的,你且安心下去。”王九渊弄清缘由后,宽慰小桃道。又示意明修,带人下去,好好安置。 虽然安慰小桃的理由足够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立刻私下查看一番。到了萧王府,发现守卫比昨日多了数倍,天色还未完全黑,只得守在外面茶馆,等到天黑。 在喝茶的时候,王九渊打了个喷嚏:“这萧文君着实荒唐,害得我也泡了冰水,竟是染上了风寒了!” “属下这就去给您抓药!” “慢着,两份!” “是!属下一直觉得您铁石心肠,今日怎么铁树开花了?兰陵郡主果然魅力非凡。”明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打趣道。 “滚!”王九渊一脚踹去。看着明修消失的背影,心道:萧文君确实与京都那些庸脂俗粉不同,从未见过如此杀伐果断的女子,毫不矫情。 此刻萧王府灯火通明,萧文君被押着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见春夏等人都在,院门口也多了些陌生的侍卫,环顾四周后问道。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了何事?”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春夏连忙迎了上去,神色焦急。继续说道:“大事不好了!李妈妈,她死了!” “此事如此蹊跷,你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您离府不久,奴婢们负责看守柴房的人,就被人轰出来了,换了一批陌生的侍卫,我们靠近不得。不久后,就传出了李妈妈的死讯!” “这不就是欲盖弥彰?我们皆不在,人是谁杀的,不言而喻!” “奴婢也是这么认为,不过说来也怪,人死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仵作便到了。” “半柱香?衙门到萧府来回,至少要半个时辰!看来他们早已准备好,想置我于死地。这杀人的罪名,定是推到了我的头上!” “郡主果然料事如神!” “哪位仵作验的尸?” “据说是兰陵最厉害的段仵作,听说此人刚正不阿,经手的案子,从未误判。” “难道三年前,在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中,名声大噪的段鹏段仵作?” 看着春夏点了点头,萧文君陷入了沉思,此事蹊跷,对方又如此迫不及待,局面对自己十分不利。此事迫在眉睫,须尽快溜出府,找到段鹏,与他当面对质才好。 萧文君只带着春夏回到房中,她终于拿定主意,和春夏交代:“我要离开一个时辰,如果有人来找,帮我挡着!” “奴婢就说您病了,不便见客。”春夏见萧文君脸色有些苍白,说道。 “不错!”萧文君边说边换上了夜行衣,说完竟也打了个喷嚏。 突然,房顶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萧文君拔出宝剑,大喝道:“大胆狂徒,现在就想杀人灭口吗!” “兰陵郡主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病了?”王九渊飞身落入房中,指着萧文君身上的夜行衣,挑眉道。 “王九渊!你竟敢半夜私闯女子闺房!”春夏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子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挡在萧文君身前。 “王公子这么喜欢翻墙?春夏,你先出去守着,我有话单独和王公子说。”萧文君皱眉,同时道。 春夏狠狠地瞪了一眼王九渊,不情不愿的出去了,还替他们关好了房门。 王九渊也不见外,一撩衣袍就坐下了,还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你这茶里没下药吧?”说完,便一饮而尽。 萧文君连日来的紧张,竟被这一句话逗笑了,噗嗤一声笑道:“茶里有致命的毒药,喝了会让你肠穿肚烂!” “有人给我通风报信,说你出事了,现在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王九渊神色一凛,严肃道。 “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她说她叫小桃。” “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挺懂得报恩的,没事的话那就快滚。本郡主还有急事!”萧文君心中焦急,不想与这人浪费时间。 说罢,也不理他,准备直接飞身出去。突然头晕目眩,眼看就要摔了下来。此时,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属于男子特有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萧文君像被蜜蜂蜇了一下,立马推开了男子,怒道:“你还想干什么?” “在下着实委屈,要不是我刚刚接住你,此刻你已经摔在地上了。郡主不感谢在下,竟还恶言相向。”王九渊也不恼。 萧文君也感到了身体的异样,重生回来后,一桩事连接着一桩事,虽不棘手,但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今日与眼前之人打了一场,又中了毒,在冰水里面泡了足足两个时辰,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此时,容不得她休息,必须马上找到段仵作。 “你额头好烫,应该是今天泡了冰水所致!”王九渊摸了下萧文君的额头,手心的温度滚烫,轻声道。 “不关你的事!”说罢,萧文君欲推门而去。 “生病了,就给我老实待着!”王九渊一把拉住萧文君,将她按在了闺床之上。 “王九渊,你好生霸道!”萧文君再想站起身,却根本无法撼动眼前的这个男人。 “怎么不关我的事情,郡主忘记了?在下答应了你三件事。” “如果是因为答应了我大哥,照拂于我,大可不必!本郡主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插手。”萧文君扭过头去。 “事情我都查清了,我知道段鹏在哪里!”王九渊无奈道。 闻言,萧文君转身看向王九渊,问道:“他在哪里?” “你乖乖在此等候,我让你家丫鬟给你熬药,我去去就来!”王九渊鼻音浓重,显然也有些着凉。他此番亲自过来,也是对她心有愧疚,听到她出事了,更加坐不住了。 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向对女子冷面冷心的自己,竟然会为了萧文君,一再打破原则,放在她身上的精力,有些多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明天必有一出好戏。 章节目录 第15章 明天,必有一出好戏! 晴岚院内,趴在门口听墙角的春夏和明修打起了嘴仗。 “我家郡主才出去一天,回来就病了。你主子对我家郡主做了什么?”春夏压低声音说道。 “还不是你家郡主,自作自受!”明修没好气道。要不是这郡主,自己主子也不会染上风寒。 “你……那为何,我家郡主回来,连衣裳都换了?还说没有做什么!”春夏想起这个就来气,一生气就口无遮拦。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春夏赶紧捂住嘴,狠狠瞪着明修。郡主还有婚约,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生病了就赶紧去熬药。”明修尴尬的转移话题。 “现在守卫如此森严,连院门都出不去,怎么抓药啊?”春夏说到这里,竟急得团团转。风寒看似小病,若不及时吃药,也有可能会要了命。 “喏,我这里有。”明修说罢,从身后拿出两袋药包。 “两份?” “我家主子也病了,被你家郡主连累了……” 王九渊推门而出,明修感觉耳朵一疼,就住了嘴。 “好好照顾你家郡主,看着她把药喝了。”王九渊道。 春夏看着,被揪着耳朵的明修,乖乖的跟着王九渊一同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 但王九渊来到段仵作的宅子时,大门紧闭,内有烟雾冒起! 王九渊定睛一看,根本不是做饭时的青烟,更像是走水的浓烟!看了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不过还没有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显然事情没过去多久! 王九渊与明修对视一眼,齐齐翻身入院,烟雾正是从房间传来! “快进去!”王九渊立刻喊道! 明修破门而入,只见一名中年妇人趴在八仙桌上,双手前摊,衣物已尽数褪下,地上满是红白之物,显然是被人糟蹋致死! 而她怀里,抱着个满月不久的婴童,嘴里因为嘬不出奶水,嗓子都哭哑了! 明修将外套褪下,盖在了妇人身上,俯身抱起婴童,哄逗了起来。婴童见到了明修,竟咯咯的笑了出来,与满屋的惨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内室之中,地上躺着一名男子,正是王九渊要找的段鹏段仵作!王九渊连忙上前查探,发现尚存一息,于是翻手,将一丝内气注入体内! “咳咳!翠儿?翠儿!”段仵作开口道,口中的“翠儿”想来应是门外的妇人。 “她已经死了!我劝你不要去看了!”王九渊淡淡地说道:“不过,她临死前,护住了你的孩子!” “求……求您,救救他,他是无辜的!”段仵作虚弱道。作为仵作,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要不是对方故意留手,想造成被烧死的假象,恐怕自己和儿子也随翠儿一同去了! 段鹏抬头看到,眼前之人气度不凡,定非普通人,且自己才一出事,这人就找到了自己,对自己必有所图。 “无辜?被你陷害的兰陵郡主,就不无辜吗!”王九渊气势逼人,和在萧文君面前纨绔的模样,完全不同。 “我就知道是为此事!上头下了命令,我不做,就会死!祸不及妻儿!我没有想到,他们连我家人都不放过!”段仵作说完,猛地咳嗽起来,似乎刚才的话,说得太急,猛烈起伏的情绪,牵扯到了伤口。 “上头?你说的上头,是谁?说出来,你儿子这一命,我来救!”王九渊目光冰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道:“你儿子的性命,只在你一念之间。” “我已是必死之人了,我死不足惜!只要您能救他,我什么都交代了!”段鹏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看着就快不行了。段鹏是老来得子,要是儿子能活下去,也算没有绝后! “明修!”王九渊对门外喊道,不一会,明修便抱着孩童出现了,小孩胡乱抓着明修的脸,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相信您是言而有信之人,不会骗我这区区贱民。您要的,都在这里了!”段仵作说完,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书递到王九渊面前,又贪恋的看了一眼明修怀中的男童。 “我家主子,一诺千金!”明修傲然道。 段仵作听到想要的答案后,闭上了眼睛。 两人没有破坏现场,不久之后,火势瞬间蔓延,熟睡的百姓们被惊醒,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而兰陵城权贵聚集的府邸,和平民居所仿佛是两个世界,高高在上,漠不关心,如往常一样,喧闹了一天后,进入了沉睡。 …… “文君,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王九渊声音暗哑,听不出情绪。 “谢谢。”萧文君听出了他嘶哑的声线,但仍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王九渊又叹了口气,似乎被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伤到了,“据段鹏交代,委托他来陷害你的幕后推手,就是三夫人!” “嗯!我二姐看上去胆大包天,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而已。我已查到,萧淑玥在李妈妈死前去过柴房,李妈妈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萧文君说得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看了她良久。 “还有三夫人,今夜的守卫都是她的手笔。”王九渊的目光停在她脸上,看她气色好了许多,她神情专注的样子,很是迷人。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调动守卫,三夫人一人怕是没有这个本事!肯定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缘故!”萧文君柳眉微蹙,下意识的看了眼王九渊。 只见王九渊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她的脸又霎时红了起来。空气中似乎流动着别样的情愫,经历过上一世的萧文君,已不会摆出什么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清咳一声。 “段仵作的家被烧了,人也死了!”王九渊很满意她脸红的样子,继续说道。 “三夫人做的?他死前还说了什么?”萧文君对段仵作的死并不意外,显然早已料到了。 “目前的证据看来,只能是三夫人做的。” “我还需要你帮一个忙,帮我弄几套衣服过来。三夫人母女虽不怕巫蛊,但做了亏心事,最怕鬼敲门。今晚,我们就要有所行动,明天,必有一出好戏!” 章节目录 第16章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地处西北的兰陵城,在永庆二十一年的四月,终于迎来了它的春天。 一场春雨,随风潜入城中,好似洗清了满地的污秽,又好似没有,匆忙的人们,没人关心。但雨后的骄阳,尤为刺眼! 一夜过后,萧府里突然流出了闹鬼传言,尤其是在后院丫鬟们聚集的下房里,讨论得热烈。 “听说了吗?昨夜后院有人听到了女人的哭声!”一个丫鬟神神秘秘道。 “这算什么,晴玥阁的大丫头,都看见那女鬼的脸了!”另一个丫鬟得意的道。 “真的是女鬼?那女鬼长什么样?” 一句话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我听说,很像是刚刚死去的李妈妈!李妈妈变成了厉鬼,要来索命的!” “索命怎么去了晴玥阁,不应该找晴岚院里的那位吗?” 说话的小丫鬟一脸讳莫如深!那表情,好像在说,我知道啊,快来问我! “乱嚼舌根的小蹄子,还不赶紧出去伺候,主子们还等着呢!这话要是被三夫人知道了,仔细撕烂你们的嘴!”管事妈妈大声呵斥道。 这群丫鬟婆子,一时间作鸟兽散去。 宽敞的正堂里,萧家所有的正主,几乎都到齐了,老太君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二夫人、三夫人坐在下首,面容端肃,气势低沉。 萧文君等人被带入堂中时,见到的就是此番景象。 “跪下,萧文君,你可知罪!”三夫人一见到萧文君,脸色就变得冰冷,眼神怨毒,死死的盯着她。 “昨日本郡主一回府,就不问缘由的将我禁足,我看在老祖母的面上,不予计较!今日竟又摆出如此阵仗,开口就要本郡主跪下!是要审问犯人吗?犯人李妈妈何在?”萧文君佯装,任何事都不知道。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李妈妈昨日就死了,被你萧文君一脚踹死的!”三夫人眼中疯狂之意尽显,此刻恨不得立马生吞活剥了萧文君!三夫人不会傻到,将李妈妈留给萧文君审问。 昨日萧文君前脚出门,后脚就派人去了柴房,支开看守,将李妈妈处置了! 这李妈妈本是三夫人手中的一把刀,现在刀落入他人之手,对准的,可是自己。并且,李妈妈对萧淑玥做的事情,仅凭这一点,就该死! “死了?本郡主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萧文君对自己那一脚的力度,心知肚明,肯定不会致人死亡。且昨日之事,她也查明,李妈妈的死,就是三房的人做的! “萧文君,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兰陵最好的段仵作,已经给李妈妈验完尸体,致命伤就是你一脚所致,这是仵作的尸检报告!”三夫人啪的一声,将一份文书拍在桌上,看萧文君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段仵作人呢?我要与他当面对质!”萧文君反瞪了回去,她那不怕死的样子,反而将三夫人气笑了。 “报!禀老太君,昨夜段仵作家中起了大火,无一人生还!”侍卫来报。 听闻此言,三夫人脸上露出诧异,神情有些慌乱,看向了二夫人后,立马被坚毅之色取代! “那就是死无对证!三夫人,段仵作死得可真巧!”三夫人的变化,全部被萧文君收入了眼底。 “段仵作的死,与本案无关!老太君也说过了,李妈妈是要上报官府后谒杀!”三夫人恶狠狠道。 “然后呢?” “你这样是私自杀人!”三夫人被萧文君的话气得不行,这人怎如此不上道,非要把事情说得那么透彻吗? “然后呢?”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三夫人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脸上的杀气再也掩饰不住。 “然后呢?”萧文君就是想要逼出三夫人的心里话! “杀人偿命!”三夫人神色阴沉,保养得宜的脸上,如染上了一层黑气,生生破坏了美感! “李氏!休得胡言,兰陵郡主可是你亲侄女……”老太君见三夫人说话越发狠厉,出言打断道。 突然,一阵慌乱打断了正堂的说话! “二小姐,您等等奴婢!”两个气喘吁吁的丫鬟,跟着疯疯癫癫的萧淑玥,往正堂而来,每次眼见着就要碰到萧淑玥的衣角,萧淑玥就像被快被鬼抓住一样,跑得更快了! “娘!救命啊!鬼啊!”萧淑玥语无伦次,头发蓬乱,衣裳凌乱,她反而更像一个女鬼!狂奔地萧淑玥,眼尖的看到了坐在正堂的三夫人,立刻直直的向三夫人冲去。 三夫人立刻站起身来,向前想要接住萧淑玥。 萧淑玥昨晚,就已经被明修假扮的李妈妈,吓了整整一晚!“李妈妈”时不时的出现在萧淑玥的房梁上、地上、甚至床上! 原本她不是那么害怕的,但她为了泄愤,白天亲手勒死了李妈妈,晚上,那个长舌头的“李妈妈”就出现在她屋里,飘忽不定,折腾了她一整晚!以至于今天早上,收拾萧文君的重要场面,她都没有出现! 正堂门口高高的门槛,萧淑玥被绊了个狗吃屎,狼狈的爬起来,身后似乎有厉鬼追着,手脚并用,直撞向三夫人怀中! 三夫人被她撞了个趔趄,一股腥臭之前扑鼻而来,她嫌弃的想要推开怀中的女儿,萧淑玥竟然被吓尿了!三夫人转念一想,将萧淑玥搂得更紧了,用委屈的语气对着老太君道。 “她萧文君是您的亲孙女,淑玥难道就不是吗?我今日一定要萧文君死!”三夫人说完,又对怀中的女儿安慰道。 “淑玥乖,不怕!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鬼。没事了,不怕啊!” 众人见疯癫的萧淑玥安静下来,都松了口气,刚见到她发疯,三五个丫鬟都近不了身,都吓了一跳,生怕误伤到自己,但此刻又不好将人赶出去。老太君对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又带了一批侍卫守在门口。 被这么一打岔,屋中的气氛更压抑了,三夫人看萧文君的眼神,透出赤裸裸的杀意! “既然三夫人要本郡主的命,那就拿出足够的证据!我要再请一名仵作,开棺验尸!” “你太猖狂了!人都被你害死了,已入棺为安,你还要扰乱已死之人的魂魄吗?” 三夫人早就知道,萧文君会如此行事,所以特意寻了一名高手,在萧文君踹脚的位置,踹死了李妈妈! “开棺验尸!”萧文君霸气道。 章节目录 第17章 二姐果然聪明人,死前还有神助攻! “还请祖母,给孙女一个公道!”萧文君看向老太君道。 见老太君点头,四名侍卫抬着一副棺木入了正堂,棺木一落下,沉闷声音,把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的萧淑玥吓得从三夫人怀中跳出! “不怕!人是萧文君那个贱人一脚踹死的,和你无关,不要怕,乖,到娘身边来!”三夫人哄着萧淑玥,萧淑玥的眼睛,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很快,棺木被打开,一股淡淡的臭味充满了正堂,熏的人几欲作呕!堂中人,无一人发言,沉默的等着仵作过来。 三夫人双手紧握,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此刻她也很紧张,也很激动!虽然早就料到,萧文君那个贱人不会乖乖认罪,还会再上闹一出,重新开棺的后手已布好,那贱人果真上套了! 不多时,一名背着箱子的仵作被人领着进了正堂,认真仔细的检查起尸体来,尸体放了一夜后,尸僵已经软化。 一炷香后,仵作站起身来,禀告道:“此人是被内力强大之人,给蹬踹致死!不过这蹬踹处,似乎有些蹊跷!” “蹊跷?你可仔细点看!这可是段鹏段仵作验过的,说是一招毙命!”三夫人惊得站了起来,自己设计的一切,竟如此简单的被这新来的小仵作看穿了! “段仵作?那小的可得仔细看看!”这小仵作也是一惊,一早便被萧老太君命人请了过来,又不告知实情。这段仵作听说昨夜被烧死在家中,一会还等着自己去验尸。 “是要仔细看看!段仵作的验尸文书和你说的不一样!”三夫人惊得站了起来,脸上青白交加,指着那仵作喝道。 “可否借我一阅?”小仵作心虚道,这不就相当于拿着答案来做题吗?三夫人也心虚的看向萧文君,发现对方竟毫不在乎,便给了过去。 “禀老夫人,小的确实有些疏忽了,此人确实如段仵作验尸报告所言,是被内力强大之人,蹬踹致死的!”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说是李妈妈被一脚踹死。 三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此人上道!事后,少不得要打点一番,别胡乱生事,乱嚼舌头才好。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萧文君!在等着她的解释。 “小仵作,你说这人是被本郡主给踹死的?”萧文君一脸的笑意,绕着小仵作转了一圈。 小仵作冷汗涔涔,自己验尸无数,竟都没有出现过这般感觉。其实,他已经查出,这李妈妈的真正死因,相信作为前辈的段仵作也能看出! 因为,这根本不是三夫人所说的一招毙命,而是死于第二脚!这第一脚的脚印并不大,似为女子所为,用的巧劲,所以并没有产生多少的威力。 而这第二脚,虽然只有前脚掌的脚印,但明显是男子所为,而这一脚,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小人不敢!小的可没说踹人的是郡主啊!”小仵作终于明白了,看了着段仵作确实死的不冤! 夹在兰陵城最强大的萧府中,必不能独善其身!显然,今天,郡主一方和三夫人一方,已是不死不休! “那就让本郡主开开眼,看看你们今日设的什么局?”萧文君不顾众人反对,使出内力,用力一踹,几百斤的棺椁应声而翻! 李妈妈的尸体在地上滚了两圈,直接停在了萧淑玥的脚边! “啊!萧文君,你这个贱人!吓死我了!”萧淑玥看着李妈妈的惨死状,大为恐惧,竟生生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萧文君!你歹毒!杀了人还不够?连尸身都不放过吗?”三夫人挡在了萧淑玥身前,叱喝道。 “不过是死人而已!当年父亲带年幼的我征战沙场之时,什么没见过?笑死我了,亏你还自称将门之后?” 萧文君此时撩开李妈妈的上衣,一块清晰的黑色脚掌印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本郡主的脚有这么大?就这,还用得着仵作吗?”说完,便将脚印在了黑色脚掌印上! 果然,萧文君的脚与一处浅色脚印重合,而印在浅色脚印上的深色的脚印,才是致命的一脚! 而大家都知道,萧文君只踢了一脚!见众人不再说话,显然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二姐,我听说冤死之人,会变成厉鬼,找杀她的人索命!李妈妈死得这样惨,你说是谁杀了她?要不要问问她?”萧文君突然凉凉的插口道。 说完,便将盖在李妈妈脸上的白布扯开,李妈妈的死状极惨,五官扭曲的不像话,但仍是死不瞑目地看着萧淑玥! 闻言,萧淑玥眼中残留的一丝清明,瞬间又变得浑浊,她好像看到棺木中的李妈妈,坐了起来,飘到了她的眼前,那张惨白的脸,猩红的长舌,快要贴在她的脸上! “李妈妈,我错了,我不该杀你!要怪就怪萧文君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杀你!”萧淑玥被彻底吓疯了,满地的腥臊之物,显然是被吓尿了! “女儿,你胡说些什么?仵作都说了,是内力强大之人踢死的!”三夫人连忙将女儿护在怀里,想要捂住她的嘴! “嘿嘿嘿!是李护卫,是我让李护卫踢死的!你认识的,就跟你私通的那个李护卫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萧文君也没有料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来人啊!萧淑玥已经疯了,赶快带回房去!”三夫人厉声说道。 “我不去,我不去!那里有李妈妈在向我索命呐!”萧淑玥不再说话了,只是傻笑。 “三夫人,你说的,杀人偿命!”萧文君指着疯疯癫癫的萧淑玥道。 “你个贱人!把我家萧淑玥都逼疯了,还不够吗?”三夫人自知今日之后,再无立足之地,只想拖萧文君下马! “段仵作,也是你杀的吧?”萧文君继续森然道,她眸中的煞气,狠狠的刺激到,快濒临疯狂的三夫人! “萧文君,你别得意,仵作的证言,只能说明李妈妈的死,不是你一脚踢死的!” “对呀!萧淑玥自己都承认了!” “淑玥已经疯了,疯子的话,作不得数!” 突然,萧淑玥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脱了三夫人的怀抱,砰的一声巨响! 发着疯的萧淑玥,嘴里尖叫着,突然冲向正堂中的大柱,脑袋狠狠的撞上去!霎时间,她额头鲜血狂喷,脑浆都像撞出来了,然后,她身体缓缓倒地,全身抽搐!死了! 章节目录 第18章 棺材还是留给三叔你自己吧! 见此情景,三夫人眼睛变得血红,扑在萧淑玥身上,将她搂在怀里,“淑玥,别吓娘亲,快醒来,只要你醒来,娘再也不责罚你了,你要什么,娘亲就给你什么!” 然而,被三夫人抱在怀中的萧淑玥,一动不动!三夫人手指颤抖的放在萧淑玥鼻间,下一秒就跌坐到了地上,整张脸木木的,像是瞬间失去了生气。 所有人都呆住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境地。 忽然,三夫人站起身来,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天已是这般鱼死网破的境界,说什么也要拉上萧文君当个垫背的! 三夫人大声叱喝道:“萧文君!萧淑玥已经死了,她刚才说的话统统做不得数!” “死无对证是吗?”萧文君冷哼道,目光凌厉地看向了院门口的侍卫。 守在正堂外的马侍卫,当然也听到了萧淑玥的尖叫,惊出了一身冷汗,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趁着现在混乱,立马开溜。 “马侍卫,你这是要去哪里?”此时,萧文君几招轻功点地,来到了正准备逃走的马侍卫身后。 就这样,马侍卫毫无防备地被萧文君一掌击倒,命众人将他押入正堂。此时,萧文君注意到,这马侍卫右脚鞋跟处有一块斑驳的痕迹,八成是李妈妈的血迹! 见马侍卫被押入正堂,手中的宝剑也跟着卸在了地上,原本还有些嘴硬的三夫人,彻底软了!她知道,一旦马侍卫开口,自己便永无翻身之地了! “小仵作,你看,踹死李妈妈的,可是这只脚?”萧文君看着缩在一旁的仵作,竟一手将他拎了出来! “小的明白!”小仵作虽身经百战,但哪里见过如此景色,连忙脱下马侍卫的鞋,仔细比对。 “郡主!没错!就是这双!”纵使小仵作再眼瞎,也能看出,这场争斗,谁是真正的赢家了。 没想到,这萧文君不按套路出牌,没有直接逼问马侍卫,反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反而是让仵作还原了真相! “都闹够了没有!来人,将马侍卫押入地牢,听候发落!”老太君见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想给各自留下一丝颜面,终于开口了。 “死老太婆,这事没完!我要萧文君死!”三夫人原本就有些癫狂,一心只想弄死萧文君,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反而最疼爱的女儿倒在了自己眼前! 大起大落之下,她受不了刺激,也疯了! 三夫人竟抱起了李妈妈的尸体,说道:“淑玥,乖!还恨那个死老太婆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给了那个贱人,只要你醒来,死老太婆的东西,娘都能给你抢来!” 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但这还没完! 三夫人力气变得极大,所有近身之人,都被她抓伤了!她突然夺过了马侍卫卸在地上的宝剑,众人连忙后退! 没想到,三夫人竟一剑刺中了已经倒地身亡的萧淑玥! 那洁白无瑕的裙摆上,满是鲜血! “桀桀!女儿你看!萧文君已被我一剑杀了!”说完,便一把将她头顶的步摇扯下,竟带出了几缕头发,“你喜欢那贱人的金步摇,娘也给你抢来了,你醒醒,跟娘一起回家!” 说完,便抱着李妈妈,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了! 场面是前所未有的混乱,萧家自在兰陵建府起,就没有出现过这么混乱的情况!众侍卫终于反应过来,踢开三夫人脚边的宝剑,将三夫人押在正堂之上! “派人去叫三爷回来!”老太君闭了闭眼。 …… 萧三爷来的很快,一进门就看见躺在血泊中的女儿,和被侍卫押着,发疯的妻子。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萧三爷红着眼问道,目光看向了萧文君! “你妻女,陷害兰陵郡主未果,一死一疯!” “这话,母亲会信吗?”萧三爷苦笑道,心里对萧文君的恨意更胜了! “正是如此!” 萧三爷脸上肌肉一阵抖动。环视了一眼众人,见没人跳出来反对,心下了然!他早就劝过,暂时不要动萧文君,这母女偏偏不听,反而还嘲笑自己软骨头! 现在的这种局面,只能是她们自作自受!但他堂堂萧家三爷,被一个晚辈骑在头上,逼死女儿,再逼杀妻子,还莫名其妙的戴了顶绿帽子,他以后怎么出去混? “兰陵郡主,你说,现在想怎么办?” “杀人偿命!”萧文君露出一口白牙,森然道。 “文君,不可!淑玥已经死了,李氏……”老太君正欲劝说。 “好!”李氏已经疯了,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萧三爷抽出身旁侍卫的刀,毫不犹豫的捅进三夫人胸口,鲜血狂涌而出! 中刀后,三夫人手里抓住插入胸口的刀身,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不可置信的看着萧三爷! 忽的,脸上露出疯狂之色! 大笑道:“桀桀!你们都会下地狱!萧家迟早要覆灭!桀桀桀桀……” 萧三爷看着癫狂至极的妻子,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着她身体慢慢软倒,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三夫人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一生! 机关算尽太聪明,家破人亡犹未知! “此事是她们该死!现在我尊你是兰陵郡主,往后你行事若有半点差错,不死不休!”萧三爷面色阴冷,咬牙切齿道。 “那我等着!不过,我母妃的嫁妆,是时候讨回来了!”萧文君毫不在意,捋了捋鬓角的发丝道。 “你……” “李氏和萧淑玥之事,本郡主不再追究,三叔还是赶紧买两副棺木,好生下葬了!” “哼!我也会多给你备上一副!” “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萧三爷仔细打量着萧文君,发现这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侄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不留情面!那个在记忆中唯唯诺诺的丫头,怎么也和现在的肆无忌惮的脸,对不上! 萧三爷一拂衣袖,带着妻女离去! 萧文君给老太君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去,抬头看着天上的骄阳,眯了眯凤眼,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老太君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心中叹了口气,萧府人丁单薄,一天之内,连死两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眉间隐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紧了紧手中的拐杖,胸中的无力感更甚,再次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家,我是做不了主了! 章节目录 第19章 会说,你就多说点! 萧家三房,一天之内连死两人!这传言,像一阵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兰陵城! 城里的百姓们,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完前两天,萧家二小姐模样身段多么极品,打扮又多么大胆的风流韵事,就迎来了二小姐死亡的消息,不少人叹息道,真是红颜薄命! 尤其是三教九流聚集的茶馆酒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凑热闹的人。 “今日在下所说的是,王府的夫人小姐与家中侍卫不得不说的故事!”说书之人,眉飞色舞,眼神暧昧,脸上的神情无疑是在提醒众人,我知道内情,快来问我。 “确有此事?”众人平日里最爱听这种八卦,尤其是贵人后院之事! “前日说道,小姐的身材那是相当火热,没想到夫人更……” 眼见着茶馆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百姓们越听越有劲。 忽然,茶碗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听得出神众人被吓了一跳,眼尖之人发现坐在茶馆喝茶的女子,不正是萧家的兰陵郡主吗? 一时间鸦雀无声! 说书之人更是浑身颤抖,虽说自己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之人都知道自己讲的正是这萧王府内宅之事。今日只怕是要吃官司了,民不与官斗,只要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有观众暗自心惊,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郡主又是几时来的? 正当所有人为那说书先生捏一把汗时,萧文君原本紧绷的脸上忽的绽开一朵笑容:“会说,你就多说点!这是赏你的!” 一锭银子稳稳的落在说书先生的桌上! 不足半日,萧三爷被戴了绿帽的消息,传入了兰陵的各个角落。 …… 与萧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相比,萧府内的灵堂,显得过分冷清,除了和萧三爷生意往来的显贵之家,兰陵城里过来吊唁的世家大族,多是稍作停留,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平民百姓们可能不知道,萧府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权贵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萧三爷不是老太君的亲生儿子,没有官身,只是仗着家世在兰陵经商,李氏又是犯错而死。 萧府一夜之间,全换上了白色,就连下人,也穿着白色衣物,腰间系着麻绳。由此可见,老太君对三房,是不薄的! 萧文君只在第一日被老太君给强行叫了去,便再也没有踏入过灵堂半步!就连上山下葬,也随便找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 只有萧文君的晴岚院内,日夜喧哗,穿着与平常无异,甚至更加花里胡哨了一些,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做给谁看的! 萧三爷一脸阴沉的守在灵堂,除了三房的庶女萧淑柔,只二房的人陪着。 萧淑柔今年刚满十五,是已过世的姨娘所出,平日里,三夫人对她极其刻薄,而她的亲生父亲萧三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淑柔一身孝服,衬得原本弱柳扶风之姿,更加柔弱惹人怜爱,她端杯茶亲自奉到三爷面前,说道。 “父亲,请节哀,莫要伤了身子!” 三爷伸手接过盖碗,看着面前女儿眼睛的里关心之情都要溢出来,心道,要是李氏母女也能这般善解人意,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柔儿,为父会好好保重!你身子弱,也要仔细着自己!”三爷扯出一抹清淡的笑容。 “是,父亲!”萧淑柔掩下眼底的情绪,李氏母女死了,三房就只剩自己这一个女儿了。眼前的父亲胸无大志,且被酒色早已掏空了身体,她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且一贯是看不上他的! …… 转眼,已经半月以后。 明月楼上,久未露面的明远,站在王九渊身前,回禀道。 “主子,属下查到,明日下午城西的戏园子里,马贼的人会在此交易。” “可查清对方是何人?”王九渊面色从容,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 “暂未查清,只查到应是兰陵富商或者达官贵人的亲戚。” “好!你继续暗中调查马贼之事,明修随我明日去戏园。”王九渊合上手中的折扇,嘴角微勾,总算有了一丝眉目。 王九渊此次来兰陵,明面上是拜访老太君。但暗地里,他收到线报,西北边境马贼作乱,已隐隐形成一股势力。京都朝廷却对此不以为意,大齐果然还是太平久了,对危险都失去了该有的警觉。 他此次来兰陵,只能暗中调查,会有诸多掣肘,兰陵郡主或许是个不错的挡箭牌,为自己免去不少麻烦。 萧家,晴岚院内。 “郡主,四小姐求见。”春夏在门外禀道。 萧淑柔?她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萧文君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妹妹见过郡主。”萧淑柔盈盈行了个福礼。 “无事不登三宝殿,四妹有话就直说!” “郡主果然爽快,我来是为了和三姐谈个交易!”萧淑柔敛去柔弱之态,正色道。 “你是三房的人,三叔与我已是不死不休,我怎么相信这不是你们的算计?”萧文君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之人,切换自如的神色转变。 “我当然是对三姐有所求,这件事,整个萧府只有郡主能做到,且只有你会!我要十万两白银!”萧淑玥说道,她呼吸变得有一些急促。 嘶的一声,春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四小姐开口就是十万两,真当银票都是大风刮来的,还是说他们三房的人手笔都这么大?前有三夫人出手就是一万两,后有四小姐开口要十万两! “既然是交易,那我能得到什么?”萧文君坐直了身子,做出了请的手势。 “我父亲所有的内幕,这消息对三姐而言,可不止十万两。听说当年兰陵王妃的嫁妆,可以买下半个兰陵城。”萧淑柔莲步轻移,端坐于椅上,袖中的双手紧紧相扣,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四妹今日过来,必定是带着诚意过来的吧?”萧文君气定神闲的打量了她良久,忽而笑道。 “是!明天,我父亲近日都在城西的戏园里留了房间,明日似有重要的会面。”萧淑柔暗暗的吐出口浊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好!只要你今后能提供准确有价值的线索,这桩交易,三姐答应了,事成之后,十万两白银如数奉上。”萧文君爽快道,不过她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明日我会亲自前往!”萧文君直言道,想看看四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就不需三姐费心了!我要的银子还在三姐手上,三姐还怕妹妹诓你?” “哈哈,是我小看四妹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萧淑柔起身,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萧文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索道:萧三爷生平从不听戏,与人在戏园子里碰面,对方的身份决计不简单! 尤其是萧淑柔,有野心,也有手段,自己算是小看她了。 只是不知为何上一世,萧淑柔会嫁的那般不好,没过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前世李氏和宇文曜有些勾连,自己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们也是被人利用了,下场比现在,也好不了多少。提前断了宇文曜手中的一条财路,不知道他还坐不坐得住? 于是对春夏道:“给我在三爷隔壁订一个房间,明日我亲自去看看。” 章节目录 第20章 难不成郡主今日是想主动一些? 翌日清晨。 扮成男装的萧文君,从萧府后院溜出去,正走在西大街上时,一阵嘈杂之声传来,一乞丐直直朝萧文君撞来,想着心事的萧文君没来得及躲避,刚好撞个满怀。 那乞丐脚步一移,迅速绕过萧文君继续向前跑去,显然是有些三脚猫功夫的。 萧文君抬头一看,发现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地痞追来,口中大声喝到:“别跑!快追!” 她侧身躲过,一摸钱袋,空空如也。脑子闪过刚才乞丐的面容,竟然有一些熟悉。她足间轻点,几个起落间,抓起那乞丐,就往旁边的巷子飞去。 西城区的贫民窟鱼龙混杂,巷子与巷子相连,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不熟悉地形之人,一旦误闯,很容易迷路。 两个地痞眼睁睁看着那乞丐被人拎入贫民窟,大喊一声晦气,便不再追去。 “小子,手艺不错,敢偷到本郡主的头上!”萧文君拎着那乞丐后脖颈说道。 “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郡主,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说罢,小乞丐低头从身上翻找起来,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有手有脚,为何做贼?”萧文君挑眉看着眼前的荷包。 “郡主哪知我们老百姓的疾苦,去岁雪灾,城里就饿死了不少人!小的就是要找个营生,也难啊!小的不去偷,弟弟妹妹也会跟着饿死!” 萧文君仔细打量着小乞丐,见他不过十五岁的模样,身板瘦小,皮肤黝黑。 “抬起头来!”萧文君觉得这张脸越发熟悉,脸上瘦得只剩的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对!不就是前世宇文曜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影阁阁主贺泓。 想不到,这一世,让自己先遇上了! 这天使轮的投资,就由我萧文君笑纳了! 更想不到的是,此时的他还是一个快饿死的小毛贼。 “你叫什么名字?”萧文君压下胸中的狂喜,一边拎着乞丐,一边问道。 “小的名叫贺泓。”小乞丐一愣,见逃脱无望,只得老实回答道。 “带我去看看你弟弟妹妹。”萧文君拿起钱袋,又丢回贺泓怀里。 见贺泓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萧文君敲了敲他的头,笑道:“不带点吃的,一起去看看他们?” “郡主是不相信小的,怕小的拿了钱就跑了吧?”贺泓踌躇道,他不相信眼前的女子,怕她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利。 “脑子里少些花花肠子,本郡主要你们的命有何用?” 贺泓买了一些馒头咸菜,便将钱袋还给了萧文君。两人在城中七弯八绕,竟来到了一处极为陌生之处。 “我在兰陵城生活多年,竟不知有如此去处!”萧文君心中腹诽,不愧是未来情报大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 她确实是要知道他家在哪里,好派人盯着,不然到手的人才飞了,自己只怕要吐血。 见过贺泓的弟弟妹妹,两人竟比贺泓养的要好一些,看来,这做哥哥的,将大多数食物都分给小的了。 “这个,你拿着!”萧文君再次将钱袋子递到了贺泓手中。 “郡主,这钱我可不敢收!”贺泓推迟道。 “这钱又不是给你的!给你弟弟妹妹买点肉,补补身子!” “郡主,您就直说了吧,相信您不会平白无故施舍如此恩惠!”贺泓早就看穿了萧文君的心思,终于忍不住道。 “我只对你有兴趣,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身边做事?你弟弟妹妹,交给我照顾,保证衣食无忧!”萧文君知道,和他再绕弯子没有意义,索性直说了。 “我……郡主是看中了小的手艺?”贺泓脑子快转不过弯了,他敏锐的捕捉到,萧文君刚才用的是“我”而不是“本郡主”。 难道自己对她真的非常有价值吗?她到底看中了自己哪点?偷盗的手艺?他可不想一直靠这个为生,先前之事,只是自己无奈之举! “只是这个,就太屈才了。你若是信我,明日拿着我的信物,去萧王府找我!”萧文君递给了贺泓一块上好的玉佩。 萧文君没说出口的是,假如不信她,这枚玉佩价值不菲,够她们一家人丰衣足食的过一世了。不过她相信,贺泓一定会来找她! 显然,贺泓也听懂了萧文君的言外之意,迟疑了一下,就接下了玉佩。 处理完贺泓的事情后,萧文君心情大好,直接往戏园子里去了。 她刚一进包间,王九渊就闪身进来,顺手还关好了房门。戏园的包房是半敞开式的,门对面一侧,是两扇窗户。她一个转身,将来人逼至门边,手中的剑横格在后者的脖颈。 “你来干什么?”萧文君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 这王九渊怎么一直阴魂不散,前世自己和这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听大哥提起过这么一位朋友,若不是他拿着大哥的信物,她才相信有这么号人。 王九渊站的笔直,背部紧贴着门扇,身前的女子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持剑横在自己脖间。若是忽略这把杀器,此刻他更像被不良少女调戏了。 面前女子只比自己矮半个头,一身利落打扮,眼神清澈,红唇紧抿。微微呼出的气喷到自己耳边,像一片细小的羽毛,轻轻撩拨他的心间。 他心念一动,笑道:“多日不见,郡主还是这么威武霸气,是不是那日被在下壁咚,还念念不忘?” “你还没有回答我,跟着我想干什么?”萧文君脸色微红,想起那一日发生的事情,纵使自己再不在乎世俗之见,身为女子也不由得俏脸发烫。 “郡主能不能先放手,免得在下误会!”王九渊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吹过萧文君头顶,继续说道。 “不过今日郡主女扮男装,是想来一场角色扮演,难不成郡主今日想主动一些?” 章节目录 第21章 我麻了,扶我一下! “你……”萧文君一腔怒火,被浇了个干净! 此人如此油腔滑调,武又打不过,文也说不过,一口怒气憋在心里,硬生生岔了气! 她抬头瞪着他,却又落入了一双深若幽潭的眸子。 萧文君暗自心惊,这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每次看到这双眼睛,总是不自觉的被吸引,想要一探究竟。 王九渊对上她的凤眼,总有一种被看清的错觉。 就连厚脸皮的王九渊,也感到一丝不自然。 于是他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似笑非笑道:“郡主,看够了吗?” 萧文君回过神来,正欲出手教训他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她神情一紧,撑着门的手在窗棂纸上戳了个洞,身子就往门边凑去。 王九渊一动不敢动,也在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直到脚步声转移到了隔壁房间,两人都各自松了口气。 然而,此时情景却有些尴尬。 她的上半身紧贴在他身上,他的背严严实实的贴在门上。 萧文君因为刚才过于专注,身子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绷得紧紧的,一松懈下来,全身竟麻得动弹不得。 “你能不能帮下我?”萧文君脸色绯红,压低声音道。 “郡主想要我怎么帮你?”王九渊低头看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透出粉红的颜色,眸中欲色一闪而逝,也压低声音道。 “我身子有些麻了,你能不能扶我去那边坐下,不要惊动隔壁的人!”萧文君心跳如擂鼓,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如猫儿一般,细小微不可闻。 王九渊一愣,难怪她会刚好出现在这里,竟然和自己的目标是一样的? 世间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王九渊不顾她的反对,打横抱起她。 萧文君只感觉身子突然腾空,双手下意识的搂住王九渊,他很满意她的反应。感受到她柔软的腰身,少女特有的淡淡体香钻入鼻尖,他竟有些口干舌燥。 她好似怕被他身体的热量烫伤,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又不敢动作太大,不小心就触碰到他坚硬的胸膛。 “别动!”王九渊被她这么一撩拨,差点压不住内心的火气。他声线暗哑,呼吸急促,脸色绯红。 听出他声音有些不对,感受到他胸膛结实有力的心跳声,萧文君前世今生磨砺的坚不可摧的意志,有些动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有些特别的?是从第一眼见到她,她清澈的双眸,和其他女子不一样的眼神,还是她瘦弱的身体,强势倔强伪装的外壳? 王九渊轻轻将她放在椅子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戏谑道:“郡主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不用了……”萧文君自己都没发现,每次遇见王九渊,总会被他看见自己或尴尬、或狼狈的样子。 她稳了稳心神,今日是有要事,不能再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分心了。 恰好此时,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脚步声再次响起,此人脚步沉稳有力,显然是练家子。 两人听到动静,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认真的神色,萧文君眼中的疑惑之色一闪而逝。 看来,他也是为此事而来! 不是为了跟踪自己! 戏园的二楼,原本是条半回字形敞开的宽阔长廊。 后因一些达官贵人的家眷爱戏,又不能时刻将戏班子搬到家中。戏园的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将二楼最好的位置,用薄墙隔成了几个包间。 这样,贵妇们既可以听戏,又能不抛头露面。 其实本朝没有很严重的男女大防,不过是有些贵人们自恃身份,矫情而已。 不过,更方便了萧文君和王九渊两人的偷听! 两人轻手轻脚的移到隔墙边,耳朵紧贴在墙上,不再言语。 “俺来迟了!三爷,久等了!”一道浑厚的声音打着哈哈道。此人身高八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髯若扫帚。 “韩爷日理万机,是我来早了!此次约的这样急,可是有什么好货?”回答之人的声音在萧文君听来,再熟悉不过,正是萧三爷。 “三爷自己看!” 话音刚落,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似是包袱扔在桌上的声音。 许久之后,三爷颤抖的声音响起。 “这……这些宝贝如此极品,就连母亲的用度,也是及不上!只有大内皇室,才能享有如此珍宝!” “三爷果然好眼力!” 章节目录 第22章 还不是因为你胸膛太硬了! 当韩爷一脚踹开包房的门,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见到的却是一对背对着自己,吻的忘情的男子。 被巨大的踹门声惊动的高挑男子,伸手将另一人快速按进怀里,宽大的袖袍挡住后者的侧脸,回过头来,怒视来人! “对不住,打扰了公子们的雅兴!”韩爷见面前男子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不敢轻易得罪。 遂讪讪笑道,眼神还是止不住地瞟向王九渊怀中的萧文君,他看不真切,只见怀中人发顶梳着男式束冠。 “滚!”王九渊一脚将脚边的凳子踹向韩爷,眼神狠厉,语气冰寒。 韩爷侧身躲过,识趣地关上了房门。 萧三爷也迎了过来,正欲开口问,却被韩爷伸手拦住。 “应该是一对私会的野鸳鸯,三爷要是喜欢,自己在戏园里寻一个。” “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我一会安排人查查房内人的底细!”说罢,萧三爷招来一人,吩咐了下去。 同韩爷道别后,都匆匆离开。 待听到萧三爷两人离开的声响,萧文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噌的一下,推开了王九渊。 她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鼻梁,恶狠狠道:“谁要你多此一举的!” “难不成郡主想被人看到刚才的那副模样?”王九渊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看着她明明脸都红透了,却还硬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指的不是这个……”萧文君泄了气,小声反驳道,脸都红到了脖颈。此刻,终于认识到,自己不是面前之人的对手! “郡主,你流鼻血了!”王九渊低头,用帕子细细擦干她鼻翼下鲜红的血水。 萧文君就这样傻愣愣的站着,任由他给自己擦鼻血。 “还不是因为你胸膛太硬了!”萧文君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发现他专注的眼底竟藏有一丝心疼。她又心慌了,脑中纷乱的想法顺嘴就脱口而出。 “怪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般粗鲁!”王九渊的语气,明显有着懊恼和疼惜。 …… 萧文君和王九渊两人走出戏园,发现萧三爷和韩爷已经分道扬镳。 两人对视一眼,便各自跟了上去。 这韩爷看似粗枝大叶,其实暗藏了心机,他在沿街的酒肆打了一坛好酒,切了几斤牛肉,便开始在兰陵城内绕圈子。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又回到了西城区的巷子,这才停下脚步。这是一处极为隐蔽的民房,位于城中最大的风月之所——凤来阁的后街。 看样子这群马贼对城西的地形十分熟悉,应该是来踩点过多次。 民房前后都留了门,且门对着的皆是巷道,遇到紧急或者意外情况,方便第一时间逃窜,一入巷道,就如水滴入海。 追的人反倒是容易跟丢,因为城西这块地形复杂的很,和迷宫一样。 哪怕是在兰陵经营多年的萧家,也不会轻易涉及此处。 待韩爷进了屋,王九渊命明修守在外街,自己才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偷听房内的对话。 “韩爷!兄弟们几个都要憋死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道。 “不急,姓萧的应该是看上这批货了,等干完这一票,俺们就回西凉!”韩爷将酒肉放在桌上,大剌剌的坐下道。 “好!都听韩爷的!不过兄弟们几个好久没开过荤了……”那男子笑得越发猥琐,眼中的淫邪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今儿个我和老三先去泄泄火!明日老二你和小四去!就去旁边那家的金美客栈!”韩爷突然就想起今天在戏园中,两个“男人”热情似火的场面,咂咂嘴,一股暖流直冲脑门。 “韩爷,俺们听说,这金美客栈尽是些残花败柳,要不就去凤来阁吧,反正也不远!”猥琐男子眼见韩爷答应了,一时得意忘形,说道。 “蠢货!真是一帮顾小头不顾大头的!关上灯,不都一个样!要是泄露了行踪,坏了二爷的好事,你们两个都得掉脑袋……”韩爷踢了那猥琐男一脚,接着说道。 “你们且好生看好这些宝物,我和老三明早回来!” “韩爷还是那么金枪不倒!今晚伺候您的小娘子可是有福啦!” 待到韩爷离去,王九渊才现出身来,这帮马贼胆子也忒大了点!行盗卖之事,还敢如此猖狂! 王九渊退出了后街,料定对方晚上不会再有行动,于是命明修守在此处,盯住这些马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萧三爷出了戏院,也开始绕起了圈子,他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所以更加谨慎了些。不过萧文君也怕被认出,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就在萧文君以为萧三爷要绕到天黑时,在他七拐八弯之后,终于停下了。只见萧三爷来到一处古玩店——八方晋宝。 这店门、招牌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就连萧文君都不敢相信,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竟然藏了这样一家古玩店。萧三爷能混到这副身家,还是有些道行的。 萧家、或者说兰陵城,还隐藏着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路窄且长,路边的行人一览无余,萧文君想要靠近一些,却极容易被发现。 终于,萧文君下定决心装作买主,正欲进去时,却被贺泓一把拦下。 “郡主不可!”贺泓一把将萧文君转入另一条小巷,压低声音道。 “是你?贺泓?”萧文君诧异道。 “郡主要找的可是刚进去不久的中年男子,八字胡,丹凤眼,蓝色长袍?”贺泓说道。 “你怎么知道?”萧文君更讶异了! “今日与郡主分别后,就去打听郡主的消息,后来知道你去了戏园,我就随郡主一起跟到了这里,所以断定郡主要找的就是这贵人。还请郡主不要怪罪我私自跟着您!” “你阻止我入店,可是知道些内幕?”萧文君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节去怪罪于他。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人我见过多次!这些日子,刚才的那位贵人,每个月都要来上几趟,最近几日突然更频繁了,每天都来!每次来时眉头紧锁,走时一身轻松,估摸着是将手头的宝物卖了个好价钱。” “你察言观色,还真有几分本事!”萧文君心中大喜,这贺泓不愧为宇文曜的情报头目,还没有训练,只凭借天赋,便惊艳了自己。 “你说还打听了我的消息,都打听到了什么?”萧文君饶有兴趣的问道,虽然她不在乎外界如何评价自己,但也可借此机会再考验他一下。 “听说您之前在家乖巧温顺,直到萧府出些事端,之后便性情大变,手刃白狐、脚踢仆人、逼疯堂姐、逼死三夫人、叫板三爷,手段当真了得!” “我听你这话,没有一句像是在表扬我的!”萧文君听完又是一惊,这其中不少消息,只有萧府内的人才知道,而且早被老太君禁言,不知他是从何得知。 “郡主!贺泓自出生以来,遭受过无数白眼,只信奉一个真理:胜者为王!如果您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圣母白莲花,我是不会跟随的!” “不过,你说错了,并不是我想致他们于死地,而是,他们该死!”萧文君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郡主,钱!”贺泓毫不客气地伸出小手。 “怎么?十两白银,够你们三个吃上一年了,就不够了?” “郡主,情报可是用钱换来的!” 小小年纪,便如此深谙人性,未来可期呀! “就这些了!”萧文君将钱袋全塞了给贺泓。 “够了!”贺泓掂量了几下,“过几天,还需要一些!” “要不,你帮我查个人,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郡主请讲!” “王九渊!明日申时,萧府外,茶馆里,把你知道的结果告诉我!” 章节目录 第23章 我只对你有非分之想! 翌日。 萧文君依约坐在茶馆里,细细品茶。 而坐在她对面的王九渊,见她神色认真的在听说书,也不好打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堂中的说书先生。 “这就是:兰陵三爷戴绿帽,满城风语皆知道!” “好!”萧文君抚掌拍好! 台下之人,被这一声好吸引,纷纷看向兰陵郡主,也跟着叫好声一片。 说书先生一见金主捧场,越发起兴,决定说些更带劲的:“这回,我们说说新鲜事,近日兰陵来了位京都的贵公子,这本是没什么稀奇。” “不过这贵公子生的极为俊美,一入萧府就惹无数小姐芳心暗许,郎貌女才也是一段佳话,怪就怪在……”说书先生明显想卖个关子,吊足了众人胃口后,接着说道。 “昨日城西戏园发生的稀奇事,诸位可曾听说过?” “我知道!我昨日恰好也去了戏园听戏,要说稀奇事:二楼雅间内,两名公子正你侬我侬之时,被一莽夫撞破!可这和京都来的贵公子有什么关系?”散客桌上,一人起哄道。 “客人可见到那公子的容貌?”说书先生循循善诱。 “不曾看清!隔得太远,能从开着的窗户处瞧见,已是不易!贵公子的事情,你倒是快说啊!是和哪家的小姐促成了好事?”起哄的茶客明显不耐烦,催促道。 “不急,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那贵公子,哪家小姐都没有看上,他竟有龙阳之好!昨日您戏园里见的那一出,正是那容颜赛神仙的贵公子!”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出语惊人! “此话当真?我感觉错过了一万两啊!”茶客哀嚎道! 坐在王九渊对面的萧文君,笑得一口茶水直直喷了他一脸,扔出了一锭银子,喝彩道:“好!讲得好!本郡主有赏!” 一时间,原本已经高涨的气氛,更加推向了高潮。以至于半个月后,路人见到面生的俊俏公子,都忍不住驻足讨论一番。 王九渊脸黑如锅底,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女子,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萧文君从未见过他吃瘪的样子,不禁心情更加畅快! 申时一到,贺泓就出现在萧文君面前。 “王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位奇才!你来替我把把关。”萧文君拭干眼角的湿润,笑吟吟的对王九渊道。 “嗯!”王九渊的脸更黑了,虽然来人只是一个小毛孩,但他好像见不得她身边出现其他的异性! 见萧文君和王九渊相交匪浅,贺泓便知道昨日郡主交代之事,实际上是对自己的考验。 今天在王九渊这考官面前,自己如果说错半句话,便会给郡主留下不好的印象。 郡主心思如此深沉,将来必成大业!思及此,决心从此死心塌地追随郡主,以报知遇之恩! 贺泓提起精神,开门见山,说话毫不拖泥带水。 “主子要我查的眼前王公子,上月二十四,从京都到了兰陵,一行三人。这是王公子与人接触时间、地点的清单。时间仓促,不甚详细。”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叠清单。 萧文君一眼望去,内容详实。她随手拿起了一张,递给王九渊,目光却被“八方晋宝”四字吸引住了。 “昨日主子的侍女,以王公子随从明修的名义,在城西戏园里订了雅间。雅间里发生之事,传出王公子有龙阳之好,传言雅间里的另一名男子乃是明修。” 萧文君没想到,短短时间,竟然能把王九渊在兰陵做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当真厉害! 萧文君知道王九渊家世背景不一般,并不像他表现出的这般简单。王九渊为人更是深不可测,每次都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甚至连她都猜不透他! 与萧文君的态度完全相反,王九渊脸上的黑气被冰寒所替,随着贺泓越说越多,他眼中的杀意越盛! 此子不可留! 看着王九渊眼中藏不住的杀机,萧文君哈哈大笑,插科打诨道:“细细说下王公子和明修的风流韵事!” “郡主,这个就不要说了吧……”贺泓尴尬道。他没想到,自己跟的主子不仅心黑手辣,还是个促狭鬼。 但转念一想,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戏弄起人的样子,才更加真实! 于是,他嘴角微微上翘,继续说道:“属下看来,王公子和明修并无暧昧。昨日和王公子一起的男子,就是郡主您吧?” 萧文君张开了一半的红唇,突然僵住!口水顺着喉咙流到了气管,呛得她咳嗽不止,小脸咳得通红,颤抖地食指指着贺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王九渊的脸色如春风拂过,冰冷的杀意似被融化,兰陵郡主果然招了个好下属!笑道:“果然人才!” “是我好难得来的栋梁之材,王公子可不要挖我的墙脚!”萧文君突然严肃起来,转头对贺泓说道:“王公子的事情不需要再查了,给你的考验过关了。” “岂敢,岂敢!我只对你有非分之想!”王九渊又恢复成放浪不羁的模样。 章节目录 第24章 夜袭马贼,王九渊中箭! 兰陵西城区大半都是平房,这一片最高处,是五层楼的凤来阁,站在楼顶,目力极好之人,可以俯瞰小半个西城区。 是夜,萧文君和王九渊隐在西城区内街的阴影中,见两名马贼进了金美客栈。 约莫三刻钟后,忽一人冲进客栈内大喊,“官差巡逻了!官差巡逻了!”一时间,客栈内鸡飞狗跳,不少男子赤裸着上身就往外冲,女子更是抱着衣服就乱窜!这时候可没有人讲究绅士风度了。 客栈原本设的暗门,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呼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也有机灵的,仗着有几分武功,竟翻墙而出。 萧文君两人就是目力极好之人,趁着那两名马贼惊慌之际,一人一手一个,将墙头上的马贼打晕,趁着混乱的夜色悄然离去。 与此同时,客栈周围的大片民房,如一枚水雷丢入湖中,瞬间炸开了,各家的灯火纷纷点亮。当然,仅十几米之隔的韩爷二人也听到了动静。 韩爷二人对视一眼,分头向前后门跑去。跑去后门的人,运气实在不好,不知何时,门竟然被堵了。 他还是太年轻了,只猜测应该是客栈那边慌不择路的人流,恰巧堵在了自家后门。等他回头欲往前门而逃,回首间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人打晕了。 走前门的韩爷运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出门就被人敲了闷棍,好在他拳脚功夫了得,险险避过。几息之内,就过了四五招。 韩爷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没有下死手,显然想活捉自己。发现这点,他出手更加肆无忌惮,竟有隐隐占上风之势。 趁此时机,他卖了个破绽,对方心急,果然上套。他迅速按下袖箭机关,嗖的一声,箭尖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小心!” 一声大喝! 紧接着就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一声闷哼! “不要让他跑了!” 韩爷哪敢回头确认,按下机关后就拔腿狂奔!站在凤来阁楼顶的明远,双目始终锁定着韩爷,心中盘算着时机。 就在韩爷稍稍喘口气的功夫,再次被人敲了一闷棍,时机把握得刚刚好,韩爷这次没能躲过偷袭,身体软倒在地,被人一麻袋套走了。 两刻钟后,混乱的人群才渐渐回过味来,翘首张望处,街口安安静静,一个官差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感情是被人耍了!回头去找通风报信的小子,人早没影了! 大骂一声晦气,任谁好事做了一半,紧急喊停,都不会高兴!下次要是见到那“谎报军情”的臭小子,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明月楼的地牢内,四名马贼被分别关押。王九渊没有第一时间过去审问,只派人看守。明月楼的顶层和地牢,有一条极为隐秘的通道,只供内部使用。 明月楼顶层内。 “他现在怎么样了?”萧文君焦急的问道。 “郡主请回,主子和您交易的事情,您已经办完了,就不留您在此了!”此话说着还算客气,但明远的语气夹杂着明显的怒气! 若是寻常的姑娘,被人下了逐客令,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会继续留下,最多明日再来。 可萧文君岂是一般女子,她重生后还没有被人这样怠慢过,抬手就把明远推到一旁,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明远没有和萧文君打过交道,对她也不甚了解,只当她和平常想要围在主子身边的莺莺燕燕一样,最多也是有些特别而已,没想到这郡主好生霸道! 反应过来的明远,疾步追了上去,说道:“郡主留步,私闯男子卧房,成何体统!” “你想打一架?”萧文君回头举起粉拳,在明远面前晃了晃。 明远当然不想和她动手,她是打不过萧文君的。因此,他只能黑着脸,一言不发! “不想打架就滚一边去,碍事!”萧文君算是知道了,对付这种人,还是拳头说话来得实在。 虽然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在看到床榻上躺着的男子时,萧文君的心里还是一惊!这个狡猾的像狐狸一样的男子,会受伤?而且还伤得这样严重? 只见他眼睛紧闭,斜靠在床头,右边肩膀的衣服已被褪去,莹白如玉皮肤上,蜿蜒流淌着一股黑血。他脸色苍白,眉头微微蹙着,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他的眉头。 听见声响,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少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添了一分楚楚可怜? 萧文君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主子,属下疏忽了,这就将人赶出去!”跟在萧文君后面的明远先开口说道。他一见到自家主子这病恹恹的样子,对萧文君的怨气又增加了一分。 “不必了,你先退下,我与郡主有话要说!”王九渊说道,声音很浅,似乎是中气不足。 “可是!就是因为救这个女人,您才会受伤的!”明远心有不甘,反驳道。 “出去!”王九渊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叱喝道。 “是,属下告退!”明远不想王九渊因为发怒,牵扯到伤势,只好不情愿道。 “把门关上!”萧文君看着明远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挑眉道。她还真是个小气的人,明远只一句话没说好,她就要马上讨回来。 明远狠狠的瞪了萧文君一眼,退了出去,乖乖把门关上。 “你中毒了?可知中了什么毒?”萧文君听到关门声,就快步上前,走到王九渊床边。 “暂时不知。”王九渊气息不稳,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明修去找大夫了,怎么还未回来?”萧文君倒了杯水,递到王九渊面前。 “此次我带的人手不够,今日之事,已是勉强,还得多谢郡主出手。”王九渊只盯着面前的水杯,却不伸手去接。 “怪我不好,很久没动手了,有些生疏了。还连累你为我挡箭,中了毒!”萧文君叹了口气,自责的很。 “那郡主打算怎么补偿我?” “……”萧文君没想到,话头怎么说着说着,转了个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王九渊看着她傻愣愣的样子,眼神呆滞,面颊绯红,朱唇微张,说不出的可爱!笑话,兰陵郡主怎么会和可爱沾边? “哎!我就知道郡主是负心之人……”王九渊语气哀婉,好似他成了深闺怨妇。 “我没有说不管你了啊!你中毒了,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解毒吧!”萧文君又急又气! 着急的是明修还未回来,这毒看上去很厉害。气的是,这人明明伤得不轻,还有心情调侃自己,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那你先喂我喝口水,我没力气了。” 萧文君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将水杯移到他的唇边。 王九渊怕自己身子太重了,压着美人,暗自用力强撑着半边身体。 不知是否因他用力过猛,还是毒发来的太急! 突然,他喷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王九渊身体都这样了,还不忘调戏她! 萧文君吓了一跳,王九渊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她不敢用蛮力去推开,就怕牵扯到伤口。 等了片刻,她感受到身上男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显然已危在旦夕! 顾不得再等明修,萧文君抽出胳膊,拿出锋利的匕首,在灯火上炙烤后,就切开伤口,将短箭取了出来。 但萧文君还来不及松口气,伤口的黑血喷溅了出来!取箭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要清除体内的毒素。 她看着他更加苍白的脸色,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呼吸也变得似有似无。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赌一把了! 老天爷都让自己重生了,肯定不会在这里就收回她的小命! 萧文君深吸口气,对着他的伤口,用嘴将毒血吸出来!不知道吸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直到她看见他伤口处的血液重新变成了鲜红色,她才终于撑不住了,在替他简单的包扎后,昏睡过去! 章节目录 第25章 化成灰,嘴还是硬的! “是,属下告退!”明远不想王九渊因为发怒,加重伤势,只好不情愿道。 “你现在感觉如何?”萧文君听到关门声,就快走到王九渊床边,眼含担忧。 “还死不了!”说完,王九渊便咳出一口黑血。 “你中毒了?可知中了什么毒?” “我要是知道,还会躺在这里?”王九渊气息不稳,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我先来看看伤口。”萧文君心急。她年幼时随父亲上过战场,在军营中给军医当过徒弟,处理外伤还是颇有心得。 她一把掀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近距离观察下,伤口处散发出浓烈的腥臭之味。 毒已入体,若不及时相救,恐有性命之忧! “郡主,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王九渊说完,喷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你现在全身上下,化成灰,嘴还是硬的!”萧文君叹口气,幽幽道。 “明远,一盆清水,一把匕首,一个空盆,马上拿过来!”萧文君朝门外大声喊道。 门口传来慌乱的声响,似乎是偷听的明远被萧文君急切的声音惊到,都没有进门查看,就不自觉的下去准备了。 萧文君将门窗紧闭,阻挡住夜晚的凉风。将烛台移到床边时,明远也把吩咐的东西准备齐全。 拿出匕首,在灯火上炙烤后,萧文君小心翼翼切开伤口,将箭头挑了出来。 下一秒,伤口内的黑血就直接喷溅了出来,萧文君眼神一凛,玉指快速点下几处穴位。 血流的速度顿时减缓了不少! “明远,空盆!”说完,萧文君将带血的匕首丢入空盆之中,毫不犹豫的,俯身对着他的伤口,直接用嘴将毒血吸了出来! 取箭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要清除体内的毒素。 每吸一口毒血,便将口中的毒血吐到了空盆中。 端着铜盆的明远,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家主子颇受女子喜欢,但没有想到,萧文君会做到这种地步,难道她不怕中毒吗? 刚才还对萧文君的霸道十分不满,现在就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管怎样,能舍身去救自己主子,都值得他尊重!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吸了多少次。直到她看见伤口处的血液重新变成了鲜红色,他的脸色好了许多。 她才终于撑不住了,累的说不出话,指了指清水,示意明远去清理伤口。 自己却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明修清洗完伤口,做完一些简单的处理后,发现椅子上的女子,似乎累的睡着了。 不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明修急忙忙的拖着大夫闯了进来。萧文君也适时地睁开了眼睛。 “大夫快来,给我家主子诊治!”明修急道。 被人拖了一路的大夫,才缓过一口气,就走到床边,细细的查看伤口情况,又诊了一会儿脉,说道。 “万幸!幸亏伤口处理及时,不然,这位公子就等不到我过来诊治了!” “既然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为什么主子还没有醒来?”明远急道。他现在对萧文君的钦佩更甚,没想到她还真会几分医理,主子果然没看错人! “伤口虽然处理好了,但我号脉时发现,这位公子毒素入体,毒性太过霸道,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若是七日内拿不动解药,恐有性命之虞!” “大夫可还有其他的法子?”萧文君问道。 “我这里有一瓶普通的解毒丸,只能延缓毒性发作,暂时压下毒性。时间长了,此毒对身体损伤颇大,夫人还是尽快找到解药为好!” 大夫看到面前女子面色焦急,形容还有些狼狈,心下了然,忍不住又多提点了一句。 “多谢大夫!”萧文君收下解毒丹,对大夫行了一礼,转头吩咐道:“明修,送大夫出去。” 萧文君没有和大夫解释,自己并未和王九渊成亲,在她眼里,这种小事没必要说明。 但明修的想法就不一样了,难道是郡主能接受自家主子了?啊呸!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自己还想着这些? 送完大夫转身回到房间的明修,这才闻到屋内一股子血腥味,屋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郡主,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明修突然朝萧文君一揖,沉声说道。 萧文君瞟了他一眼,点点头。 “主子吩咐过,若是他有什么意外,要我们全凭郡主安排!”明修内心忐忑,萧文君这人对谁都冷冰冰的,这么棘手的事情,怎会愿意接手。 良久后,久到明修以为萧文君不会回答了。 “好!既然他信我,我必不辜负!”萧文君内心剧震,她知道王九渊是什么样的人,外表看似放浪不羁,实则对谁都不信任,否则怎么会只带了两人就敢闯兰陵。 “我既已答应,必会救你们主子!”萧文君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但在你们主子醒来之前,不管我吩咐什么,必须照做!若有一丝怀疑,导致办事不力,本郡主绝不手软!” “是!”明修两人齐声答道。 “马贼现在何处?”萧文君问道。 “在明月楼地牢里,人应该都还没有醒来。” “你们先下去审问,我和贺泓随后就到!” 萧文君给王九渊喂了一粒解毒丸,自己也吃了一粒。就出去吩咐贺泓,端着盛满毒血和匕首的铜盆,一起去了地牢。 “说不说!解药到底藏在哪里?” 四名马贼被绑在柱上,全身被明修用鞭子抽的血肉模糊,但仍然没有一人开口求饶。萧文君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此番景象。 明修看到萧文君踱步而来,心中不免焦急,手上的力量增加了几分。 贺泓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沉思片刻后,对萧文君耳语道:“主子,此四人都是硬骨头,这样打下去怕是没有什么结果。” “嗯,你想到办法了?且说来听听。”萧文君深以为然,也想知道贺泓在这方面的能力如何。 “属下看他们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不如切了他们的家伙事,来个杀鸡儆猴,看谁先开口!”说完,贺泓用手刀比划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你这个做法,也不是不行。还有更好的办法,你看我是怎么做的!” 萧文君先是肯定了贺泓的想法,但她更看重的是贺泓未来的价值,不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嗜杀之人。 “把匕首给我。” 拿着匕首的萧文君,缓步走到四人面前,说道:“解药在哪里?” “呸!你们没招了是吧?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放狠话,给老子我暖床还差不多!”韩爷开口就胡咧咧。 听到此言,贺泓的拳头捏的咔咔响,但主子没发话,他也不敢动。 萧文君站在韩爷面前,眼神凌厉,气势凶狠,拿起那把沾了毒血的匕首,“这匕首上,沾了袖箭的毒药,你们可要想清楚!” 韩爷往地上啐了一口,“呸”! 哧! 萧文君将匕首狠狠插入韩爷的大腿!又迅速抽了出来! “啊!”韩爷疼出了一身冷汗,“你个贱妇!” 萧文君毫不理会,重新将匕首沾满毒液,走到老二面前。只见他眼神闪烁,余光看向韩爷,咬紧嘴唇,不敢出言。 哧! 萧文君只将匕首插入少许!她敏锐地察觉到,此人就是突破口。 老三老四看着眼前凶狠的女人,连声求饶,只道自己不知道解药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26章 最硬的嘴,最怂的胆! 萧文君凤眸微眯,没有理会那两人的求饶,依样给两人各来了一刀!动作干净利落,看得人心尖儿直发颤! 地牢中其余几人,都忍不住同时握紧拳头,又悄悄捂住大腿。这郡主也太彪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明修不禁为自家主子担心起来,这么烈的小娘子,主子受不受得了? “四人分别关押,先说出解药的人,活!其余人,死!”萧文君语气冰冷,口吻不容置疑。这其实是贺泓当年用过的招式。 说罢,萧文君就坐到了地牢正中央的太师椅上,静静等待。她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又累又困,而且还有毒发的迹象,身体一阵阵发疼,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炷香后,这些马贼终于体会到了萧文君的可怕,伤口处的毒素开始向全身蔓延。 他们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骨头像被武功高强之人一寸寸捏碎,五脏六腑感觉像丢在火上炙烤,下一秒又被扔到了极寒之地,如此反复循环,这毒性太霸道猛烈了些! 不知道这韩爷哪里弄来的这种毒物,他现在更加恐惧,知道这个毒药的可怕,还真是自讨苦吃! 地牢里闷哼、呼痛声此起彼伏。刚刚被鞭子抽得体无完肤、被匕首扎进去都没有求饶的马贼,被这毒药折磨得生不如死! 几名马贼没有撑多久,就有人开始投降了,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韩爷。还真是最硬的嘴,最怂的胆! 明修心中一喜,但还是依萧文君吩咐,将韩爷像丢死狗一样,扔到地牢中央的空地上。 “解药在哪里?”萧文君睁开凤眸,冷冷开口道。 萧文君目光落在韩爷的身上,刹那间,韩爷感觉自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迟早要被猎人捕杀! “在我住的房间,床板下面的暗格里,有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的就是解药!”韩爷不敢看那双气势逼人的眸子,垂下眼帘道。 “现在可以放了我吧?”韩爷继续说道。 “放心,你现在还死不了!”萧文君强压下涌入喉头的腥甜,淡淡道。 事不宜迟,萧文君示意明修,马上去城西拿解药。取到解药后,第一时间带到地牢来。 明修回来得很快,不多时,手上就捧着一个木盒出现在了地牢。 “把其余三人,一起押过来!”萧文君坐直身体,冷声吩咐道。 萧文君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面上却云淡风轻,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异样。只道她是面冷心硬,处事不惊! 几个马贼再见面时,发现对方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兄弟几个当马贼这么多年,第一次落得这样惨,杀人不过头点地,竟会被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如此折磨。 于是,他们对萧文君更加惧怕起来! “此番是你们韩爷先开了口,解药已经取来了,留着你们也无用。”贺泓缓缓开口,换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不过,若是你们有主动以身试药的,或许还可以暂且保住一命!” 躺在地上的三名马贼,最开始全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韩爷,那目光犹如钢针!没想到最不讲兄弟义气的,是他这个当老大的! 就在贺泓换气的工夫,他们心里已经把韩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没想到贺泓的后半句话一出,三人更像是摇尾乞怜的狗,先后主动要求试药。 此刻他们的内心,浮浮沉沉,差点就快被整崩溃了! 贺泓又看了萧文君一眼,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指着最右边的马贼道:“就你了!” 吃完解药后,明修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四,唯有韩爷脸色发青,眼神闪烁,不敢去看那边。 萧文君看着众人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噗!” 老四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四肢抽搐,明修还没有来得及去查看,人就没有动静了。 “你!” 明远抓起韩爷的前襟,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快说,解药在哪里!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完,狠狠把韩爷往地上一砸,发出沉重的声音。接着,一脚踩在大腿的伤口上,来回碾压。 韩爷闷哼一声,哈哈大笑:“要杀便杀!只可惜反倒折了我一名兄弟!” “呵!你视兄弟的命如草芥,现在反而装起了大义!你兄弟是吃了你的毒药,才一命呜呼的!”贺泓蹲在韩爷面前,冰冷的眼眸直视着他。 “你才是孬种,你兄弟吃毒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贺泓一手抓住韩爷的头发,扭向右边,一手指着老四尸体的方向! 另外两名马贼,听完贺泓所言,才恍然大悟,韩爷这是要所有人都为他陪葬。情绪激荡之下,毒素在体内流转的速度更快了,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都开始口吐黑血,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我说!我只有一个条件,留我一条狗命!”老二终于忍受不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眼中充满血水,竟哭着开始求饶! 面前女子看似柔弱,但心机手段,连韩爷都不是她的对手,自己何必为了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守口如瓶! 面前死去的兄弟,不断的在刺痛着他的神经,都快把他逼疯了! 他不是没有被严刑拷打过,但这一套连环计下来,自己就算是铁打的意志,也坚持不住! 不如痛快的招了,还能少受些折磨! “好!”萧文君干脆道。 …… 老二招供的地点,果然是藏解药的地方。 萧文君对贺泓的表现十分满意,孺子可教也。自己只示范了一个开头,他就知道下一步,甚至后面几步该怎么办。省了自己不少精力。 也幸亏明修两人听进去了萧文君的警告,没有在第一次拿到解药的时候,私自冒冒失失的喂给王九渊,不然,他们就算百死也难以谢罪。 见解药已经拿来,剩下的事情明修两人都能处理好!萧文君也放下心来,正欲离去。 萧文君刚站起身来,就觉眼前一黑,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喉间的那股腥甜在也压不下去,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身体软倒在椅子上。 耳中响起贺泓的惊呼声,“主子!” 章节目录 第27章 招惹我,就没有放开的道理! 翌日清晨。 王九渊看着怀中女子沉睡的容颜,他是第一次单独和女子共处一室,还同塌而眠,这种感觉竟神奇般的美妙! 他没有起身,怕惊醒身旁熟睡的女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看了她许久,从她凌乱的秀发,睡着了也微微蹙起的娥眉,小巧精致的鼻子,弧线饱满的朱唇。熟睡中的萧文君,褪去了凌厉霸道,此刻更像一只贪睡的猫儿一样,娇软温顺。 回想起,自己中毒之后,身体传来的那种痛楚,是他都难以承受的。每一寸骨肉分离的痛苦,就连地牢中铁骨汉子都痛的发狂,忍不住开口求饶! 她是怎么能在中毒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不欲生! 还能风轻云淡的坐镇地牢,气定神闲的吩咐明修等人,巧设连环计,逼得马贼说出解药的下落,最终救了自己一命! 他王九渊看中的女子,果然非常人也! 王九渊昨夜便被人叫醒,明远急急忙忙给他喂了解药,而明修把从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全部细细说了一遍。看得出来,明修两人对她十分钦佩。 当王九渊听到,她为了救他,不顾自身安危,亲自为他吸毒!延缓毒发,等到大夫过来。他原本波澜不惊、甚至麻木死去的心,竟猛地活了过来! 王九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温柔坚定之色替代。似下定决心一般,既然昨夜将她留在身边,那就是认定她了!山无陵,天地合,不敢与君绝! 男子看着少女瘦弱的身子,眼中的怜惜似一汪春水。 他伸手,轻柔的整理她柔顺的长发,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就像是抚摸着世间绝无仅有的宝贝! “文君,是你扰乱了我的心……”王九渊轻声自言自语。 “招惹了我,就没有再放开我的道理了。” “以后,换我保护你!” 王九渊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俯身吻下了她的唇,温柔缱眷,缠绵悱恻。 萧文君许是体力透支得太过了,被王九渊如此折腾,都没有转醒,身边恰到好处的柔情,原本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好似做了美梦般,嘤咛一声,她换了个姿势,揽着他的腰身,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继续沉沉睡去。 王九渊心尖一颤,身子莫名一僵,嘴角微微翘起,一股邪火从小腹升起,眼底欲色如水波暗涌。 “我该拿你怎么办?” 俄顷,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一大早搅得人不安宁,迟早要把你吃干抹净,以报今日之仇! 身体虚弱的王公子,被小妖精这样一折腾,又沉沉睡去。 直到日晒三竿。 萧文君醒来时,脸对着的就是一堵肉墙,迷蒙的凤眸瞬间清明,猛地一抬头,就听到一声闷哼。 王九渊摸着被撞疼的下巴,委屈道:“文君,为何一早上就这么暴力?” “我哪里暴力了?我怎么和你睡在一张床上了?” 王九渊看着她被自己吻的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张一合,就觉得下巴也不疼了,一觉醒来,果然神清气爽。 “文君,是你昨天非抱着我不撒手的,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啊?” “你再说一句试试!”萧文君在他腰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这蕴含功力的一拧,直接让王九渊疼得咧开嘴,大声呼道:“谋杀亲夫了!” 萧文君急的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喝道:“住嘴!” 王九渊看着面色难看的女子,握起她的玉手,就开始轻轻的按摩,“手捏疼了没有啊?” 萧文君扶额,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还有面前这男人,难道是中毒坏了脑子,转了性了? 经过这一闹,房中暧昧旖旎的风情散去了不少。 萧文君脑中思绪纷乱,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情爱对她来说,是最要命的毒药,不敢轻易沾染,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你我之间,不过是笔交易。”萧文君叹了一口气,眼底神色暗淡,声音有些哀伤和悲凉。 王九渊凝视着她,似是看透了她眼底的挣扎,和浑身散发出来的绝望。他心中一痛,只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疼惜,她这样明媚的女子,不应如此悲伤。 怕惊吓到面前的女子,王九渊只得小心翼翼的接近她的内心,明白她的心结所在,才有可能,真正亲近她。 “文君,不必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王九渊苦笑道。 “此生,我绝不会为情所伤,你也不必对我……”萧文君心中,好像有一条极细的丝线,断开了,胸口一阵钝痛。 现在的心痛,好过以后的,万劫不复! “文君,我必不负你!终有一天,你会信我的!”王九渊看着面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女子,不忍再逼她。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护你一世周全! 压下心底的苦涩,继续道。 “马贼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萧三爷的事,你明日就会看到效果。” “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让明修去晴岚院找我。” …… 萧文君走后,王九渊就去了一趟地牢,将剩余的事情交代清楚。 此次,王九渊过来,是为了查明两件事: 一则是近来后宫中失窃案频发,王九渊的姑姑王贵妃丢了一副羊脂玉手镯,是先帝赏赐给她的。 端午典仪时,王贵妃须穿戴此镯,陪伴君王宴会。要是被人发现此镯遗失,定会生出不少祸端。 王九渊暗中调查,发现这副手镯与一些遗失珍宝,一同流落到了兰陵。 二则是奉了老父亲的密令,西北边境有马贼作乱,需查清虚实。 根据打探的消息,马贼的核心成员之一出现在了兰陵城,大量出手古董珍宝,行迹十分可疑! 未曾想,这两件事居然变成了一件事。此次收获颇丰,追回了不少赃物,最重要的玉镯还在其中。 甚至从韩爷口中不仅得知了马贼老巢的具体情况,更套出了,这伙马贼居然与宫里有些勾连,但韩爷对此知之甚少。 具体情况,只能交给父亲详查了。 章节目录 第28章 杀猪盘 这些天,兰陵城的街头小巷热议的新鲜事,正是晋州的大族世家,陈家嫡出的小公子,到了兰陵做生意。 大齐的百姓都知道,要说哪个世家富得流油,晋州陈家必占一头,单说陈家的煤炭生意,几乎垄断了全国的煤炭经营,每年赚的银子就不计其数。 陈公子一来,就买下来城外的行宫,那正是前朝皇室出游时暂住之处。由于价格高昂,整个兰陵没几家能买得下。 城郊处的行宫是前朝所有行宫中,规格最高的,规模最大的!三爷幼年时有幸去过一次,差点迷了路! 萧三爷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先是去了一趟八方晋宝,确定这些珍宝掌柜的能否全部拿下。 然后直接回了萧府查账,看看这些年,三夫人李氏在侵吞了萧王妃嫁妆之后,身价几何? 这一查不要紧,多年来,李氏账上许多铺面盈利颇丰,但总账账面上却没有余下多少银两,每年都有好几笔固定大额支出,名目却不甚详细。 李氏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就算是养面首,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本想着靠这笔银子能做一票大的就收手,得知是这个情况,心中难免失望郁闷。 萧三爷今日难得出府,正心烦意乱! “老爷,莫要动怒,少爷那边等着您用午膳。”随从小心翼翼的劝解道。 明月楼二楼的雅间内,见萧三爷到场,一人连忙起身相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爷与李氏的独子,萧淑玥的亲哥哥萧文和。 萧文和今年二十岁,之前一直在京都游学,李氏死后才从京都赶回。他对母亲和妹妹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奈何父亲一直不许自己私下动手,是以现在和萧三爷的关系有些微妙。 酒过三巡之后。 萧文和将酒洒在地上,朝着李氏和萧淑玥墓地方向拜了拜,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萧三爷道:“父亲,母亲和妹妹已去世多日,父亲作何打算?” 话音刚落,萧三爷一阵头疼。萧文君武功高强,整个兰陵难逢对手,更何况自己在老太君面前放了狠话,要是萧文君在萧家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自己。 于是,萧三爷敷衍道:“文和,你可曾听说城外文渊山庄的陈家?” “陈家?这与找萧文君那贱人报仇有何干系?父亲躲了儿子多日,今日该给个答复了!”萧文和死咬住报仇不放,凝视着萧三爷。 萧三爷朝四周看了眼,确认四下无人,低声道:“此事心急不得!你听我细说。” “今日为父打听到,萧文君那贱人会参加陈家举办地宴席,可恨我没有收到请帖,不然可以一同前往,探探虚实。” 这几日,陈家连着三日大宴宾客,邀请兰陵各世家大族出席,尤其是陈公子出手阔绰,宴会上若看中稀奇珍宝,只要主人肯割爱,必会千金相赠。 今日已是最后一天,连萧文君都收到了请帖,萧三爷自己也算是兰陵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就没有收到? “儿子这里恰有一封请帖,父亲随我一同去?”萧文和早已等不下去,既然父亲口气有所松动,就不能留给他推脱的余地。 “甚好!”萧三爷大喜。宴会中或许能结交主人陈家,若要是能寻着机会,对付萧文君,可谓是一举两得。 父子俩难得重温了父子情分,在雅间内谈论了许久。 最后约定,在宴会最热闹时,指责萧文君不守妇道,婚约在身,还敢夜入未婚男子府邸,先给她来个下马威,再一步步将她逼入死路! 殊不知,他们谋划的内容,都被明修给听了去…… 萧王府晴岚院。 “郡主,明修公子刚刚所说,三爷和文和少爷欲在宴会上对您不利,您还去不去?”春夏担忧道。 “去!专为他设的局,岂有不去之理!”萧文君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 当萧三爷父子的马车行驶到文渊山庄时,已是傍晚,夕阳下的行宫更显得富丽堂皇,碧瓦红墙,在阳光的折射下,晃得人眼晕。 仅是大门口镇宅辟邪的一对狮子,威风凛凛,大有来头,有市无价! 这座行宫多年都没有开放,今日能进来,已是极为难得! 只要能在今晚结交好陈家,自己手中的宝物就不怕没有去处!或许,过了今夜,自己就会是这里的座上宾,萧三爷想得入了迷。 萧三爷父子下了马车,徒步进去,欣赏着难得的景色。眼睛所及之处,无不让人目眩神离。 行宫占地近四十亩,周围红墙围绕,庭院建筑恢弘大气。前殿屋顶高耸,檐角飞翘,雕刻精美,屋顶皆是以琉璃瓦覆盖,地面通铺光洁的大理石,可见其奢华! 后殿装饰更为雅致一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堆砌,移步换景。春有桃花,夏有荷,秋有白鹭,冬有梅。一年四季,景致都不一样,但都是极美。 萧文君随后也到了文渊山庄,与装扮成陈家小公子的明远见了礼,又与装扮成下人的贺泓和小桃点了点头。 带着春夏,毫不客气的坐上了主桌,看也不看宾客席上的萧三爷父子。 局已经做好,萧三爷也到了! 这局就是萧文君特意为萧三爷设下的杀猪盘,为了让他上钩。租下行宫,重新装点,散播消息,大摆筵席,前后投入十几万两,就是为了宰萧三爷这头大肥猪。 章节目录 第29章 文君舞剑,意在三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公子拍拍手,歌舞伎乐师鱼贯入场,轻歌曼舞助兴。 萧三爷环顾一圈,发现此次宴请的宾客,多为自己的同行,还有好些人与自己交好,他袖中握拳的手又紧了几分。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兰陵,也是看中了此地的商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让各位叔伯多多提携,共同富裕。”陈公子率先开口道。 “后生可畏,按照陈公子的消息,我囤了一点天麻,果然市场上的天麻价格节节攀升,这两天我赚了六百多两!今日特来感谢陈公子!” “兄台,我也是!囤了些花椒,五天净赚三百多两!” “还有我,还有我!这几日赚了一千多两!” 说完,几人便将几锭银子放在桌上,表示对陈公子的感谢。 看得三爷一阵心疼,这赚的钱,还有拿出去的道理? 陈公子连忙推脱道:“言重了!大家都是各凭本事赚钱,小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以后还望叔伯们多多捧场。” 这些其实是陈公子故意放出的消息,再由王九渊大量买入,抬升了市场价格,不过事后,又廉价卖出,只亏了王九渊一人。 但既然是杀猪盘,做局,就要做全套! 陈公子面色红润,举杯致意后,又接着道。 “过两日我府上会举办一场鉴宝宴,叔伯们也可带上自己的宝物一同赏玩,相互交流。届时请帖会送到各位府上,还请赏脸。” “小侄别的不多,家里就是钱多!如若不弃,叔伯们愿意割爱,小侄一定会给个好价钱!” 众人一听,眼睛一亮,赚钱的机会又来了! 这陈公子真真是个财神爷,明面上是鉴宝,实际上只怕是要搜罗奇珍异宝。只要是明天自己带的珍宝被陈公子看上,又能赚上一笔。 听到此处,萧三爷有些坐不住了,这等发财的买卖,自己一次也没有碰上。 之前陈公子放出的消息,竟无一人通知自己,这些个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属实不讲义气。 萧三爷心中盘算了一下,正欲开口,想在陈公子处露个脸。 却偏偏有人打岔,有人怂恿着,这几日来都是这些歌舞,着实有些无趣,想要看点新鲜些的。 “说得极是!”陈公子抚掌笑道,丝毫没有架子,想来前几日宴会,大家都是如此随意。 萧三爷被打断,只得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竟有些微醺的醉意。 “这位可是兰陵王府萧三爷?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陈公子目光流转,看向萧三爷,向他举杯道。 “正是在下!陈公子才是年少有为,如此筵席,高朋满座,可谓是兰陵第一盛况。”萧三爷遥举酒杯,一饮而尽。 “痛快,三爷豪爽!” 陈公子举杯看向萧文君,戏谑道:“素问兰陵郡主武艺超群,当世一众女侠,无出其右!可否一见?” 众人听闻,纷纷噤声! 近日里,兰陵郡主的恶名在萧三爷的大肆宣传之下,变成了盖世女魔头,这陈公子一个外来人,不懂行情,怕是今天要吃亏了! 萧三爷正愁没机会下手,要是今天萧文君当场翻脸,可就有得好看了!萧三爷与萧文和对视一眼,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萧三爷道:“我家文君向来不与平头百姓为伍,难啊……” “好啊,只不过这刀剑无眼,可别吓着!”萧文君站起身,随手取了一柄长剑。 “不错!轻了点!不知道这一剑能否砍得下头来?”说完,摆了个起手式,剑尖正好指向了萧三爷! 场中女子,身姿笔挺如松柏,剑眉斜飞入鬓,英气不凡。手执一把长剑,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挽出一个剑花。而后长剑在她手中舞得迅疾如风,走马如飞,左旋右抽。 那身姿矫若游龙,舞姿雄妙,如后羿射九日落,群帝腾龙祥。曲声至高昂处,萧文君忽将长剑抛入数丈高空,引来全场惊惧之声。 那长剑如一道电光从天射下,直刺向主位的明远,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剑尖在离他一寸处,稳稳收住! “好!” 满堂喝彩! 明远假扮的陈公子面不改色,背后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发苦,这郡主还是一点亏都不吃,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嘴,当场就要报复回来! 萧三爷脸色渐变,这萧文君不会想着当场杀了自己吧? 曲声又响起,萧文君飞身回场中,剑意依旧凌厉霸道,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兵器交鸣。 琴弦一扫,曲至尾声,萧文君忽又纵身一跃,如一道白光,直刺向萧三爷,众人以为会如刚才一样,萧三爷父子也是如此想。 但萧文君身姿如疾风,气势汹汹直逼萧三爷而来,并无半点收势的迹象,萧三爷心中大骇,后悔自己太过托大,没有做好后退的准备,此刻已是退无可退。 一阵腥骚之味传来,剑尖在萧三爷脖颈处,稳稳停住! “哈哈哈!” 全场哄堂大笑! 萧三爷竟然被吓尿了! “你!你……”萧三爷整个人都在颤抖,却又不敢发难! 就怕那剑尖不长眼睛,萧文君气不顺,手一抖,抹了自己脖子,也犹未可知! 萧文君利落的收剑,向众人拱拱手,嘴角挂着微笑,在众人赞叹声中,风轻云淡的坐回主桌。 宴会过后当晚,王九渊如往常一样,翻墙进入萧文君的闺房之中。这些天来,他几乎天天如此,翻起墙来,已是轻车熟路。 “文君,今日竟给我留了窗!” “这不是废话,你都拆了我八扇窗了!” 王九渊嘿嘿一笑,“今日萧三爷丢了这么大的脸,计划还能照常进行?” “我这三叔最是胆小贪财,脸皮又厚,知道鉴宝会能赚不少银子,肯定会上钩!”萧文君道。 “还是你了解他,换做其他人,如此丢脸,定不会再出现!” 章节目录 第30章 文渊山庄高端局 时间一晃,到了鉴宝会的日子。 一连热闹了几日的兰陵城,今日的气氛更是推向了高潮,都在讨论和鉴宝会相关的话题,比如陈小公子会花出去多少银两,谁的宝物会拔得头筹,大赚一笔。 甚至有赌场都为此开了赌局,赔率之高,令人咋舌! 与外面热烈的气氛相比,文渊山庄内就是一场高端局。 要说陈公子也是一个妙人,没有什么虚虚实实的开场白,鉴宝会硬生生的被他开成了暴发户的博览会,只要是他看中了的宝物,不惜银钱,只要心头好! 挥金如土,一掷千金,都不能形容其行为的十之一二。 这不一开头,就是一尊极品红珊瑚,半丈来高的血红珊瑚,几个小厮才能抬得起。兰陵城地处西北,多是玉器古玩,海里面的东西,确实少见。 “好!” 周围一阵喝彩! 其余人也想知道,这么一尊极品红珊瑚,陈公子能给个什么价格? 没有让众人等太久,陈公子就开口道:“这尊红珊瑚在我山庄里做个摆件,确实不错,老伯可愿割爱?” 说罢,陈公子向身边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贺泓易容假扮,今日以鉴宝大师的身份出席。 与普通的鉴宝师不同的是,他还随身带着一把锤子。 贺泓还真是个宝藏下属,不仅在处理情报上有极高的天赋,甚至在学习易容方面,也是手到擒来。 更难得的是,凭借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只在八方晋宝的钱掌柜处,学习了短短时日,就对古董的分类、鉴别、鉴定烂熟于胸。玉器瓷器金银珠宝等器物,真伪、年代、估价、出产地域都记在了脑子里。 就连钱掌柜都对此啧啧称奇,经营此道几十年,如此天赋异禀的人才,还是第一次见。竟忍不住生出爱才之心,想将贺泓收了徒弟去。 只见贺泓围着红珊瑚转了一圈,沉吟片刻后道:“此红珊瑚产于东海,目前市价约一千三百两白银。” 话音一落,红珊瑚的主人脸色不由得变了变,他是上月买来的这尊红珊瑚,软磨硬泡了许久,才将价格磨到了一千二百五十两,对方收银子时还不情不愿的。 想到此处,这老伯脸色就不太好,不甘心只赚个五十两,正欲开口回绝。 不料陈公子先开口了,“我愿意出两千三百两,老伯能否割爱?” 老伯一愣,随即大喜道:“好!成交!” 其余人也大喜,挥金如土陈公子,果然不让人失望! 于是,不少人争先恐后的开始献宝,当然也有浑水摸鱼之辈,将带来的东西分了好歹。贵重的卖了个好价钱,差的想着哄得陈小公子开心,赏自己几百两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他们的算盘打错了。 “这种东西也敢污了本公子的眼睛,赶紧扔出去,别丢人现眼!本公子也不是什么破落东西都要的!” 这些人只好灰溜溜的收起东西走了。 当然,他们只是折了面子,但有些人却亏麻了。比起陈公子的风凉话,站在陈公子身边的鉴宝师才是噩梦的存在。 贺泓眼光毒辣,遇到赝品,当场就铁锤伺候,不是变成碎片,就是成了废品。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众人感觉手上的宝物,都入不了陈公子的眼,更怕一不小心,被铁锤鉴宝师看中,瞬间变成渣渣。 献宝之人都有些踌躇了。 于是乎整个大殿,渐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连空气都开始肃穆起来,宴会进行到这一步,是到了该散场的时候了。 坐在隔间的王九渊,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萧三爷过来,嘴角不禁微微翘起,这一局,自己赢定了。 但下一秒,王九渊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萧三爷气喘吁吁的小跑着入了大厅,两人小心翼翼各捧着一个大盒子,跟在他身后。 萧三爷也不是故意来迟,为了在鉴宝会上一鸣惊人,他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库房里,就是为了找这一对宝贝。 “三爷今日可来晚了,小侄这鉴宝会都快落幕了。”首座的陈公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萧三爷,又继续道:“莫非三爷有什么绝世珍宝,故意过来压轴的?” 听完这话,众人神色各异,原本那些好心提醒萧三爷,注意铁锤鉴宝师的话语,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而萧三爷这边,本来还对满地的碎片和陈公子身旁有些眼熟的年轻人存有疑虑的,也抛到了脑后。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整理了一下仪表,双手击掌,示意两名随从将木盒打开。 随着木盒的打开,一对青花瓷瓶以惊世、精湛、叹为观止的曼妙姿态呈现在众人眼中,大厅立刻响起来一片吸气声! 萧三爷十分满意现场的效果,昂首阔步的行至这一对青花瓷旁,向四方拱拱手,又对着主位的陈公子施了一礼,中气十足道。 “此为一对前朝国宝,以一千三百度高温窑火淬炼,国画大师亲手作画,从泥土到瓷器,历经至少七十二道工序!” 萧三爷环视一圈,见众人目光都被自己吸引,首座的陈公子也眼含深意。继续道:“这一对瓷瓶高约十寸,造型端庄秀丽,釉质润泽细腻,典雅含蓄。保存品相如此完好,是以弥足珍贵。” “老夫也是花了半辈子的时间,才寻来这么一对!”萧三爷一说完,就双袖往后一拂,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 话毕,大厅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都觉得此物来头不小,但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铁锤鉴宝师贺泓。 贺泓微微一笑,重复着之前的步骤,绕着这一对青花瓷转了一圈,沉吟良久,都未开口。 陈公子看了贺泓一眼,心领神会,笑道:“看来小侄的鉴宝师还需要花些时间,三爷可还带了其他宝物?” 萧三爷一呆,随即从善如流的从怀里掏出一对玉手镯,这对玉手镯还是萧老太君赏给萧淑玥的,听说是后宫嫔妃随手赏赐的小玩意,最多也就值个一百两。 “不错!看上去像是宫里娘娘们惯用的首饰,不知三爷可否割爱?小侄出五百两如何?” “好……好!”萧三爷忙迭声应了,这等便宜,不捡白不捡。看来这对青花瓷,定能卖个高价,萧三爷美滋滋的想着! 突然,哗啦! 瓷器破碎的声音! 将萧三爷的神思拉回现实! 萧三爷定睛一看,只见自己那一对宝贝青花瓷,只剩了一只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而另一只碎了一地! 而那罪魁祸首,拿着铁锤的鉴宝师,正不咸不淡的望着自己。 章节目录 第31章 王九渊,你究竟有多少个好妹妹? 萧三爷一阵气血翻涌,怒气直冲头顶,抓起贺泓的前襟,猛烈摇晃着他的身体,大骂道:“你疯了吗?为何砸碎我的青花瓷!你可知这一对花瓶价值千金!你赔得起吗!” 其实,场中不少人早就发觉了贺泓砸花瓶的动作,但无一人出声阻止。众人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萧三爷。 至于他们的心里,也不难猜到,萧家在兰陵第一世家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能看萧家人出丑,何乐而不为? “这是赝品!”贺泓言简意赅。 “你……信口雌黄,这绝对是真品,我花了一万多两才寻得的,此为一对!少了一个,让我怎么卖个好价钱!”萧三爷脸都快气紫了! “真的青花瓷构图丰满,层次多而不乱。笔法以一笔点划多见,流畅有力,勾勒渲染则粗壮沉着。 “三爷这件赝品,虽瓶身也以‘富春山居图’为范本,看上去也构思精巧,颇有些意境,但应该是出自造假高手。只需一对比真品,细微处还是能见差距,如这处晕染,就未渗入釉内。” 贺泓拿起一块碎瓷片,展示给众人观看。 萧三爷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当然知道另一只花瓶是赝品,当初他买来时,就被人诓了,就因为假得太逼真,他在此道经营多年,也看走了眼,料想这初来乍到的年轻公子,肯定不识货! 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不过,他可不打算就此放弃,梗着脖子道:“老夫这个就是真品!这就是陈公子的待客之道?” “三爷消消气,我这鉴宝师眼睛毒的很,今日没看走眼一件东西,这满地的碎片,没有一片是无辜的。您问问诸位,那些被砸的赝品,有谁还敢找麻烦?” 陈公子轻飘飘道,又喘了口气,慵懒的换了个姿势继续道。 “若是小侄的鉴宝师看走了眼,敲错了,定以双倍的价格赔偿!” 萧三爷冷哼一声,“老夫的就是真品!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随即松开手,放下贺泓,威胁道:“在坐的都是行家里手,黄口小儿,休要班门弄斧!” 大厅里气氛越发紧张,这一锤子就是上万两的买卖! 众人似乎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萧三爷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贺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而贺泓,却直接忽略了所有人的目光,认真的在碎片中翻找了起来,没有一人敢催促,也无一人在此刻离席,都在静静地等待。 终于,贺泓捏起一块碎瓷片后,就站直了身体,说道:“诸位请看这个!” 众人凑上前去看,瓷片的内侧印着“大千仿制”。 被压抑了许久的大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行的人都知道,造假的祖师爷李大千大师,有一个癖好,就是在每一件仿造物品的隐蔽处,留下自己特有的记号。 萧三爷脸部一阵抽搐,气的心肝都在痛!偏又自己理亏发作不得,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尊花瓶仿造之人竟会是李大千! 铁证如山,狡辩不得! 萧三爷顿时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萎靡不振,正欲悻悻离去,忽闻一声。 “三爷,留步!” 萧三爷回过头来,疑惑的望向出言的陈公子。 “这‘富春山居图’的瓷瓶,虽非真迹,也算是出自名家之手,不完全算是赝品。但被我的人砸碎了,小侄确实过意不去。”陈公子拱拱手,继续说道。 “不如将剩下的那只真品卖给小侄,小侄愿意以三倍的价格,就当赔礼道歉了,不知三爷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萧三爷的心情那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喜从天降! 连忙应声道:“甚好!甚好!” 宴会落幕…… 当日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在鉴宝会多出的一些银子,王九渊竟在赌场上赢了不少回来。 子时,王九渊又熟门熟路的摸进了萧文君的闺房之中。 “文君当真贤惠,这杯茶温刚刚好!”王九渊将桌上放着的茶水,一饮而尽,笑眯眯赞道。 “今天宴会进展如何?”萧文君不理他的调侃,直接问道。 “文君果然料事如神,萧三爷赚了三万五百两,八方晋宝钱掌柜赚了一万八千里,周老板赚了两千三百两……” “总计七万六千八百五十两。”王九渊说完,便将账本递给萧文君,同时伸出手道:“给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赌坊新开的赌局,你就赚了三万多两,算上这些宝物的实价,王公子你哪里会亏?”萧文君抬起眸子,横了一眼王九渊。 “文君好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王九渊讪讪道。 萧文君抿唇笑了笑,并未搭声,直勾勾盯着王九渊。 眼眸中满是玩味之意。 王九渊心道,看来是躲不过了,本想着插科打诨,将昨夜打赌之事给糊弄过去。 “昨夜赌约,我愿赌服输。就算文君说要得到我,我也是不会反对的!”王九渊一脸暧昧,突然欺身上前,双手虚环住萧文君。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萧文君面颊一红,脑子转得慢了几分。 “还是文君心疼我!文君想知道什么?”王九渊望着眼前面若桃李的美人,眼中的柔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王九渊,你在京都有多少个好妹妹?” 说完,萧文君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刚才脑中都在一直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说完这句话,不仅脸红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 闻言,王九渊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正翻窗进来的明修就抢白道:“胡说八道,我家主子在京都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 “……”王九渊一脸猪肝色! “……”萧文君一脸我不相信的盯着王九渊,突然放声大笑:“原以为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纨绔’的名声!想不到竟还是个雏儿……” 被狠狠敲了几折扇的明修,顿时不敢多言,捂着脑袋站到了一旁。 王九渊邪魅一笑,伸手揽住萧文君的纤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现在也可以不是雏儿了……” 声音轻柔,言语旖旎。 站在墙角的明修心中一阵无语,努力的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他不应该在屋里,应该在屋顶。忍不住吐槽一句:他家主子真是骚包! 此时,春夏如天降救世主,拧着明修明修的耳朵就出去了,为了掩饰尴尬,边走还边责备道:“你会不会察言观色?没得站在这里挡着主子们……” 其实,春夏不说这两句话,也不是不可以…… 章节目录 第32章 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当日的鉴宝会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整个兰陵城有些身家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倒爷这个行当,队伍都变得空前壮大。 有盲目去凑热闹的人,当然也会存在有心之人。 比如在赌场压了银子的人,和参加了当日鉴宝会的人。他们发现,只有三爷和八方晋宝的钱掌柜很是赚了一笔,其他人的宝物,大多都没有被陈公子看上。 于是乎,这些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向萧三爷请教,是如何抓住陈公子的心头好,不管好赖陈公子都看上了? 这几日萧家的门槛都快被热情的兰陵群众踏破了,院子里整夜整夜的灯火通明,萧三爷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十分享受这种飘飘然的滋味,都忘了前不久才死去的妻女,甚至忘记了萧家即将发生的大事,萧老太君的七十大寿快到了。 另一路则去了钱掌柜的八方晋宝,看看这里陈列的珍宝到底有何独特之处,为何件件都能卖个好价钱? 实际上,钱掌柜早就是王九渊的人了,买卖之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且钱掌柜,才是钓萧三爷最重要的饵。 紧接着,第二封鉴宝会的邀请帖如约送至萧三爷手中,他这次的胆子更大了些,将库房里上了价值的珍宝带走了三分之一。 不过,皇室赏赐的贵重物品,萧三爷是不敢带去的,一不小心,就是杀头的罪过。 春风得意马蹄疾,萧三爷领着一众仆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进了文渊山庄。 “三爷,您来了!” “三爷,这边请……” 萧三爷在文渊山庄,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一路上不少下人都主动和他打招呼,甚至连管家都亲自为他开路。 萧三爷梦游似的进入了鉴宝会的大殿,以至于都忽略了山庄内,新增了许多侍卫。 众人除非拿出来镇店之宝又或者传家宝,陈公子才勉强露出喜色,铁锤鉴宝师才神色好转,笑着收了。 看来,陈公子的眼光又更高了些! 而萧三爷这边却显得游刃有余多了,几乎每一件宝物拿出来,陈公子都笑着大声道“甚好!好极!”。 按着这个节奏,萧三爷卖掉了大半,且都卖了不错的价钱。 正当萧三爷志得意满时,让他怄得吐血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钱掌柜先掏出了一对玉如意,就卖了一千两的高价!而几个月前,萧三爷还喜滋滋的以二百两的价格卖给了八方晋宝! 但这还只是开始。 钱掌柜陆陆续续拿出了一斛珍珠、一套玉石棋盘、一套玛瑙头面…… 随着钱掌柜拿出的东西越贵重,卖出的价格就越昂贵,而萧三爷就心越痛,越是咬牙切齿!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从自己那里出去的,而自己又是从韩爷处得到的,但四倍的差价全都让钱掌柜赚了去! 这哪里是八方晋宝里的钱掌柜慧眼如炬,分明就是占了自己的便宜!偏他又做不得声,只能暗自吞下这口气! 古玩圈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成交后,就不能退货或者反悔,不然自己的名声就算是臭了,这一行就干到头了! 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萧三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钱掌柜的行为,如同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到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而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攫住,又猛的放开,差点呼吸不过来! 隔间的王九渊,玩味的欣赏着大厅中萧三爷的变脸绝技,心中却对萧文君更加佩服,这女子,每一步都计算的刚刚好。 萧三爷恐怕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思,是在被人有意的引导。 今日的鉴宝会,比上次来的人少了许多,但是,成交的金额却是上次的三倍有余,竟达到了二十多万两,不过,这次的鳌头却是八方晋宝的钱掌柜,他一人就占了十万多两! 此次的鉴宝会,更像是个风向标,兰陵城的大小世家纨绔,都去了八方晋宝,而萧家又安静了下来! “老爷,您这两次鉴宝会,除去购入的成本和回礼的价钱,那些宝物足足赚了五万两银子!”账房说话时有些结巴,他做账房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赚钱、来钱又快的买卖。 “五万两!”萧三爷也被这个数字震惊了!心道:要是今日钱掌柜卖掉的那些古玩玉器都赚到自己名下,那岂非更多?韩爷的那四百万两,凑齐岂不是更容易了? “再算算我账上一共还剩多少银子?三夫人的地契也算上!”萧三爷想了片刻,咬牙说道! 一个时辰后,账房回禀道:“老爷,您手里的铺子、庄子田地总计约八十五万两,加上您这些天赚的以及手中的活钱,共计一百一十万两。” “三夫人那边的田地好上许多,铺面位置要更好,数量上也是多些,只是账面上没多少银子了,估算总计约二百六十万两!” 账房现在浑身冒汗,是被三夫人的财力震撼到了! 当然账房肯定不知道,这些绝大部分都是萧文君母亲的嫁妆,现在剩下的,也不过十之一二! 萧三爷再次震撼到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次让人查账,注意力全被李氏账上巨额支出吸引了,没有再细查具体总价几何? 但即使如此,离四百万两,还差三十万两! “老爷?”账房摸了摸额角的冷汗,试探性的问道:“还需要小的做什么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萧三爷问道。 “回老爷,今天是四月三十日。”账房一愣,老爷的思维跳跃这么大? “没事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许透露半个字!”萧三爷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离和韩爷约定的日子,只剩下十日了! “是!小的告退。”账房恭敬的退了下去,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必须要抱好老爷这条金大腿! 这一夜,萧三爷枯坐了半夜,心绪被两极拉扯得厉害,浮浮沉沉,根本无法入睡…… 一连又开了几场鉴宝会,去的人却越来越少,成交的总价却越来越高,渐渐的像是钱掌柜和萧三爷包了场。 陈公子对普通的御赐之物都不再看得上眼,并且放出消息,如若以后还是这种货色,鉴宝会就不必再开了。 萧三爷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被钱掌柜一次次刺激下,和陈公子挥金如土的表现,以及所剩无多的交易日,他动了赌一把的念头。 或许,这差的三十万两,可以从陈公子处赚来! 恰在此时,兰陵城出了一个新的奇闻,日日蹲守八方晋宝的好事者,在深夜,见一背着包裹的人,鬼魅般的进了八方晋宝,出手了一件宝贝。 而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每一个喜欢投机倒把人耳中,倒爷圈又沸腾起来! 同时也很自然的被萧三爷听了去,真是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章节目录 第33章 演技派王九渊 八方晋宝内,院子里挤满了人,都有着不见到宝物就不离开的架势,钱掌柜被人一连围了两天,上茅厕都有人跟着,实在是不堪其扰! 最终,钱掌柜无奈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看完后,就速速离去吧,小店还要开门做生意。” “静静!静静!听钱掌柜说话!”一好事者高声道。 屋里屋外都安静了下来,八方晋宝外的巷子里,也挤得人山人海。 见场面安静下来,钱掌柜亲自从后院取出一个黑布包裹的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堂中央的四放桌上。 随着钱掌柜揭开黑布,一只华丽精致的木匣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木匣子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匣子的十二条边都是用金线包裹,箱子的顶部用了一整块象牙雕刻而成,四周每一个面都镶嵌祥云图案的砗磲,于是四周有规律的镶嵌着红绿宝石。 光这盒子,就价值不菲,那里面装的宝物,那得是什么样的稀世之宝? 木盒还未开启,就已经引出了一片赞叹之声! “钱掌柜,您这盒子用的可是黄花梨?”一木材商人问道。 “老板好眼力!正是从琼州运来的黄花梨!” “那真是大手笔,此木确产于琼州,从琼州到兰陵,可不只是路途遥远,更是要走海运。从琼州上船,到粤州下船! “吾能亲眼见到黄花梨,已是三生有幸!”说完,这老板竟郑重的整理衣袍,行了个大礼! “老板果然懂行,请坐!这黄花梨也是皇室贡品之一,就这一个木匣子,就价值上千两!”钱掌柜忙回礼道。 谈话告一段落,钱掌柜深吸一口气,双手下压,屋里又安静下来,众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堂中央的金贵木匣子。 “先说好,只准看,不准碰!”钱掌柜不放心的再次强调了一遍。 盒盖打开,屋内仿佛都亮了几分,众人只感觉眼睛都被亮瞎了,不明觉厉! 只见一座宝塔,静静的立在盒中央! 宝塔是纯金打造,高约三寸,塔顶为金质莲花朵捧托金珠顶,四面檐角翘起,四壁刻满纹饰。 塔座为纯金方台,中立一小银柱,柱底还有一墨书小字——“南”,柱上套置一枚玉骨,不足半寸高。 众人越是细看,越是心惊,此宝塔虽不大,但胜在小巧玲珑,令人叹为观止。 看完之后,众人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宝物看上去来头不小,怎么自己却没有听说过此类珍宝? “此为,宝珠顶单檐四门纯金塔。诸位看完了,就请回吧!”钱掌柜将围着桌子的众人都客客气气的请到一边,盖上盒盖。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纯金宝塔,只是雕工精美了些,最多值个几千两!” “此言差矣,这宝塔的造型,看上去像是从几百年前的李家王朝流传下来的,至少值个几万两银子吧?” “见识浅薄了吧?这雕工、这工艺如此非凡,定是皇室才能供奉,没个几十万两,绝对下不来!” 众人只是嘴巴说得痛快,但实际上都拿捏不准,期盼的目光又齐齐看向钱掌柜。 钱掌柜见气氛已经烘托的到位了,轻咳一声道:“钱某也不知此宝塔价值几何!不过,钱某已经请了凤翔府的王老先生。” 混在人群中的萧三爷,一听到“凤祥府王老先生”几个字,再看这座纯金宝塔,心中一突,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和萧三爷有一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王老爷子极其神秘,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他是兰陵、凤翔两地古董界的巨擘。但近些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竟还活着! “掌柜的,王老先生到了!”门口的店小二大声通禀道。 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老先生走了进来。此人乃是王九渊假扮,各种动作、台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为的就是给这件赝品做背书! 这座金塔是王九渊找高人定制的,但时间仓促,要是真正上手仔细观看,仔细观察,就能找到破绽。 今天这出戏,王九渊就是主角! 他一进门,目光就被桌上的宝塔吸引住,再也没有挪过位置,渐渐的眼角开始湿润! 王老先生眼含热泪的模样极具感染力,就算是屋里的人对他忽然泪流满面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丝毫不妨碍他在他们心中崇高的形象。 老先生哭了一阵后,才期期艾艾开口说道:“敢问钱掌柜,在下可否上手一观,细细欣赏?” 见钱掌柜面露难色的点头,王老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双蚕丝手套戴上,将宝塔轻轻捧在手心。 “老朽整整五十年没有见过了!那时,我刚满二十,家父带我拜访法门寺方丈时,亲眼见过这宝贝!” 众人惊呼,难道真的是法门寺的宝贝! “诸位可曾听说过我们凤翔府的‘法门寺’?” “数百年前,李家王朝鼎盛时期,曾从天竺迎奉佛骨,队仪庄严浩大,沿途顶礼膜拜者由兰陵延至凤翔三百余里,成为一时盛况!” “当时,皇室为使佛教更符合中国的传统习俗及臻于中国化,为舍利铸造金棺银椁,并按中国儒家的最高礼仪埋葬于黄土之下,也就是法门寺的地宫之中!” “这纯金佛塔便是李家王朝为放置佛骨舍利而特意制作的,只不过这枚乃是玉骨,并非真正的舍利骨,而是为保护舍利骨特意制作的。” “但价值,并不比真骨舍利要差!三十五年前,凤翔府地龙翻身,法门寺木塔崩塌,出于对佛祖的崇敬,并不敢扰动佛骨宝匣和地宫宝物,地宫随后被封闭。” 王老先生并未说下去,而是转头向钱掌柜发问,“老朽说的没错吧?” 钱掌柜识趣地递上了一个装着银子的包袱,小心接过宝塔:“谢谢王老先生指点!” “此宝塔确实是钱某从凤翔所得,但我们这一行,向来不问出处,而且这宝塔,我亦不打算出售!” “这是为何呢?”萧三爷问道。 “钱某经营古董多年,也做了不少亏心事。现在,正打算告老还乡,这座宝塔也将作为传家之宝,永世流传!” “这到底是多少银子买的?反正不卖,告诉我们价格也无妨!” 众人接连起哄,钱掌柜多次推托,终于用手,沾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大字! “叁!” “哇!”众人惊呼,惊讶变成了冷静,高端货果然不是自己能碰的!但更多的是鄙夷,觉得这宝塔值不起这个价! 只有萧三爷,默默地盘算着什么,殊不知,这只大肥猪已经入套了! 章节目录 第34章 全是演员 不知为何,自从在八方晋宝见过宝塔之后,众人在陈公子家,再也没有什么收获了。 即使是少有的成交之物,都至少是稀世之宝,低于十万两的东西,陈公子连眼皮都懒得抬。 距离和韩爷约定的交易日只余五日了,急的长出来一嘴的疱疹,萧三爷将所有能筹银子的方法都试了一遍。 去过赌坊,想压钱掌柜在鉴宝会上拔得头筹,但赔率实在是太低了;甚至去了自己外室江氏处借银子,连哄带骗的不过几千两,杯水车薪。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联系韩爷,想提前拿两件宝贝去陈公子处换些银钱,四百万两就凑齐了。 但从来只有韩爷联系他,他却至今没有联系上韩爷,如今看来韩爷这条赚钱的路子断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赌一把大的! 萧三爷派人给铁锤鉴宝师贺泓送了一份大礼,在明月楼订了雅间备了一桌席面,就等着贺泓来了。 一见面,贺泓就从萧三爷焦急的眼底,猜到了他的意思,只是装作不懂,等着萧三爷开口。 “小师傅,请教您一个事!有一宝物,乃是李氏王朝的纯金宝塔。”萧三爷实在是定力不够,细细的将在钱掌柜处看到的宝塔描述了一番。 “不错!按三爷讲述,这宝物至少值个几十万两!”贺泓适时表现出震惊。 果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还好自己没有冲动:“那就好,那就好!” “做工如何?” “皇家水准。” “能值百万两!可知出处?” “凤翔法门寺!” “法门寺?莫不是存放舍利的纯金宝塔?” “小师傅知道此物?价值几许?”萧三爷心里的石头落下,看来这宝物定是价值不菲。 “需要上手才能知道!若真如三爷所言,这宝塔至少价值数百万!” “数百万啊?”三爷面露难色,毕竟他只是打探消息,没想到说得太多,反而让自己被动了。 “公子母亲信佛,而公子又最是孝顺。真要是入了公子法眼,价格都不是问题!”贺泓继续抛出诱饵。 “我明日就带着宝塔去文渊山庄拜访!”萧三爷心中大喜,但面上却不显。 “我和公子通下气,静候三爷到来!”贺泓将萧三爷眼中的闪烁尽收眼底。 得到这个结果,萧三爷也算满意,本就计划今日只是探探口风,接下来,该去钱掌柜那里了。 萧三爷回家取了些银子,备上好酒好菜,打算亲自前往八方晋宝。 没想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老爷,陈公子带着那铁锤鉴宝师,进了八方晋宝。”下人匆匆来报。 噼里啪啦! 一阵瓷器碎裂之声,萧三爷气的双眼通红,自己真是瞎了眼了,白白浪费那么多银子去贿赂那臭小子! 见萧三爷如此癫狂,下人都不敢噤声,默默退到一旁。 月华初升,八方晋宝外凑热闹的人还未完全散去,蹲守了一天的人终于捡了个漏,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 “老爷,陈公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八方晋宝,看样子似乎是没有谈拢。” 萧三爷听到属下来报,终于放下心来,不免又生出些狐疑:“怎么回事?” “属下还在打听,不过,陈公子还放了狠话,文渊山庄以后不再欢迎钱掌柜了!” 翌日,萧三爷守在了文渊山庄之外,贺泓每日都会到城内一趟,一见贺泓,三爷立刻迎上前去:“小师傅,可否借一步说话?” “三爷但说无妨!不过我有要事在身,没多少时间。” “昨日,我嘱咐小师傅,不要告诉实情,为何直接带着陈公子去了八方晋宝?”三爷对此事有些耿耿于怀。 “三爷误会了,是有人到文渊山庄内,告诉了陈公子,我昨日连城都没出,哪来的告密一说?” “小师傅莫怪,确实是我唐突了。”三爷细细思考,贺泓确实没有这个时间,真的是自己错怪了他。 “三爷,还有何事?我得去一趟八方晋宝,昨日见到宝塔,我家公子甚是心欢,今日还想让我去说说看。” “听说昨日有些不欢而散?” “这钱掌柜有些不识抬举了,这宝物也就值个三百万的价,陈公子开出了三百八十万两,竟一点也不松口。” “三百八十万两?”萧三爷一听,眼睛都直了,当时钱掌柜写了个“叁”,三百万两收的,三百八十万两都不卖? 几天的工夫,赚八十万两,不香吗? “是啊!钱老板也实在太过决绝了,一点都不给我家公子面子,公子一怒之下,砸了些东西,一会让我去赔钱,顺道探探口风!” “我和你一同前去,我和老钱熟络得很!” “如此甚好!”贺泓与三爷一同前往八方晋宝,发现这里的守卫比起以前,要森严了许多,不知道在防谁。 听闻是贺泓来此,钱掌柜竟摆谱不见,只得由萧三爷做起了中间人。 “老钱,我说你也得了,三百八十万两,你心不痛吗?” “三爷,这陈公子也太过霸道了,都是开门做生意的,砸我店是什么意思?” “既然开门做生意,你就给个价,我去帮你说说!” “四百五十万两!” “最低价吗?” “最低四百万两,多出的,三爷与我平分如何?” 三爷眼前一亮,还有此等好事? 雅间内,三爷压低了声音:“小师傅,开门见山地说了,这宝塔,陈公子打算出多少银子?” “最高五百万两!三爷要是能拿到比这低的银子……少不得您的好处!”贺泓给了你一个“你懂”的眼神,小声回道。 五百万两! 陈公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要是自己四百万两买下,再转手卖个陈公子,平白就能赚个一百万两! 能自己赚一百万两,何必和你钱掌柜平分? “小师傅,你今天就先回山庄,这老钱犟得很,我来替你说说,应该问题不大,且少安毋躁!”说完,便塞了些银子给了贺泓。 “拜托三爷了,不过此事不宜迟,怕陈公子改了主意。” “明白!” 章节目录 第35章 一夜间天堂到地狱! 晴岚院。 “三姐,这就是父亲让我偷的地契!”说着,萧淑柔将萧府宅邸地契递给萧文君。 “三叔果然胆大,竟会让四妹去偷地契!”萧文君也拿出一张地契说到:“你把这张交给他便是。” 萧淑玥接过萧文君手中的假地契,心中腹诽,你萧文君胆子更大,连地契都敢造假,坑起人毫不手软。但面上又不动声色的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萧文和似乎最近又不满父亲一心扑在钱眼里,决定私下解决三姐你了。” “多谢四妹提醒!”萧文君深深的看了萧淑柔一眼,笑道。 “我与三姐是合作关系,多谢就不必了。”萧淑玥大大方方的受了。 “要变天了,四妹要注意身子,仔细染了风寒。”萧文君轻抿一口茶水。 萧淑玥抬头看了眼天色,乌压压的一片黑云,好似真的要下雨了呢。 …… 自从前日,萧三爷在陈公子和钱掌柜两方斡旋了几次,便下了一股狠劲,自己凑够这四百万! 萧三爷将自己的所有资产尽数抵押,换来现银,可偏偏还差个十万两。于是,他把目光盯上了萧家的祖宅,算上它刚好够四百万两! 只需要转手一倒腾,再赎回这些东西,自己也能稳赚九十万两! “淑柔,辛苦你了,此事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等父亲赚了钱,你喜欢的那套珍珠头面,父亲给你买回来!”萧三爷接过萧淑柔递过来的地契,手都在微微颤抖! “为父亲分忧,是淑柔该做的!”萧淑柔笑靥如花,内心却早已将这位父亲视为死人了! 萧三爷早就和兰陵城中最大的当铺,谈好了抵押萧府一事,只等着交接即可。 这当铺幕后的老板背景深厚,乃是当朝大皇子。势力庞大、资金雄厚,兰陵城内没有他们不敢收的! 当三爷拿着抵押所得的十万两,终于凑齐了这四百万两白银! 这几日,萧三爷如同煎熬,每天都能收到来自贺泓的催促,今日下午遇见贺泓时,陈公子又加价二十万两! 以免夜长梦多,萧三爷拿着筹措的四百万两银票,与钱掌柜当晚就做了交易!只需等到明日一天亮,前往山庄,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萧三爷的院子,整夜都燃着灯火,似乎又回到了萧家鼎盛时,灯火通明的时代。他兴奋得像不知道疲倦,直到了寅时,才抱着木匣子,沉沉睡去。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随从拍着萧三爷的房门,大声喊道。 “何事慌慌张张?”萧三爷心中一突,今日是要办大事的,这小子满嘴不吉利! 但又疑神疑鬼的去看了眼今日的黄历:诸事不宜! “文和公子和郡主在府中打起来了!”随从气喘吁吁道。 “晦气!文和哪里是那贱人的对手!现在是什么时辰?”萧三爷一阵头疼,自己这儿子也太会挑时间了,偏偏选在今日惹事! “禀老爷,现在是未时!” “未时?快!赶紧备马车!”已经过了午膳时间了?萧三爷一拍脑门,看来是昨天睡得太晚了! “带我先去看看文和!”萧三爷急急忙忙,衣服随便往身上一套就起身了! 得赶紧处理了萧文和那傻儿子的事,再速速前往文渊山庄! 萧府花园,萧文和满身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利器撕碎成一条条的,露出的皮肤上有着深浅不一的血痕,头发撒乱,嘴角还挂着鲜血。 直到现在,萧文和脑子都是懵的,今日只不过和往日一样,瞪了一眼萧文君,对方就不依不饶,莫名其妙的开始动起手来,尽管他也会些粗浅功夫,但哪里是萧文君的对手? 萧三爷赶到花园时,看到的就是乞丐一样的儿子,和旁边无事人一般的萧文君。 “萧文君,你为何把你哥打成这样?”萧三爷瞳孔一缩,压下心中的火气,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打了又怎样?本郡主看不惯他!”萧文君甩袖便回自己的晴岚院:“哼!打不过,就只会叫老子!” “爹,你看她这说的什么话?”萧文和捂着被打肿的脸,看着萧文君的背影,眼中满是杀意。 “罢了,你先回去,我今日还有大事要做!”萧三爷甩下这句话,便不由分说地离开了。 萧文和看着萧三爷远去的身影,眼中的怒火更甚! “当真是晦气!马夫,且快些走!”萧三爷抱着木匣子,看着天色渐暗,心中越发的急切。 快到文渊山庄时,马车还未停稳,萧三爷就心急的跳下了车,差点闪了他的老腰,马夫赶紧上来搀扶。 机灵的随从已跑去山庄大门处,准备敲门。 然而,一连几日从未关上的朱门,此刻紧闭,大门上还新贴了两张封条。四周静悄悄的,晚风吹来,只有萧府的马车上,挂着一盏微弱的灯笼,轻轻晃动。 萧三爷身体晃了晃,顾不上腰疼,推开马夫,踉踉跄跄的向大门处跑去,抓起随从的肩膀,冷声问道:“怎么不敲门!” “奴才敲了门,但是没人应答……”随从也觉得大事不好,脸色惨白,说话声越来越小。 萧三爷猛然看向大门上新贴的封条,低头目光顺着门口深深浅浅的车辙痕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身旁的随从吓了一跳,赶忙去扶! “三爷!您这是?”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平日里时常混在一起的酒肉朋友。 “老兄,这文渊山庄……”萧三爷声音颤抖问道。 “三爷不知?昨夜筵席之上,陈公子突然告知,准备离开此地,我也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一天就搬空了!”那人眼神疑惑,又走近了些,打量起了萧三爷。 “有说去哪里没?”萧三爷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但还是坚持问道。 “那倒没有。”那人回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这陈公子花钱如流水,没想到这院里的摆设,大多都是从凤翔府租赁的,拉了半天,才搬完!” “租赁的?那这山庄也是租的?”萧三爷的声音猛的拔高了八度,尖声问道。 “凤翔府的老板亲自过来清点、装箱,当然是真的!门口的封条三爷您也看见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人也觉得这些天的纸醉金迷似在做梦,摇摇头继续道。 “兄弟们纷纷猜测,这陈公子,定是没有买到钱掌柜的宝塔,一怒之下就走了!要下雨了,三爷,我就先走了!” “宝塔!对,宝塔!”萧三爷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喃喃自语的重复着这个词。 轰隆隆!一阵惊雷响起,烦闷的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走!赶紧去八方晋宝!”萧三爷大声吼道。 萧三爷一路上都在催促“快点!再快点!”连雨水透过布帘,打到身上,都未感觉到。 马车行驶到八方晋宝的巷子口时,已是丑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萧三爷再次从马车上跳下,不顾随从撑在头顶的油纸伞,冒雨一脚便将八方晋宝的大门踹开。 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七零八落地扔着些不值钱的盒子,显然也是刚刚搬空的! 一道闪电划过,照得萧三爷的脸如鬼魅般苍白骇人,眼中的亮光,似被这大雨浇灭。 “彻底完了……”萧三爷靠在墙上,身体顺着门框一寸寸下滑,跌坐在了水坑里! “老爷,您全身都湿透了,奴才扶您去马车上休息吧?”看着萧三爷这凄凉的模样,随从心生不忍,硬着头皮问道。 然而,萧三爷像聋了一般,兀自坐在水坑里,冰凉的雨水哪抵得过他心中的寒意。 难道是八方晋宝和文渊山庄合伙设的局? 可现在的自己已经一贫如洗了! “不!我还有宝塔!”萧三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若这宝塔是真的,自己也能卖出三百万两! 萧三爷猛的坐起身子,跌跌撞撞的爬进马车里,慌乱的翻出那个精致的木匣子。 不对!这重量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纯金的重量! 萧三爷刚拿起宝塔,便立刻有了判断,根本就无须再看了! “哈哈哈!天要亡我……” 一日之内,他心绪从天上掉到地下,又掉到了地狱! 太过强烈的变荡,让他无法承受,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家宅、铺子、庄子统统被自己抵押了去,还借一些高利贷,才凑齐的整整四百万两! 一夜之间,竟全部打了水漂! 直到现在,萧三爷绞尽脑汁不敢相信,这局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是何时做的?又为什么都是四百万两? 萧三爷猛然想起那日萧文君所说的话,“我母妃的嫁妆,是时候讨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36章 逼上绝路 翌日,天刚蒙蒙亮,萧三爷如一条鬼魅,将自己名下所有店铺的现银,全部搜刮一空,也不管这些店铺以后的命运。然后,人就不知道去向了…… 世间的百姓皆是如此,热闹时趋之若鹜,几日之后,似乎就忘了,直到被另一个热闹所替代,再抛诸脑后,如此反复。 兰陵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平静似在酝酿着最后的暴风雨…… 晴岚院。 “主子,属下查到,萧三爷藏到了他养在外面姓江的女人那里。” 贺泓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萧文君给他找了一个便宜师父,每天都跟在王九渊身边练武,武艺日益精进,这不,翻墙的本领也溜的很。 “嗯!现在外面风声如何?”萧文君微微皱眉,怎么都这么喜欢翻墙? “裕兴当铺的陈掌柜现在遍寻三爷不得,在城中发出悬赏,只要能提供萧三爷消息,就赏五十两银子,要是能帮忙抓到人,再加一万两!” “陈掌柜还真是小气,萧三爷好歹在那里抵押了四百万两,只拿出一万两悬赏。”萧文君不屑的撇撇嘴。 “裕兴当铺的东家是大皇子,大皇子将银子看得紧,陈掌柜能拿出来一万两已是不易。”贺泓摸了摸鼻子,心道,谁能跟你这个富婆比? “找机会让江氏知道悬赏的消息。”萧文君淡淡的说道。 “是!” “三房手中的那些铺子,现在如何了?” “三爷和李氏名下的铺子都关了,铺子周围都被陈掌柜的人每日盯着。” “嗯,是时候该收回来了,你先下去吧!” …… 当江氏提着一篮子的肉菜,回到自己两进的院子时,被躲在门后的萧三爷吓了一跳。 “哎哟!”江氏扶着胸口说道:“老爷您这是在干什么?” 萧三爷阴沉着脸,也不理会,独自回了房间。 午膳时,江氏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摆好碗筷,就亲自去请萧三爷。 “老爷,您许久没到妾身这里来了,看这些饭菜可合口味?”江氏笑着给萧三爷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这酒是您上次留着的。” 江氏说了一车轱辘话,萧三爷都未搭腔,只嗯了几声。 想起今天出去听到的消息,江氏就沉不住气了,把筷子往桌上一丢,大声说道:“老爷,您多日未到妾身这里来,妾身知道您贵人事忙,不敢责怪。” “但您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话也不同妾身讲,说到底,您也从妾身这里拿了几千两,生意是赚是赔,总得给个说法?您这一声不吭是何意思?” 萧三爷心中本就憋着气,又躲着追债的已是惊怒交加,急需找一个宣泄口,江氏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正好撞到了萧三爷的枪口上。 “一天到晚就是银子、银子!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好意思和我提银子!现在我就告诉你,没了,全没了!你一个子儿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 萧三爷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凶狠,猛的把桌子一掀,桌上的杯碗盘碟哗啦啦的全摔在了地上,碎成一片! 江氏被萧三爷突然癫狂的模样吓得脸色一白,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猜想,眼珠子一转,娇嗔道:“老爷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妾身只是说话急了些。” “你我本是一体,妾身怎会找您要钱。”江氏亲自倒了一杯酒,奉在萧三爷面前,继续笑道:“老爷喝了这杯酒,消消火。” 萧三爷见江氏如此乖巧,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但拉不下面子,仰头喝下江氏倒来的酒,就准备回房躺下。 当三爷被冷水泼醒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睁眼一看,江氏端着一盆冷水,还欲再倒一盆。 “你这泼妇,想干什么?”萧三爷浑身湿透,冷得打了个寒颤,忽又想起那个雨夜,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妾身原本也不想这样,都是老爷您逼的!”江氏轻笑了一声,蹲下来,直视着萧三爷继续说道。 “老爷天天躲在我这破落的小院里,怕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吧?只要告诉他们,您在我这里,你猜您会怎么样?” “你就想要钱是吧?你的那几千两,我还给你便是,何必要将为夫绑起来!”萧三爷听出了江氏话里的意思,连忙服软道。 “老爷,自信点!这会儿您这条命,可不止值几千两呢!”江氏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萧三爷一阵恶寒,看样子是不能善了了,于是开口说道:“你想要多少银子?我房间的床板下,压着一万两银票,你都拿去,剩下的……” “剩下的怎么样?”江氏眼中一亮,急切问道。 “你先放了我,你我夫妻一体,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吗?”萧三爷讨好的笑道,“夫人快给我松绑。” 江氏今年不过双十年华,虽然为良家女子,但并不得家中看重,自己也仗着有几分姿色,想着如话本子写的那般,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最不济也能当个有钱人家的小妾。 现在萧三爷服了软,江氏的贪念又冒出来了,先将萧三爷的银子弄到手,转头再把消息卖出去,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有了着落靠着这笔银子,还可以嫁个好人家。 于是,江氏也不全解开萧三爷的绳索,只绑了他的双手。 等江氏低头翻找银子的时候,突觉后脑剧痛袭来,接着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原来,萧三爷在和江氏对话的工夫,就偷偷将手中的绳索解开了一半,而江氏心中只想着赢钱,对此却忽略了。 萧三爷探了一下江氏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儿。正准备将她扶起来时,发现她袖口竟藏着一把匕首! 萧三爷眼睛瞬间更加通红,一把抓起匕首,向江氏刺去,只听得江氏一声惨叫,开始疯狂挣扎。 但萧三爷此刻已经杀红了眼,随手抓起一块破布塞进江氏口中,又连刺了十余刀,鲜血溅了萧三爷一脸! 舔舐着嘴角的鲜血,萧三爷表情扭曲,眼神骇人,魔怔般的低吼道:“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妇……” 直到江氏彻底没了动静,萧三爷才恍然回神,脑中迷药的药性再次袭来,又昏睡过去。 而此时的景象,被站在房顶的萧文君全看在了眼里,随即吩咐身后的贺泓道:“把钱江氏院子里的银钱全部拿走,不要留一个子儿!” 章节目录 第37章 儿子揍老子 “今年萧家老太君应该不会再办寿宴了吧?萧家才死了两位主子。” “最无情的就是这些世家!寿宴的请帖早就发出去了,连在外的萧家二爷都告了假。萧家丢不起这人!” “要我说啊,萧家早就不复当年的风光了,就算是再大的排场,也不能掩盖啊!” 萧三爷压低了帽檐,耳中听到的都是兰陵城谈论的内容。今日竟是老太君的寿辰,萧文君一定在萧府,真是天助我也! 他武功虽然没有萧文君高,也是有些底子,但论偷袭,还是有些把握。 萧文君的晴岚院没几个守卫,萧三爷轻而易举便摸进了院内。看着一人正背对着自己,端坐在院中,身旁的仆人正帮她整理衣裳。 那人正是萧文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只要杀了萧文君,趁着夜色逃走,谁能知道是萧三爷做的? 萧三爷一阵暴戾,竟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手掌变换,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手中,银色的刀身破开了空气,向着萧文君的脖子划去。 那极限的速度,使匕首化成了一道银色的光芒。 瞳孔中倒映着丫鬟们惊恐的面容,萧三爷发出了诡异的笑声:“桀桀!萧文君,你终究还是死在我的手上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匕首刺入的感觉,不像是真人! 突然,他眼前一黑,后颈一痛,软软倒地,又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嘴里还塞了一块破布,接着就被套入麻袋中。 王九渊皱眉踢了麻袋几脚,问道:“文君,这萧三爷怎么处置?” 萧文君冷笑一声,“扛起来,给老太君祝寿去。” 一行人走到前厅时,宴会已经进入了高潮,刚好轮到了孙辈祝词,献寿礼。 眼尖的萧文和,看着萧文君姗姗来迟,故意高声讽刺道:“三妹今日姗姗来迟,定是为祖母大寿,准备了份大礼。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萧文和用红豆包敷着被萧文君打肿的脸,手臂招呼着身后的一众酒肉朋友,跟着一同起哄! 昨日萧文和收到朝廷的任命书,招他入宫给皇室子弟做伴读,他游学多年,终于得到这份恩宠,等的就是这一天! 这两日,全府上下一扫阴霾,正好借着老太君大寿,冲冲喜。 此时,王九渊扛了一个麻袋,直接扔在了大厅的空地上。 萧文和愣了一下,踱步到麻袋跟前踩了几脚,竟是个活物!余光瞟了一眼萧文君,见她没有发疯,旋即得意的笑出声来。 “三妹好雅兴,又去哪里寻了只野猪过来?”说完,萧文和又狠狠踹了一脚。 三年前,萧文君被人诓了,在萧三爷生辰宴上,就干过这等蠢事儿,后来被人当成笑柄嘲笑了大半年。没想到她这么不长记性,又重蹈覆辙。 而萧文君这边,只是风轻云淡的站着,既不答话,也不阻止。 萧文和独角戏唱了许久,都没有人搭腔,也觉得无趣。于是取出桌上切熟肉的匕首,将麻袋解开,抓麻袋的手一抖,咕噜噜的滚出个人来。 此人被五花大绑,口塞破布,杀人般的眼神正瞪着萧文和! 不过刚才被萧文和踹歪了鼻梁,满脸鲜血,看不出面貌。 “这!”萧文和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萧文君,“这是何人?” 春夏赶忙上前一步,“此人刚在晴岚院中,刺杀郡主,被我们抓住了!” 听闻只是个被绑了的刺客,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而萧文和踹得更加起劲:“叫你瞪本大爷!”心中却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没有一刀毙了萧文君! 春夏和秋冬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老太君微微皱眉,赵嬷嬷连忙说道:“罢了!老太君大喜之日,见不得这些晦气!将此人关入柴房,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临了,萧文和还在那人下身补了一脚,那人顿时疼得满头大汗,眼泪狂流,眼神更像要吃人一般,似乎有话要说。 而此刻,萧文君才悠悠的说道:“都让你住手了,怎么着还想背个弑父的骂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无数酒杯纷纷掉在地上,众人瞠目结舌! 被绑着的那人,哪有半点萧家三爷的风范? 闻言,萧文和连忙扶起萧三爷,一把将口中的破布扯掉,竟带出了三颗明晃晃的碎牙! “你这逆子!”萧三爷吃痛,说完便晕了过去。 萧文和求救似的看向了周围,发现都在掩面发笑,看他的丑态。 “还不把你父亲扶进屋里?留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吗?”萧老太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今天萧文君这事做得也忒绝了点。 不过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也有些释然了。 萧三爷倾家荡产的事当然瞒不过,前日,便有人找上门来要钱,老太君才知道,三爷竟在背地里将所有资产一并抵押,换了现银。 抵押的还算好,头疼的是,三爷借了一笔不菲的高利贷,天天被堵门催债。最后还是萧老太君出马,才答应宽限些时日。 “慢着!”此时,陈掌柜终于见到了萧三爷,拿定了主意,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萧老太君!这萧府的地契打算几时赎回?” 众人一片哗然,一是这萧三爷胆子也太大了,竟把自己的祖宅都抵押了! 二是这陈掌柜也太不给萧家面子了,宴席现场,竟当众让萧家给他答复! “可有此事?”萧老太君眼神怨毒地看向萧三爷,不知是装晕还是真晕,竟没半点反应,只得命赵嬷嬷将地契取来。 “这地契不对!是伪造的!”这地契一直由赵嬷嬷保管,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不可能!这是我亲手,不对,是萧淑柔!”萧三爷听罢,心中大骇,就连这一步,也被算计了吗? 毕竟欠钱不还,还算小事,萧家还算有些家底,多多少少可以凑齐。 要是伪造地契,被陈掌柜反告萧三爷欺诈,可就是要坐牢的!而且这陈掌柜背靠大皇子,本就与萧家不对付! “我不管你这地契是真是假!今天不把银子给我,官府上见!”陈掌柜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这张假地契给骗了去。 “陈掌柜,敢问这地契抵了多少银子?”萧老太君面不改色,淡然道。 “十万两!”说完,便掏出了借据,“萧老太君既然开口了,便卖您个面子,今日的利息不算,去掉零头,总共十一万两!” “七日一万两的利息!陈掌柜好大的口气!”赵嬷嬷忍不住,大声叱喝道! “白纸黑字,还有双方的手印在此!就算去到官府,亦是如此!” “你!”赵嬷嬷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陈掌柜甩袖道:“这萧府最多也就值个八万两银子,要不是他拿萧家地契作保,肯出这些息钱,谁会借他十万两?” “赵嬷嬷,把我梳妆匣里的银票拿来!”萧老太君连敲了几下手杖,微微颤颤地站起身,眼神满是肃杀之意,大声说道。 赵嬷嬷迟疑了片刻,小声劝道:“老太君,这可是您的棺材本啊!” “叫你去,就快去!”老太君闭了闭眼,口气不容置疑。 宴席上,静的出奇,就连刚才嚣张跋扈的陈掌柜,都被这份气势所震惊,连忙低下了头。 这才是将门萧府的气势! 章节目录 第38章 属于我的,我都会拿回来! “你这逆子!萧家祖宅的主意你都敢打?”萧老太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随手便将拐杖扔向萧三爷,额头上顿时冒出一个大包。 但老太君却觉得仍不解气! 变卖家产、偷盗地契、刺杀侄女,哪一件是人做的事? 随萧三爷一同消失的贺泓,也悄然出现在了萧府。他凑到萧文君身边耳语了几句,萧文君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点点头,走上前去:“祖母,这地契之事,就交给文君吧。” 说完,便命春夏将十一万两的银票递给了陈掌柜。 “还是兰陵郡主识大体!”陈掌柜拿到银票,自知将萧家得罪狠了,告罪一声就灰溜溜地离开了,“这萧府,我看,迟早要完!” 声音虽然很小,但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没错,这萧府,迟早要完! 宴会进行到此时,众人觉得兴味索然,本也是看着萧家的面子才来祝寿。 前段时间他们也自然听到了,自家夫人提起过的萧家后宅争斗,起初不以为意,现在看来,自兰陵王去世后,萧家确已逐渐式微!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众人不约而同的起身,正欲告辞。 而萧文和与萧三爷这边,父子俩相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怨毒和不甘。但形势比人强,好歹命保住了,以后徐徐图之! 正当父子俩搀扶着准备离开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禀老太君,门口突然来了许多府衙官兵,正气势汹汹往这边而来!”护卫突然来报。 话音刚落,只见一行十数人,手持逮捕令,正一脸肃穆地走进了萧府。 “萧道山,验明正身,押回府内!”为首的王捕头环顾四周,终于确认这被揍成猪头样子的人便是萧三爷。 “王捕头,这是何意?”萧文和与王捕头有些私交,见到这阵仗,不免开口询问。 但私下里萧文和脑子已经转了几圈,莫非是陈掌柜提前将假地契之事透露给了官府,不然怎么这么巧? 刚才虽然自己不敢开口,但也知道伪造地契的严重性,这陈掌柜做事这般不留情面! “何意,你自己看吧!”说完,王捕头便将逮捕令递到了萧文和面前。 “萧道山,兰陵人士,蓄意谋杀外室江氏!证据确凿,批准逮捕!相关人员,如有包庇,以同罪论处!”萧文和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直接念了出来! 众人听闻,已是惊骇无比! 萧家之人果然嚣张,萧三爷的头上,又多了一条弑妾的罪名! 而萧文和则感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如果自己父亲坐实了杀人的罪名,自己到宫中伴读之事,指定是要泡汤了! 王捕头看了一眼围观的好事之人,转头苦笑地看着地上的萧文和,小声说道:“你这人,竟不给你萧府留一点颜面?” “我顾及萧府的颜面,谁又来顾及我呢?”萧文和竟直接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果然年轻,如此经不住事。 “今日先将人押回府衙,听候发落!”王捕头无奈摇摇头,说完便招呼身后的捕快接过萧三爷。 正在此时,变故突发! 没想到萧三爷竟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一把夺过捕头的长刀,扑向了萧文君! “你这贱人,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要杀了你!”萧三爷目呲欲裂,全身包裹着浓烈的煞气,一身的气势,吓得周围人纷纷避让!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根本没有想到萧三爷会突然发难! 拒捕行凶,罪加一等! 萧三爷彻底陷入疯狂! 而萧文君这边,春夏、秋冬竟齐齐挡在了她身前! 想着自己落难时,周围全是落井下石之人,三爷心中更加癫狂!握刀的手愈发用力! “雕虫小技!”王九渊不屑冷哼,一个侧身,一手刀便将萧三爷击倒在地,顺势跪压在了他的身上! 王九渊两只大手死死地钳住三爷的手,竟丝毫动弹不得! 说起来像是过了很久,实际上变故只在一瞬间。 众人眼里只看到萧三爷突然发狂,不过两息间,就被人狼狈的压在了地上,如一条死狗! 反应过来的众人,才看清,压在萧三爷身上风华绝代的红衣公子,容颜绝美,气质清华,一身的气势更是霸气从容。 相比之下,被压在地上的萧三爷更像一只恶心的臭虫,唯恐脏了那红衣公子的手。 萧文君拨开春夏和秋冬,俯下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萧三爷,轻声说道:“三叔,很不甘心吧?” “贱人!你这贱人!是你害得我一无所有对不对?”三爷恶狠狠的盯着萧文君面无表情的脸,啐了一口,吐出了一口血水。 “三叔也不笨嘛!从最早的文渊山庄,到后来的八方晋宝,都是侄女特意为您,设计的,杀猪盘!三叔觉得文君做得如何?”萧文君声音温和,但眼中的杀意如一条冰冷的毒蛇。 “你好歹毒的心!”萧三爷咬牙切齿,听到了萧文君肯定的答复,心中反而变得悲凉,难道真是报应?萧家的报应! 听到萧三爷的辱骂,萧文君竟毫不在意,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手帕,一边替萧三爷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说道。 “歹毒?”萧文君冷笑一声,讽刺道:“与你们三房比起来,我都算仁慈的!” “你!你……”萧三爷眼中一暗,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对了,忘了告诉三叔了,你的银子、铺子、宅子、一切资产,现在都回了我萧文君的手里,我说过的,我母亲的嫁妆迟早要回到我手里,但三叔不信,现在可相信了?” 萧文君嘴角微翘,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贱人!贱人啊!”萧三爷就像一只风烛残年的破风箱,一次次被萧文君勾起火气,下一秒又被瞬间浇灭! “这可都是三叔心甘情愿掏的银子,与文君何干呢?”萧文君轻飘飘的说道。 “萧淑柔也是你策反的对不对?”萧三爷喘着粗气,胸口不停起伏。 “没想到,越是临死的时候,三叔心里便越是敞亮!”萧文君笑的更加明媚,但在这春日的暖阳下,没有一丝温度。 “你杀了我吧!”萧三爷颓然闭眼,一瞬间像老了十几岁。 “不过,还有一事,文君不明白,还请三叔赐教!”萧文君突然变了脸色,厉声说道:“据我的调查,母亲的嫁妆可值千万两银子,还有的这大几百万两,去了哪里?” “桀桀!”萧三爷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萧文君啊萧文君,你想知道吗……” 话未说完,口中竟吐出了半截舌头!死了! 双目圆睁,眼睛的方向却是对准了萧家二房! 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畜生,叼起那块舌头,一溜烟的跑到了萧家二夫人脚边,欢快的摇着狗尾巴。 此时,突然一道身影冲到萧三爷尸身旁,推开王九渊,萧淑柔惺惺作态的抱着萧三爷的身体,任凭身上的白衣沾满了鲜血,大声喊到:“父亲!父亲!” 王捕头赶紧跑来,确认了萧三爷的死亡,带着手底下的弟兄就这样走了,直接回去交差了。 来的快,去的更干脆! 而萧文和仍是一脸麻木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众人,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这妹妹不简单!”王九渊在萧文君耳边,幽幽地说道。 “怎么?王公子看上四妹妹啦?”说完,萧文君便在王九渊大腿上拧了一把。 好好的一场寿宴,竟是这般收场,萧王府内的气压更低,萧府的主子没剩下几个,萧府的下人们更甚,说话做事大气都不敢出。 偌大的一个萧府,安静得如同一座鬼宅,只除了萧文和院子里偶尔传出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39章 那个娘娘腔怎么配得上你? 自萧府寿宴风波后,兰陵城的百姓们新鲜劲一过,恢复了往日平静,街头巷尾的商贩依旧喧嚣着。 萧府的老太君也一病不起,翠竹院里来来往往,送进去无数珍贵的汤药,但老太君的病体依旧不见起色。 而萧府的四公子萧文和,始终迈不过这道坎! 刚从京都归来,就送走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才过了短短两个月,又亲自办了父亲的丧事,曾经人丁兴旺的三房,如今却落得冷冷清清,只剩自己和庶妹萧淑柔。 每每从宿醉中醒来,萧文和都感觉做了一个荒诞又可怕的梦,一睁眼,噩梦照进现实,“萧文君!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晴岚院,两名女子闲适的坐在院中喝茶。 “四妹,这是约好的十万两银票,你收好。”萧文君示意春夏将盒子放在桌上,玉手推至萧淑柔面前。 “三姐果然爽快!”萧淑柔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面上只是淡笑道,“那就再免费送三姐一个消息。” “三妹请讲。”萧文君轻茗了一口茶水,似不在意道。 “上次提醒过三姐的,萧文和又在暗中盯着你,不过这次更加丧心病狂。”萧淑柔声线柔和,但也能从中听出一股子寒意。 “我上次就有些疑惑,四妹和萧文和同为兄妹,为何却从未称呼他为兄长?”萧文君重新给萧淑柔斟满一杯茶,问道。 “就凭他,也配!”萧淑柔恨声道,但对上萧文君探究的眸子,心中一突,知道自己失言了,忙喝了口茶水掩饰,茶一入嘴,狠烫了下她的口腔。 但萧淑柔却不动声色的强行将滚烫的茶水吞入腹中,声音微哑:“三姐和父亲血脉相连,同为萧家人,不也没有念及血缘情分?” “四妹果然通透!”萧文君由心赞道。 送走萧淑柔后,春夏的小脸都皱成了菊花,“郡主,奴婢总觉得这四小姐有些怪怪的。那么烫的茶水,喝进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恰好说明了四妹对三房也恨之入骨。”萧文君思绪有些飘了,萧淑柔和上一世很不一样,难道她也是? “郡主?”春夏唤了几声,萧文君才回过神来,“郡主,四少爷对您不怀好意,该如何处理?” “我自有决断,给我换套男装,今晚我要出去一下。”萧文君神思回笼,对秋冬说道。 明月楼顶层雅间,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桌上放着一壶上好的“三日醉”。 “我想找你要两个人。”萧文君每次对上王九渊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都有一丝不自然,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文君这次又想要坑谁?”王九渊低笑一声,这应该是萧文君第一次主动找他。 月光透过窗户,清冷的光晕映在少女的脸上,让王九渊有一瞬间的恍惚。 “萧文和最近有些不老实,我已经发现几次了,他在偷偷跟踪我。”少女声音沉稳,好似被跟踪之人与自己无关。 “我亲自去宰了他!”王九渊眼中闪过一丝寒气,敢动他看中的女子,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何况只是区区萧文和。 “不必脏了你的手,我自有办法。”萧文君心中一暖,又有些慌乱,猛喝了口酒,才语气平稳的说道。 “好,都听文君的。”少女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王九渊的眼睛,他心中一动,调侃的口气中藏着几许期望,“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对你?”萧文君陷入沉思,王九渊问的如此直接,却难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算是杀人放火,她做起来都是雷厉风行,但一遇上他和感情的事,她就又像是缩回到懦弱萧文君的躯壳里。 王九渊嘴角微勾,想要再靠近她一点,认真道:“我知你有很深的心结,也知你对我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对上王九渊真挚而深邃的眸子,萧文君胸口如堵着一团棉花,那种慌乱与钝痛的感觉再次袭来,袖中的玉手紧握成拳,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王公子,我已经有婚约了。” “你是在说三皇子宇文曜,那个娘娘腔怎么配得上你?”王九渊一听到这个就炸毛了,突然又变成了斗鸡。 萧文君被他切换自如的状态弄得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整日穿得红艳艳花枝招展的,不也是个娘娘腔!” 王九渊不怒反笑,走到少女身前,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咬牙切齿的道:“文君要不要试试看?” “滚远点……”萧文君眼神闪躲,脸烧的通红,一脚将王九渊踹开。 王九渊作势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帮萧文君挡箭受伤的地方,咧开嘴吃痛的喊到:“痛、痛、痛!” 萧文君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是我不好,弄疼你了吗?” 王九渊邪魅一笑,眼中闪过狡黠,伸手揽过她修长的脖颈,反手将她压着了身下。 萧文君竟被王九渊地咚了! “你说呢”属于他的浓烈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游走完她的全身,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哪里有半分在外面雷厉风行的样子。 回过神来的萧文君,挥动粉拳,不料两只小手被他的大手擒住,他一个用力,她的双手被举过头顶,动弹不得! 看着王九渊的脸越靠越近,她瞳孔一缩,萧文君偏过头去,细若蚊蝇地说道:“王九渊,你这个混蛋……” 看着萧文君眼角流出的泪水,王九渊终于忍住了冲动。旋即无比认真的说道:“婚约之事,我帮你退了!” “王九渊,退婚之事,我自己来!我本对宇文曜,就没有丝毫情意。”萧文君对上那温柔的眸子,更怕自己陷得太深。 况且她知道,宇文曜的手段有多狠辣,不想让王九渊牵扯进来。 王九渊看着萧文君的眼神,眼神里满是坚定与真挚。 “你心智坚韧,有勇有谋。”他轻轻的放开了她的手,回味着刚才温软柔荑的触感,温柔的声音变得越发坚定,“但我,还是想要护着你!” 萧文君心尖一颤,两行清泪落下,上辈子错付了,本想着振兴萧家,孤独终老,还是被他撩拨了心弦。 “王九渊,你不懂我!”萧文君神色复杂,看着王九渊。 “萧文君,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王九渊都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王九渊扶着她的双肩,正色道。 萧文君在王九渊唇上轻点了一下,那从唇间传来的柔软让他心一颤,只是一瞬间工夫双唇便分开了。 “以后退婚之事,不要再提,我要自己解决!” 章节目录 第40章 刺杀,萧文和的孤注一掷! 自昨夜之后,萧文君和王九渊的关系终于有了些许进展,这不,两人正走在大街上,如一般的公子小姐那样带着丫鬟小厮闲逛,丫鬟自然是小桃,小厮正是贺泓和明修。 此行的目的之一,收拢已经从三房手中拿回来的铺子,让贺泓小桃去练练手,或者让贺泓发展一下,是否有可堪用之人,铺子庄子的经营,萧文君自己不会直接管理。 更重要的目的就是,钓鱼上钩。他们早已发现,身后一直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其中一人就是颓废了许久的萧文和,其余人都是萧文和请来的狐朋狗友。 三爷死后,萧文和已然成了废人,平日里在府里根本见不到人,不是在酒肆烂醉如泥,就是在风月之地虚度光阴。至亲的去世,伴读机会的丢失,让他的生命感到无比的黑暗。 于是,萧文和将自己的资产尽数典当,换了些银子,终日流连烟花之地。人一旦自甘堕落,身边各种牛鬼神蛇都来了。 “文君,那边有卖糖葫芦的,我给你买一串。”王九渊笑眯眯的说道。 “嗯,确实很久没有吃过了。”萧文君也笑着应了。 “这个白玉兰发簪好配你,我替你簪上。”王九渊从街边的小贩摊子上,认真挑选出一支玉簪。 “嗯。”萧文君趁着王九渊给自己戴簪子的工夫,偏头用余光瞟向身后不远处。忽略两人的眼神,就像是过着一对日常生活的小夫妻。 而早被人发觉的萧文和却浑然不知,看着面前这一对狗男女若无其事的卿卿我我,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至极!自己被他们害得如此凄惨,凭什么他们就活的这般潇洒! 哼,萧文君你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萧文和握紧袖中的“袖炮”,恶狠狠的想道。这“袖炮”来头不小,是一种混用火药的特殊暗器。 萧文和起初不相信这铜管子能有多大的威力,提出要试一试,结果当场将碗口粗的大树射断。 见识到如此威力后,萧文和一咬牙,卖掉了自己最后一块玉佩孤注一掷,买下这支“袖炮”就开始勤加练习,现在已经相当熟练,他有把握,十步之内,百发百中,取人性命,威力巨大无比! 只是这“袖炮”唯一的缺点,是每次使用完毕,需要重新填装弹药和火药,这意味着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但萧文和做的一切都被贺泓看在眼里,并如实上报萧文君,便有了今日萧文君出游的计谋。 眼看着两人在兰陵城转来转去,也没有分开的意思,且一直往人多的地方拥挤,萧文和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只得继续跟着。 但萧文和身边的人就受不了,一连跟了快两个时辰了,腿都快走断了,萧文君这小娘子逛街也太能了,不会累的吗?于是乎,跟踪的人少了大半,最后只余下不到十人。 正在此时,萧文君几人也发现了后边的情形,于是乎萧文君非常自然的落了单,又似乎迷了路,竟走进去了一个死胡同里。 “萧少,这小娘子进了死胡同,赶紧跟上去!” “确定是死胡同,还有其他人进去了吗?”萧文和满脸阴狠,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放心,兄弟们都看着呢,只这小娘子一人进去了,快去,迟了她发现此路不通,又该出来了!” 萧文和等人闪身进了死胡同,他手中紧紧握着“袖炮”。但当他们进去胡同时,萧文君却不见了踪影,萧文和才恍然大悟,中计了! 赶紧往回跑! 但胡同口已经被人堵住,两名壮汉正按压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看着就知道不好惹。 这两人就是刚被王九渊放出来的马贼,老二和老三,也是昨日萧文君去借的两人。贺泓和明远两人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发现萧二爷似乎与马贼那边有些关系。 但线索很快就断了,今日不过是打草惊蛇,城内械斗肯定能引来官府查看,何况械斗的一方还是萧家之人。 老二和老三来之前,王九渊便对他们二人下了命令,若是想要活命,就得靠自己的拳头!他们与萧文和,只能活一方。 胡同里很快的响起了打斗的声音,一帮在烟花地流连的花拳绣腿,对上两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壮汉,一方打架是为了钱,一方打架是为了命。 双方贴身而过的时候,四目相对,马贼率先发难。 老二一拳挥出,直击一人面门,咔擦一声,鼻梁应声而断,鲜血狂流,这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老二肘击头部,萧文和这边先晕倒一人。 老三则简单粗暴得多,暴喝一声,夺过一人手中匕首,反手就捅死了那人。 而萧文和这方,哪里见过这阵仗,瞬间工夫就一死一伤,竟生不出丝毫反击的勇气。走在最后的人,干脆直接丢了武器,大喊“杀人了!”,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群乌合之众,跟着过来不过是为了凑数。萧文和出手大方,人傻钱多,他们只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玩命的。 眼看着己方一人被老三飞起一匕首,又死了一人! 众人内心再次震撼,求生的本能被唤醒,皆往胡同口涌去。萧文和也想趁乱逃走,老三见状,不管不顾,飞身扑向了萧文和。 萧文和大惊,手中的“袖炮”握得更紧,下意识的按下机关,一声巨响! 一枪崩中老三,胸口处竟是碗口大的血洞,壮硕的身体瞬间到地!然而距离太近,“袖炮”杀伤力太大,炮弹威势不减,又穿入一人体内,才没了声息。 老二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吓了一跳,看着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躺在血泊中,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杀意,大手在掐上萧文和脖子的刹那,胡同外响起来衙兵的声音。 老二眼神一变,连忙将萧文和手反剪在他身后,单手扣住他的脖颈! “好汉饶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是萧家的公子,有的是钱,只要大侠能放了我!”萧文和连忙求饶,似乎忘了他口中的大侠,是专门来刺杀自己的。 “你是萧家人?”老二疑惑的问道。 “是、是!我是萧家三房嫡子萧文和,我家有的是银子……”萧文和见对方口气似乎有所松动,又升起了股求生的希望。 “原来是萧道山的儿子……” 老二话音未落,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什么人在那里!”一群衙兵迅速将胡同口围堵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41章 萧家三房,团灭! 兰陵知府府衙后院,两名中年男子正相对而坐,谈茶论道。 青衫男子坐姿端正,一举一动好似尺子量好的一般,动作却不僵硬,反而有股子优雅贵气。 另一名男子就随意多了,着一身红色官服,胸口处是云雁补子。他将面前的茶水往前一推:“萧兄,尝尝今年的新茶。” “嗯,萧家近几月发生之事,蒋兄有何看法?”青衫男子,也就是萧家二爷萧道诚问道。 知府蒋大人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忽衙兵大声来报。 “萧家少爷萧文和被人绑架了,正好被巡逻的衙兵发现,人现正在城西巷口。” 闻言,蒋大人连忙起身,心道:说起萧家,萧家就又出事了!萧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蒋大人看了一眼萧道诚,眼神询问:怎么又是你们萧家的事情,最近你们确实萧家很热闹。口中却说道:“事关萧兄贤侄,本府得亲自去一趟。” 萧道诚也起身,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带着训练有素的衙兵很快到了事发地点,发现萧文和被一名贼人挟持住,脚边还躺着几人,地上满是鲜血,不知是死是活。 而他们周围,围满了几圈衙兵,投鼠忌器,不敢硬上,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只怕一个小小的动静,就会崩断双方紧绷的弦,事态一触即发! 萧道诚一来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先看了眼吓得面容青紫的萧文和,当他的目光移到挟持着萧文和的老二脸上时,瞳孔一缩,似乎是熟人。 忽然,天空响起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得突然又磅礴。 众人霎时就被淋透,萧道诚二话不说,弯弓搭箭,箭尖对准了萧文和两人。 萧道诚认出了马贼老二,在与韩爷的某一次碰面时,跟在韩爷身后接货的就是老二。 刀口舔血之人,对杀气尤为敏感。只一瞬间,老二就感受到对方人群中有一股锐利的杀气,他脚步变换,谨慎的调整了位置,整个人几乎躲在了萧文和身后。 然而,老二高看了萧文和的地位。 嗖的一声! 一支箭矢如流星般,又快又准,直射入萧文和的胸口,箭势不减,箭羽透体而出,紧接着,又是噗的一声,箭头插进了萧文和的身后,老二的咽喉! 一箭穿二人,两人皆丧命! 一箭之力,恐怖如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结束得更快!刚来的衙兵们甚至还没有摆好阵型,师爷与对方匪徒谈判的腹稿都未打好,就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在不远处的酒楼二楼,窗子里的萧文君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她不由得从心底赞一声,萧道诚确实继承了萧家的气势,杀伐果断!但未免过于狠绝了些。 蒋大人脸色变了变,他与萧道诚相交多年,知他是一个做事沉稳老辣之人,不知今日竟这么唐突,连侄子的性命都不顾及,也要杀了那名贼人。 虽然早就明白萧道诚对这些子侄亲情淡漠,但如此冷情冷血,让蒋大人心中也一阵唏嘘。 想到这里,蒋大人突然感到不寒而栗,如果以后和萧道诚站在对立面,不……希望不会有这种可能。 萧道诚看了眼蒋大人的神色,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将弓箭往蒋大人手中一放:“此事劳烦知府大人了。” 说完,萧道诚长袖一甩,径直走了,一抹青色身影消失在了大雨中。 “萧兄慢走……”直到看不见那抹青色身影,蒋大人才发觉捧着弓箭的手都麻了,雨水湿透了官靴,脚底的寒意顺着血管一寸寸蔓延到全身。 萧道诚话中的意思,蒋大人当然懂了,只怪萧文和太倒霉,遇到的贼人过于猖狂,官府已经尽力了。 雨幕下,衙兵们忙碌的将尸体收敛好,马贼直接丢去了乱葬岗,找不出家世的送去了义庄,而萧文和则被王捕头亲自送回了萧家! 一场大雨,血水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二爷杀人,官府清场,嚣张又讽刺。 萧文和的死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了。 当萧家门房见到湿淋淋的萧文和尸体后,在通报老太君的路上,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一身泥水和着血水,却不敢擦拭,心里只想着尽快办完这份差事。 门房这辈子都没有想到,当了一辈子的闲差,末了却是这样忙碌又恐慌。 丧事的物品一应俱全,都是才用过的,萧府的下人们缄默又熟练的进行着丧礼的所有事物,没有一丝差错,但人却都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萧家老太君在知道萧文和的死后,就吐出来一大口鲜血,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萧文君从那以后,就一直守在翠竹园,在老太君床前侍疾。 萧王府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章节目录 第42章 萧老太君大限将至! 转眼已是半月后,萧府上下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夏季的烈日似乎都穿不透这层浓重的悲色。 翠竹园内,今夜狂风大作! 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妇,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到了亥时仍没有睡意。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银丝,竟有些散乱,昔日炯炯有神的双目,也有了些许的空洞。 眼下青黑,面色苍白,好似行将就木! 这就是几十年前叱咤风云的一代女将,如今也如普通妇人一样,等待死亡。 自己的嫡长子萧道远十年前,同夫人战死沙场,至今尸骨都未找到。只留下了长子萧文清在京都做质子,次子萧文戈从军戍边,小女萧文君独自留守兰陵。 自己的嫡次子萧二爷萧道诚在外做官,与萧家亲情淡漠,就连与自家人,也鲜少走动。 庶子萧三爷萧道山一家五口,短短数月,皆命丧黄泉,唯一留下的萧淑柔也在萧文和丧礼后,告别了萧家,独自去了南洋,杳无音讯。 看着面前苍老的祖母,萧文君心中一痛,快流出的眼泪硬生生被她逼回了眼眶。她接过赵嬷嬷递来的汤药,拿起勺子喂给床上的人。 “喝再多药也是无用。”老太君轻轻推开药碗,“文君,祖母大限将至,有些事情是该嘱咐你了,咳咳……” 萧文君轻抚着老太君,替她顺气,却是一言不发。 “这几月你所做之事,祖母心里跟明镜似的。三房虽不是我亲生,但好歹也是萧家的血脉,他们之前是有诸多对不起你,现在这一房人都差不多死绝了,你的气可消了?” “祖母,孙女没有生气,我只是拿回来我该拿的罢了!” “你娘的嫁妆,也拿回了不少,劝你还是不要再追查下去。眼下你太过弱小,不知对手何等强大,切勿将自己搭了进去!” “莫欺少年穷!祖母可知,孙女的对手究竟是何人?” 老太君郑重地看着她,“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祖母,母亲留下的嫁妆,我只收回少半,其实我已查到些许眉目了。”萧文君幽幽道:“就是二叔,您说是吗?” 说完,萧文君死死地盯着老太君,发现她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其实,萧文君并未查到实证,只想着诈一诈老太君,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 “孙女不查,对方就会放过我吗?” “我又该如何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祖母,这就是您要的萧家吗?” 老太君摆手道,“罢了。” 老太君示意萧文君坐到床沿边,上半身斜靠在萧文君的身上,继续说道。 “原本以为你性子绵软,不适合在复杂的世家大族生存,我才同意了三皇子宇文曜的这门亲事,你也算有了依靠。” “三皇子生母地位不高,自己又是谦谦君子,人品贵重,谨言慎行,更重要的是,他从不参与夺嫡之争。于你而言,确是良配。” 宇文曜?也算良配? 萧文君心中冷笑,在她落魄时他如天上的骄阳一般降临在自己身边,在与她成亲后步步为营,连着萧家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只是萧家是他用来铺路的棋子,这份好不过是他苦心经营的谋划,来的仓促,去的更快!她登上后位不足半年,她和萧家都堕入万丈深渊,连他们的孩子,也一同覆灭。 “祖母,孙女的婚事,自己做主!”萧文君语气温柔,细听之下,却带着股杀气! 老太君侧过头睁睁地看着萧文君,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太君明白了萧文君的意思,叹了口气。“难道是因为王九渊?” “祖母,您如何得知?”萧文君心中一震,心中所想竟脱口而出。 “那小子半夜时常翻墙到你院子,还好没有做出出格之事,不然早就被射成刺猬了。” “孙女并没有想过和王九渊在一起。”说完萧文君心中一痛,宇文曜一日不死,自己就不配拥有感情。 老太君没有理会萧文君的回答,继续说道:“王家内部颇为复杂,势力盘根错节,而且王家支持的是五皇子。” “如今陛下圣体欠安,五皇子和大皇子夺嫡之争日趋尖锐!你可曾考虑过要是五皇子败了,王家定会陷入万劫不复,还是三皇子可靠些。” 萧文君心道:宇文曜果然心机深沉,骗过了天下所有人!前世大皇子和五皇子相继倒在宇文曜的手中。 登基前夕,这两人跪在宇文曜和自己脚下求饶的狼狈模样,哪里有半点能当天子的气概? “祖母,孙女的婚事,自己做主!”萧文君态度决绝,没有半点迟疑! 老太君忽的坐直身子,目光恢复了些许神采,上下扫视萧文君,“退婚绝非小事,这是打陛下的脸,一着不慎,便会有杀身之祸!” “你父亲当年征战沙场时,曾单枪匹马救出一人,此人位居兵部尚书。你若带上信物找他,他定会倾囊相助,争取到面圣的机会!” 说完,便摆手让赵嬷嬷拿出一个匣子,放到了一旁。 “祖母,原来您早已经准备好了!”萧文君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从未想过,祖母在退婚之事上,会如此开明。 不过,再世为人的萧文君却知道,这兵部尚书早被宇文曜抓住了把柄,成为宇文曜成功的最大功臣,况且这人与自己父母的死脱不开干系! “你是我的孙女,我怎么能不了解你的心思呢?” 萧文君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忍告知祖母真相。 “就算要退婚,你到了京都也须收敛着点!”老太君表情复杂,“你现在这个性子,自我那日出事起,便像是换了个人。” “祖母觉得,文君现在这样,如何?”萧文君对上老太君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老太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精神也似好了许多,“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就属你最有萧家将门的气势。” “谢祖母夸赞。” 老太君大笑三声,“赵嬷嬷,把我的铠甲取来!” 章节目录 第43章 接掌萧家大权 老太君慢慢地下了床,点了点萧文君的额头说道:“你这丫头,很有几分我当年的模样!” 其实自上次意外,萧文君救下自己后,她就感觉身体每况愈下,已然油尽灯枯,能坚持到七十大寿,已是十分不易。 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女,老太君回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年自己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远嫁兰陵,当时的边疆动荡不安,萧家子嗣单薄,正处在风雨飘摇中。 全天下的人都以为萧家会耗死在边关! 是她随着夫君,征战沙场,一次次以少胜多的战役,屡次立下奇功,解救百姓于战火,边关安定,朝堂才稳定! 这才为萧家博得一线生机,缓了过来。但随着长子的去世,萧家又逐渐开始没落。 扶着老太君的少女,一直在认真观察着她,发现老太君脸上渐渐泛起红润,双目更加清明,似有光华流转。 此时,赵嬷嬷搬来一个沉重的木箱。 “为我披甲!”老太君眼中迸射出璀璨的光芒,推开少女的手,向前稳稳走了两步! “您的身子……”赵嬷嬷看着老太君倔强的神情,不忍再拒绝。 老太君轻抚着这套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同伴,眼中满是怀念。它是一套银色老旧的铠甲,它上面布满了刀枪留下的痕迹,直视着它,仿若有刀光剑影在眼前晃过! 有一次中了敌军埋伏,五千精锐几乎全军覆没,满天血雨,如修罗地狱,当时还是身为女将军的老太君率百余军队营救,取得惨胜! 从死人堆里救下老王爷,胸甲那道触目惊心的裂口,就是在那次留下的! 林林总总,铠甲上几百道伤痕,无一处不昭示着当时的凶险,和铠甲主人的坚韧果敢,铁骨铮铮。 穿上铠甲后的老太君如一挺标枪立在那里,仿若又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萧文君!这套枪法,你且看好了!”老太君心念一动,大喝一声。 被身披战甲的祖母一身气势震撼到的萧文君,才猛的回过神,本能想要阻止,但看她如此倔强,一意孤行。便默默的跟在祖母身后,不再出声。 狂风大作!老太君独自行至院中。 枪尖破风而出,气势一往无前! 长枪一抖,宛若蛟龙出海! 一枪刺出,眼前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枪者,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而称天下无敌者,惟我萧氏枪法也。”随着枪身舞动,老太君边解说道。 老太君的枪法大气流畅,动作却朴实无华,刺、戳、点、扫、挑几个简单的招式,却有一股锐不可挡的杀气!这才是身经百战的女将军该有之气势! “再看这招四两拨千斤,以求用最小的力量来达到最大的伤害!”老太君枪尖一点,力道控制精妙。 萧氏枪法,一招一式,萧文君早就烂熟于胸。 但老太君枪法气势如虹,使她胸中激荡,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跟随老太君的步伐,也耍起了这套枪法! 随着翠竹园的舞枪动静越来越大,萧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井然有序地聚拢过来。 整个萧家,只有萧文君一人能跟上老太君的步伐,她的枪法虽也凌厉霸气,但和老太君的大气磅礴一比,就稍显青涩迟滞。 这一套枪法,萧道诚也耍的极好,但他此刻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场中的一老一少,因为他自知,比不过萧文君! 围观的所有萧家人,眼底都闪烁着兴奋,面孔激动得通红! 他们中有一些人是跟着萧老太君多年,有的甚至是退伍的孤苦老兵残兵,受萧家供奉,却鲜少出现在人前,此时,都来了。 老太君那气吞山河的一枪,似乎刺破了层层阴霾,直刺入他们内心,他们胸中压抑了许久的那口气,终究是爆发了出来! 麻木了几月的神情,终于又活了过来! 他们热血沸腾,他们心潮澎湃! 老太君使出最后一枪,立枪往地上一插! 这一枪,使出了她毕生的功力! 嘭! 枪柄入土半尺! 狂风骤停,拨云见月!寂静的夏日,蛙声蝉鸣复又同时响起。 月光下,银色的身影,反射出的光芒,直逼人眼球! “畅快!”老太君大口喘着粗气,持枪不动,大喊道:“尔等听命,即日起萧家之事,全凭兰陵郡主做主!” 听闻此言,所有人心中一惊,老太君这是在交代后事! 刚刚热血起来的心,又升起了股悲凉,如今的萧家,难道会随着老太君的离世,又落寞下去吗? 他们怔怔地看着老太君,顺着老太君的视线,看向了兰陵郡主——萧文君! 是啊!他们还有郡主,还有萧家的骨气在!他们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老太君看懂了众人的神情,已然安心,缓缓露出微笑,“夫君,我可以来陪你了……” “萧家有希望了……有希望了”老太君含笑的闭上了眼睛,这几声呢喃,随着风一起消散。 一代巾帼女英雄,如标枪一样,站立含笑而去了,结束了她波澜壮阔的一生! 见此情景,萧道诚却甩袖,绝情离去。连同赵嬷嬷痛哭声,一齐抛到了身后! 萧文君怔怔地站着,却流不下一滴眼泪,她好像听到,心底深处,某个地方瞬间坍塌。 她重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为了救下祖母,而随着自己的追查,发现萧家早就不是自己以为的萧家,算计、冷漠、自私自利,萧家早就满目疮痍。 她怨过祖母,她不明白,明明祖母什么都清楚,却任由萧家发展成现在的样子。现在,她好似懂了一点…… 祖母将萧家托付于她,自己定不会辜负! 萧家大门,又挂起来白灯笼。 全府上下哭声一片,都自发的为老太君送行。 悲痛的情绪会传染,希望也是。 与萧家前几次丧礼不同,萧家人虽眼含泪水,但被点燃了新的希望,丧礼简单而诚挚,兰陵世家大族的老人,几乎都来了。 但宇文曜并没有如前世那般,亲自过来奔丧,只派人带来了他的哀思。极有可能,萧文君的重生改变了许多,影响到了后续的事情。 一连几日,萧文君静静的跪在灵堂中,像没有生气的陶瓷娃娃,不哭不闹,王九渊一直陪在她身边,默默的守护。 萧道诚在丧礼后,没有丁忧守孝,反而销了假回去了做官的地方,二夫人也一同走了,只留了萧文君一个人,和萧家的空壳。 赵嬷嬷依照老太君的嘱托,给了萧文君一个箱子,里面有老王爷和老太君当年征战时,穿过的铠甲和佩剑,都是一对。 “祖母,您为了萧家真是呕心沥血……”萧文君在清点资产时发现,萧家早就被掏空了,原来这些年一直都是祖母在贴补。 她无奈的合上了账本,将一部分银子给了赵嬷嬷,管家之事正式交给赵嬷嬷。 “赵嬷嬷,账册上有几处仓库,是作何用?” “回郡主,这是以前征战时用来屯粮的,现已废弃,只堆放杂物。” “先清理出来,兰陵若是还有这般大的仓库,一并购入。” “是!” “小桃,你跟着赵嬷嬷,用心学习管家经营,以后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萧文君指着小桃,“赵嬷嬷,此事还得劳烦你多教教她。” “今年风调雨顺,定是丰收之年,秋后,你们要大肆收购粮食,将那些粮仓堆满!” “是!”两人心中虽不解,但未多问,立刻应下,并退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44章 萧文君遇袭被掳 兰陵城原名安西,是大齐西部最大、最繁华的城池,也是连接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自从三百年前兰陵萧家迁至此,才更名为兰陵。 一个月后,一支不起眼的商队从东门出了兰陵城,去往京都。 马车内,几名女子正说着话。 “郡主,都已出了兰陵城,您怎地还如此愁眉不展?”春夏边扇着扇子问道。 这支商队正是萧文君等人假扮,萧文君带着春夏、秋冬乘坐马车,王九渊带着贺泓等人骑马,几名侍卫扮成马夫、苦力。 贺泓办事极为有效率,短短时间已将萧文君名下所有的资产打理好,进入了正轨,自己也在兰陵发展了不少人脉,已有了暗影阁的雏形。 萧府内也在赵嬷嬷和小桃的管理下,开源节流,仓库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一切安排都已妥当,是时候上京都退婚了! “文君,出来骑马如何?”王九渊凑到马车旁,关切的询问道。 这一个月以来,王九渊眼见着原本就瘦削的女子,又清减了几分,脸上总挂着淡淡的忧色。自老太君去世后,她一直忙碌至今,都没有好好歇口气。 “好。”萧文君对上王九渊的眼神,将原本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文君,兰陵之事情都处理完了,你是该好好歇口气,莫要累坏了身子。”王九渊翻身下马,牵过明修递过来的缰绳,替少女整理好马鞍。 “这些事情,不必你亲自做。”萧文君接过缰绳,也翻身上马。 “是你,我愿意!”王九渊眸子清亮,粲然一笑。 少女被这明媚的笑容晃花了眼,也跟着微微一笑。 两人骑马并肩走在前面,一红一白两匹骏马,一个风华绝代,一个英姿飒爽。 见少女的心情好了一些,王九渊继续道:“文君,此行路途遥远,甚是无趣,我们赛马如何?” “比就比,谁怕谁?”少女眼睛一亮,也顿时来了兴致。 “前方一百里有一处驿站,我们比比谁先到那里?”王九渊扬起马鞭,指向前方。 “有什么彩头?”少女仿若胜券在握。 “你若赢了,这匹汗血宝马就是你的了。我若赢了……”王九渊的眉眼也染上了笑意,洒脱道。 “等你赢了再说……”少女话音未落,一甩马鞭,马儿吃痛,疾驰而去,带起滚滚尘土。 王九渊笑着摇头:“这丫头,还真是……”说完,也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明远看着漫天黄土,微微皱眉:“主子离得太远,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此路通往神都,一路上都是官道,能出什么问题?” 少年英杰策马鸣,斗志豪情洒星河! 半个多时辰后,萧文君已经坐在茶寮里喝茶了,此次策马驰骋,倒是一扫胸中郁气,心里畅快了不少。 炎炎夏日,一碗白开水下肚,解渴又解乏。 茶寮在距离驿站的五里处,布置简单,只用竹竿支了个棚子,摆上几张座椅,就能迎来送往。应该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茶寮里只有萧文君一个客人。 王九渊到茶寮时,便觉得此处有些蹊跷,数月前来此时,并未见过此茶寮,难道是因为天气炎热,只做些临时生意。 “不是说好到前面驿站吗?”王九渊也翻身下马,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就径直向萧文君走来。 “茶寮的老伯说,前方驿站已废弃,附近二三十里都未有歇脚处,是以在此停下喝茶。”少女得意的笑道,重新拿碗倒了茶水放在桌上。 “几月前,我从京都过来,此处也没有茶寮,总觉得有些奇怪。”王九渊见萧文君已连喝了两碗,并无大碍。 一直在偷偷观察这边的老伯,身体瞬间紧绷,又不动声色的呵呵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茶寮开了多年,只夏天才有,给赶路口渴的客人歇脚。” 王九渊这才放下戒心,有些受宠若惊接过少女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此路为官道,不久后明远他们也会跟上,再则自己和萧文君武功都不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然而,这次是他大意了,差点就让他悔恨终生! 此时,又来了十多位壮汉,与老伯眼神交流后,就坐了下来,身后拉着数辆马车,堆满了干草。 王九渊看了他们一眼,立刻发觉这伙人不简单,便小声对萧文君道:“这群人有问题!” “这车辙印极深,干草之下必定藏有重物!而且这些人脚步沉稳,都是些练家子,且要小心……”王九渊话未说完,便觉得眼皮一沉,脑袋重重的摔在了桌上。 看着倒在桌上的两人,老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确认他们都被迷药晕倒后,便向后方使了个眼色。 两名壮汉拔出长刀,走上前来。 “三当家的,这男人什么来路,竟一直盯着我们的马车,是否看出了什么?要不要也一刀宰了他?” 茶寮老伯正是这伙山贼的三当家,他们一直受到萧道诚暗中资助,将此地作为据点,用于囤积兵器。 承萧二爷的庇佑,数年来官府极少过来找他们麻烦,此次收到萧二爷的密令,截杀路过此地的兰陵郡主! “万万不可!萧二爷吩咐过,此人身份不简单,杀了他会影响二爷行事,速速将他绑在树上即可,自会有人相救。” “那俺先一刀把这娘们宰了!”一人作势提刀便要砍下去。 “且慢!这女娃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给我那傻儿子当媳妇正好!”三当家一脸淫邪地笑道。 “那萧二爷那边怎么说?” “就说坠入黄河,尸骨无存!” …… 将萧文君藏入干草堆中,一行人很快就消失了。 王九渊被冷水拍醒时,昏昏沉沉,头痛欲裂。 “王公子,我家郡主去了那里?”春夏见王九渊睁开眼睛,焦急的问道。 王九渊一个机灵,站起身来,眼眸瞬间清明,环顾四周,慌张地问道:“文君不见了?” 闻言,春夏的脸色变得更白。明修也从未见过主子这么失态过!王九渊的反应,印证了他们心中最坏的猜想,萧文君失踪了…… “现在什么时辰?”王九渊深深地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到申时。”明修立即说道。 看着那一片狼藉的茶寮,脑中想起那群可疑的壮汉,王九渊心中一凉:萧文君被掳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王九渊一想到这个,他就要发疯…… “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未曾遇到。” “定是走了小道!”王九渊脑中又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前几日刚下过大雨,重车经过,定会留下痕迹。 王九渊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你快带着侍卫,保护主子!”明修一把将明远推上马。 章节目录 第45章 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王九渊顺着车辙印飞奔到落凤山时,发现山顶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山寨,约有上百人。山寨里正锣鼓喧天,张灯结彩,院子里摆着酒席,似乎正在办喜事。 观察了一下地形,王九渊摸到了寨子口,正欲拔剑,大杀四方,恰好听到了几名山贼的谈话。 “三当家的今日办喜事,他那个傻儿子还能人道吗?”一山贼打着酒嗝说道。 “欸!别看三当家年纪大了,每次下山都往妓院跑!那这女人又是从哪里虏来的?” “嘘……你们可不要告诉别人!”山贼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这女人来头可不小,听今日上山的兄弟说,是兰陵的郡主!” “等三当家玩腻了,说不定我们也有机会,尝尝这郡主的滋味……” 说完,几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怀好意的淫笑。 而此刻,剑至! 长剑之上,一道寒光突然爆发出来! 这几人还未来得及思考,两颗脑袋便齐刷刷的飞了出去,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而另外两人,心中大骇,情不自禁的朝后退去! 不等两人反应,王九渊一剑刺穿了一人心脏,但剑势未停,直接刺穿另一人的锁骨,硬生生的钉在了身后的木桩之上! 噗呲! 鲜血四溅! 鲜血喷溅在了王九渊脸上,俊美的脸颊立刻染上了一层邪气,他发丝凌乱,眼神嗜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活阎罗! 王九渊单手扼住重伤的喽啰,厉声问道:“人在哪里?” “好汉饶命!您说的是何人?”喽啰豆大的汗珠滚滚下落。 “兰陵郡主!”王九渊面色冰寒,咬牙切齿道。 “进山门右手,第四间屋子!”这喽啰也是个狠人,当听到“兰陵郡主”四个字时,自知对方绝不会留活口,便报出山寨中最危险的地方。 趁王九渊分神之际,喽啰大呼救命,猛的拔出腰间匕首,狠狠的朝王九渊胸口刺去。 王九渊立刻反应过来,侧过身子,手臂被匕首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面无表情的拔出长剑,下一刻,那喽啰整个人直接吐血飞了出去,直到撞倒一片赶过来的人群。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惧不已! 站在他们面前的红衣男子,手臂处受伤如此严重,竟眉头都未有皱一下! 他一身煞气,向这群山贼走去! 山贼们被王九渊的气势震慑,不敢对其锋芒,反而鬼使神差的往身后挪动,握着武器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惊恐。 “你是何人?来我落凤山有何贵干?”一喽啰被身旁的大当家踩了一脚,壮着胆子发问。 噗呲! 王九渊飞起一脚,踢在地面的刀柄上,长刀犹如离玄之箭,直刺入那喽啰胸口,鲜血狂喷! 见王九渊如此不留情面,大当家也有些怒了,还欲开口喊杀,就被自己小弟提醒,面前男子与今日绑来的娘们,是一伙的! 这群山贼中,恰好有今日上山之人,也恰好认出了王九渊。 “兄弟,我们可以谈谈。”大当家知道面前男子,不能轻易杀了,至少不能死在落凤山。 噗呲! 王九渊又飞起一脚,踢在地面的刀柄上,寒光一闪,长刀直奔大当家而去,大当家心中大骇,伸手抓过身旁的喽啰挡在身前。 长刀去势汹汹,透体而过,刀尖刺出身体一寸,这刺出的刀尖差点就扎到了二当家的胸口! “兄弟们,上!我们人多,还怕杀不了他!”大当家这次是真的怒了,对方油盐不进,自己的小命差点交代了。 山贼汹涌而至,瞬间将王九渊团团围住,一时间,如刮起了一场血雨腥风,残肢断臂齐飞。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刀剑不知道砍废了多少把! 王九渊上山的时候,天还未黑,如今天色已暗。 …… 明远等人赶到时,山寨内一片惨烈!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就连脚踩在泥土上,都能感受到血液的粘稠! 一山贼从尸体中爬了出来,双手皆被斩断,眼神中满是恐惧,挣扎往门外跑去,口中大喊道:“疯子!那人是个疯子……” 明远一把抓住这人,厉声喝到:“你说什么?” “山上来了一个红衣阎罗……见人就砍、砍、砍……”此人语无伦次,应是被活活吓疯了。 “红衣阎罗现在怎么样了!”明远心中一凛,急忙问道。 “嘿嘿!他身中数刀,想必已经死了吧……”说完,这人发出了一阵傻笑。 闻言,明远一剑将其斩杀,回头道:“杀进去,找主子!” …… 洞房外,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具尸体,王九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斩断了门上的大锁,踉踉跄跄的摔了进去。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恍惚中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一身嫁衣,被人扔在床上。 萧文君被人下了软筋散,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但门外的打斗之声,早已传进了少女的耳中。 王九渊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抱起床上的人儿,怀中的女子此刻已满脸泪水。 少女用尽力气,抚上他的脸颊,轻启朱唇,缓缓开口:“你是真心喜欢我吗?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洞房内,王九渊浑身带伤,怜爱地看着怀里的萧文君:“该死!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章节目录 第46章 她只会心疼哥哥 萧文君在山寨中醒来时,已经被人换上了红嫁衣,还喂了一大碗软筋散。 现在的情况和前世如出一辙,上一世自己在闺房中被人迷晕,醒来时面前站着两个满脸淫笑的壮汉,她中了软筋散,根本无力反抗,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心底已满是绝望! 正当两名壮汉触碰到她的衣角时,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她得救了,但名声已然尽毁,一个未出阁的郡主,莫名其妙的失踪,又莫名其妙的被送了回来。 事后才知道,所有的一切是李氏设下的阴谋。而救她的人,她至今都不知是谁,只是听到一段对话,人就被打晕了过去。 “主子,这里有个女人。” “找到她的家人,送她回去……”年轻男子的声音。 但这一世李氏已经死了,怎么还逃不开这样的劫?难道这就是宿命? 萧文君自重生后,心智一直都是坚定的,相信自己此生定能改天换命,但祖母的死给了她沉重的打击,这是她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而这次的情况,又如同前世……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死去的回忆交织着现世的残忍,正不断的攻击着她脆弱的意志! 正当她快崩溃时,她听到了王九渊的声音! “文君,我来了……” 这道声音不算大,但如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开,她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和上一世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她脑中重合,是他来了! 萧文君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希望,不,我命由我,不由天! “九渊,我在这里……”少女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大声回应道。 少女的声音听在王九渊耳里,如同天籁! 在他快要放弃时,重新燃起了希望! 王九渊像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面前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又一群群涌来,身上的刀伤交错着剑伤,鲜红的衣袍被染成了暗红,黏腻又沉重! 剑、斩出了豁口,刀、卷了边!身体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力量也在快速的消耗,终于,他也快支撑不住了,心底的无望开始一点点攀升。 他不甘心,不甘心还没有见到她,就这样倒下!他发出心底嘶吼:“文君,我来了……” 终于,在历尽艰辛,踩过无数具尸体,他们相见了。 “为什么,你怎么这样傻?为何不等明远他们一起?”少女的眼里满是震惊和心疼。 “因为是你,我一刻也害怕等!”王九渊眉眼满是柔情,还有如释重负的微笑。 少女闻言,心中再次一震,胸口那一团堵着许久的棉花,被轰然炸开,她不想再去管宇文曜,也不管什么前世,她就是她啊! 灵魂背负了太久的沉重,太深的孤寂,为什么不放纵一次?其实她心里早就接受他了吧! 少女不再逃避,问出来压抑了许久的问题,“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王九渊怜爱的看着她:“难道你到现在都感受不到吗?” 回应王九渊的,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当少女软软的红唇,轻轻印在王九渊的唇上,他身体一僵,继而就是狂喜,不自觉的开始加深这个吻。 他们像两只被压抑了许久的幼兽,亲吻变成了彼此的撕咬吸吮,香津在缠绕的舌尖摩擦,直到口中充斥着血腥味,直到少女触摸到他衣服上黏腻的鲜血。 “九渊。”少女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好似那颗百孔千疮的心,正一点点修复。 “我在。”王九渊声音满是温柔与诚挚,将怀中的少女搂得更紧了。 他们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靠得这般近过! 时间好像是静止了,月光从窗外倾泻而下,照在床上相拥的人身上,如同一幅美好的画卷。 然而,偏偏有人很会煞风景,明远破门而入时,惊扰到了床上的萧文君,打碎了这一室的宁静。 “主子!” 明远叫了几声,王九渊都没有任何反应,萧文君也吓了一跳,指尖探到他平稳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王九渊失血过多加上力竭,这才晕了过去。直到多年后,王九渊还总被她嘲笑,“太弱了,哪有男人被吻晕了的!” “山寨都查过了?软筋散的解药可寻到了?”萧文君问道。 “此处颇为可疑,属下想暂留些时日,查清楚之后再去寻你们。”贺泓拿出解药后说道。 “好!我们先去神都医治。”萧文君看向明远,继续问道:“马车都备好了吗?” “在寨门口。” 闻言,萧文君轻柔的放下王九渊的胳膊,打横抱起他,大步向门口走去。 原本想要过来搀扶的明远,惊得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被身旁的贺泓扯了扯衣袖才反应过来,赶忙跟了上去。 萧文君等人下山后,直接去了最近的驿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立马去了神都。 王九渊的情况不太好,发着高热,要不是身体底子好,如此不怕死的打法,就凭这整整十六道伤口,早就小命不保了。 神都的天香楼,比兰陵城的明月楼更加气派,矗立在洛水之滨,与之相同的是,顶层都不对外开放。 雅间内,萧文君正小心翼翼地给王九渊上着药。当他衣衫褪去,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痕,萧文君心中又是一痛,手指轻柔的将药膏抹匀,又细致的缠好绷带。 王九渊望着眼前少女低头忙碌的模样,眼中反而满是得意。谁曾想,对谁都硬邦邦的兰陵郡主,此时在他面前却是柔情似水。 怕惹她担心,整个上药的过程却是连一声闷哼都不敢发出,只是不停的逗她,劝她不要担心。 “文君,只管用力,这点疼不算什么。” “……” 见少女一直没有回应,王九渊终于忍不住了,挑起她的下巴,正欲开口,却见少女满脸泪痕,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来。 王九渊心里一紧,指腹却更轻柔地擦着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他轻轻的捧着少女的小脸,轻声哄道:“文君,别哭了。” 正当满室温情脉脉,王九渊想一亲芳泽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章节目录 第47章 小醋怡情 “小渊渊,到了神都怎么不去我家住?”一个笑容明媚,有着一双妩媚杏眼的女子,略带责备的声音说道。 王九渊那旖旎的心思瞬间荡然无存。 跟在女子身后的明修,看着萧文君转过脸来,略含敌意的眼神,心中默默地为自家主子默了个哀。 他家主子真是不容易,守身如玉二十年,好不容易铁树开了花,本已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看来追妻之路漫漫无期。 神都天香楼的雅间内,气氛有些尴尬。 “哟,这妹妹生的好生俊俏!”妩媚女子嗓音娇柔,说出来的话却是直接生猛。 妩媚女子年约二十,身材高挑,身姿玲珑,一身淡紫色烟罗裙,青丝用一支白玉发簪随意的绾起,举手投足尽显风情,杏眼一横如秋波流转,红唇一勾巧笑倩兮。 王九渊轻揉额角,瞬间看穿了女子的想法,将头偏向窗外,尽力憋笑。 “她是谁?”萧文君指着这妩媚女子,充满杀意的眼神却是望向了王九渊。 “妹妹,让一让!”女子轻轻拨开萧文君,女主人般的姿态袅袅婷婷的走到王九渊身前。 “王九渊,你倒是说句话!”萧文君一愣,脸瞬间涨的通红,握紧的拳头又松了松,还是不忍动手。 萧文君见无人搭腔,抬着的手臂尴尬的指着空气。 留下来尴尬,出去更是不放心,终于决定还是留下来,收回手双臂抱胸,看看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想到这女子径直拉开了王九渊的衣物,眼波扫了眼萧文君,却是微微皱起眉头。 萧文君感觉自己再次被挑衅了,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但见王九渊竟连阻止女子的意思都未有,那股子怒火就化成了委屈。 女子仔细检查了每一处伤口后,才缓缓开口道:“啧啧,英雄救美的滋味不错吧?算你小子聪明,知道来神都找我,左臂处这么深的伤口,怕不会留下后遗症。” 萧文君心中一紧,看女子检查的手法娴熟,缝针的指法干净利落,也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神情专注的看着女子医治。 良久后,女子舒了口气,“伤口倒是处理得不错!” “本郡主出手,当然是手到擒来!”萧文君虽然怒气消了大半,但明显还是有些傲娇,甚至将自己的“郡主”名头也搬了出来,只希望这女子能知难而退。 女子从怀中掏出几个药瓶,随手塞在了萧文君手中,口吻不容置疑道:“红色药瓶内服,蓝色药瓶外用!” “用不着你的药,本郡主已给王公子用了祖传的金创散,医治刀伤,效果奇佳!”萧文君拒绝道。 “你的金创散和我的药比起来,确实见效更快,不过有些副作用……”女子狡黠地说道。 “副作用?”萧文君微微皱眉,这是祖母留给自己的,容不得别人质疑。 “你若不想你的如意郎君满身刀疤,大可将我给你的药品还我!”说完,竟抛了个媚眼给萧文君。 萧文君一怔,一阵恶寒,却是连忙将药品收入怀中。 “你到底是何人?”萧文君皱眉的看着女子,心中猜想,此人应是名大夫,不过与王九渊的关系也太暧昧了些。 “噗嗤!”王九渊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出来! 但听在少女的耳中,就感觉是对自己的嘲笑。 萧文君终于忍不住了,低头就要往外跑:先前还小君君叫得甜蜜,来了个美人,便一句话都不说了! “要不要我帮你解释一下?”女子转头看向王九渊,眼含深意地笑道。 “不用了,小姨!”王九渊故意将“小姨”二字说得大声,生怕萧文君听不见似的。 “小姨?刚才王九渊叫她小姨?”萧文君迈出门的那只脚定在了半空,抬眼却看见明修笑出了眼泪,便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脚背之上。 “痛痛痛……” 萧文君这充满怒火的一脚,哪是明修能受得住的,看着他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心中的不满消散了不少。 萧文君从容的整理了下衣裙,就转过身,嘴角挂上了微笑,眼底的怒气却有如实质,走到王九渊身旁,小声威胁道:“你喜欢这么耍我是吧?” “小醋怡情,小醋怡情!”王九渊陪着笑,讪讪道。 少女柳眉倒竖,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谋杀亲夫啦!”王九渊吃痛地弹腿,大声喊道! “没事,你小姨有药!”萧文君手上的力度反而加大了几分。 “哈哈!小渊渊,你家这个小娘子,还真有几分意思!”小姨放声大笑了起来,毫无女子的忸怩,反而是风情中多了些潇洒。 “小姨,她是萧文君,兰陵郡主!”王九渊等她笑够了,郑重引见道。 “云翊澜,王九渊的小姨。”女子大方的自报姓名。 两人这才算是正式认识了,与云翊澜的潇洒自如相比,萧文君只觉得从头到尾都无比尴尬。 “兰陵郡主?对我家小渊渊有点想法?”萧家最近发生的事早已传到神都,亦然成为神都人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 云翊澜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兰陵郡主,今日一见,果然是,很有个性,很对她的胃口! “没有!只不过他救过我一命……”少女此刻却莫名有了一丝“见家长”的局促。 “救过你一命,正好以身相许啊!”云翊澜眼波流转,促狭地笑道,哪里有身为长辈的正形。 “咳咳!”王九渊知道小姨性格乖张,啥话都敢往外说,连忙打断道。 “文君,这是我小姨——如你所见,是个庸医!虽师承太医院首席华神医,但她不走正道,偏爱研究一些稀奇之物!” “你说我庸医也就罢了,还说我不走正道?有你这么说你小姨的吗?”说罢,云翊澜一把捏起王九渊的耳朵,这熟练的手法,显然没少做过这事。 “这可是华神医的原话,我可没有半点杜撰!”王九渊毫不示弱。 “切!把我的舒痕胶还我,我还舍不得给你用呢!”说完,云翊澜伸出手来,找萧文君要东西。 “小姨,我可没说过!”萧文君将药品捂的更紧了。 “叫姐姐,不要叫小姨!”云翊澜不怀好意的望着王九渊,笑道。 章节目录 第48章 蓝色小药瓶 萧文君这才得知,云翊澜比王九渊大了三岁,两人年龄相近,又曾生活在一起过,是以关系格外亲密,直到前几年远嫁神都,已是许久未见。 许是神医的脾气都有些古怪,萧文君除了最开始对她有些误会外,相处下来,自己冷僻坚硬的性格,居然和她很是投缘,两人竟成了闺蜜。 萧文君总算明白了,王九渊放浪不羁的性格像谁了。 云翊澜与萧文君说了王九渊小时候许多的趣事,包括几岁了还尿床,上房揭瓦,被他父亲揍的皮开肉绽,还是自己这个小姨医术不错,每次都给他上药。 “姐姐,你刚才说,红色药瓶内服,黄色药瓶外用,那这蓝色药瓶呢?” “我把蓝色药瓶也给你了?”云翊澜摸了摸胸口,发现确实少了一瓶。 “那我还给你!”萧文君掏出药瓶,递了过去。 云翊澜并没有接过,却是凑到了萧文君耳边,低语道:“这是衍宗丸,我做过数十次试验,吃了包你能生儿子!” 萧文君脸刷的一下全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伸出去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居然顺口问出了一个令她无比尴尬的问题。 “这药是我吃,还是他吃?” “噗嗤!我的小郡主,还说你不想以身相许!”云翊澜说完,放声大笑,扬长而去。 萧文君尴尬得把头都埋进了胸脯之中:萧文君啊萧文君,你怎就如此猴急呢? “文君,这蓝色药瓶是干嘛用的?”王九渊见两人聊的开心,也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以后不许再提此事!”少女收好药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我问小姨!”王九渊见少女的脸,鲜红得欲滴出血来,更加好奇。 “不许问!” 明修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模样,也很识趣的退了出来,顺便在门口拦住了想要进去的春夏。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王九渊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文君,能帮我穿下衣服吗?”王九渊指着自己不方便活动的胳膊,又指着被云翊澜扯开的衣袍。 刚才聊天太投入了,竟然忘了王九渊还半裸着,少女心中有些自责,回过身去,小心翼翼的替他拉好衣袖。 当少女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结实的胸膛,她的心间一荡,好似听到了他口中发出了一声喟叹,他眸中的颜色暗了几分,忍不住伸手揽住她的纤腰。 少女身子一僵,穿衣服的动作变了形。 “文君,专心点。”王九渊声音低沉,发出一声轻笑,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她柔顺的长发。 少女清澈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颜色,虽然她前世有过一段婚姻,但只是她一个人的奔赴,她哪里被人如此撩拨过,不自觉的又咬紧了红唇。 看着眼前少女娇艳欲滴的唇瓣,王九渊的呼吸更粗重了,收紧了她腰间的大手,俯下身去。 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推开了。 推门而入的贺泓,立刻闻到了空气中甜的发腻味道,和王九渊望来冰冷的目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萧文君快速的整理好衣服,转过身来问道:“山寨那边,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属下在山寨里发现了一万多只箭头,枪头一千多把,约可供一万兵马的枪、箭。这些武器都是在战场上才用得上,但箭头和制式长刀均无官府印记,应该是一座小型的私兵库。”贺泓回道。 “还发现了可供炼制兵器的生铁,熔炉等,应该是只做些箭头,枪头这类简单的武器。”说着贺泓又递出一封书信,继续道。 “我还在大当家房里发现了这封信,从信中的内容推测,此处应该只是一个小据点。” “如此说来,我们那日在茶寮时,见到那伙人的马车,估计运的就是生铁。”王九渊也分析道。 “王公子所说不错,除了运生铁上山,还有一些兵器的毛坯和废弃的兵器,也是在此处重新打磨炼制。” “这封信上的字迹有些熟悉,有点像是萧二爷的!告知小桃,要她设法在萧府找几封萧二爷的文墨,送过来细细比对。” 萧文君看完信之后,又递还给了贺泓,接着说道:“在官道附近建一个这样的小据点,且距离兰陵不算太远,到底有何目的?” 话一出口,萧文君直勾勾地盯着王九渊,前世是他端了这个窝点,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但此次王九渊明显没有查到这里…… 但前世萧三夫人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到山寨里,从萧二爷一箭射杀萧文和时,毫不手软,他们之间应该没有那么深的勾结。 定是自己的重生,让这一世原本的走向发生了改变。 “文君,你为何这样盯着我?”王九渊被萧文君的目光灼灼盯得有些害羞,不自然的道。 “呸!你这张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萧文君收回目光,继续问道:“据点为何建在此处,九渊,你怎么看?” “萧二爷老家在兰陵,此处离兰陵近。”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萧文君扶额,算了先不想了,摆在面前紧急之事,还是怎么处理这一批兵器。 见到萧文君一脸纠结的模样,王九渊开口道:“文君,不要忧心,不如我派人将这些兵器交给豫州知府,知府大人为人正直,定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不必了!”萧文君霸气说道:“这个私器库,我收下了!” “贺泓,你带些可靠的人,再回去山寨一趟,寻一处隐秘的地点,将这些兵器转移了,兴许以后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是!”贺泓愣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满是兴奋,心想主子绝非池中之物,这样才叫刺激。 说罢,贺泓看向四周,这样大声密谋真的好吗? 闻言,王九渊忍不住多看了萧文君几眼,若有所思道:“文君,你是要造反不成?” “总有些贱人想要害我!”萧文君并未直面回答,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 章节目录 第49章 小渊渊的小秘密 在神都呆的这段时间,是萧文君重生以来,最简单快乐的日子了,去了京都,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是以,萧文君十分珍惜这短暂的光阴。每天除了给王九渊上药换药,被他逗的面红耳赤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云翊澜学习医术。 云翊澜不仅是个非常不错的老师,还是一个值得深交的闺蜜。她没有一般女子的故作矜持,性格大方,行事不拘一格,没几天,两人就互相引为知己,无话不谈。 “小君君,你学医还是挺有些天赋的,要不以后留在姐姐这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云翊澜看着面前的少女,正面无表情的解剖一只兔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想红烧还是烧烤?”萧文君指着这只兔子问道。 云翊澜撇撇嘴,瞬间觉得有些无趣。眼珠一转,又继续说道。 “小渊渊小时候很调皮的,隔三差五就闯祸,有一次和宁国公府的小公爷打了一架,把人家的头都打破了,差点就出了人命!” 云翊澜说话的尾音拉得又长声调又高。 少女处理食材的手一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谁知道云翊澜突然就住了口,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后来怎么样了?”萧文君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应该是解决了,还是很上道的追问。 “当然是姐姐我出马了,从宫里偷了不少珍贵的药出来,每样都试一试,多试个几次人就痊愈了。”云翊澜说得神采飞扬。 “这么严重的事情,那小公爷没有和家里人说吗?”萧文君心道,小姨也真是,任何时候都不忘记夸夸自己。 “小公爷仗义的很,打架输了从不告状。伤倒是治好了,不过留下了碗口大的疤!”云翊澜又神神秘秘道。“他为了避人耳目,戴了整整一年的帽子。” “冬天倒还好,夏天可就有些怪异了,还捂出了满头的痱子,直到我又找了好些药,才重新长出头发的!啧啧,可惜了那俊脸,脑袋上留了那么大个疤。” 说完,云翊澜哈哈大笑起来。 “……”萧文君一脸无语,真不知道王九渊跟着这个小姨,都干了些什么。 “诶……你干嘛去?”云翊澜见萧文君没有接话,端起食材就往厨房走。 “红烧兔子。”萧文君懒得和她废话。 “能做成甜的不?小渊渊最不能吃甜食了。”云翊澜坏笑的问道。 “他是不是你亲外甥?”萧文君真的是服了,小姨话又多又密,整蛊起人来鬼点子随口就能说出来。 “哟!还没有成亲呢,这就开始维护起来了。”云翊澜上下打量着萧文君,眼里都是促狭的笑意。 “行!但愿你喜欢吃,甜兔肉!”萧文君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进了厨房。 “哎!没意思,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一个两个都躲着我。”云翊澜说完,就往王九渊的屋子走去。 不知是药效好,还是萧文君照顾的仔细,王九渊的伤好得很快。身上的伤口都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就连受伤最严重的胳膊,也愈合的极好,今天云翊澜就是过来拆线的。 “小渊渊,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云翊澜手指正飞快的拆着线。 “不想知道。”王九渊在她手上,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了,她一开口,准没什么好事。 “托我的福,你媳妇儿为你亲自下厨。” “此话当真?”闻言,王九渊心里像融化了一颗蜜糖,甜丝丝的感觉充盈了全身。 “千真万确!”见鱼儿上钩,云翊澜心情大好。 拆完线,王九渊就坐在桌旁,迫不及待的等着用饭,云翊澜坐到了桌边,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不多时,明修和明远两人,就端着饭菜进来,隔着门饭菜的香味就飘了进来,王九渊脸上的笑意更是藏不住了。 但是饭菜一上桌,王九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面前的四碟盘子,糖醋里脊,糖醋排骨,酸甜豆腐,还有一碗看上去就甜得发腻,但又看不出是什么的菜式。 “小姨!你都和文君说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不要冤枉我。”云翊澜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兔肉,放到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肉质鲜美弹牙,汁水饱满,火候掌握的刚刚好。就是这回味太甜,腻得有些过了头,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九渊盯着云翊澜只动了一筷子,就不吃了。猜到味道肯定不太好,可心上人辛辛苦苦做了这满桌子的菜,硬着头皮也是要吃完的。 恰好此时,萧文君梳洗完也过来了,看着他们都未开始用膳,笑道:“不必等我。” 明修和明远抬眼望天,他们可不是等萧文君,是大家都怕吃得,万一吃吐了,会很难收场! 萧文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王九渊碗里,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九渊,多吃点肉,伤才能好得快。” 所有人都目光,都看向了王九渊,他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一咬牙拿起筷子就吃了下去,眼神一亮,又继续夹了几筷子,怕人和他抢似的。 反应过来的众人,狐疑的看着王九渊,是不是太拼了? 其实萧文君的厨艺很不错,不过云翊澜失策了,只尝了一块兔肉就放弃了,其余的几道菜还是挺不错的,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王九渊身上吃了亏。 用完膳,饭菜撤了下去,又换上了茶盏。 “我大哥来信了,要我速速去京都。”萧文君说道。 “我也正想与你说。”王九渊一怔,继续道:“宫里的中秋宴之前,我也必须赶到京都,算下日子,这几日就要出发了。” “替我带句话给我师父,让他帮我看看我新研制的几个药方,走之前我给你送来。”云翊澜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没有多做挽留,她可不是那般矫情的女子。 …… 萧文君离开神都的时候,医术没有学会多少,旁门左道的小伎俩倒是学了不少,还搬走了满满一箱,云翊澜珍藏了多年的好宝贝。 譬如,抹了可以细腻美白肌肤的七白膏,涂了可以祛除狐臭的香露水,甚至还有一些美容驻颜的药妆…… 章节目录 第50章 给你的情敌戴顶绿帽? 云翊澜送箱子过来时,那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的神情,怎么回想,萧文君都觉得有些怪异。 因着王九渊受伤的缘故,离开神都的时候,添了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萧文君陪着王九渊在前面的马车养伤,而春夏和秋冬自然去了后面的小马车。 一行人就这样重新出发了。 “文君,我小姨昨天晚上拉着你都说了什么?三更半夜的在屋顶睡着了。” 王九渊把玩着少女的发丝,慵懒的问道,要不是他昨天去寻她们,这丫头估计能在屋顶醉一宿。 “姐姐给了我一大箱子宝贝,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尤其有些美容驻颜的药妆,我觉得可以在京都合伙开几间铺子,于是和姐姐商量了这个事情。” “她肯定是什么都依你,小姨对开铺子不愿意花心思。” “此言差矣,小姨对赚钱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萧文君拿出一个小瓷瓶在王九渊面前晃了晃,“我试着用了几样,发现确实不错,京都贵妇那么多,定能赚上不少。” “你用了!”王九渊倏地坐直了,一脸的紧张,他小时候可没少被小姨坑过。 萧文君也被王九渊的反应吓了一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无不妥,“你这么激动干吗?” “没事就好。到了京都,我就命明修去给你寻几间铺子。”王九渊尴尬的坐了回去。 午膳时分,云翊澜是被饿醒的,睁眼时天光大亮,刺得她眼睛生疼,站在屋顶咬牙切齿的大骂:“王九渊你个兔崽子,有了媳妇忘了姨!” …… 一行人走了几日,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京都。 坐在马车里的萧文君,遥遥望见了一道气势恢宏的城墙,多少枭雄止步于此,又守护了多少代帝王,在此安枕无忧。 在夕阳的余晖下,敛去了白日的狰狞与斑驳,金色的光晕为它镀上了古朴与深沉,如一头沉睡了的庞然大物。 越是靠近京都城墙,萧文君的脸色就越是古怪! 这堵城墙,困了她一辈子,也折磨了她一世! 萧文君轻轻闭上了眼睛,她又回来了,前世欺压过她,伤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文君,你怎么了?”王九渊见少女脸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担忧的问道。 “没事,许久没有见到大哥了。”少女回过神来,深深呼吸了口气,扯出一个微笑。 “主子,城门口有三皇子的马车队伍,带着郡王的仪仗,应该……应该是迎接兰陵郡主的。”打马回来的明远犹犹豫豫,终于下定决心,禀道。 萧文君才猛的想起,前世宇文曜也命人备了仪仗,当时他随从的话语还传入了她的耳中,主子您一直低调行事,为何此次如此高调,御史和其他皇子,定然会参上几本。 谁知宇文曜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妨事,也不全是为了郡主。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戏码,那时的她当真信了,相信他为了维护自己,处处为自己考虑,心中既甜蜜又自责。 她自小就没有了父母,在萧家一直受到三房母女的欺辱,好几次险些丧命,总念着血脉亲情不愿反抗,她从未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过。 是以,很快自己就沦陷了,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一跟就九年! 陷得有多彻底,伤得就有多深,她没有看清他说那句话时,眼底的不屑和漠然,却反过来捧出了全部的真心,被他践踏! 呵!宇文曜,真是该死! 萧文君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袖中的手却是渐渐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也没有觉得疼痛。 今日定然不能让宇文曜得逞,最好还是丢个大脸! 萧文君心中有了计较。 王九渊敏锐的感觉到,马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城门,心中顿时明了,不该出现的人来了…… 男子眼眸微眯,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伸出手抚上了少女的脸颊,柔声道:“文君,你要是不想见那个娘娘腔,我帮你宰了如何?” “那倒不必!”萧文君淡然道,脸色一红,前世宇文曜为了夺取皇位,隐忍多年,要是听到别人叫他娘娘腔,不得气死才怪! “要不我们绕道西大门如何?”王九渊刚才也不是哄萧文君,诛杀三皇子,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九渊,你觉得……今日的我美吗?”萧文君并没有答复王九渊的提议,反而面若桃花,神色暧昧地问道。 “文君,你这是……”王九渊话音未落,只见萧文君已将披在身上的薄纱褪去,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心里却又止不住地想要抬头去看。 余光里,萧文君竟褪下了薄纱,而那件贴身的红色丝绸外套,也顺着香肩滑下…… 王九渊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声越发沉重,鼻息间,一股淡雅的香气飘来,少女将外衣一抛,他整个人竟被她的外衣所笼罩。 “九渊,你不是喜欢我吗?香车美人,要不要在这里,给你的情敌戴一顶绿帽子?”萧文君忽的,将脸凑了过来。 虽隔着萧文君的外衣,男人依然能感受到萧文君那急促的呼吸之声。 “会不会太刺激了一点?”王九渊明知是萧文君的小手段,仍控制不住想要跳入其中。 “刺激?男人,不都喜欢刺激吗?” 王九渊不知怎的,半年来的相处,两人虽一直暧昧不清,但萧文君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不是普普通通的萧家郡主了。 为了她,王九渊甚至瞒下了私藏兵器,此等大逆不道之罪。 萧文君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里却是极其清楚,半年来,萧文君如此杀伐果断,一步步走到萧家话事人的位置,绝非等闲之辈。 “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儿,还会怕你这个小女子不成?”王九渊豁出去了,既然萧文君喜欢疯狂,那自己就陪着一起疯。 “九渊,你且先闭上眼睛!” “文君,你花样挺多呀!” 王九渊闭上了双眼,耳朵却没有闲着,从萧文君身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明显就是脱衣服的声音,难道这女人当真如此大胆? 她真的敢在自己未婚夫面前,与其他男人……? 嘎吱! 王九渊只听见马车车窗打开的声音,接着传来了惊呼,王九渊一睁眼,只见一片黑色衣角从窗口滑出。不禁一阵摇头苦笑,这丫头,居然临阵脱逃了? 透过车窗,王九渊果然看到,萧文君正穿着夜行衣,借着夜色,摸向城墙之下。 小丑竟是我自己! 章节目录 第51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文君,这里可是京都,你莫要被人逮着!”王九渊知道萧文君轻功了得,但京都乃一国都城,卧虎藏龙,能人异士奇多,生怕她太过吃亏。 萧文君没有答复,几个闪身之间,已来到了护城河边,以她的功力,渡河越墙,应该难度不大。 王九渊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原来是想将宇文曜这烂摊子留给自己来收拾吧。 马车终于行至城门口,在宇文曜的仪仗队面前停了下来。 “宇文曜听闻郡主今日到达京都,已在府中设宴等候多时,一路舟车劳顿,特意在此迎接。” 年轻的男子清雅贵气,嗓音如美酒般醇厚,一袭黑色锦缎滚金边外袍,低调内敛,如墨的乌发用玉冠束起,剑眉星目,嘴角含笑,温润得如沐春风。 宇文曜等了良久,马车里却毫无动静。南城门是京都最繁忙的城门,此刻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都伸着脖子往这边观看,按捺不住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在等何人?” “看这阵仗如此大,至少是个郡王。” “那来人身份定不简单,敢让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等了这么久,还不下车。” 京都中有不少贵女,被宇文曜的外表所欺骗,早就对他芳心暗许,无奈宇文曜生母地位不高,对家族助力甚微,家中父母族老断不会同意联姻。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马车中人的敌视,于是就有了出头鸟,永昌侯府的陈月兰便开口说道:“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不懂规矩,竟敢让堂堂三皇子在此等你这般久!” “还不快下车,出来下跪赔罪!” 又过了许久,天色已经黑透了! 旁观的人越聚越多,京都的百姓就是这点好,每日都有新的八卦可看。比起兰陵来说,幸运多了,几个月以来说书先生只有萧家的故事可讲。 “看来这陈家小姐说话也不管用啊,等了这许久,还不见人下来?” “是不是马车里没人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陈月兰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胸中怒火蹭的一下直冲头顶,跨步就欲伸手拉开车帘,男子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咳咳!宇文曜听闻郡主今日到达京都,已在府中设宴等候多时,一路舟车劳顿,特意在此迎接。”宇文曜将声量提高了数倍。 王九渊拿起手中的折扇,轻轻掀开马车的车帘一角。 定睛一看,这一眼,便让王九渊浑身的不自在。这宇文曜不仅与传言中的娘娘腔,毫无关系,反而容貌气质绝佳,顿时激起了他莫名的好胜心。 京都很大,如果不是特意约见,不相熟之人,是很难遇见。京都又很小,百姓中流传的无非就是这些王孙公子、官家小姐的风流韵事。 王九渊收起轻视,整理好衣袍,施施然的撩开车帘,从容优雅地下了马车,一步一步朝着宇文曜走来。 人群中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这般风姿绝代的男子,竟从未见过。城门口三皇子的容貌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但和这位公子相比,瞬间落了下乘。 就连一直倾心于宇文曜的陈月兰,也捂住了胸口,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美色狠狠震撼到了,仅是这一眼差点就让她换了心上人。 一个是人间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另一人则是天上的谪仙,多看几眼都是亵渎。 隐身在城墙边的萧文君,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就知道王九渊这闷骚又争风的个性,城门口肯定少不了一场好戏。 宇文曜看见王九渊挑衅地朝自己走来,伪装得再好的涵养,也差点破防,目光顺着王九渊的身后看去,马车里空无一人,难道是情报有误? “在下王九渊,文君她已经先走了。”王九渊嘴角噙着抹淡淡的微笑,声线犹如雪山上叮咚流淌的泉水,清冽干净,在这还有些炙热的初秋,沁得人心间微凉舒畅。 闻言,宇文曜温润的面具瞬间破碎,等了这许久,耐心早已耗完,下来的又是这样一个男子!胸中的怒气顿时涌了上来,薄唇抿成一条线,文君?叫得这般亲热! “王公子,兰陵郡主是我的未婚妻,请不要直呼她的闺名,以免坏了郡主的清誉!” “是在下唐突了,兰陵郡主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质子府,三皇子不必再等了。”王九渊的声音一如刚才,没有丝毫波澜。 宇文曜知道,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萧文君早就走了,徒留下来只会惹人笑话。于是,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正在此时,王九渊的声音又响起了,“三皇子,兰陵郡主是您的未婚妻,为何您要纵容其他不相干的女子诋毁她?” 王九渊走到陈月兰面前,继续说道:“刚才就是你,要兰陵郡主下跪、道歉吧?” 陈月兰被王九渊凌厉的眼神一扫,吓得人就是一激灵,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了下来,好在身旁的丫鬟扶了一把。这般好看的男子,眼神怎么这般可怕! 而这边宇文曜转身的动作一僵,脸上温润的表情再也挂不住,这王九渊就是来砸场子的吧,自己苦心经营多年谦谦君子的形象,就这么轻飘飘的被他戳破。 他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到陈月兰面前,严厉道:“这位小姐,我的未婚妻不是什么人都能诋毁的,请你给她道歉。” 这就是宇文曜,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哪怕是如此难堪被动的局面,说起话来还是这般温文尔雅,有礼有节。 但显然他不认识陈月兰,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更加不了解女人,有些女子吃起醋来,从来不要理智、不分场合。是啊,他一心都是要干大事的,怎会费那个心思去理解女人? 而陈月兰就是这样的女子,萧文君是自己心上人的未婚妻,早已足够让她抓狂,现在又来了一个天仙似的男子,为了萧文君责问自己! “萧文君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闻言,王九渊目光更加冰冷,却是挑眉看向宇文曜。 章节目录 第52章 到了京城也翻墙 宇文曜没有料到,面前这女子如此不识好歹,自己已经给了台阶,还这般无理取闹,于是加重了语气,沉声呵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这般不知礼数,家中长辈是如何教养的?” 这句话说得极重,不仅责怪了陈月兰,还顺带捎上了她的父母,大庭广众之下,闺阁女子被如此指责,而且还是皇室中人的指责,以后怕是会很难嫁出去。 陈月兰只觉得又气愤又委屈,随便福了下身子道了歉,就掩面而泣,带着一众丫鬟仆妇跑了。 宇文曜瞬间觉得无比尴尬,这女子刚才那么嚣张,怎么突然就哭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如此这般,倒显得自己盛气凌人,下不来台。 而站在一旁看好戏的王九渊,戏谑地笑道:“我以为三皇子有多么深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天色已晚,在下就不多陪了,告辞。”王九渊留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 宇文曜上一世能成大事,靠的就是非常能隐忍,纵然面对初次见就下了自己面子的王九渊,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便不再理会。 就在此时,城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城门守卫大喊道。 “再不束手就擒,就地格杀!”说完,就拉开弓箭对准了那抹黑影。 王九渊顺着城门守卫的声音看去,不禁扶额,萧文君怎么还没有走? 原来萧文君看戏看得太投入了,直到热闹散场,才想起自己在城墙边上蹲了半天,才一起身,准备翻墙而入,却被逮了个正着,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见此情形,王九渊忙回身道:“误会!误会!她是我娘子,被我气的离家出走了,我正要去哄呢。” 说罢,又拿出自己的牙牌,递给守城千总查看。 千总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王阁老家的公子,态度立马温和了不少,“职责所在,还请尊夫人过来,确认无误后自会放行。” 守城无小事,若是真有刺客,闹出了大事,追究下来项上人头定然不保。 王九渊对此也十分清楚,便亲自走到萧文君身边,见萧文君在顷刻间就把脸涂黑了,还挤出了两行泪水,默默的给萧文君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走到千总面前,一番查问后,就放了行。 从头到尾,萧文君都没有看宇文曜一眼。 而宇文曜,只是冷脸站着,直至两人打情骂俏的离去,都未发一言。不过看到王九渊与那女子亲密的样子,颇有些刺眼。 周围的百姓见热闹看完了,而明日的谈资已然在肚子里,也渐渐的散了。 不过也是到了关城门的时辰了。 “三皇子,您是要出城,还是要回城?”千总颇没有眼力见的问道。 “回城!”宇文曜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带着仪仗队,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真是来时有多气势昂扬,走的时候就有多气势消沉! …… 大齐建国之初,齐太祖在京都赏赐了一座府邸给萧家,后来萧家举家迁至兰陵,萧府就被司礼监收了回去。 赏赐给了其他的有功之臣,并取了一个新的名字毓秀府,毓秀府现在的主人便是王阁老。 而萧文君大哥所居住的世子府,则是因为萧家戍守边关多年,皇位上的人对此不放心,便有了历代兰陵王世子入京为质子的沿袭。 为了彰显皇恩浩荡,萧家可以自由选择府邸,也准许世子只要不离开京都,可随时出入世子府。 是以,世子府的位置和规模都中规中矩,既不显眼也不过分低调。但多年前有一位特立独行的世子,流连于京都的繁华,醉心于园林造景,将世子府改造得颇为雅致。 但再精致风雅的府邸,不过是一座美丽的囚笼罢了。 萧文君来到世子府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走错门了,整个府邸漆黑一片,门口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她翻进后院,绕过曲曲折折的假山回廊,终于看见了唯一点灯的房间。 房间里正热闹得紧,大哥萧世子萧文清,正和几个下人打着马吊,桌上还堆着几串铜钱,门突然被人推开,屋内的烛火晃动,沉浸投入的几人才后知后觉的看向门口。 只见,一名少女斜倚在门框,双手环胸,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将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得曲线毕现,身材高挑,看似慵懒的站着,身体中仿佛蕴含着极大的能量。 黑灰下的脸看不出五官,但那双眸子却是格外的明亮,眼波流转间,好似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一看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主。 萧文清盯着女子看了半晌,手掌不动声色的摸到了后腰,问道:“姑娘,你找谁?” 少女洒然一笑,指了指那几串铜钱,“大哥,多年不见,怎地在京都混的这般惨?” “哎呀!是三妹来了,怎么不派人提前通知我,我好去城门口迎接你啊!”萧文清立马站起身,笑着走过去,就想给少女一个拥抱。 萧文君一个手指抵住他的肩头,戏谑道:“大哥府里有多少人,能弄出一个郡王的仪仗队在门口迎接吗?” 萧文清尴尬的搓搓手,看见妹妹一激动,就不自觉的要讲面子。转念一想,问道:“宇文曜去城门口接你了?我就说他是个伪君子,竟然独自一人去,还摆出仪仗队。哼!” “原来大哥对三皇子的观感也不甚好?”萧文君挑眉。 “还不是因为您上次和三皇子赌输了,输了……”萧文清身边的随从,没大没小惯了,主子说话的时候,还敢插嘴。 “住口!还不赶紧把这里整理一下,沏壶新茶过来。”萧文清呵斥道,又对着萧文君说道:“三妹,别听他胡说八道。” 等到下人们都退出后,萧文清换上了一脸正色,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三妹,兰陵的事情我知道了一些,祖母她老人家……走得还安稳吗?” 想起萧老太君临走前,舞枪时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心中堆积的思念再一次涌了出来,耳中仿佛还能听见老人家的临终嘱托。 “祖母走的时候,没有遗憾!” 而正当兄妹俩在商量着以后在京都的安排时,萧文君又听到了熟悉的翻墙声。 章节目录 第53章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妹! 大齐的京都,沿用了前朝国都的格局,分为内外城。 而皇宫居于内城的最中央,内城街道宽阔,四平八稳,除了地安门外大街,是内城唯一一段坐落在建筑中轴线上的南北公共通衢大道,其余的街道呈棋盘分布。 由繁荣的商业而逐步扩展形成的外城,则是另外一番景象,除了拉通内外城门的三条主干道外,整座外城商铺林立,街道狭窄且路干之间多不通达,最窄之处仅容一辆马车通行。 当晚,京都东直门大街,毓秀府。 书房内,坐在太师椅上的王阁老脸沉如水,面前站着弓着身子的暗卫,暗卫正回禀着城门口发生的闹剧。 “这个逆子!”王阁老气的将茶盏扔了出去,“来人!” 站在门外候着的随从明镜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立马转身小跑着进去。明镜进来时,一抹黑影已从屋中消失。 “少爷回府后,让他立刻来见我!”王阁老沉声吩咐道。 “回阁老……少爷刚才已经回来了。”明镜感觉头顶目光的威压,额头冷汗渗出,立马将剩余的话快速脱口:“少爷又离府了,不知去了哪里……” 王阁老只感觉额角的青筋直跳,重重的一拍桌子,“逆子!把他给我找回来,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是!”明镜飞快的退了出去。 不怪阁老大发雷霆,王阁老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而立之年后所出,从小骄纵顽皮,自从夫人的妹妹远嫁神都后,少爷在京都的日子就少了。 这好不容易回来,就给阁老闯祸,回来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人就又不见了踪影。 月色朦胧,一红衣男子正熟练的从围墙上跃下,潇洒的就往后院走,如回自己家一样。 萧文清听到声音,摸出了腰间的软剑,下意识的将萧文君挡在自己身后。 萧文君苦笑着摇摇头,“大哥,是熟人。” 推开门,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文君,你哥家晚上怎么不点灯?” “你是何人?”萧文清看清来人,皱眉脱口问道。 “你们不认识?”这下轮到萧文君迷惑了,按王九渊所说,他们是莫逆之交,难道王九渊那厮又骗了自己? 萧文君眼一瞪,走上前去,就在王九渊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哎呀!谋杀亲……”王九渊作势便要倒下去。 萧文君一手捏住王九渊的下巴,一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威胁道:“我们的事情,你要敢在我大哥面前说出半个字,我杀了你!” 王九渊眼含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萧文君松手,王九渊又贱贱地低语道:“我们俩啥事,不能告诉大舅哥?” “呸!你和我哥哥的事情,以后再找你算账。” 见萧文君气的直跺脚,王九渊这才岔开话题,“萧兄,您就忘了在下?几个月前我们还在楼外楼吃过酒。” 几个月前,王九渊动身去兰陵前,知道萧世子沉迷赌彩,便去设法赢了他身上的一件贴身之物,他去兰陵暗中调查皇宫失窃案,在外人看来,就不会那么显眼。 萧文清对上三妹狐疑的眼神,心中一跳,终是回忆起来了,立马笑道:“原来是王兄,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我是找文君的,和她商量退婚的事情。”王九渊自刚才见到宇文曜后,心里就一直不舒服,生怕心上人被骗,拐跑了,于是回家只打了个招呼,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了。 话音刚落,萧文清脑子转了几圈这才懂了,敢情是过来挖墙脚的!又看了眼萧文君,见她也不反对,顿时就开始头疼。 你们两人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退婚的事情,真的好吗?那可是皇帝御赐的姻缘!难道看不到我现在的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晚上连灯笼都用不起。 本以为三妹这个富婆过来,是来拉一把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自己,怎么反而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啊!是不是亲妹妹?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肖想我妹妹!”反倒是萧文清不干了,“你们问过我的意思吗?退婚这么凶险的事情,可不要搭上我!” 嘴上虽然拒绝,但心中比萧文君考虑得更多,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三妹,你可有何具体的法子,说与我听,我在京都混迹多年,还是能给点建议。” “那就先从王贵妃处下手,王贵妃深得陛下宠爱,若是贵妃愿意吹吹枕边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话音一落,兄妹俩齐齐看向王九渊,后者一脸茫然,万万没想到,还是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我这算不算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我在姑姑那边说不上话,可不要指望太多。” 萧文君知道王九渊在此等大事上,断然不会开玩笑,既然他如此说了,这条路基本堵死了。 “大哥,我想问下,这京都,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最喜欢去往哪处?” 萧文清转头看向了王九渊:“这事他比较清楚。” “咳咳!”王九渊尴尬一笑,说道:“整个京都,大多的王爷大臣的府邸大多在城南一块,讨论夫人小姐最爱去的地方,当数地安门那条街无疑!” “大哥,帮我寻几间连起来的铺子,上下两层,不临街!”萧文君对着萧文清说道:“明日,我会安排人和你一起。” 其实赚钱事小,根据贺泓的意见,到了京都,还是要建立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通道,不能太多假手于王九渊。 毕竟是王九渊的情报来源,不是自己的,先不说能否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消息都筛选或多或少会带着对方的主观意见,那样收集的情报必然有失偏颇。 而目前来说,获取情报最简单快捷的来源,便是来自这群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千金。 一来她们平日里无所事事,二来又能知道自家老爷的秘密,三来她们平时也孤单寂寞得很。 从她们身上下手,既不着痕迹,又能获取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萧文君恰好想借助于小姨的那些奇怪发明,开一家嫩面养颜的铺子,找一些擅长闲谈的女子,伺候好这些小主们,多多少少能套出些话来。 “文君,你这是想干嘛?”两位男人齐齐问道。 “我要在京都建立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通道!” 章节目录 第54章 全场消费由宇文公子买单! 京都三皇子府。 夜已深,宇文曜还在书房批改公文,相比于大皇子表面的宵衣旰食,他才是真的励精图治,一日都不敢懈怠,看来城门口的事情对他无甚影响。 此时,一名侍卫行色匆匆的走进书房,禀道:“三殿下,兰陵郡主在京都盘了一个胭脂水粉的铺子,近几日就要剪彩开张了。” 宇文曜皱眉接过信函,萧文君来京都后,自己私下约见几次都被拒绝了,原来是在忙这些事情。 侍卫继续禀道:“兰陵郡主原先是看中了地安门外大街上永昌侯府陈小姐的铺子,但陈小姐的胭脂铺在此处经营多年,便拒绝了,现在兰陵郡主的铺子就选在了陈小姐对面。” “而且兰陵郡主还盘下了一个药铺,药铺里的药材和人都留下了不少,不知两者会有何联系。” 宇文曜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侍卫几次提到了陈小姐,就随口问了一句,哪个陈小姐。 “就是上次城门口对兰陵郡主不敬,被您……责骂过的陈小姐。”侍卫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着宇文曜的神色,禀告道。 见宇文曜脸色并没有怒色,放下心来。 听到此处,宇文曜反倒是来了兴致,眉毛一挑,问道:“可知剪彩那日,预备请的何人?” “回殿下,暂时不知。属下分析,萧家在京都根基不深,萧世子又是个浪荡的主,在京都没有可靠的关系。反倒是兰陵郡主和您有婚约,届时定是会邀请您。” 侍卫偷瞄了一眼宇文曜,见后者果然嘴角微微上扬。 “如此说来,萧家这几日就会派人上门,你们不必拦着,直接回复他们,本王会欣然前往。”宇文曜的笑意带着嘲讽,说到底她还是得找他借势。 …… 转眼过了一个月,萧府都没有派人过来,宇文曜也渐渐忘记了这事,直到有一天,按惯例进宫给养母杨妃请安,才想到这回事。 “听闻京都地安门外大街新开了一家叫‘文渊坊’的脂粉铺子,里面的玩意儿稀奇的紧。”杨妃状似无意地提起。 “母妃怎么会有雅兴关注商贾之事?”闻言宇文曜一愣,好端端的突然提起这个,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于是,宇文曜看了一眼杨妃身旁的容珍姑姑,容珍姑姑察觉到宇文曜的目光,看了眼杨妃便笑吟吟道。 “三皇子有所不知,前几日四公主从宫外带了一套文渊坊的胭脂水粉。主子用了之后,容貌更胜从前,连陛下见了,都夸主子气色红润,犹如二八少女。” “敢问容珍姑姑,这铺子开在哪里,改日得闲,我亲自过去替母妃挑上几套。”宇文曜心思灵活,立刻就明白了杨妃的意思。 宫中后妃依靠的不过是圣宠和子嗣,因而最在意的还是能留住君恩的容貌,是以,事关容颜不能轻易假手他人,只能找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办,而四公主又不能常出宫。 但话又说回来,买胭脂水粉不过是件小事,但宇文曜主动提出亲自去挑选,就显得他尤为有孝心。 “这文渊坊就开在陈记胭脂铺的对面,听四公主说,铺子每日都排了长队,殿下到了附近,一眼便能寻到。”容珍继续笑道。 宇文曜有一瞬间的失神,这地方听着有些耳熟,不就是萧文君正准备新开的铺子吗,已经开张一个月了?为何剪彩的时候没有邀请自己? “原来姑姑说的是这家铺子,文渊坊乃是我未婚妻的产业,若有新的脂粉妆容,儿子一并给母妃送来。”宇文曜心中有些恼怒,但面上却是不显。 杨妃饶有兴致的看着宇文曜脸上细微变化的神色,并不戳破,只是淡笑道:“还是吾儿最有孝心!” 母子俩就这般母慈子孝的说了会话,请安的时辰一到,宇文曜就笑着告了退。 一出了杨妃的永和宫,宇文曜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吩咐道:“出宫后,立刻去文渊坊。” 马车畅通无阻地行走在宽阔的地安门外大街,但越是接近文渊坊,速度就慢了下来,车夫忙回禀道:“殿下,前方拥堵,怕是要费些时辰才能到文渊坊。” “无妨,本王也许久没有体察百姓的生活了,下去走走便是。”温润的声音响起,宇文曜就从马车上下来,示意车夫将车先赶回去。 到了文渊坊,宇文曜的随从景炎便要插队,却是激起了群怒。 “你这人,怎敢插队?没见着我们都在排队吗?”一丫鬟毫不客气道。 “是啊!铺子开张时,掌柜的就说了,无论是谁,都不能插队,这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呢,你不识字啊?” 景炎正要发怒,被宇文曜轻声阻止了,“对不住各位,初来此处,不知竟有这般规矩,还望海涵。” 温润的嗓音落下,引得一众夫人小姐看过来,见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便止了话头。 不少小姐见到宇文曜的俊脸都微红了面颊,议论声反倒成了铺子的掌柜不懂变通,生意肯定不长久云云…… 而站在二楼的萧文君,正冷冷的注视着下方,宇文曜果然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世人的矛头就转向了自己。 看来,他还是对自己这段时间,拒绝他的邀请,让他有了些情绪。很好,愤怒使人失去理智,我就等着你利令智昏的那一天。 宇文曜也感到有一束冰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抬头向二楼的窗户望去,只见窗门紧闭,并没有人,不过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了。 他还是那般警觉! 好不容易排队到了景炎,却告知今日的份额已经卖完了,请客官明日赶早再来。景炎的脸色就是一沉,就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饶是沉得住气的宇文曜,也有些不悦,“我与你东家是朋友,可否通禀一声,就说故人到访?” “这位大人,不是小的故意不通禀,东家这几日都不在铺子里,实难从命。”掌柜的客客气气道。 “哼!你家铺子对客人要求甚多,对自己倒是宽松得很,为何排队之前,不告知剩余份额,害我们白白排队了这许久!”景炎眼含怒意,沉声说道。 而听到这些话的其余人,觉得颇有些道理,也不满的附和道。 “是啊!耽误时间就罢了,买不到脂粉,我怎么向小姐夫人交代?” “就是如此!掌柜的,让东家出来说话!” 正当众人的不满的情绪到达顶点时,宇文曜又开口了。 “诸位听我一言,店铺才开张月余,确有不太适应之处,东家与我有旧,相信他知道此情况,定会改进。” 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众人又安静了下来,都赞道:这公子就是太仁厚些了。 而这边发生的情况,都被萧文君看在眼底,嗤笑一声,对贺泓耳语道:“此人最是虚伪了,若不成全他的名声,反倒是我的不体面了。” 于是,一身伙计打扮的贺泓走到大堂,也声音洪亮道:“哎哟!宇文公子性情果然慷慨仁厚!” “我家主子最是慷慨大方了!”反应过来的景炎也跟着大声附和道。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宇文”可是皇家姓氏,便也跟着一起戴高帽。 宇文曜微笑着点头,也好似很享受现在的吹捧。纵使他这般沉稳的人,也喜欢被人拍马屁! 等到气氛最是热烈的时候,贺泓又大声起哄道:“既然宇文公子如此慷慨,要不全场消费,由宇文公子买单?” 章节目录 第55章 戏精女配和她的蠢猪队友 京都,永昌侯府。 秋日气息渐浓,菊花开的正盛,豆蔻年华的少女在秋千上,银铃般的笑声远远飘荡。 陈月兰今日穿着粉色对襟纱衣,下着青绿色襦裙,衬得她肤色雪白,娇俏可爱。 身旁推着秋千的丫鬟见自家小姐的模样,赞叹道:“小姐真美!再过半月就是中秋宴了,再用上自家新研制出来的胭粉,定然能力压宫里一众贵女。” “嗯,到时候穿上母亲用上好的妆花缎制成的新衣裙,与新的妆容相得益彰,定会在中秋宴中大放异彩。”陈月兰娇笑着说道:“再推高一点。” 陈月兰的父亲永昌侯爷官拜户部侍郎,在一众勋贵世家中,算是异数,寻常爵爷都只当个闲差,而户部侍郎不仅有着实权,其中的利益更甚。 正当此时,忽一女子喝到:“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还不赶紧出来!” 闻言,丫鬟将陈月兰护在身后,循声望去,一个婆子领着名中年男子在院门口徘徊。 丫鬟认出了中年男子,是陈记胭脂铺的周掌柜,而他身边的妇人,是他的内人,也是外院的管事妈妈。 寻常外男是不能进内院,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这管事妈妈才不会冒着被主家责罚的风险领着他进来。 “小姐,是周掌柜。”丫鬟回头问道:“小姐要唤他进来问话吗?” “嗯,问问他有何事非得现在过来禀告。” 周掌柜赶忙小跑着过来请安,战战兢兢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细细道来!”陈月兰微微皱眉,沉声喝道。 “铺子新研制出的药妆出了问题,不少小姐用后都冒起了红疹,现在正在铺子门口闹着呢!”周掌柜纵使心里再怕,也知道这件事不能瞒着,索性一口气说完了。 “怎么会?刚开始不是好好的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陈月兰心中一紧,幸好自己还未来得及用。但现在铺子里出了事,仍是得想办法解决。 周掌柜支支吾吾,左顾而言他。 “还不是因为对面新开了家名为‘文渊坊’的药妆铺子,抢走了大半的生意,为了挽回顾客,小的花重金去文渊坊学习方子,对方竟给了张假的……” 周掌柜前半段话是事实,后半段话就有些暧昧不明了,实际上是周掌柜将银子昧了,私自采买了些文渊坊的药妆,与自家的脂粉混在一起使用,这才出了岔子。 但萧文君是多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让他得逞。文渊坊所有的药妆方子都是出自云翊澜,且她说过,这方子断不可擅自增减其他成分,否则会起红疹。 文渊坊和药铺的人,分工明确,磨药粉的只磨药粉,采买的只管采买,互不接触,互不干扰。春夏和秋冬也跟着在云翊澜处学了不少东西,她们负责调配药粉剂量。 是以,没人知道具体的配比,也是为何每日都是限量供应的缘由。而周掌柜根本不明就里,就敢往这些千金小姐们娇嫩的脸上试用。 “好啊!”陈月兰将手中茶盏一掷,怒喝道:“敢把主意打到本小姐头上,前些日子买我的铺子不成,如今尽使些这下作手段!” “可打听清楚了,对方有何倚靠?”陈月兰冷静下来,问道。 “回小姐,小的听说文渊坊的东家是从兰陵过来的,铺子开张剪彩的时候,都未有多少有分量的嘉宾。”周掌柜也是因着对方没有后台,才敢派人去偷学。 “兰陵?”陈月兰一听到这个词,就想到了那个兰陵郡主,顿时火冒三丈,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你们先去铺子里!”陈月兰回头又吩咐道:“我随后就到!” 陈月兰来到父亲的书房外,眼角点了几滴洋葱水,又狠掐了大腿一把,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爹爹啊……”一推开门,陈月兰酝酿了许久的眼泪应声落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永昌侯脑仁一疼,又来了,“是谁又惹我宝贝女儿生气了?还是你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爹爹,你可要为你女儿做主啊!” “说来听听。”永昌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道。 于是,陈月兰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番,永昌侯勃然大怒,手中的毛笔应声折断,“好大的胆子!” “对方可有何倚仗?” “爹爹,就是兰陵来的乡野之人,哪有什么靠山!”陈月兰这会儿也不哭了。 “好!爹爹这就随你去一趟!” 户部侍郎永昌侯爷派人通知分管此地商户的大小官员,自己先领着数十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文渊坊。 收到消息到官吏,乍然就忙活起来,知晓内情的人,早已上传下达,都知道户部侍郎疼爱女儿,此事定是为她撑腰,故而,更加不敢怠慢,早早的点齐人马在路口候着了。 站在文渊坊二楼的贺泓,远远的就见一群人来者不善,立马下楼,对门外使了个眼色,坐在地上的小乞丐,立刻心领神会,一溜烟的就跑去给萧文君报信。 安排妥当之后,贺泓便笑着迎了上去,“官爷,小店正规经营,不知官爷们此次过来,所谓何事?” “接到举报,你们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出了问题,现在要查封此处。”衙役懒得废话,直接说道。 跟着一群官兵涌了进来,冲倒了好些货架,胭脂水粉盒子散了一地,不少衙役趁机摸了几盒藏在衣袖,这东西贵的很,带回去哄哄自家婆娘。 “小店所有的药妆都在衙门备过案了,还针对不同人群,用不同的方子,且在此之前并未有顾客投诉,想必其中定有误会。”贺泓看在眼里却是忍着怒火,语气温和,但句句在理,有礼有节。 站在一旁的陈月兰却等得不耐烦了,一脚把贺泓踹倒在地,“有没有问题,检查后就知道了!” “文渊坊的所有人都不许动!”陈月兰指着正收拾地上狼藉的伙计,“来人啊!每一盒脂粉都要取样,全部送到衙门检验。” 永昌侯看着女儿的做派微微皱眉,但也未有出言阻止。 此时文渊坊的史掌柜自后堂过来,扶起躺在地上的贺泓。他才照着贺泓提前安排好的计划,将后堂的客人从后门送出去,并免去了此次的所有费用。 史掌柜是贺泓从兰陵带来的,算是可靠之人。 “你是这铺子的掌柜?”陈月兰不悦得指着史掌柜问道。 “正是!” “把这些人全部带去衙门关押,听候审问!”陈月兰颐指气使,十成的嚣张跋扈千金模样,“取完样品后,就把铺子查封了!” 而此时在陈记胭脂铺闹事的人,看到对面如此大的阵仗,也有些偃旗息鼓,今日且先回去,来日再作打算。 章节目录 第56章 本郡主不介意全砍了! 而这边萧文君听闻文渊坊出了事,正好王九渊也赖在世子府喝茶,就一同过来了,奈何世子府过于寒酸,没几个人跟着。 萧文君来得很快,但还是未截住人,几人赶到之时,永昌侯已经带着官吏离去了,文渊坊门口贴着两张醒目的封条。 但铺子门口的热闹仍未散去,有不少好事者驻足观望。 有些人看到了萧文君,知道她是文渊坊的幕后老板,便大声叫喊出来,“文渊坊的东家来了!” 人群顿时更热闹,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拥挤,还吸引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围过来观看。 而对面陈记闹事,小姐们的马车以及家丁仆从,也停下了打道回府的动作,一时间,宽阔的大街变得异常拥堵。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场好戏。 萧文君等人过来时,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道路。 见此情景,萧文君微微皱眉,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文渊坊内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官吏的手脚这般快,贺泓等人已被带走,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人要回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道:“你们文渊坊的东西卖得那般贵,竟然还卖假货,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是!难怪官府会查封,这种黑心的铺子,早该关门大吉!”声音从人群的另一头飘来。 萧文君循声望去,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宇文曜的心腹之一景炎隐在人群中。她心念一动,宇文曜不是闲得无聊之人,景炎在此处,说明今日之事,多少和宇文曜有些干系。 景炎只感觉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自己而来,骤然间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立,好生厉害的威压!这种心惊的感觉,他只在三皇子身上感受过。 于是景炎不再迟疑,立马转身就走。刚才人群中起哄之人,以及周掌柜私自昧下银钱,挑拨陈月兰来闹事,最终请出了户部侍郎携官吏封了文渊坊,都是出自他主子的手笔。 每一步都计算的刚刚好,周掌柜欺上瞒下的贪欲,陈月兰的嚣张跋扈,户部侍郎的爱女如命,都被宇文曜玩弄于股掌之中,为的当然不是只给萧文君一个教训那么简单。 这些手段不过是略施小计,而萧文君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忍气吞声,铺子封了就被官府查没,宇文曜再从官府手中拿出,自己做这幕后老板。 二是和陈月兰大闹一场,不管谁输谁赢,宇文曜都可以从中调和,并且获利。 萧文君哪里肯放他这样离去,一个飞身,抓起景炎的后脖领子就提了起来,往文渊坊门口的空地上一扔,嘭的一声闷响,激起一片尘土。 吓得四周的百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堂堂七尺男儿,在弱女子手中,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这下算是给京都的百姓开了眼,哪里见过这么彪悍霸道的贵女!京都的小姐们崇尚弱柳扶风,妩媚纤弱之美,就算是将门嫡女,到了京都须得收着点。 嚣张如陈月兰,在心上人面前也只是掩面哭泣离去。哪里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难道京都就没有她在乎的人了吗? 京都的百姓还是见的世面太少,这就觉得难以接受了?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回去告诉你主子,手脚不要伸得太长。”萧文君一脚踩在景炎脸上,居高临下俯视道:“本郡主不介意都砍了!” “郡主饶命!小人知道错了,一定把话带到!”景炎大声求饶,被踩得呼吸不过来,窒息的眩晕感让他心中笃定,萧文君说不定真会当街行凶! 事不宜迟,还是得先找到贺泓,萧文君踹了景炎一脚,“赶紧滚!” “文君,我的人刚刚看到,贺泓被官吏带走了,临行前说要带回府衙审问。”王九渊见萧文君忙完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人进了府衙大牢,就不好捞出来,此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王九渊话还未说完,萧文君却是一言不发,抬脚就往府衙的方向走去。王九渊心道,就知道你不走寻常路,自己选的女人,还能怎么办,当然跟上去。 一如刚才来时,萧文君走的时候,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围观的百姓看他们离去的方向,嗡嗡的议论声响起,难道是直接去官府要人?当街打人还不算,官府不来追究,自己倒是先找上门了? 这辈子都难见到此等奇事,不跟上去看一眼,这一世算是白活了。 “这是哪位世家的千金,行事如此霸道?” “听人说文渊坊的东家是兰陵来的,刚刚地上躺着的那人好像是叫她郡主?” “兰陵来的郡主,不就是兰陵郡主吗?城门口三皇子去接的那位兰陵郡主?原来是她啊!” “我听才从兰陵贩玉回京的亲戚说,兰陵前几个月好生热闹,兰陵郡主一人单挑整个三房,现在三房一个人都没有剩下,而兰陵郡主已经是萧家的掌家人!” 众人越说越是兴奋,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都激动得不能自已,于是乎,一群人跟着萧文君浩浩荡荡的去了衙门,那气势比起永昌侯刚才来的时候,高出了不知多少。 京都只怕是,也要开始热闹起来! 萧文君来到衙门时,发现大门紧闭,门口也未见到衙役守着,显然是已经收到了消息,听闻了她的恶名,不敢开门。 就在众人想着这兰陵郡主该如何破局时,萧文君已经大步走到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前,抡起鼓槌,就砰砰砰开始敲鼓,那鼓声震天,响彻九霄! 围观百姓都感觉这鼓声与自己的胸腔产生了共鸣,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经意间,对面前敢于挑战王权的女子,陡然生出来一股敬意,而自己却是敢想不敢做。 砰的一声巨响,鼓身应声而碎。 躲在角门处偷窥的衙役,均是瑟瑟发抖,无一人敢上前阻止。而堂中的官员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真是踢到了铁板,不知道文渊坊背后的人竟是个煞神。 两边都不敢得罪,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因为人根本没有抓到府衙来,而是被直接带去了永昌侯府。 “王阁老的公子好像也在外面,我与阁老有些私交,希望他能卖个面子,说上几句话,告知郡主实情。” 官员在阁老府中见过王九渊一次,也曾被他的气质容貌狠狠震惊过,是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甚好!甚好!赶紧去,事成之后,给你记下一功!” 于是,角门被悄悄打开,一人出来和王九渊耳语了几句,王九渊又在萧文君耳边低语了几句,萧文君这才作罢,一行人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府衙中的官员皆长长地松了口气,叹道:“永昌侯啊永昌侯,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 章节目录 第57章 这个仇,本郡主记下了! 在离开衙门的路上,王九渊知道萧文君极其护短,到侯府后,定会闹天翻地覆,此事甚为不妥,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是损失。便寻了个理由,先行离去。 萧文君哪里不知道王九渊所想,本想借着此事在京城立威,但今日之事,尚未得出定论,此时贸然出手,定会遭到京都一众官员的反感,反而会适得其反。 有王九渊出马,凭着他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将贺泓等人提前带出来,到时不必直接面对永昌侯府,以后再徐徐图之,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念及于此,萧文君刻意放缓了脚步。 …… “侯爷,有刺客……” 红光一闪,王九渊直接闯进了永昌侯的书房。 “你们暂且退下,是王阁老家的公子。”永昌侯看清来人,对手下的人吩咐道,又目光不善的盯着王九渊沉声道:“王公子的礼数,竟是如此拜访长辈?” “冒犯了!”王九渊一拱手,单刀直入道:“事急从权,永昌侯怕是不知道外面来了不少百姓,皆是因为今日文渊坊查封一事。” “令爱罔顾国家法度,私自将人扣押回侯府,被人知晓了,现在文渊坊的东家已经往侯府这边来了!” 闻言永昌侯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本以为被抓之人,不过是兰陵来的普通百姓,翻不出什么风浪。人如今是在侯府不假,但如果人都死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尸体处理,来个死无对证,任谁也抓不到自己的把柄。 王九渊看着面前脸色变幻的永昌侯,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嗤笑一声,“永昌侯,您是想连我也一块儿杀了?” 对上王九渊冰冷的眼神,永昌侯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凉意,难道他不是来通风报信的,而是来威胁自己的?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永昌侯被戳破了心思,惊怒交加。 “你可知这兰陵郡主姓萧!”王九渊一甩折扇,适时提醒道。 “莫非是已故兰陵王镇西大将军萧道远之女?”永昌侯话一出口,就想起近几个月关于兰陵郡主的消息,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这个兰陵郡主可不简单,逼死萧家三房一家,逼走萧家二房,独揽萧家大权。 “可曾听说过落凤山之事?”王九渊层层加码。 永昌侯回想了起上月轰动官场一事,据上月神都府衙传来的通报,为救属下,兰陵郡主单枪匹马独闯落凤山,将一百零八名山贼,当场斩杀! 但此事是王九渊私下刻意而为,这等功劳或许能为萧文君在京都站稳脚跟,实际上更是为了护住她的清白。 “你到底想要如何?”永昌侯知事态紧急,也不再虚与委蛇了,沉声问道。 “做个交易如何?”王九渊见对方松口,继续道:“侯爷将人交于我,我带他们离开。否则兰陵郡主杀进来了,我可拦不住!” “贤侄来之前,就已经算计好了吧?”永昌侯松了口气,好在对方没有逼人太甚,“人我可以放走,你让外面的人都散了!” “好!侯爷果然爽快。”王九渊潇洒收起折扇,抱拳拱手道。 …… 萧文君等人行至永昌侯府门外时,正巧碰到明修从侯府出来,身后跟着贺泓等人。 “你们受苦了!”萧文君见贺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白定是用了私刑,心里的火苗又有燃起之势。 “郡主,此处不是谈话之地,还请先回去。”明修一看萧文君的脸色,就暗道不好,连忙劝说道。 萧文君轻飘飘的看了明修一眼,便不再多问。明修只觉得头皮发麻,难怪主子此刻溜了,兰陵郡主真的太可怕了! “今日之事,这个仇,本郡暂且主记下了!”萧文君的声音裹挟着内力,传得很远。 听到喊话的永昌侯,面有愠色。因着此事己方不占理,这口气暂且忍下了,反而特意告诫陈月兰,不要再去找兰陵郡主的晦气,那是一个疯子,惹不起! 而跟来的百姓却是一片哗然,兰陵郡主不仅仅是彪悍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威武霸气,女中豪杰! 但更让他们钦佩的是,萧文君为了属下,不惜强闯衙门,敲碎鸣冤鼓,辗转永昌侯府,逼其放人。如此护短,能成为他的属下,该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其他若是想再动萧文君的人,也会掂量着了。 与之相反,贺泓的心中却是波澜不惊,他知道萧文君肯定会第一时间相救,所以他没有反抗就跟着走了,绝不节外生枝,这是属于他和萧文君之间的默契。 不知是谁开口喊了第一句:“兰陵郡主威武!”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呼声,如潮水般响起:“兰陵郡主威武!” 永昌侯府中的人,气的脸都扭曲了。而兰陵郡主的名声,第一次响彻在京都上空。 萧文君见气氛如此,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为庆贺照常营业,文渊坊三日全场八折,若家中有出红疹的,可来医治,保证药到病除!” …… 回到文渊坊,已是傍晚,街上的铺子都已关了大半,行人步履匆匆,急着回家用膳,一天中最闲暇之时,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萧文君看着门上刺眼的封条,走上前去,一把扯下。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并命人将铺子里的狼藉收拾好,明日继续营业。 安排好文渊坊的事情后,萧文君就带着贺泓回了世子府,一进门,就见王九渊已等在府中了。 萧文君等人回京后,全都住进了世子府,贺泓也有一间自己独立的院子。现在的世子府与之前比,更有人气,家具用品也新添了不少,萧文清又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浪荡生活。 世子府铁四角分别落座,萧文君先开口:“明日,文渊坊正常营业,可以放出话去,文渊坊可以收治那些出了红疹的人。” “主子,如此甚好,要是能通过这一招打开市场,怕是再也没有敢怀疑文渊坊的药妆了!”贺泓思考片刻后,赞同道。 “还是慎重为好,虽说是小姨医治过敏的方子,毕竟不知这药效到底如何。”王九渊还是有些顾虑,提醒了一句。 “三妹,我倒是认识一些千金小姐,明日你就知道哥哥的厉害了。”萧文清的语气中,竟有那么一丝丝的骄傲。 闻言,三人都盯着萧文清,后者摸摸脸,茫然道:“都看着我作甚?不是在商量正事吗?” 三人幽幽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没救了。 章节目录 第58章 白莲花宇文曜 翌日一早,文渊坊门口就排起了长长队伍,果然如萧文清夸下海口那般,不少公卿贵女都来了,性急的小姐已经敷上药粉,从后堂出来。 “谢小姐,您这是做完了?感觉如何?”在大堂候着的女子,见两名丫鬟扶着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从后堂出来,她识得这丫鬟,是宁国公谢小姐的贴身婢女。 “原来是周小姐,我今日的药粉已经敷完,明日再来一次,便无碍了。这药粉一敷上去,脸上的麻痒就消失了,真是神奇!”谢小姐也认出了女子身边的婢女,开心的回答道。 周小姐听出了谢小姐声音中的兴奋,猜测此事有了七八分真,她脸上的红疹已经出了几天了,大夫过来看过好几次,都没有任何效果,心中已是非常焦急。 昨晚上萧世子命人给她递了条子,她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那种又麻又痒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最重要的是,中秋宴就要到了,自己顶着一张毁容的脸进宫,比杀了她还难受。 最可恨的就是陈月兰,仗着自己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胡作非为。她的脸倒是完好无瑕,苦了自己这群关照她生意的姐妹! “那真是好极!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这几日的滋味,真真是难熬!”周小姐的声音中带着些希冀。 “谁说不是呢!要真毁了容,以后可不知该如何见人?好在现在有法子能治好。”谢小姐也后怕道。 “周小姐在吗?现在该您了……”此时,两名穿着文渊坊服饰的女子,拿着兑牌高声询问道。 “谢小姐,改日再叙,到我了,我先去了。”周小姐急切的说道。 “快去吧。”谢小姐也笑着应了。 文渊坊内人多口杂,谢周两位小姐的闲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开始大肆宣扬起来,药效如何之好,见效如何之快云云…… 不过,真实的情况确如谢小姐所说,敷了两次药粉,面颊就恢复如初,皮肤甚至变得更加细腻有光泽,比之前用了脂粉后气色还好! 不少人慕名而来,文渊坊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反观陈记胭脂铺,因着过敏事件,虽然那些贵族小姐没有再来找麻烦,但生意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宽阔的街道两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人山人海,另一边门可罗雀。 陈月兰来铺子里选脂粉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想起父亲告诫的话语,陈月兰只是狠狠瞪了对面一眼,怒气冲冲地上了二楼雅间,刚坐下不久,楼下的周掌柜来报。 “小姐,楼下来了一位自称宇文的公子,想见您一面。” 闻言,陈月兰忙走到楼梯口,探头往楼下望去,果然见一位身穿黑色锦衣,气质温润如玉的公子站在大厅,吸引了店里不少丫头频频侧目。不是宇文曜是谁? “快请宇文公子上楼,将铺子里最好的茶叶沏一壶来!”陈月兰心中雀跃,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与陈月兰的心花怒放不同,宇文曜眉宇间挂着抹忧愁,只是默默饮茶不语,侧耳倾听陈月兰叽叽喳喳之语,终于陈月兰发现了宇文曜的不对劲。 “殿下……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陈月兰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关切道。 “陈小姐不必如此拘谨。”宇文曜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微笑,“今日刚好路过此处,见到外面的情形,有些忧心陈小姐,是以登门拜访,唐突了小姐,还望海涵。” 闻言,陈月兰俏脸一红,忙说:“谢殿下关心,商贾之道本是如此,起起伏伏很是正常。” 陈月兰其实心里气的很,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有过龃龉。但在心上人面前,她想留下知书达理,宽容大度的好印象。 宇文曜没有听到料想中的回答,有些意外,莫非景炎收集到那些话本子不管用?于是又添了一把火,“兰陵郡主是本王的未婚妻,此事她做得太不留余地了,我代她向小姐道歉!”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作揖行礼。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陈月兰忙上前阻止,不小心触碰到了宇文曜的手掌,心尖一颤。 下一秒却是怒火熊熊燃烧,呸!什么兰陵郡主,什么未婚妻!要如此风光霁月的公子,为她一个乡野来的丫头道歉,她何德何能! 宇文曜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忙缩回手,“陈小姐没有药能医治过敏之症吗?毕竟此事确是因为小姐的脂粉引起的。” “确实……确实没有药医治。”陈月兰又羞又窘,殿下是在责怪自己吗? “为何兰陵郡主会有药医治呢?难道是还有其他隐情?”宇文曜装作毫不知晓内情,关心问道。 “哼!”陈月兰一想到萧文君给的假方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目恨声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萧文君……” 想到宇文曜还在此处,陈月兰忙捂嘴住口,尴尬的笑了笑,努力的维持她宽容大度的人设,“确实有些其他的缘故,还与兰陵郡主有些干系,我会好好和她说说。”。 见对方神情,宇文曜就知道陈月兰已上钩,定会去找萧文君的麻烦了,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宇文曜后,陈月兰的好心情瞬间全无,都怪那个萧文君,不是她惹怒自己,在殿下面前失了形象,殿下也不会那么快就告辞。 “叫周掌柜过来,带上与文渊坊的交易契书!”陈月兰沉声吩咐道。 不多时,周掌柜上了楼,弓腰站在一侧,看他那站立不安的样子,就猜到他心里有鬼。 “你安排的何人去文渊坊学习药妆?购买方子契书可拿来了?”陈月兰喝了口茶,问道。 “回……回小姐,是小人亲自去学习的,契书在此,请小姐过目!”周掌柜额角冷汗涔涔,将连夜伪造的契书呈了上来。 周掌柜这些年,在陈记捞了不少好处,所做之事一直都隐瞒得挺好,从未被抓到把柄,没承想,在文渊坊的事情上,栽了跟头,已打算尽快跑路。 陈月兰此时正在气头上,只看了一眼,就认定了,从头到尾都是萧文君使得下三滥手段。 先是卖了假方子给自家,等到客人们过敏后,再又拿出解药,将自己的客源全部抢走,败坏了自家的名声。 好一招偷梁换柱,趁火打劫!当我永昌侯府是泥捏的不成! “将铺子里的伙计都叫上,去讨个公道!”陈月兰秀手一挥,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往文渊坊奔去。 章节目录 第59章 你没有这个实力在我面前叫嚣 陈月兰来到文渊坊时,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人太多了! “不要被萧文君骗了,就是因为她卖了假的药妆方子给我,你们才会得了红疹。”陈月兰扯着嗓子,就在门口大吼了起来。 那嗓音清脆尖细,穿透力极强,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陈月兰心中得意,不就是在人群中备受瞩目吗。她继续喊道:“那贱人是把你们当冤大头耍,赚了你们的银钱,还赚了名声!” 说完这句,就示意自己身后的丫头伙计,跟着自己喊起口号,“无良奸商,讨回公道!” 但令陈月兰没有想到的是,众人只是冷冷看着她,既不反驳也不附和,仿若她是一只跳梁小丑,而自己这边的口号声也跟着弱了几分。 陈月兰气得脸青白交加,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挡在她面前的一人喝道:“你没长脑子吗?看不出是那个贱人使得手段,你们受的罪,可成了她的垫脚石!” 忽地,始终堵在陈月兰面前的人墙,分出了一条小道,倒是省得她命人一个个扔出去。 陈月兰顺着人流望去,只见萧文君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瞧着自己,那眼中轻蔑的神情,刺得她全身都在颤抖。 陈月兰心头火起,必须得给那贱人点颜色瞧瞧,被父亲训斥后,一直忍到了现在,老娘不发飙,这些商户怕是忘了,到底是受谁的管! 当下疾步走上前去,指着萧文君的鼻子,就将刚才的话一通骂了出来,说到激动之处,硬生生的把姣好的五官挤成了一团。 恰在此时,萧文君手里的瓜子嗑完了,便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气势骤然释放。陈月兰吓了一跳,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陈小姐,你今日用的可是自家的胭脂?”萧文君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是……是又怎么样?”陈月兰被她气势所慑,虽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结结巴巴回道。 “看来陈小姐家的胭脂确实不太好,腮红不够红啊……”萧文君话未落音,巴掌打在脸上清脆的声音便已响起,“这样,应是够红了。” 眨眼间,陈月兰白皙的脸上,肉眼可见浮起通红的巴掌印,可见力道之大。 全场鸦雀无声,几秒钟后,却是爆发出雷鸣般的嘲笑声! 陈月兰没想到,萧文君突然就动起手,猝不及防下被狠扇了巴掌,顿时就眼冒金星,还不小心咬破了舌头,脸颊火辣辣的疼。 “你……你敢打我!”回过神来的陈月兰惊怒交加,眼泪瞬间充满眼眶,捂着脸大哭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陈月兰,你没有这个实力,在我面前叫嚣!”萧文君冷笑一声,几步走到陈月兰面前,扬手又扇了一巴掌,点点头道:“这下左右对称了。” 嘲笑声突然一顿,公卿贵女当街扇巴掌,打的还是有实权的户部侍郎嫡女,兰陵郡主是不是勇过头了? 陈月兰被萧文君连续扇了两巴掌,更加下不了台,她自认为已经够嚣张了,没想到这兰陵郡主更甚,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冲动了,色厉内荏道:“你这蛮子,我……我要告诉我爹爹!” 说罢,抬眼看到萧文君又扬起了手,陈月兰连忙快步后撤,慌乱间左脚竟绊到了右脚,嘭的一声,屁股摔在了地上,还连带滚了几圈,发髻散乱,衣裙满是尘土。 萧文君扬起的手轻抚了鬓边的青丝,这陈月兰不会被自己打傻了吧? “疼!疼!疼!”良久后,坐在地上的陈月兰忽地冒出这几声尖叫,豆大的汗珠刷刷落下,混着脸上的灰尘,又红又黑成了一张大花脸。 萧文君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月兰莫不是把尾骨给摔伤了! “诸位都看到了,我可没有碰她,是她自己摔的!”说罢,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这时,陈月兰的丫鬟们才敢凑上前来,“小姐,您怎么样了?” “疼死我了!快扶我起来!” 闻言几名丫鬟赶忙扶起陈月兰,许是近几日她吃得多了些,身子比以往更沉,丫鬟们扶了一半便没了力气,嘭的一声陈月兰又摔在了地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啊!疼死我了!”陈月兰顾不得形象,捂着屁股开始喊疼,“贱婢!都是死人吗,回去了通通卖去窑子里!” 于是乎,陈月兰在骂骂咧咧中,带着一群仆从落荒而逃。 而藏在人群中的周掌柜,见此情形,知道此事定不会善了,下定决心今晚必须逃走。 宇文曜从陈记出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等在这里暗中观察萧文君的反应。自从收到萧家三房全灭的消息,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亲眼见识一下她到底有何能耐。 见到了他预想的结果,就离去了。宇文曜回到府中,便召集幕僚来书房商议要事。 “此次召诸位来,是为了重新确认户部侍郎的人选。”宇文曜沉吟片刻后,开门见山道。 “这……还望殿下能说得明白些。”此事来得太过突然,之前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但看三皇子笃定的神色,以及三皇子以往表现出卓越的政治手腕,没有人怀疑。 “本王今日在地安门外大街看了一场好戏,过几日估计会更热闹。户部侍郎纵容女儿欺压商户,更是亲自下场滥用私权。”宇文曜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此事将会闹的很大,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报官上诉,大理寺的人恰好路过,以民怨沸腾为借口,就此将所有人都带走。” “御史台再多上些折子,将以往永昌侯处事不公的案子,惹民生众怒一同上奏天听。当今圣上最重民生,永昌侯下马只是迟早的事情。”宇文曜的心腹幕僚吴公见机接话道。 宇文曜满意的看了吴公一眼,举起茶盏大笑道:“吴公深得吾心,明日之事,还望诸公多费心。” 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三皇子不愧是未来明君,仅凭一件小事,就能换下朝堂一员大臣,还能拉自己的人上位。跟着三皇子,以后定能前途无量啊! 章节目录 第60章 暴风雨前夜的寂静 商议好接下来的细节后,宇文曜在府中设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晚宴,预祝接下来的成功,便就此散了。 景炎端着碗醒酒汤进了内室,见宇文曜愁眉紧锁地侧躺在贵妃塌上,忙把汤药放在矮几上,担忧的问道:“殿下还在忧心银子的事情?” “兰陵郡主确实有些过分,明知您在京都举步维艰,还逼着您出那一大笔银子!”说着愤愤不平地叹口气。 景炎身为宇文曜心腹中的心腹,自然知道他主子最真实的情况,殿下出身不高,生母只是当今陛下无意中临幸的宫女,过后便忘了,就算是这样,也掩盖不了殿下满身的才华! 但即便是手腕再厉害,没有银子也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凭着聪明,攀上了杨妃,养母看似对他不错,可实际上为了讨杨妃的欢心,殿下还要贴上不少银子。 上天真是太不公平!殿下这般满腹经纶的高贵存在,竟要为了俗物忧心,只是因为没投个好胎。想到此处,景炎既心疼又是不平。 “无妨。”宇文曜摆摆手,清冷的嗓音响起,“今日之事,本只是推波助澜,试探一下萧文君。没想到,萧文君竟这般霸道,倒是有了意外惊喜。” “殿下,您是想到对策了?”景炎眼睛一亮,问道。 “嗯。原计划是在双方斗的你死我活之际,本王坐收渔翁之利,不管是陈家的铺子,还是文渊坊,其中的利益都不可小觑!” 宇文曜自那日被萧文君坑了,一次性损失了两千两银子,便开始谋划这件事了。他敏锐的扑捉到,药妆这个行业,是真的暴利。 他心智坚韧,不会因为小小的曲折就停滞不前,怨天尤人,反而去积极地筹划,寻找时机,反败为胜。 “若是能得到文渊坊,以后我们的财计也松快些,殿下果然高招,不费力气就能一石二鸟,不仅得到赚钱的铺子,还能在朝堂换上我们的人!” 景炎不由得佩服起宇文曜,紧锁的眉头舒展,顿时换上了笑脸。殿下为了能成大事,上下打点都需要银子,多了一条财源,也能解眼下之急。 “既然殿下已经想到对策了,为何还这般忧心?”见宇文曜面上依旧淡淡的,景炎收起笑意,不解的问道。 “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来的密函?萧文君将萧家三房一锅端了,三房名下的财产都入了萧文君囊中。”宇文曜捏了捏眉心后说道。 “属下记得。难道殿下是想从兰陵郡主手中,将三房的资产夺回来?不过兰陵远在西边,就算是拿下了,如今也分不出人手去照管。” “并非如此,兰陵郡主是本王的未婚妻,成亲后她在兰陵的银子就是本王的,现在不必操之过急。”宇文曜摇头道,“文渊坊不过是顺势解燃眉之急。” 自从萧文君接手三房的资产后,宇文曜为数不多的财路就断了一条,且还是十分之重要的一条,手中银钱变得更加拮据,也亏得他如此沉得住气。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景炎挠挠头,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我们收到的消息都太迟了吗?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情报收集!”宇文曜终于说出了原因。 这一世,宇文曜失去了贺泓这双眼睛,犹如盲人摸象,情报的收集和分析都存在很大的问题,渠道狭窄、情报缺失、消息滞后,甚至还有萧文君为了迷惑他,放出的错误消息。 “但眼下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当此大任!”景炎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建立一个庞大的情报网谈何容易,他自认没有这个实力。 “此事以后再议,你先下去吧……”宇文曜叹了口气,轻咳了几声,摆手示意景炎出去。 “殿下,先把醒酒汤喝了吧。”景炎担忧的看着他,“御医提醒过您多次了,注意身子,您这病就是忧思过重!” 宇文曜自记事起,每天考虑的是如何在皇宫中活下来,每日殚精竭虑,从不敢松懈,上一世若不是萧文君费尽心思照顾,名贵的药材如水一样送到他嘴里,他这身体哪里能撑的到登基。 屋子寂静了良久,宇文曜终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景炎见状心口微松,拿起瓷碗小心地退了出去。 …… 今天永昌侯在朝堂上也颇为不顺,不知怎的,几个政敌像是疯狗一般,轮番对他发起攻击,虽然最后有大皇子力保,但也平添了不少烦恼。 出了朝堂,又被大皇子叫去面授机宜,期间也少不了一些数落,耽误了不少时间。 直到出了皇宫,才从做宫门口等候多时的管家口中,得知自己的独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打了,只几个丫鬟婆子抬了回来。 永昌侯心内一跳,难道女儿又闯祸了?顾不得其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府中。进到陈月兰的院子,才发现自己的爱女,正趴在闺床之上,嘴里不住地唤着她已故的娘亲。 “哇!……爹爹,你终于回来了!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陈月兰终于见到父亲归来,此时也无须再演戏,稍一侧身,那痛感便从屁股上,如同电流刺激一般,直冲大脑,哭得那是凄凄惨惨戚戚。 永昌侯在回来的路上,早已从管家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只道是今天小姐去文渊坊讨要说法,却被兰陵郡主给揍了。 “你们这群庸医!平日里没少拿赏银,要是我的兰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永昌侯心疼女儿,说起话来便是毫无顾忌,将所有的火气全部撒在了站在一旁的大夫身上。 “侯爷!小姐这是伤了尾骨,稍加静养,不出一个月,应是能下床走路!”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小伤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于是语气也不大好,继续道。 “侯爷!老夫已开了几副生骨的方子,坚持服用七天,应该会好上不少!” “给我滚!”永昌侯听闻女儿应该无大碍,也心下稍安。 管家见道永昌侯面色不好,立刻领着大夫,将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带了出去。 “兰儿!苦了你了!”永昌侯语气放软,轻声哄道。 “要是娘还在世,定不会让兰儿受如此重的伤!”陈月兰心里清楚,母亲就是父亲的软肋。 永昌侯别过脸去,两行清泪落下,想起了他已逝的夫人,一时间千言万语,竟只说出了这几个字:“说来听听,为父来为你主持公道!” 章节目录 第61章 各怀鬼胎 这一夜,整个京都风云暗涌。 毓秀府,王阁老书房。 剑拔弩张对峙的父子俩,谁也不愿意给对方下台阶。室内静的落针可闻,所有的下人皆退得干干净净,地上碎着的茶碗,还冒着热气。 自从王九渊回京后,这是首次与父亲正式面谈,期间躲过了多次,这一次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事关萧文君,他绝不退让。 终于,王九渊率先沉不住气,“父亲,今日确实是有要紧事与您商议,您先消消气,再喝口茶。”王九渊殷勤的将盖碗奉到王阁老面前。 这厢见儿子态度放软,王阁老的神色也缓和不少,接过茶碗,轻啜口茶水,“如果是兰陵郡主的事情,就不要开口了,你最好不要和她搅到一起!” “父亲您要小心三皇子,他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王九渊沉思后,试探道。 王阁老还没有来得及下咽的茶水,呛得他肺腑都快咳出来,暗叹口气,找不到时机开口别乱说话,坑爹啊! 余光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这小兔崽子想要搞迂回战术,也不戳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此次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探查出一二。宇文曜近日会在永昌侯面前多走动,加深永昌侯与文君……呃,兰陵郡主的嫌隙,想把事情闹大。”王九渊见父亲没有发火,继续道。 “说重点!”王阁老瞪了一眼,这夹带私货得太明显了。莫不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拉三皇子下水,好成全这兔崽子的私心? “不出意外,这几日朝堂上,将会有不少针对永昌侯的声音,先在皇上面前上了眼药,到时矛盾激发,想办法让其惹得民怨沸腾,加上御史台参奏的折子,永昌侯户部侍郎的位置,怕是不稳。” 王九渊一边细说,一边悄悄观察着王阁老的神色。 “是萧文君叫你过来,和为父商议此事的?”闻言,王阁老凌厉的目光打量着王九渊,像是要将人看透。这哪是商议,明显是知会。 父亲突如其来的变脸,王九渊没有丝毫慌乱,直视父亲审视的双眼,认真道:“是也不是!此事对父亲而言,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不就是白捡的便宜吗?” “照着你的意思,再顺势削弱三皇子的势力,总有一天,你能抱得美人归?”王阁老冷笑连连,儿子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说罢,手中的茶盏对着王九渊砸去,叫你如此硬气,为了别人的未婚妻,三番两次躲着老夫,一次次和老夫对着干,如今竟敢算计起亲爹来,再过几日,是想上天不成! “父亲明知儿子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王九渊侧头躲过,梗着脖子说道。 “来人,将公子带回房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放他出来,打断谁的狗腿!”王阁老显然动了真火。 “都说王阁老老奸巨猾,您就想趁机把我关起来,自己独占这份利益!”王九渊被人拖着,还不忘回头怒道。 此次对他来说确是难得的机会,兰陵郡主的手段果然厉害,看似女儿家之间的矛盾,实则抓住的是永昌侯屁股下的位置,并且非常清楚其中的利益相关人。 算到自己不会丢掉送到嘴边的肥肉,肯定会插手,不如先让儿子过来卖个好!萧文君应是打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户部侍郎的位置,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自己这傻儿子,亏得平常看上去聪明,这么明显的谋划会看不出来?此次必须让他先冷静冷静,好好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免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至于三皇子,确实需要多留心些。 父子谈话,最费茶碗。管家亲自过来收拾书房时,心中叹息,明明父子都关心对方,每次见面却又斗成了乌眼鸡。 …… 翌日,永昌侯在上朝时,脑子里想的还是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爱妻在梦里指着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人虽然站在大殿上,魂却飘回了家。 “永昌侯!永昌侯……”与之交好的同僚拉了永昌侯一把。 他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抬起头,却见到高坐在龙椅上的君王满脸肃然的直视自己,心下就是一突,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陈爱卿如此心不在焉,下朝了便回去罢!”皇帝充满威压的目光审视了永昌侯良久,才收了回来。 看似没有责怪,甚至还有些许关切之意,但听在永昌侯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了,他在朝堂混迹多年,对坐在皇位上的人还是有些了解。 皇帝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一时间也猜不出皇帝到底是何意思,骤然间冷汗如雨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敢嗫嚅道:“臣遵旨!” 下朝后,永昌侯形单影只的走在御道上,三丈之内无一人靠近。 见此情形,宇文曜疾步上前,并肩身旁道:“永昌侯可是在忧心令爱之事?本王同李太医私交甚好,若有需要,侯爷派人知会就成。” “多谢三皇子关心,小女已无碍。”永昌侯抱拳拱手。他与三皇子素无交集,此刻心绪纷乱,刚被皇帝点了名,更不想和三皇子多纠缠。 “侯爷乃父皇肱骨之臣,关心臣子家眷也是应当。”宇文曜听出永昌侯是想提醒自己分清界限。 “有一事让我整夜心中不安,兰陵郡主是我未婚妻,她初到京都,不知京都人情世故的深浅,野惯了,还如在兰陵那般莽撞,冒犯了令爱,还请侯爷莫要与小女子计较。” 宇文曜这番话藏了极深的心思,一方面表明萧文君的行为是她私自做下的,与他无关,他是做好人屈尊纡贵过来道歉;另一方面又拿身份来压永昌侯,提醒他萧文君是皇室未来媳妇。 但此刻的永昌侯是不理智的,连续两日在朝堂上,被政敌莫名其妙的集中火力攻讦,家中爱女受伤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可谓是祸不单行,人越发的心浮气躁。 宇文曜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上赶着又跑过来扇阴风。 闻言,永昌侯停下疾行的脚步,侧头盯着宇文曜,充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讥讽,你老子我怕,你我可不怕,你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运气好占了皇室的名分,等到大皇子登基,你不过就是个炮灰而已。 “不劳三皇子挂心,此事臣已有了计较。”说罢,拂袖而去,一点面子也未留给宇文曜。 章节目录 第62章 独闯阁老府 宇文曜垂在两侧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一个个都看不起本王,等到本王荣登大位之时,你们匍匐在脚下时的颤抖,想想就令人兴奋! 出了宫门,永昌侯直接上马车回了侯府,与三皇子分别后,他心中对女儿更是愧疚,自己高低也是个侯爵,手中握着实权,凭什么要受到一个不受宠皇子的要挟。 此刻只想见他可怜的女儿,告诉她,父亲定会在所有人面前,为她主持公道。 …… 萧文君今日没有去文渊坊,她昨晚在世子府等了一夜,也没有听到熟悉的翻墙声,等到现在心绪也有些不宁,不知王九渊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春夏,请大哥过来一趟。”萧文君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不必了,大哥我帮你把人领来了。”萧文清戏谑的声音传来,“妹妹该怎么谢我?” 萧文君倏然站起身来,往院门外看去,只见萧文清身后跟着没精打采的明远,心下一突,难道出事了? 见状,萧文清打趣道:“你哪次见到大哥时,有这般心急我就满足了。” “你家主子怎么没来?”萧文君未理会大哥的打趣,只丢了一叠银票给他,便皱眉问明远。 “还不是因为您,我家主子被阁老关了禁闭!”明远没好气道,昨晚上的动静,书房外候着的人,皆是噤若寒蝉。主子为了面前女子,没少惹阁老生气。 “你是来求我救他?就要有求人该有的态度!”萧文君微微挑眉,瞥了明远一眼,心下却是稍安,人没事才好。 “春夏,替我换身衣服,去毓秀府,抢人。”萧文君嗓音恢复淡漠。 明远眉心一跳,兰陵郡主这么强硬霸道的吗?毓秀府可不是什么永昌侯府能比的。 阁老官职虽只是正五品,但却处在大齐权力的核心,朝廷所有的折子须先入内阁,内阁先批改过后,附上起草的方案和意见,呈送给皇帝,虽只是起草,其实际上却是拥有了决策权。 因为再往上,就是皇帝审阅、朱批。阁老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大齐王朝最有分量的人之一。 连着皇室宗亲,见着自家老爷,也要尊称一声“王阁老”。 明远还在呆呆的站在院门口,这厢萧文君已经穿戴好,从她身边一阵风似的过了去,末了,“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带路!” 抬眼一看,明远眉心抖得更厉害,连着心跳都不规律了,我的姑奶奶哟,真是去抢人啊! 萧文君从未打扮得如此隆重过,衣裙是从二品才能穿的海棠红,发髻两侧簪着对称垂至耳垂的流苏,一身行头,只有进宫时才用的上。 看习惯了兰陵郡主朴素的穿着,心中还暗自腹诽过公子眼神不好,未来的女主人长得不够貌美。 而今,明远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眼前的女子,就连背影也是雍容华贵,气势逼人,不敢直视! 这身红衣,和主子倒是很般配! 想到此处,明远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萧文君没有像上次闯衙门那般,大张旗鼓的在街上游行,而是上了世子府的马车,明远大大地松口气,还好,知道给阁老留面子。 马车很快抵达毓秀府正门外。 春夏下去敲门,和守门的侍卫说明来意,兰陵郡主拜访,侍卫客气请郡主稍等,转身飞快的向屋内禀告。 良久后,侍卫才姗姗而来,脸上的汗意未干,一脸为难道:“请姑娘回了郡主,阁老今日身体抱恙,不便接待贵客。” 兰陵郡主的凶名,他也听说了一二,心中正是忐忑,今日只不过替好兄弟当值,怎么就碰上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春夏也不为难他,原原本本的将话传给了萧文君。 萧文君掀开帘子,早料到阁老府的大门不好进,是以面上并无多余的情绪,只起身走下马车,径直往正门口走去。 见此,明远忙跟了上去,虽然他心中清楚,自己是否跟着,无甚区别。 “晚辈兰陵郡主,萧文君特来拜访王阁老!”萧文君这一嗓子,裹挟着部分内力,府内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定能听见。 等了半晌,府中依旧没有动静。 门外的侍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秋风一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兰陵郡主不会发飙吧?会不会就近拿自己开刀? 与侍卫想的不一样,萧文君只是安静的站着,气度从容,好似被忽视的不是她。 “萧家家主萧文君,特来拜访王阁老。”萧文君气息内敛,嗓音提高了些,“再不开门,本郡主就踹门了!” 明远正急得团团转,不知现在是该劝萧文君,还是进去找人帮忙,毓秀府的正门此时却开了。 萧文君抬脚就走了进去,回头对还杵着的明远道:“需要本郡主再提醒你一次?” 此生再一次进毓秀府,萧文君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萧家的先祖,也曾在此生活过一段时间。 她其实无须明远引路,这里的假山水池,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清幽雅致的气息,熟悉又陌生,恍若隔世。 “请郡主移步书房,王阁老在等着您。”明镜迎面走来,先是瞪了明远一眼,然后才对萧文君道,语气不卑不亢。 萧文君微微挑眉,看来王九渊已经和他父亲,将所有的事情说开了,闭门不见不过是给自己的下马威而已,就是不知这么做有何意义,本郡主向来吃软不吃硬。 进了书房,浓厚的书香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布置简单,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对联,“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 外室为会客室,除了桌椅,入目满是书架,皆是些翻旧了的四书五经、治世之道。由此可见,王阁老并非外界所言,靠着溜须拍马上位,反而是胸怀经天纬地的治世能臣。 看来,传言不可信,眼见才能为实。 “兰陵郡主,对老夫的书房,可还满意?”见萧文君注视了书房许久,打量的目光中,似带着缅怀?王阁老眼底闪过一抹深不可测的光芒。 “王阁老见笑了,晚辈岂敢妄议。”被人挑破了心思,萧文君气度依然从容,谦虚笑道。 章节目录 第63章 这算是见家长吗? “王阁老,本郡主今日所来,是为了和您谈一桩交易。”萧文君闲庭信步,从容优雅,自顾自的坐到了客位上。 此举,对于自诩清流门第的王家来说,有些不礼貌。但王阁老并未有如是想,眼中反而露出些赞许,这份从容的气度,当得起萧家将门的名号。 “上茶!”王阁老吩咐一声,也坐回主位上,面容端肃,直言不讳道,“郡主,从实力出发,你有何资格和我对话?” 明镜送来茶水后,便快速退了出去,轻声关好了门,同时撤下书房外所有伺候的人。 “萧家家主的分量,不知够不够?”萧文君面上依旧淡定,嗓音清冷,不徐不疾。但袖中紧握成拳的素手,出卖了她心中的紧张。 “够也不够,萧家如今的形势,你我心里皆清楚,镇西大将军故去后,并未有萧家人接任,甚至连兰陵王的爵位都未曾承袭,若指望着流连花丛的浪荡世子,萧家迟早要完!” 王阁老手指轻敲桌面,有节奏地叩击着,开口便直指要害,毫不容情,继续说道:“何况,郡主身为女子,看似执掌萧家大权,但老夫却听说,萧二爷并不认可你!” “萧家内部之事,不必王阁老操心,时机一到,本郡主自会肃清萧家。” 此言一出,王阁老就感觉面前少女唯我独尊的气势,如旭日东升,比起当年的萧老太君,更甚。他眼中的欣慰之色渐浓,叩击桌面的手指一顿,萧家从未让人失望。 只要萧家屹立不倒,西境就能安稳,说其是西境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只是近些年兰陵王式微,边疆安宁了五十年,朝堂上的人却是忘了。 “别敲了,声音吵得烦死人!”遇强则强,萧文君丝毫不被王阁老气势所影响,反倒是有强压一头的趋势。 “哈哈哈,若只是这样,还是差点分量。” 叩击桌面是王阁老谈判时惯用的手段,目的是扰乱对方的心神,被萧文君这般当面戳穿,心中不禁有几分诧异,这女娃也太单刀直入了,不过,老夫很欣赏! “再加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够不够?”萧文君也笑了起来,声音清朗,无丝毫矫揉造作。 “户部侍郎老夫本势在必得,你在朝中无人,就算是你能把事情闹大,这块肥肉单凭你也吃不下!”王阁老不愧是谈判高手,就算心中欣赏对方,也要将己方利益最大化。 “您也知道,前提条件是把事情闹大,但这事能否闹大,全凭本郡主的心情。”萧文君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仿若成竹在胸。 “郡主想要怎么谈?”王阁老本就没想过拒绝这笔交易,不过是官场老油条习惯,想得到更大的利益罢了。 萧文君的言下之意,王阁老秒懂,事情如果闹得太小,就没了这个导火线,永昌侯之事须得重新等待时机,时间拖得越久,变数便越多。 且大皇子那边也不是吃素的,速战速决方是上策! “我要一次面圣的机会。”萧文君心中暗自松懈几分,剩下的事都好办了。 闻言,王阁老眉心一跳,好大的口气!宦海沉浮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不按套路之人,“郡主好算计,这无本的买卖,可知老夫要担多大的干系?” “王阁老心知肚明,我要的并不多。户部侍郎的位置本就无可估量,拔出萝卜带出去泥,户部从此往下清洗一遍,既可以安插自己的人,还能国库充盈,陛下定然圣心大悦!”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阁老现在还觉得我要得多吗?”萧文君说完,脸上含笑,等着对方的答复。 王阁老目光一凝,看向萧文君的眼神透出探究与凌厉。此女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不简单,非寻常后院女子可比,其洞悉时局、运筹帷幄的能力已胜过大多男子。 她坦然地迎上王阁老锐利的眼神,萧文君浑身都血液有一瞬间的迟滞,下一秒她的神情变得愈加坚定,这个婚,须尽快退! 她也在赌,赌王阁老在知晓她的锋芒后,不会折断她的羽翼,反而会更认可她的能力,放心与自己合作。 “好!好得很!”王阁老朗声大笑,多久了,才遇到一个如此有意思的后辈,行事爽快,不遮不掩,很对他的胃口。 “此事还需要刑部尚书参与,因为三皇子那边,定会有相当分量的人出马。”萧文君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老夫自有安排,郡主只管将事情闹大便是。”王阁老语气傲然,打开门对着外面吩咐道,“去将少爷请来书房。” 官场上混的,哪个不是人精,身居高位的王阁老,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昨日儿子才被关了禁闭,今日萧文君就找上门来,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人关着也无必要,便将人放了。 因着明远一回来就被明镜逮着了,连着明修一起被关了禁闭。便随手招来一个不明真相的小厮去请王九渊。 王九渊此时被捆成一个粽子,周围还有几名高手虎视眈眈的盯着,想逃走,根本不可能。 小厮一路通报,见到王九渊时,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见状,王九渊问道:“你说父亲请我去书房,可曾说了什么事情?” “阁老未曾言明。”小厮这才想起合上下巴,迷茫道。 “那书房里还有其他人吗?”王九渊边解开麻绳,边问道。 “今日兰陵郡主来拜访阁老,此刻正在书房议事。” “兰陵郡主?!”王九渊顿觉眼前发黑,他父亲的是什么段位,文君和肯定会吃亏的!“兰陵郡主到了多长时间?” “约莫一个时辰了……”小厮更加迷茫了,但还是老实道。 “坏了!”王九渊顾不得身上未完全解开的绳索,心中刚刚升起的那股子甜蜜瞬间浇灭,火急火燎的施展轻功,往书房方向掠去。 “少爷,等等小人!”小厮苦着脸,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才到书房门口,里面就传来了爽朗的笑声,王九渊倒有些惊疑不定了,深吸口气,扣响了房门。 “进来。”王阁老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王九渊进屋,屋中果然是相谈甚欢。但王阁老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后,见他衣袍褶皱,焦急都写在了面上,脸上的笑容收的干干净净,沉声怒斥道。 “如此不稳重,成何体统!” 章节目录 第64章 大闹文渊坊 翌日,永昌侯用上了所有的关系,只为了摁死在京都毫无根基的萧文君,他并非没有脑子,反而是在官场勾心斗角了多年,自然能嗅出一些信息。 比如,兰陵王的爵位一直高悬,多年来请封的折子都被留中不发,而这些最早上奏的臣子,却是因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或罢官、或贬官,之后便无人再提。 明面上皇帝从未表现出对萧家的不满,但那些为萧家说过话官员的下场,足以说明一切。 现下又从宫里传出风声,因着萧家老太君薨逝,今年的中秋宴后,萧家的事情或许有个结果,依着多年来皇帝的态度,萧家此次应该是凶多吉少。 私下解决兰陵郡主,与萧文君硬碰硬的对上,确实有些棘手。不过他现在手中握着女儿给他的契书,那就是铁证,永昌侯府沿袭至今,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贱过。 今日便是要立威,永昌侯府可不是泥捏的! 永昌侯打通上下关节,小到衙役,大到顺天府刑名,以求能一击必杀,只要萧文君进了圈套,没有任何翻身可能。实际上,他能如此快的打点好,得益于两股势力暗中的帮助。 准备好一切后,永昌侯亲自带着分管商户官员,气势汹汹的去了文渊坊,此次的阵仗之大,比起上次,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厢,萧文君已好整以暇,在门口摆放好桌椅,准备好茶水点心,等着人寻上门挑事。 “春夏,沏茶!” “郡主,您一大早上喝茶?”春夏疑惑道,拿起茶壶,准备往后堂而去。 “有客人要来!”萧文君翘起二郎腿,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谁见都会不自觉地想要远离三分。 春夏见着自家郡主这样,也不禁摇摇头,郡主可变得太多了,要不是一直跟在左右,还以为是换了个人,不过,这样挺好。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由远及近,看样子来人不少。 萧文君闭上眼睛,口中嚼着一颗梅子,暗道终于要来了。 来人正是以永昌侯为首的一众官员衙役,黑压压的一群人径直停在了萧文君面前。 路人好奇地望去,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少女,好似并未将面前咄咄逼人的人群放在眼里,两相对比下,少女虽未起身,那从容不迫的气度明显高了一个档次。 一名衙役正欲上前搭话,却被永昌侯伸手拦下,兀自走上前去,见萧文君瘫坐在太师椅之上,而自己的女儿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便气不打一处来,双目喷火! “萧文君!例行检查!”永昌侯强压着自己的邪火,低声道。 噗! 萧文君吃完了梅子,一口将那梅核吐了出来,正击在了永昌侯的额心之上!这蕴含功力的一击,顿时让他额头生出了一个大包! 这永昌侯也是个狠人,即便痛得眼冒金星,却是半声未哼,未步半动,只不过双目瞪得更大了些,眼中杀意喷薄! “永昌侯,对不住了!我还以为哪里来的野狗在乱吠呢!”萧文君懒洋洋地说道,此言一出,不少定力不足的围观群众,竟捂嘴笑出声来。 “萧文君!例行检查!”永昌侯死死地盯着萧文君,牙齿咬的咯咯响,高声喝道。 “可有例行检查的公文?”公文是昨天下午贴的,萧文君其实早就看过,却是明知故问地说道。 永昌侯看向身后,只见一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昨天下午就贴满了整条街,你眼瞎,没看到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萧文君眉毛蹙起,满含凉意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直看得那人背脊一阵发凉,连退了三步。 “我、我、我是地安门外大街、街管理商户的官员。”见萧文君如此霸气,他连说话都哆哆嗦嗦:“公、公文是我亲自贴的!” 不过有心人却是发现,这一夜之间,满街张贴的公文,竟被撕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有所准备。 “拿来看看!”萧文君又拿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淡淡地说道。 永昌侯本以为今天亲自出马,定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还没进屋,就碰了一鼻子灰,不禁脸色一黑,反而瞪了一眼那官员。 后者小心地拿出一张公文,蹑手蹑脚地走到萧文君身旁,公文一放到她的桌上,立马跳了回来。 当他看到永昌侯那一脸的黑相时,差点瘫坐在了地上,难怪自己的上司昨日就托病不起,还以为有好事落在自己头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噢!永昌侯日理万机,没想到还亲自带队检查?”萧文君嚼着口中的梅子,含含糊糊地讥讽道。 “本侯向来清正严明,严于律己,不想某些宵小,竟做些下作之事!”永昌侯终于找到机会反驳,出言不留丝毫情面。 啪啪啪! 萧文君居然拍起掌来,她身后一众文渊坊的店员们不明就里,也跟着拍起掌来,掌声雷动。 看得周围的人愣住了,这永昌侯在骂萧文君,后者居然在鼓掌? “说得好!永昌侯既如此识大体,不过为何不从地安门外大街的一号店铺开始?” 众人皆惊,这一号店铺,不正是陈月兰的陈记胭脂铺?原来,这萧文君在这里等着! 永昌侯嘴角不住地抽动,要不是这萧文君有“兰陵郡主”的称号罩着,哪里容得下她如此放肆? “一号店铺,本侯自然会去的!萧文君你现在可否让开,否则本侯将以扰乱例行检查为由,将你拿下!” 分别隐蔽在一角看戏的王九渊和宇文曜,纷纷皱起了眉头,这永昌侯也太沉不住气了,才刚开始交锋,便开始着急了。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退路? 要是萧文君真不让开,你敢不敢将她拿下? “永昌侯好大的官威!”萧文君说完,便看着桌上的公告,全然不理会永昌侯。 永昌侯脸色极为难看,刚才不过是逞一时之口快,全然未顾及后果。 此时若不拿下萧文君,自己刚才所言,在众人看来,哪里还有半点威信?可若是当场拿下萧文君,定会落人口舌,一时间进退维谷。 一群人,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章节目录 第65章 被牵着鼻子走 地安门外大街又一次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文渊坊因着接连几次的热闹,名声早已传开。 而处在核心的几人,还在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好似有一团乌云压在人群中央,气氛压抑阴沉。 萧文君手指轻扣桌面,示意春夏重新给她沏杯茶,眼眸微阖,姿态慵懒,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思。 扣击的手指,仿佛一下一下敲在众人的心尖上,连着呼吸都跟着小心翼翼,不知这兰陵郡主,还有何惊世骇俗的手段没有使出来。 忍了许久,永昌侯脸色一变再变,眼中的杀意犹如实质,在萧文君身上来回逡巡,而后者却浑然不觉,一派悠闲,甚至还捏起茶盏向他举杯致意。 明晃晃的挑衅,让围观的百姓,狠狠捏了一把汗! 倏然有种全力一击,打在棉花上的错觉,永昌侯深吸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既然公文已过目,还请兰陵郡主移步,换个位置喝茶。” 萧文君叩击的手指一顿,睁开凤眸望向这边,永昌侯身后的官员心脏跟着猛地一缩,竟齐齐后退几步,独留永昌侯一人突兀站在原地。 “早这么客气该多好,非得以势压人。”萧文君施施然地站起身,“好在本郡主大度,从不计较这些虚礼。” 说着,一枚果核忽地破空直吐在永昌侯脚边,生生没入地面一寸,可见其力道之大。 好险!好险!还好退了几步! 永昌侯只感觉血管都要冲破头顶,简直想把面前的死丫头扔在地上,再狠狠踩上几脚! “侯爷还杵在那里干甚?”萧文君看着永昌侯青红交加的脸,凑上前去戏谑道:“不检查的话,本郡主就坐回去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永昌侯滔天的怒火堵在嗓子眼,差点背过气去,咬牙道:“都是死人吗?给我查!” 人群中的王九渊轻抚胸口,激怒人的本事真有一套!文君待自己果然不同,第一次那般惹怒她,只是给自己下了媚药而已,还都被她给喝了。 一回想到少女满脸春色,热情似火的模样,他就有点把持不住了。 一旁的明远诧异的看着自家主子,就这……激动得脸都红了?昨日郡主霸气抢夫的情景,比这可带劲多了。 明修没有理会旁边两痴汉,极为认真的注视着文渊坊的方向。 许是上次萧文君敲碎鸣冤鼓的彪悍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成了他们这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 一行人颇有秩序的走进了文渊坊,与上次不同,连门口的货架,都未曾碰一下。 正当衙役的手伸到胭脂盒上时,萧文君的声音响起了,吓得衙役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整个货架。 “慢着!” 这个煞神她又要干嘛? “上次不是检验过一次了吗?才过了几天,又要查一次?”春夏叉着腰,学着她家郡主阴阳怪气的语气问道。 “这胭脂水粉可金贵的很,用了不少名贵药材,可不能被你们胡乱糟蹋!” 衙役瑟缩地收回手,一脸为难地看向永昌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环视一眼,己方的官员衙役皆是畏首畏尾,而对方的丫头伙计,理直气壮的面上闪烁嘲弄、看热闹的神情。永昌侯只觉得面上无光,好你个萧文君,真是会踩他的痛点。 永昌侯不再做表面工夫,一口气将来意说明。 “本侯今日来,是接到举报,文渊坊不正当竞争,故意卖有问题的药妆方子给竞争对手,导致其铺子陷入经营危机,且涉案金额巨大,按律羁押回衙门,听候发落!” 说罢,将袖中的契约文书拿出,抖了抖在萧文君面前摊开。 “永昌侯你是不是傻?都说了是竞争对手,我干嘛费这个事卖药妆方子给她?”萧文君讥讽道:“文渊坊在药妆界早就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那一点点份额,本郡主还真看不上。” “你……”永昌侯恼羞成怒,脸上的胡子都气得飞了起来,“那这份契书你如何解释?” “我怎么知道,契书不是在你手上?”萧文君又搬了把椅子坐下,慢条斯理道:“我文渊坊可从未与人订立买卖药妆方子的契书。” “你说本侯拿的是假的?”永昌侯嗓音骤然尖利,“你可知伪造契书是何等的罪过?少则流放,重则杀头!” “侯爷这是承认了?”最后三字音量拔高,拖着讥讽的尾音,又狠狠的刺激了永昌侯一把。 这哪里是来找茬的,分明是来找虐的,虽然这种事自己干过不少,但从未有人敢质疑,更加不敢高声当众指出。何况这契书本就是真的,女儿不会骗自己的! 奈何永昌侯玩了一辈子的“鹰”,此次反被鹰啄了眼!连着几日绞尽脑汁找萧文君麻烦,却连最重要的证物,出于对陈月兰的信任,都未有认真查验过。 专业素养极高的贺泓就与他不同,虽初到京都,事业就已蓬勃发展,现在有人有钱又有能力,只在内城,就设置了上百处秘密据点,消息传递四通八达,已然在京都布下了一张细密结实的情报网。 是以,萧文君早就知道永昌侯手中拿的是一张假的契书,不过就是为了刺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曝,以后就算是闹到皇帝面前,也遮掩不了。 看着萧文君笃定的模样,永昌侯也有些发虚,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便梗着脖子继续道:“契书一式两份,文渊坊内定还有一份,都给我搜!” 话一出口,萧文君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您是官,我是民,按理不敢阻挠,就怕没有的,也能搜出来。” 围观的百姓也跟着起哄道:“就是!谁知道是不是事先准备了一份。” “早就听说永昌侯府的陈小姐,仗着她父亲是户部侍郎,欺压这几条街上的商户,只要是看不过眼的,轻则打骂,重则吃官司。今日这文渊坊,只怕是悬了。” 周围的人纷纷侧耳过来,“不会吧?天子脚下行如此明目张胆之事,也不怕被御史台弹劾?” “官官相护呗……” “肃静!”听着外面嗡嗡的议论声,永昌侯喘着粗气,厉声呵斥道:“再敢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全部抓回去重重责罚!” 章节目录 第66章 前世今生,再见宇文曜! “永昌侯息怒。”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外面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小道,宇文曜缓步向文渊坊走来,“兰陵郡主来京时日尚浅,不懂规矩,若有冒犯还请侯爷勿怪。” 自他出现,周遭的一切变得黯然失色,如前世那般,似骄阳瞬间照亮这方天地,也照亮了她上一世孤苦哀伤的心境。 从而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爱上他,将匕首亲自奉到他手上,却是毫不犹豫的扎入自己胸口! 他从人群中,慢慢地一步一步,从容优雅的走近,自他身侧,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皆被他的容貌气度所仰慕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男子,雍容气度与温润如玉完美的融合在一人身上。 他嘴角含笑,眼眸深邃清亮,五官俊美坚毅,步履沉稳,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傲气内敛却又自摄人心的气场。 宇文曜的声音在萧文君脑中瞬间炸开,她脸上的血色骤然间褪得干干净净,眸底情绪翻涌,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和他正面对上,袖中的拳头就算握紧了,还在微微颤抖!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绝望中唯一的一束光,是她的救赎,却是将她与萧家推入万劫不复的黑月光,呵!她曾经是那么的信任他…… 她的耳边,响起祖母临终的叮嘱,“三皇子谦谦君子,仁义孝悌,从未参与夺嫡之争,能护着你安稳一世,是难得的良配。” 可后来呢,夺嫡之争最白热化之时,他身中埋伏,是她拼着一条命不要,救他于危难,也只得他敷衍的语气,施舍道:“文君,此生能娶你为妻,是本王之幸。” 呵!连一句承诺都不舍得,自己不顾满身的伤口,兴奋了好久,再次为他出生入死。他眉宇间的淡漠疏离,以为只是他累了,他天性如此。 萧文君就这般,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男子,她在梦里想过多次,与宇文曜再遇是何种场景,或厌恶、或痛苦、亦或是有滔天的恨意,从未想过会如现在这般,冷静自持。 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被宇文曜迅速捕捉到了,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自己与萧文君算是初次见面,是哪里得罪了她? 众人连忙行礼,连一向看不上三皇子的永昌侯,也不情愿地做了下表面文章,随便躬了下身子。抬头,却见萧文君稳如泰山般的立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 只一瞬间,永昌侯就将所有知道藐视皇室的下场,想了个遍,阴恻恻道:“萧文君,见到三皇子为何不下跪,你是想亵渎皇权吗?” “永昌侯你自己腰杆弯了,还不许别人腰杆直?”萧文君讥诮道:“三皇子与本郡主皆是从二品官身,我为何要下跪?” 永昌侯被怼得一呛,视线在宇文曜和萧文君身上来回扫了两遍,连他也发觉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古怪。不禁暗骂自己,我又惹她干甚。 闻言,宇文曜面上的温润有瞬间的凝固,刚才不是错觉,萧文君对自己,是真有敌意,好像还不浅! “诸位不必多礼,本王也只是路过,见此处甚是热闹,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又是文渊坊出了事。”宇文曜很快调整好状态,笑容和煦道。 “三皇子慎言,文渊坊自开业起,可从未出过问题,不过惹到宵小眼馋,总过来寻衅滋事。”萧文君语气冰冷,“要说出问题,前段时间,陈记胭脂铺出现了三十多例过敏症状,您没见着?” 这是在说他瞎啊,还是在说他拉偏架! 围观的百姓满是不可置信,张开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兰陵郡主火力全开,怼天怼地,现在连皇子都不放过了? “你怎能如此和殿下说话!”景炎忍不住呵斥道,连着上一次被揍时憋的怒气,“殿下可是郡主的未婚夫,夫为妻纲,郡主行事莫要坏了章法!” “你家主子,这么教你说话的?”萧文君斜眼看着景炎,几个闪身过去,一掌将他扇飞:“你要记得,你不过是你主子的一条狗!” 到此时,宇文曜才正眼看向萧文君,刚才萧文君动作太快了,自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景炎当面被打,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摔在地上的景炎,一脸血站起身来,朝着地上吐了口血沫,白花花的两颗牙齿滚了出来,可见她下手之狠! 永昌侯此时才知道自己是踢了一块多硬的铁板,公开场合连三皇子面子都不给,自己又能算个什么?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既然郡主自有想法,本王也不便帮衬,只希望你二人同为我大齐子民,莫要伤了和气!”宇文曜不动声色地说道,从表情上,竟看不出一丝生气,但袖中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在外面等得早已有些不耐烦,永昌侯进去了许久,都只是打嘴仗,根本没有见真章,一个有用的证据都拿不出来,自己若再不过来推一把,天黑了戏都演不完。 “切!”萧文君早就知道,宇文曜的这些小把戏,一脸的不屑。 “既然兰陵郡主如此深明大义,那我们继续!”永昌侯生出一股狠劲,但今日之势,已是退无可退! “永昌侯,为了表示您的公正严明,文渊坊和陈记胭脂铺,都搜一遍如何?”萧文君淡淡道。铺垫的差不多了,可以进入正轨了。 闻言永昌侯也是一喜,没想到萧文君会真的答应,“就近先搜文渊坊?” “可以,但本郡主有一个要求,双方各出一队人,互相监督,一起搜查!”萧文君又坐回太师椅上。 若是最开始萧文君提出这等要求,永昌侯肯定是不会答应,哪有官兵搜查,百姓在旁边监督的道理,但从进门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旁边虎视眈眈盯着的三皇子,他不得不咬牙应下。 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三皇子真的只是路过,肯定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缘由,自己一定不能被他抓到错处! “好!就依郡主所言!” 章节目录 第67章 到底是谁在自取其辱 文渊坊的大堂中静寂得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永昌侯呼吸粗重,眼底闪烁着隐隐的兴奋。 宇文曜也同萧文君一般,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脸上恢复了温润舒朗的笑容,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萧文君仅是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言语。 约莫一炷香过后,后堂响起脚步声,衙役和铺子里的伙计鱼贯而出,永昌侯沉不住气,率先站起来,伸着脖子循声望去,两队人手中都捧着册子。 “可曾搜出什么?”永昌侯的目光落到册子上时,眼睛大亮,抢先问道。 “回侯爷,文渊坊里所有带字的都在这里了。属下翻了几遍,确实看见有一份纸质、字体和您手中差不多的契书。”搜查为首之人大声回禀,他也未想到,事情能如此顺利。 回想起刚才自己在翻账册时,无意中发现里面夹了一张对折几次的文书,文渊坊伙计那惊讶和见了鬼的神情,心中便是更加笃定了,是以并未将那文书展开,就兴冲冲地向永昌侯邀功。 “萧文君,证据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永昌侯大笑三声,似要把今日来憋屈的郁气一扫而尽,此刻他更像是豪赌之后险胜的赌徒,面色潮红,眼底尽是疯狂和兴奋! “从本侯进门之前,你便仗着自己的身份胡搅蛮缠,阻挠官府办案,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京都撒野!不过是兰陵来的乡野丫头,有几分武功就敢耀武扬威!” 想到还躺在床上的女儿,永昌侯不禁心又揪疼起来,“我侯府娇养了十几年的小姐,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你个毒妇,竟敢把她打得下不来床!” 说着说着,竟真的哭出来几滴眼泪,永昌侯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却不小心碰到了额心的大包,疼的他一阵抽气,心底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殴打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宇文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勾,忽感到有一束冰冷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对危险的直觉,已救过他多次。 他抬眸望去,大堂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永昌侯吸引,没有人看向这边,而刚才那道犀利的眼神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遇到过? 只看了宇文曜一眼,萧文君就淡淡的收回视线,她太了解他了,刚才嘴角勾起的弧度,正是他得意时的表现。 永昌侯慷慨激昂地咆哮了一阵,众人却是没有什么反应,连着他带来的官员衙役,脸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形容,是鼓掌好,还是跟着哭更好? 见状,永昌侯只好悻悻作罢,转头一看,萧文君竟还在坦然自若的坐着喝茶,他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了,便伸手一指,“来人,将此女抓起来,带回衙门!”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这下集体懵逼了,这场戏走向不对啊,被劳什子侯爷压着骂骂咧咧许久,郡主竟然没有回怼半句。 他们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火气,眼看着要被抓了,竟还没有动作,难道兰陵郡主就没有啥后招了? 隐藏在人群中的王九渊,此刻也是心急如焚,文君一向谨慎,连父亲都夸赞过她有不输男子的谋略,怎么会落到如此粗浅的陷阱里。 莫非是因为宇文曜?这厮来了之后,明显感觉文君的气息有短暂的迟滞,且从此时开始事情才有了变数,真恨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王九渊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能,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正欲向大堂飞去,却是听见明修兴奋地在他耳边说道:“主子,郡主要开始了。” 只见,一群衙役形成了半个包围圈,手持水火棍两两交叉,小心翼翼的向萧文君靠近,越是往前速度便是越慢,短短十几步路终有尽头。 在离坐在太师椅上的少女一丈远时,她终于有了反应,抬眸一个眼锋扫向衙役,他们只觉被下了定身咒一般,脚步似千斤重再难抬起。 紧接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她手中的茶盏像长了眼睛一般,直碎在了他们脚边,瓷片四溅,这几人如惊弓之鸟,顿时吓得倒退三步! 见此,永昌侯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但心中却得意至极,萧文君这是没招了,竟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那也要看本侯答不答应。便指着己方身手最好的几人道:“你们上,务必拿下此女!” 啪啪啪! 掌声突兀的响起。 萧文君竟带头鼓起掌,看得大堂中的众人皆是一愣,反倒是外面的百姓激动得跟着鼓起掌,就说兰陵郡主怎么会没有后招。 “侯爷果然威风!”萧文君的声音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那是当然,对付你这种人,定然不会手下留情的。”永昌侯冷哼一声,“证据确凿,你还能狡辩不成?” “契书是谁找到的?”萧文君不疾不徐的问道。 “我找到的。”被点了名的都头硬着头皮答道,此刻这契书还在他手里捧着呢。 “在哪里找到的?” “在文渊坊存放账本的地方。”都头抹了把额角的汗珠,仅仅是几句简单的对话,对方的气势都难以招架。 “念出来听听。”萧文君加重了语气。 话音落下,大堂中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萧文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难道是接受不了失败,傻了不成? 都头苦着脸看向永昌侯,不知该如何办。 “本想给你留点面子,简直自取其辱!”永昌侯见她还不死心,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索性成全她,“念!有我给你撑腰!” “本人,周安,现任职于京都城内地安门外大街陈记胭脂铺……” 念到一半,发现不对劲,瞳孔便是一缩,只觉得手中的东西如烫手的山芋,更加不敢念,只支支吾吾的,疯狂地朝着永昌侯使眼色。 身为户部官员,永昌侯对契约书的格式可谓非常熟悉,但还是拿出女儿给他的契书,对比着看,是以根本没有注意到都头的眼色,只等着他接下来念及的内容。 “侯爷让你念,就大声念出来。”萧文君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怂恿道。 章节目录 第68章 步步为营 “念!”永昌侯却是发现,都头手中契书里的内容,竟和自己这份有几个字的出入,但现在已经架在火上,无路可退了。 “今实名举报陈记胭脂铺,伪造凭证,虚报收入,偷逃税款,十年总计白银三十万两。”都头一咬牙,颤声念了出来。 “举报永昌侯借胭脂铺之名,洗黑钱,大额不明账目流入流出,十年总额高达一百五十万两!” “以上内容,句句属实,有内账为证,账本就藏在城郊西边三里外土地庙中……” “别念了!”永昌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阵暴戾,抢过都头手中的状纸,撕个粉碎! 刚才所念,并非契书的内容,全是永昌侯府受贿贪污的丑闻,此事变化之快,数额之大,满堂皆惊! 大堂众人却忘了阻止永昌侯癫狂的行为,等到反应过来时,状纸已被永昌侯吞下腹中。同样也没人发现,宇文曜身后一抹黑影,快速掠了出去。 永昌侯因为他的得意自满,栽了个大跟头。整个大齐,都知道户部油水足,没想到永昌侯竟是这般猖狂! 但到底是谁,能拿到如此隐秘的资料,要知道,任何一位官员,都会将这种事瞒得死死的,不是最心腹的手下,是没办法接触到一丝一毫。 永昌侯顾不得思考这么多,今日定是被人设了局!他环顾四周,满是怨毒的目光在宇文曜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到了萧文君身上。 “你耍我?” “东西是你主动要找的,搜查的也是你的人,怎么变成我耍你了?”萧文君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这,这状纸上所说,都是假的!到底是谁要污蔑本官?”对上萧文君的目光,永昌侯竟冷静了下来,不过是个女娃,状纸已被自己销毁,现在便是死无对证! “是吗?你以为本郡主只准备了一份大礼?” 萧文君又击掌三声,贺泓便如鬼魅般出现,手里还捧着一叠状纸,正是昨晚连夜誊抄的几十份,不消多说,分发给了在场的官员和围观百姓。 “永昌侯,证据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萧文君将这话又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永昌侯。 “住手!住手!” 永昌侯急切的想要阻止,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阴沉着脸的三皇子在此,让他偏体生寒,眼前一阵阵发黑。此次准备得如此充足,没承想却是进了别人的圈套。 “侯爷,这么多份,就算是能吃完,也会要噎死的。”拱火大师春夏,阴阳怪气道。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永昌侯在官场勾心斗角了多年,却未曾想栽到了一个来京都不过数月的女娃手上,不甘、愤怒、疯狂的情绪撕扯着他仅存的理智,“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忽然,一阵喧哗! 在永昌侯快扑到萧文君面前时,宇文曜出手了,他身法快如闪电,大手抓住永昌侯的腰带往后一拽,在萧文君脚快踢到永昌侯身前,两人已后退三丈。 “侯爷,不要犯糊涂,此事大理寺还未过审,并不算有定论!”宇文曜沉声说道。 呆滞中的永昌侯,这时才感觉全身的血液一点点回流,刚才那一瞬间,萧文君的杀气太过浓烈,短短一息,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个来回。 “谢三皇子相救!”永昌侯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宇文曜,刚才自己确实太过冲动,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 “侯爷不必多礼,本王身为皇子有监察之权,职责所在,还请侯爷和本王走一趟。”宇文曜没有理会永昌侯的示好,反而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整个大齐都知道,皇子的监察之权,不过只是文书上的摆设,多年来从未有皇子使用过这项权利。 上一秒才略微安心的永昌侯,又被宇文曜整破防了,“我乃朝廷命官,就算皇子有监察之权,没有文书,你们不能抓我!” 说着又一指萧文君:“本侯被奸人所害,是她,就是她设的圈套!” 看着永昌侯疯癫的样子,宇文曜轻轻皱眉,想到从兰陵传来的那些风言风语,以及在京都闹出的一件件事情,萧文君看似莽撞霸道,仔细想来,发现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步步为营! 宇文曜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萧文君的可怕之处,他对她还是知道得太浅,仅仅从几份情报,就能将一个人了解得透彻,确实不太可能。 原本自己藏了一份契书在文渊阁,只要能搜出来,无论真假,永昌侯都会让它坐实,这样便能将萧文君陷于难处,那时自己挺身相救,获取萧文君的信任。 至于永昌侯,依着萧文君的脾气,被冤枉后肯定大打出手,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再拿出周掌柜的证据,证明萧文君的清白,顺势将永昌侯带回大理寺。 如此精妙的计策,没想到萧文君早已看出端倪,将契书掉了包,反而设计了今天的这场大戏,就连自己也被她算计了进去,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想到此处,宇文曜心中更加阴沉,这种脱离掌控的事情还从未有过。所以他刚才才会主动出击,不惜暴露出一些自己的实力,也一定要将永昌侯亲自拿下,打乱萧文君的布局。 文渊坊内发生的事情,一幕接着一幕,应接不暇,百姓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却不知有谁起了个头:“三皇子公正严明,为民除害!” 接着就有一大群人跟着喊起了口号,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而宇文曜只整理了一下袍袖,继续端着那一副优雅清贵、温润如玉的做派。 萧文君在一旁冷眼瞧着,宇文曜真是一点没变,曾经的自己是如何瞎眼才把他当成世间不灭的月光,这般虚伪作态,比阴沟里的臭虫还要恶心百倍,多看一眼就爆炸! 正在此时,那抹黑影又回到了宇文曜身侧,在他耳边低声道:“有负殿下所托,属下没有在土地庙找到内账,看痕迹应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萧文君!”宇文曜眼眸寒光闪过,在牙齿中挤出几个字。 章节目录 第69章 捷足先登 只片刻,宇文曜就冷静了下来,内账不过是凭证之一,而永昌侯目前精神已然崩溃,只要将人带走,稍加审讯,也能达到目的,只是稍微麻烦了些。 宇文曜平静的眸子,扫了一眼满脸狰狞的永昌侯,目光就往他身后的官员看去,这些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虽然是永昌侯带来的人,但效忠的还是宇文家的江山,此情此景,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今日之事,已十分清楚,户部侍郎假借例行公事之名,实则为栽赃陷害兰陵郡主。”宇文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继续道。 “至于从文渊坊搜出的状纸,因涉案金额巨大,本王亲自将人拿下,将此事上奏父皇,如若永昌侯贪污属实,朝廷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诸位大人,还有何补充的?” “三皇子明鉴,我等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一众官员皆松了口气,剧烈的惊喜涌上心头,早就听说三皇子贤德,与世无争,出了这等纰漏,还是和风细雨,没有降罪。 “下官还有些公事,就先行告退了。”众官员如蒙大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宇文曜此时哪里有心情管这群小喽啰,永昌侯才是他要抓的最大的鱼,见事情已经结束,宇文曜命侍卫压着永昌侯,一起出了文渊坊的大门。 站在大门处,宇文曜突然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萧文君,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失落的神情,而是没有任何情绪,眼神平静的回望他。 他心下一突,莫非自己将人带走,也是她算计好的? 大门外的百姓早就等得急不可耐,见人一出来,准备好的烂菜叶子、果皮就往永昌侯身上招呼,边扔边骂道。 “打死你这狗官!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永昌侯府没一个好东西,巧取豪夺,连老百姓糊口的家伙事都不放过!” “这等祸国殃民、贪赃枉法的狗官,就该杀了谢罪!” …… 民怨沸腾,也不过如此! 而在永昌侯身旁的人也跟着倒了霉,一枚裹着劲风的臭鸡蛋,不偏不倚的直往宇文曜面门砸去,场面太过混乱,他避无可避,只能勉强侧头,险险躲过。 跟在他身后的景炎,没有看到前面的状况,与臭鸡蛋来了个亲密接触,鸡蛋瞬间炸开了花,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气味直冲鼻腔,险些没有绷住,当场呕吐出来。 宇文曜也忍不住皱眉,看向臭鸡蛋来时的方向,却并非察觉有何不正常的,果然是些泥地里打滚的刁民,如此没有教养! 他心中已然恼火,但面上却是不显,温和地对景炎吩咐道:“找辆马车过来,将人塞进去。” 又吩咐跟来的官员道:“将陈记胭脂铺和永昌侯府封了,等候朝廷的指令。” 原本内心忐忑想要一哄而散的围观群众,见三皇子不仅没有怪罪他们,反倒是有条不紊的下达一条条命令,更加钦佩起宇文曜的气度来。 而隐在人群中的王九渊,又拿出一枚臭鸡蛋正欲扔出,却被明修及时阻止了。 “主子,您何时成了小孩心性,兰陵郡主都没有阻止,您这是作甚?” 王九渊自知理亏,便不作声,但心中不免愤愤:装腔作势的伪君子。 宇文曜就这般,带着一行人快速离开了。 妇人们最爱八卦的不过是勋贵之家后宅之事,但贪官落马,自古以来就是老少皆宜的新闻。 是以,百姓对永昌侯被带走的事情,津津乐道,甚至一个月后,这件事的热度都未曾减下来,直到另一件更震撼的事情发生。 马车行到半路,原本骑马的宇文曜也上了马车。 车里只永昌侯一人,他脸上的疯狂、狰狞之色褪去,瑟缩的躲在角落里,配上他惨白如雪的脸,看上去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宇文曜进来时,只见角落里的老者,浑身挂满菜叶、蛋液等污秽之物,眼神呆滞,毫无人气。 其实永昌侯也才到不惑之年,且多年来都是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着,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绝对称不上老者。 “永昌侯?”宇文曜有一刹那的愣神,心中唏嘘,不过朝夕之间,同一人变化竟如此之大,差点认不出了! “此事还有转机,不必过早丧志。” 良久后,角落里的人依然一动没动,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侯爷,你不想陈小姐也出事吧?”见他如此不配合,宇文曜也逐渐失去耐心。 终于,永昌侯有了反应,呆滞的眼睛骤然通红,猛的窜了过来,伸手就要抓向宇文曜前襟,“你敢动我女儿试试!” “侯爷犯下此等大罪,抄家流放都是轻的!”宇文曜忍住从永昌侯身上传来的恶臭,两指疾点。 被点中胳膊的永昌侯,顿时泄了力。 马车空间窄小,这才堪堪止住了他伸过来的爪子。 “侯爷要是还想留条活路,就好好配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只要进了大理寺的门,后面的事情本王就管不了了!” 原本宇文曜是计划大理寺直接来拿人,后来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过来更稳妥,萧文君太彪悍了,不一定会卖大理寺的面子。 “直接去大理寺?” 大理寺不属六部管辖,是独立运行的部门,直接对皇帝负责,也是大齐王朝最高的司法机构。 “三皇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用你所有的身家,换陈小姐安稳一世!” …… 马车快行至大理寺门口前,沉默了许久的永昌侯突然开口道:“三皇子几次在我父女面前煽风点火,就是等了这一天吧?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与萧文君联手。” 闻言,宇文曜并未回答,只淡淡笑道:“侯爷,快到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事情已经谈妥,也不打算解释,他与萧文君并未联手,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罢了。 马车停了下来,宇文曜潇洒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听到外面尖细的嗓音响起。 “圣旨到!” 车内的人皆是一愣,宇文曜尴尬的收回手,从容的下了马车,跪伏在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脑中已经想了许多,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地点,突然来了圣旨? “皇上口谕,永昌侯直接押送至刑部,此案由刑部全权负责。” 章节目录 第70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车内的人皆是一愣,宇文曜尴尬的收回手,连忙下马车,迎了上去,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脑中已经想了许多,为何这个时间、地点,会突然来了圣旨?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安公公。 安公公本是个孤儿,自小便跟着当今皇上一起长大,是皇上最信任的贴身太监,就连名字也是皇上赏赐的。 众皇子都想要将他收买,却无人得手。萧文君却是知道,上一世皇上驾崩之后,安公公自缢在自己的寝室之中,追随皇上而去,可见其忠心! “安公公,今日怎么劳烦您的大驾?”宇文曜说话,显得极其谦卑,普通传旨一般都是传旨太监高公公宣读,而高公公正是他的人。 “众人听旨!”安公公并未理会宇文曜的搭讪,满脸肃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手中拂尘扬起,众人立刻噤声,跪在地上。 宇文曜眉眼间阴郁闪过,这阉人仗着得宠,竟敢当众下自己面子,僵持片刻,才跪了下来。 “皇上口谕,永昌侯直接押送至刑部,此案由刑部全权负责。” 跪在地上的宇文曜,心中思绪万千,口谕从皇宫送到大理寺,少说也要一个时辰,而今日发生之事,从开始到现在,最多也就一个多时辰。 突然回想起临走前,萧文君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心中蓦地一惊,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大理寺门口会有圣旨拦截。 可为什么她那么笃定是大理寺,而不是其他地方?还是说,其他的衙门口也有拦截的内侍,不对,父皇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何况还是安公公亲自来传旨! 如此想来,萧文君当真可怕,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和谁联手,难道比自己这个未婚夫关系更加牢靠? “三皇子,起来吧。”安公公捏着嗓子,提醒了几句。 宇文曜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袖中拿出一个钱袋悄悄塞了过去。 “三皇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安公公在来之前,就受过提点,毫无压力的接过钱袋。 “秋季干燥,本王意思意思,请安公公喝茶。” 安公公捏了捏钱袋的分量,皱眉道:“三皇子有点不够意思。” “里面都是黄金。”宇文曜暧昧的笑道。 闻言,安公公面上这才浮现喜色。 “公公可知,今日父皇这道口谕为何如此突然?” “皇上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怎敢揣摩,不过王阁老今日进宫了一趟,不久后圣上就下了这道口谕。” 几人笑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安公公就拱手告辞了,“奴才还有要事,这就先走了。” “侯爷,走吧!”安公公恢复严肃,示意身后的侍卫过去拿人。 跪在地上的永昌侯,身体骤然绷紧,惨白的脸上堆满了慌乱和绝望,眼睛不住地瞟向宇文曜,刚才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吗?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了? 永昌侯心中清楚,圣旨已下,便没了转圜的余地,现在这番举动只想做最后的挣扎,把宇文曜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刚才的情形他也看到了,三皇子暗地里花样再多,在皇帝面前,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只一个口谕就打回原形。 两名侍卫应声而出,步履矫健地走向永昌侯,一人一边,左右架起,只挣扎了片刻,便没了力气,此刻他才真实的感到了恐惧。 安公公领着众人,架着如死狗一般萎靡的永昌侯,扬长而去。 看着安公公等人远去的背影,宇文曜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眼中的寒意犹如实质,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萧文君!” 他连大理寺的门都未进去,就回了自己的郡王府。 回到书房,接连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以及低沉的男子咆哮之声,往日挂在宇文曜脸上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萧文君戏耍,纵使宇文曜心思深沉,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良久后,站在角落的景炎,看着面前男子发泄够了,出声劝慰道:“殿下息怒……” “息怒?如何能息怒!”宇文曜瞪眼看向景炎,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 对上他杀人般的目光,景炎吓了一跳,口中劝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从未见殿下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从未见主子吃过这么大的亏,从头到尾,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屋子里静了下来,宇文曜深吸口气,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沙哑道:“本王刚才失态了,景炎你……” “属下不敢!殿下,永昌侯之事,没有办法了吗?”景炎眼中露出喜意,殿下一直都是冷静自持之人,是以忙堵住他道歉的话语,提醒他眼下重要的事情。 “父皇既已下旨交给刑部,刑部是五皇子的人,此事摆明了偏心老五,我们是插手不了。只是萧文君是如何搭上王阁老的线,是因为王九渊吗?” “难道就由着他们口中夺食?好在周掌柜那里吐出来几万两银子,也能暂时应付一阵了。” “还能怎么办?我要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一想起自己为成大事,打点上下都需要银子,宇文曜又有些头疼起来,最近的花费已经超额太多了! “回殿下,兰陵郡主和王阁老的公子此前并无交集,几月前王公子去了兰陵,用的是萧世子的名义去拜访的兰陵王府,之后便一起回京。” 景炎停顿了一会,抬眼观察了下宇文曜的神色,继续道:“在就是一行人因故在神都停留了好些日子,具体发生了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宇文曜没有如景炎预料那般,再次大发雷霆,而是闭上眼睛,语气有些萧瑟落寞。 景炎在书房门外守了一夜,都没有见宇文曜出来,屋子里的灯也亮了一整晚。 宇文曜就这样,枯坐到了天明。他想通了许多事情,也有许多事没有想明白。 或许萧文君一开始,目的就是拉永昌侯下马,至于自己突然从中插手,反倒是给她行了方便,可笑自诩算无遗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文君对自己无端恨意,又是从何而来?可笑自己还曾因为王九渊有过醋意,虽然他并不喜欢她,但就算是自己不要,也不允许其他男人和她走得近。 但不管如何,他与萧文君,已是敌对,无法改变! 接下来的几日,弹劾永昌侯的折子像雪花一般,飞入乾清宫,把御书房的桌案都堆满了。 王阁老这方,下手迅速,一环环扣下去,户部来了一次大换血,塞进去了不少自己人。也如萧文君所料,抄家所得充盈国库,缓解了不少财政压力,赢得龙颜大悦。 不到一月,永昌侯府彻底从京都消失了。永昌侯府的覆灭,在朝堂上掀起了腥风血雨,人人自危。而百姓这边,则是大快人心。 章节目录 第71章 这个女娃,有点意思! 微凉的秋风吹落枝丫上的黄叶,一轮残月挂在天边,夜幕下巍峨壮丽的皇宫,也陷入了沉睡,只乾清宫还亮着灯火。 “陛下,夜已深了,这段时间,陛下龙体欠安,太医嘱咐陛下多加休息,可千万保重啊。”安公公一脸心疼地提醒道,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直言的,在大齐恐怕只有他一人了。 “咳咳!安世!永昌侯去了刑部多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皇上眉头紧锁,这几日,弹劾永昌侯的折子像雪花一般,飞入乾清宫,把御书房的桌案都堆满了。 但大多都是空穴来风,没有真凭实据,皇上也不想轻易治罪,以免寒了众大臣的心。 “回陛下,奴才刚才问过了,还没消息。”安公公得知,这永昌侯到了刑部,不知悔改,满口叫冤,想来一时半会难有进展。 “安世!有话直说!”皇上立刻明白了安公公的欲言又止。 “陛下,永昌侯只怕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安公公诚惶诚恐地答道。 “罢了!对了,今天传旨的时候,三皇子那边,可曾有什么异象?” “回陛下!奴才按照陛下的指示,故意不理会三皇子,但他仍旧是恭谦谨慎,不过……” “不过什么?”皇上微微皱眉,宇文曜向来不管朝堂之事,不知怎么,最近倒是越来越醉心于此,不免心生狐疑。 安公公从袖袋掏出一个荷包,正是宇文曜下午塞给他的:“三皇子向奴才打听了消息,问奴才是谁禀告了陛下永昌侯的事。” “你都说与他听了?” “按照陛下的指示,奴才据实告诉了三皇子。” “嗯,朕看完这些折子就睡。”皇帝沉吟片刻后,说道。 安公公叹了口气,重新点燃了几支蜡烛,换了一盏茶水,做完这些后,如往常一般安安静静地退到了皇帝身后。 …… 正当朝堂与刑部僵持不下时,萧文君亲自将永昌侯的内账送到了刑部,刑部的人迅速将此案了结。 顺藤摸瓜,查出永昌侯挪用国库专项银子三十余万两,行贿高达一百万两,受贿更是高达三百多万两,还有绫罗绸缎、奇珍玉石、古董字画不计其数! 不由得他们不尽心,朝堂上每天都在为这事,吵得和菜市场一样,皇上嘴上虽然没说,但安公公一天派人过来问几次话,只要不是蠢的,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案子一经查实,朝堂上只安静了两天,便又吵得不可开交,户部如此大一个肥缺,都想换自己的人上去,皇帝对此却并不着急,好似任由他们先闹。 乾清宫养心殿。 一身明黄常服的皇帝闭目侧躺在榻上,安公公随侍在跟前,替他揉着发疼的额角,这几日上朝,被大臣们吵得头疼,这些人哪有饱读诗书,知文达礼的样子。 “陛下可感觉好些了?”安公公轻声问道。 “唔!那日王阁老提到的萧文君,是哪位公卿家的贵女?” 安公公眼皮一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立马反应过来答道:“萧文君乃是镇西大将军萧道远嫡女,陛下您亲封的兰陵郡主。” 并未如安公公预料那般,表现出不喜,皇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良久后,安公公都以为皇帝睡着了,威严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萧道远骁勇善战,征战沙场多年,竟落得个尸骨无存。” 那声音中有叹息,也有落寞。 安公公心思一转,接着道:“前些日子,萧老太君也去了。” “噢?朕记得萧道远还有个儿子在京都?”皇帝坐直了身子,眼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回陛下,萧文清萧质子来京都二十年了!”安公公忙站起身来,为皇帝整理衣袖,低头道。 “是该放他回去了,就封个县公,让他回兰陵守孝罢!” “是!”安公公心下吃惊,萧文清在京都二十年,除了刚来京都的时候,皇帝问过几次,便没再提起。不想今日竟会借着萧文君的名义,再次被皇帝想起。 只是妹妹都是郡主了,大哥竟只得了个县公,萧家的王爵,怕是难了,也不知被皇上想起,是福是祸。不过这等大事,也不是他这个做奴才的该思考的。 “萧文君!”皇帝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手指摩慢慢地挲着珠串,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 安公公见状,心跳的厉害,熟悉皇帝的人都知道,这是对人起了兴趣,不禁吓得把头快低到了胸口。 安公公惊疑的样子被皇帝收在眼底,却并未有所表示,只是接着道:“身为女子,萧道远竟取了萧家男丁的‘文’字与她!” 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安公公闻言,更不敢回话。 “朕记得三皇子和她的婚事,还是朕亲下的旨。”皇帝也没想着安公公会接话,天马行空的继续道。 “陛下记性真好,十几年前的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安公公心下又是一突,几番下来背上的冷汗已浸湿了衣裳,摸不透皇帝此言何意,但还是顺着话笑着恭维道。 “你这只老泥鳅!”皇帝瞟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句,“这个女娃,有点意思。” 安公公更加迷惑了。 朝堂上吵了多日的事情,终于在中秋宴的前一日,有了结果。 王阁老这方,下手迅速,一环环扣下去,户部来了一次大换血,塞进去了不少自己人。也如萧文君所料,抄家所得充盈国库,缓解了不少财政压力,赢得龙颜大悦。 不到一月,永昌侯府抄家灭族,彻底从京都消失。永昌侯府的覆灭,在朝堂上掀起了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而百姓这边,则是大快人心。 经过“永昌侯案”,萧文君的名声在京都远远传开了,消息同样也传到了后宫。 自古深宫多寂寞,她们羡慕萧文君活的如此潇洒恣意,杀伐果断,不禁也对她生出几分好奇来。 尤其是王贵妃,之前在侄子口中听说过萧文君的名字,当时不甚在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有多大的本事,不想竟真让人刮目相看,王阁老在前朝的实力越强,自己在后宫地位也就越稳固。 最终,宇文曜在这件事上,没讨到半点好,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户部那边连半个人都没有插进去,此时的他和王阁老相比,实力还是悬殊了些。 章节目录 第72章 没良心的小妖精 一场秋雨一场凉,京都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了丝丝凉意,薄薄的日头才斜斜的升起,地安门外大街上,已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穿街而过。 这些日子,萧文君也没有闲着,将文渊坊重新做了布局。 因着陈月兰的胭脂铺位置更好,京都没有人敢接手,她便盘了下来,开了文渊坊的分店,取名“京都丽人”,把文渊坊本店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与王九渊商量了之后,老店扩充左右几间铺子,名字不变,但改成了会员制,重新装修升级,只接待老顾客,不再对外开放。 原来的大堂分割出两间套房及一间宽敞的会客室,后堂也做了调整,所有装修规格比照着高门大户小姐夫人的屋子,起居物事一应齐全,甚至还有棋盘、书籍、乐器以供客人打发时间。 最重要的是,经历了永昌侯府几次入门寻衅,老店和新店都设置了前后门,老店甚至有两条独立互不干扰的交通路线,这是学着王九渊在兰陵明月楼的布置。 老店装修得清雅别致,无闲杂人等出入,用脚趾头想,款待的对象非富即贵。 明日就要重新开张营业,萧文君在文渊坊巡查最后一遍。走到她给自己留着的独立书房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春夏,秋冬你们先下楼去会客室等我,我整理完账册就下来。” 两个丫鬟抿嘴笑着应是,她们也远远瞧见一抹红衣身影正往自己这边而来,不是王公子是谁。 瞧他们两人的神色,萧文君就猜到在想些什么,红着脸不自然道:“还不快下去。” 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萧文君装作若无其事的推开房门,手刚刚触及到门扇,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腰间蓦地一紧,一个转身,两人就滚进了屋内。 啪嗒一声,门从里面上了锁。 萧文君背紧贴在门上,身前被男子高大的身形覆盖,前后的去路都被堵死,娇软的身躯被他牢牢固定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 “阁老说的没错,你还是这般不稳重。”萧文君面含羞意,嗔了王九渊一眼,眸中的风情含娇带媚,顿时让他心中如猫儿挠过,真是要了命。 “嗯!”唇边溢出的尾音萦绕,不自觉地带了些魅惑。“在你面前,我着实稳重不了。” 从回京都后,她就一直忙着文渊坊的事情,而后就是那不长眼睛的永昌侯府上门闹事,他已经许久没有和她这般亲近了,这才急切了些。 话音一落,屋内的气温似乎又上升了几分,两人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别乱动!”王九渊气息不稳,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鼻尖萦绕着少女的芳香,再被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撩拨,早就有些心猿意马。 一想到宇文曜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心中的醋意便是疯狂上涌,顺着血液流到大脑,连着理智都要失去了几分。 萧文君愣了一下,抬眼便对上了他温柔似水的眸子,还有眸底极力压抑的晦涩,令她心跳慢了半拍,放在他胸前的玉手,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细窄的腰身。 这个举动无疑是对他的邀请,那双小手似着了火,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顺着皮肤,霎时间燃遍全身,连着残存的理智也灰飞烟灭。 王九渊的眸子瞬间染上绯红,对上少女氤氲着雾气的凤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像是一簇火苗,腾地,点燃了满室的旖旎,空气中氤氲着两人才有的情愫。 有什么东西,在两人脑中炸开。 他的目光再往下就是她饱满诱惑的朱唇,真想咬一口尝尝滋味,这般想着便这般做了。 “文君……”他俯下身来,呼吸急促,吻上了她的唇,不再是浅尝辄止,也不再如山寨那晚彼此的撕咬的救赎,而是岁月静好,温柔的,一步一步攻城略地。 他的吻铺天盖地,她的眉心,她闭着眼睛轻颤的睫毛,一路向下,修长的玉颈…… “九渊……”萧文君被他吻到动情处,唇瓣溢出细碎的声音,娇躯更加酥软,若不是腰间有力的大手,只怕便要顺着门扇滑落到地上。 良久,直到大脑传来极致的眩晕,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终于两人气息渐稳,萧文君才暗骂自己定力不够,想抽回手整理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裙,许是因为太过慌张,不小心触及到不可言说之处,刚降下来的温度瞬间又升了上去。 “嘶……”王九渊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眸中的欲色更浓,额角浸出细密的汗珠,却是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萧文君飞快的缩回手,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刚才接触的那一下,出乎她意表的满意,不愧是她选中的男人,人长得美,而且还很有料! 他低头看着做了坏事反倒一脸坦然的少女,心中熊熊燃烧的野火也渐渐熄灭了,直至那一处安静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无奈又好笑的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骂到:“没良心的小妖精。” 这一句来得没头没尾,但两人都知道其中的深意。 又过了许久。 “你麻不麻?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萧文君眨眨眼,眸中带着狡黠。 “嗯,你扶我去那边坐下。”王九渊无奈的叹气。 话刚说出口,两人又想起在戏园子里的那一幕,只不过这次腿麻的成了他。 两人坐好,王九渊伸手揽住少女的腰身,将她抱在腿上,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没有再生出其他的心思,两人难得单独相处,他只是纯粹地想离她再近一些。 “文君,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在宫里的贵妃姑姑?”王九渊把玩着她的青丝问道。 “嗯,怎么了?”少女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开口。 “其实我小时候,姑姑很是照顾我,只是进宫后就不常联系了,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萧文君记得上次提起王贵妃的时候,王九渊支支吾吾的说他们关系不亲近来着。 “我今日过来,其实是受姑姑所托,她在后宫听说了你的事情,想来见见你,而且还听说你这里的药妆不错,过几天想来文渊坊试试。” “你尽管放心,我亲自去接。” 外面传言嚣张霸气的兰陵郡主,此刻却像一只听话的猫儿,慵懒的躺在他怀中。 章节目录 第73章 兄妹话别 萧文君没有等到贵妃登门,反而先等来了皇帝的圣旨,收到消息后,一行人快步走到世子府门口迎接,看到传旨内侍竟是安公公,便觉得此事不会简单。 摆好香案。 世子府众人尽数下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寿享由天命,哀荣出圣慈,闻萧氏老太君薨逝,朕心悲痛,兰陵萧氏长子文清居京二十载,克己复礼,奉命唯谨,特赦尔归乡丁忧。” 萧文君兄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狂喜和哀痛,皇帝终于想起萧家还有一个质子,看来祖母去世了,皇家才减弱了几分对萧氏的忌惮,还真是讽刺。 总而言之,大哥能回兰陵,便是好事。 两人谢恩接旨,正准备站起来时,安公公继续道:“少安毋躁,陛下还有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兰陵萧氏长子文清人品贵重,忠本于孝,温文尔雅,群逸之才。着即册封兰陵县公,赐居兰陵祖宅,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兄妹两没有任何迟疑,端端正正的谢恩接旨。 安公公从进世子府大门开始,便开始细细观察近日来风头正盛的兰陵郡主,见其处事沉稳,进退有度,无一丝外界传言那般的嚣张跋扈,果然传言不可信。 “多谢安公公,一路劳累,还请移步花厅喝杯茶。”萧文清脸上未显出任何不满,拱手行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公公笑道:“恭喜萧县公,陛下准许您三日后启程,还请早做准备啊!” “是,谢皇上恩典,多谢安公公提点。”萧文清也轻笑道。 “喝茶就不必了,陛下那边离不了人,奴才还得赶紧回去复命。”安公公客气的拒绝。 萧文清没有强留,拿出荷包悄悄塞到安公公手中,亲自将人送出了世子府。 从始至终,安公公都未和萧文君单独说上话。回宫后,皇帝只是随意问了萧文清的情况,但安公公却还将萧文君的言行举止细细的汇报,赢得圣心大悦,夸赞其懂事。 等安公公走后,兄妹两嘴边噙着的笑意淡了下去,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 接连两封圣旨下来,如棒喝砸得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哥,恭喜你夙愿得成,终于能回兰陵了。” “三妹,莫要取笑了,大哥连王府的爵位都未保住,何喜可贺。”萧文清摇头苦笑。 县公和王爵不知差了多少级,这封圣旨下来,不知道多少人在看萧家的笑话,多少人又会暗地里踩上几脚,萧家要落败在自己手中了? 思及此,返乡的喜悦瞬间被冲淡,萧文清不禁有些彷徨、悲凉。 “大哥不必灰心,祖母曾对我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王侯爵位乃身外之物,只要人在,这些东西总有机会拿回,人不在了,一切都是枉然。” 实际上,萧文君心中也十分疑惑,前世大哥也是在祖母过世之后,皇帝下旨令其回乡丁忧,但承袭的依然是父亲的王爵,这一世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变故? 好在萧家老宅得以保留,如此看来,皇帝总算是留了两分情面,聊胜于无。 “是我着相了,萧家此时正处在风雨飘摇的境地,而我却在此患得患失。”萧文清只叹了一口气,便重振了精神,继续道。 “此次我回了兰陵,怕是没有机会再来京都了,退婚之事还没有眉目,留三妹你一人在这龙潭虎穴之地,我心甚忧。” “大哥且放宽心,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见大哥振作起来,萧文君豪气道:“大哥若是信我,便有几件要事认真与你商量!” “你我皆为萧家子孙!”萧文清说得斩钉截铁。 “大哥此去路途遥远,变数颇多,从京都到兰陵有两条官道,大哥能否绕道从晋州走,遇到山石路段更要谨慎,先派人查探后再上路。” “但如此一来,会耽误许多时间,祖母去世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兰陵守孝,已是忤逆,若再为了个人安稳,在路上龟缩前行,那便是大不敬!” “若大哥在路上出了意外,又怎么对得起祖母?”萧文君神情郑重,语气不容拒绝。 她没有在回京时,就马上和大哥商议回乡之事,就是怕大哥起疑,现在圣旨已下,诸多事情就要开始准备起来,该提醒的提醒,该商量的商量。 前世祖母去世后一个多月,大哥快马加鞭赶回兰陵,那会儿正好是夏季,连日来的大雨导致山体滑坡,恰好大哥就遇上了泥石流,因此废了一条腿! 失去了上战场的资格,只留二哥在军中苦苦支撑,奈何独木难支,在一次战役中传言被俘虏,满朝文武皆口诛笔伐,但实际上二哥杀出重围,只是真相在利益面前,显得无足轻重。 萧家男儿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 夏季遇到山体滑坡是正常的,按理秋季不会有泥石流,但就怕是人为而非意外! 而她不敢赌! 萧文清闻言就是一愣,对上萧文君似有深意的眸子,心道三妹不会无的放矢,自己多注意些也无坏处。 “大哥明白了,三妹可还有其他嘱托。” 注意到萧文清措辞的改变,萧文君只略微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大哥安全到了兰陵后,须得继续维持在京都的浪荡模样。” 看萧文清欲言又止,萧文君抬手制止继续说道。 “今年秋天收成好,兰陵周边许多州县都有多余的粮食,请大哥收拢余粮,越多越好,充盈我在兰陵留了粮仓,但此事需万万保密!而大哥伪装成纨绔,更有利于行事。” “近年来大齐灾害频发,风调雨顺之年甚少,此举只是防患于未然!” “原来三妹早已安排好。”萧文清除了心疼,更加无地自容,为了打消皇室猜忌,他空有一身抱负,在京都多年,却是一事无成。 说到底,还是瞻前顾后,顾忌太多。却没有三妹一往无前的勇气! “大哥无须内疚,萧家子孙能享受荣华,也能担得起责任,你身上的担子比我重,以后可能会上战场建功立业,还望大哥万事小心。” 听到“战场”二字,萧文清眼眸一亮,胸中豪情陡生,第二道圣旨压在他心头的郁气,骤然消散不少。 “三妹放心,大哥定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令祖母父亲蒙羞!” 章节目录 第74章 男人之间的承诺 兄妹俩还在府内说着话,皇帝连下两道圣旨的传言已经飘到了京都各处。除刚登基时,皇帝大肆封赏从龙功臣及其家眷以外,有过一府同接两道圣旨的先例,多年来再未有过。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道惊雷,在京都朝中官员,高门府邸,王侯将相耳边炸响。尤其是靠余荫世袭爵位的勋贵之家,心中的彷徨震惊无以言表,莫非是皇帝要收回爵位的信号? 上位者的细小举动,众人都会过度理解,何况是这种敏感又不符合常规的行事,更令人深思揣摩。 不过,对此事反应最大的竟是宇文曜,这两道圣旨把他打得措手不及,萧家的王爵没了,在军中的地位将会大不如前,这样对他的助力便是微乎其微了。 形势变得太快,计划也要改变,早做筹谋,寻找新的助力。好在还未和萧文君成亲,不然又会少个联姻的手段,但这也并不妨碍他落井下石。 自然这消息也传入了毓秀府,王九渊听说后,立马便往世子府而去。 顺着熟悉的道路,王九渊疾步走到后院,却见兄妹两神色如常的说着话,蓦然他心中安定下来,缓步向两人走去。 萧文清面向着来路,先看到了王九渊,目光一转,又落到了萧文君身上,“三妹嘱咐了我许多,你一人在京都又无根基,须得万事小心,也不知道王家小子靠谱不?” “哥哥放心,我从来都只依靠自己。”萧文君脱口而出,前世就是太过依靠渣男,才会惨死冷宫,今生必不会重蹈覆辙,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闻言,两个男人心中都是一突,王九渊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平静下来,他能真切感受到文君的情意,凭这一点就知足了。 “哟,妹夫来了?”萧文清恢复成浪荡公子模样,也有打破尴尬的意思。 萧文君转身,刺目的阳光让她眼睛微眯,灿烂的彩霞在他身后映成了背景,一位风华绝代的红衣公子,嘴角含笑,从容地朝她走来,倒映在她眸子里,成了一幅动态瑰丽的画卷。 一眼万年。 谁也没再说话,吃了一嘴狗粮的萧文清,也感觉到空气里流动的情意,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王兄是来与我话别的?带礼物了吗?” “嗯!听到消息我就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王九渊尴尬的笑道。 “萧家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在所不辞。”他嘴上回着萧文清的话,目光却如黏在少女身上,未移动分毫。 萧文清又是一阵心塞,“三妹,我与王兄有话要说,你去吩咐厨房加几道菜。” 虽说世子府如今不寒碜了,甚至还颇有些家底,但王九渊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也从未听说过要特别款待,显而易见就是想支开萧文君。 深深的看了眼少女离开的背影,萧文清眸中是满满的心疼,萧家的重担,也要落在这个瘦削少女的肩上。 收回目光,萧文清看着王九渊郑重道:“我萧家或许会从此落寞,你现在抽手还来得及。” “萧兄莫非以为我刚才所言是哄人的不成。”王九渊瞬间想了许多,语气更加坚定道:“我既已认定了文君,就不会再改变!只要是她想守护的,亦是我所愿!” 沉默良久,萧文清艰涩开口,“我所言皆是认真,三妹还有婚约在身,退婚之事一个不好,惹皇上震怒,抄家灭族都有可能,你身后还有王家……” “在萧家如日中天之时,或许还可以一试,而今皇上连下两道圣旨,圣心难测,王阁老也不会允许你莽撞行事。”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萧文清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时,王九渊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可以自行出籍,脱离家族。”他闭了闭眼,继续道:“既可以成全了我自己,也不会连累家族。” 闻言萧文清自觉卑劣,他这是在逼眼前之人!琅琊王氏如今正是方兴未艾,王九渊作为王家的嫡子长孙,还有一个阁老父亲,前途不可限量,不知多少大家闺秀趋之若鹜。 “王兄勿怪,是萧某小人之心,刚才所言有试探之意。”萧文清满脸欣慰,轻松了不少,继续道。 “你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作为大哥唯一的嘱托,请你照顾好文君,她只身一人,在京都无依无靠,我不放心。” “嗯!大哥请放心将文君交于我,哪怕是拼上性命,也要护她安稳。”王九渊在心中补充道:刚才所言,并非玩笑。 “臭小子,我在兰陵等你们的好消息。要是敢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我第一个不放过你!”萧文清语气轻松了不少。 这应当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吧。 此时,萧文君也走了过来,扑捉到两个男人间不同寻常的意味,只是笑道:“去花厅用饭吧,我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里脊和糖醋排骨。” “哎呀!三妹你真是偏心,怎么没有做我爱吃的?” “我又不知道大哥爱吃什么。”语气淡漠。 “连大哥的喜好都不晓得,亏得我那么疼你。” ……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压在世子府上空的愁云,被驱散了。 转眼,到了第三日。 城门口每日都有迎来送往的人们,萧文君站在德胜门外,和萧文清作最后的道别。 “大哥,出了城万事小心,到兰陵后再给我写信,这几日商议的事情,还请大哥放在心上,千万保密。”萧文君此刻与普通送行的女子无二致,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萧文君很少有磨蹭的时候,所以更能看出她此刻心中的不舍和担心。 萧文清微笑听着,他们兄妹少有这般简单温情的时刻,他舍不得打断,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再难相见。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萧文君正欲挥手告别,却听到贺泓的声音,“主子,文渊坊来了贵客!” 萧文清终于有了开口机会,展颜一笑,“我的妹妹长大了,祖母和父亲泉下有知,肯定会欣慰的。” 说罢,打马而去,没再回头! 章节目录 第75章 王贵妃的试探 一辆不起眼的青盖软轿从宫内出来,随侍的两人脚步沉稳,但速度不慢。 行至宫门处,软轿停了下来,其中面白无须的男子拿出一块腰牌,递给城门口的侍卫,侍卫接过后立刻恭敬地朝软轿内的人行礼,双手将腰牌还了回去。 出了宫门约莫三四百米,软轿停下,下来了位衣着考究的贵妇,贵妇环顾四周,眼眸一亮,王九渊长生玉立站在那里,便成了一道风景。 见状,王九渊忙迎了上去,行了个晚辈礼。 “姑姑,许久不见。” 这位贵妇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王九渊提过几次的王贵妃。 这声姑姑叫的王贵妃心情大好,原以为他会如有些迂腐的王阁老那般,将恪守君臣伦常,凌驾于血脉亲情之上,各种繁文缛节不可废。 “你这孩子,长得这般大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姑姑移步马车里。” 王贵妃轻嗯了一声,就仪态万方的上了马车,“孩子,你也上来,陪姑姑说说话。” 要是王阁老在这里,肯定会先拒绝王贵妃,再训斥一通三纲五常,最后拖着老迈的身体,小跑着随侍在车外。 王九渊放肆惯了,衣袍一撩,潇洒地上了马车。 “姑姑,先去毓秀府吗?” “不了,直接去文渊坊,此次出宫时间不能太久。” 王贵妃这才有工夫认真打量,多年来没有这般亲近的侄子,遗传了他母亲的美貌洒脱,更甚之其举止从容继承王家气度,胜过宫里的皇子王孙不知多少! 越看越是欢喜,侄儿现在已经长成了大人,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有这个福气。但想到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样子,不自觉的嘴角微微翘起。 看着姑姑心情不错,王九渊也笑道:“姑姑,我先派人通报一下,好让文渊坊的老板亲自接待您。” “不用,不让她知晓才有意思。”王贵妃这是故意的。 自古深宫多寂寞,她在宫里实在是无趣,好不容易能出宫,不想和在宫内一样,大家表面都是客客气气,内里如何总要算来算去,也想看看兰陵郡主是不是传言中那般真实。 “那侄儿陪姑姑一起去吧。”王九渊眸光一闪,就猜到她所想,姑姑一出宫就想要放飞自我,深宫多年还没有磨掉那些喜欢捉弄人的小心思? “文渊坊只接待女客,你跟着去成什么样子?”王贵妃瞪了他一眼,“你今日若是无事,便在外头等我。” 被长辈瞪了,王九渊也不觉得如何,反而笑道:“父亲知道您今日出宫吗?” “臭小子,敢威胁本宫?”王贵妃坐直了些,久居上位者的气势瞬间释放。 “侄儿不敢。”王九渊想了一下,等会儿姑姑迁怒到文君身上就不妙了,虽说以文君的脾气,指不定谁吃亏,毕竟姑姑是怕父亲的,连出宫都偷偷摸摸,文君却是敢独闯毓秀府。 再说贺泓肯定会通知文君,自己是否提前告知影响不大。 王贵妃满意地点点头,车内的气氛恢复到轻松温情,姑侄俩随便聊了些其他的,王阁老的近况,家里其他人如何云云。 很快马车就到了地方,随侍女官青寒姑姑连忙上前,小心扶着王贵妃下了马车,却是往对面的京都丽人走去。 王贵妃入了店门,立刻有丫头迎了上来,笑容甜美,礼仪标准,不过分亲热让客人觉得失了分寸,有种宾至如归的享受。 铺子给王贵妃的第一印象就不错,她心下暗赞,走到大堂,货架上陈列的物品并不多,但是摆放整齐不杂乱,看上去十分清爽,东西在精不在多,在这方天地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贵妃踱步走了一圈,也没有表示要买东西,反倒是每指着一样就要求跟着她的丫头介绍。 这一通下来,店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她知晓了个遍,而身边的丫头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微笑时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未曾变过。 这倒是让王贵妃不好发作了。 正在此时,萧文君从城门口赶回,斜倚在门框,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贵妃的故意刁难。只凭王九渊的长相,不难猜出王贵妃长得必然很美。 面前的妇人肤白胜雪,明眸朱唇,极为美艳,却因为在后宫熏染多年,久居高位,气质更是仪态万千,端庄高贵,浑身的光彩照得铺子都明亮了几分,正是印证了“蓬荜生辉”。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哼!你就是这铺子的老板?确实来晚了些,本……夫人都逛累了。”王贵妃佯装嗔怒。 “正是在下,夫人可有看到喜欢的?” 听到“在下”这个词,王贵妃微微挑眉,果真有些不同寻常,不说别的,这个铺子的装修和店员素养,在京都算数一数二的,比起宫中的宫女内官也不差多少,只是皇宫里规矩大了些。 “没有一件入得本夫人的眼,空有虚名罢了。” “此处确实有些普通,夫人不若随我去对面的文渊坊喝杯清茶。”萧文君姿态放得极低,王贵妃人品如何,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还不快带路。” 几人来到文渊坊雅间,萧文君亲自奉茶又点了香薰,王贵妃使了个眼色,青寒带着一众伺候的人退了出去。看来她对此处十分放心,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王贵妃别来无恙。”萧文君开门见山道。 “噢!几时猜到了本宫的身份?”如此直接,让王贵妃颇感意外,但并不恼,反倒是有点喜欢,不自觉的人更加放松了些。 “贵妃娘娘天姿国色,小店还未来过如此贵客,是以第一眼就猜到了。” “本宫知道自己长得美,用不着你提醒。”王贵妃撇撇嘴,刚刚还夸她和宫里的人不一样,却还是个俗人。 “是!”萧文君笑道,没想到王贵妃还有这么自恋的时候。 “娘娘,我这里有一瓶新药名曰香露水,祛除女子身上异味,尤其是对腋下效果最佳。因着是新药,还未对外出售过。” 闻言王贵妃心间一颤,她说如何得知的?这个秘密自己小心翼翼的守护了几十年,连贴身伺候的青寒都不知晓。 每逢夏季最是难熬,只能在腋下敷上厚厚的香粉,效果聊胜于无,还特别容易过敏,自己试过无数种法子,都无法根治,反而惹得那一块肌肤更加脆弱。 “与我何干!”王贵妃怒嗔,起身甩袖便要走。 章节目录 第76章 哪里来的炮灰! “我听闻娘娘您待人宽厚,为了您贴身女官的隐疾会愿意试一试的……”萧文君故意放缓了语速,尾音拉长。 前世萧文君便知道,王贵妃遭人陷害,当众被人揭开狐臭隐疾,又羞又急,躲在自己的咸福宫再未出来。 皇帝驾崩后,她被宇文曜的生母郭嫔生生折辱而死,死后草草下葬,一点贵妃的尊荣都未顾及。 王贵妃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萧文君一眼,这一眼里包含了许多的情绪,审视、警告、还有些释然。 “娘娘来了这许久,茶还未尝一口,倒是我招待不周了。”萧文君坦坦荡荡,任她打量。 王贵妃轻哼了一声,又踱回到窗边的圈椅坐下,身体往后靠了靠,雅间的环境确实让人舒服,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下来。 “娘娘仁厚。”萧文君笑着拿出一个小木盒,轻放在高几上,“这里有瓶试用装,附带了本说明书,娘娘拿回去就知道该如何教女官使用了。” 来文渊坊路上她的好侄儿都在夸奖这里的美妆如何好,上次几十位大家小姐脸上的过敏之症都治好了,或许眼前的少女正的有法子,姑且一试,反正不亏。 王贵妃也不端着了,素手打开木盒,确如萧文君所言,有个小瓷瓶和一本小册子,摆放用料倒是精巧,拿出说明书看了眼,便皱眉道。 “按你这个用法,小瓷瓶里的药能够用几回?”王贵妃眼中有些不喜,认为她是在以此要挟。 “回娘娘,这是试用装,够用三日,效果好再使用正装;效果不好,我们再换一种药。” “这还差不多,三日后本宫再来。”王贵妃也是个爽快人,见天色不早,也该回宫了。 突然,街上响起嘈杂之声,因着雅间点了熏香窗子便打开了,外面的喧哗声自然传了进来。 萧文君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为首那位妇人,身穿浅灰色对襟褙子,下着草绿色马面裙,嘴角的媒婆痣尤其显眼,正带着四五个妇人往京都丽人而去。 那颗痣萧文君做鬼都不会忘了,自己前世和她的仇怨可是深得很啊!她仗着是宇文曜的奶娘,也看出自己不受婆母待见,成婚第一个月,卫氏就给了自己一顿下马威。 新妇尚且如此,后面的遭遇只会更惨。宇文曜在的时候还收敛着点,不在的时候变本加厉。前世宇文曜一直忙于大事,全年在府中的日子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是你自己上赶着来当炮灰的,本郡主便不客气了。 王贵妃也不着急走了,深宫多年,许久未有见过这般粗浅的找茬,熊熊燃烧起来的八卦之心再也按捺不住,她也想看看眼前的少女会如何处置此事。 或许娘娘真的贵人多忘事,刚才是谁在店里逛了一圈,一个铜板都没有花出去的? 少女眼中闪过的寒芒,没有逃过王贵妃的眼睛,这让她更加好奇了。 “这是我家公子未来媳妇的铺子,你们到时候尽管挑、尽管选,报我的名号定有优惠!”卫氏粗着嗓子得意道。 昨日宇文曜派人过来告诉她,京都最贵的胭脂铺是他未婚妻的产业,请乳母过来随便挑选,萧文君作为晚辈肯定要孝顺她的。 听到这话卫氏十分高兴,趁这个机会,还能好好的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一番,京都丽人的东西金贵着呢,一盒胭脂最差的也要二两银子,普通人家哪用得起。 “只优惠哪能行啊!你家公子对你这个奶娘不是最有孝心吗,几盒胭脂都送不起?还是你不值几盒胭脂钱?”一个马脸妇人酸溜溜道。 卫氏与马脸妇人本就不对付,此次邀请她过来就是为了挫她的锐气,省得她总在自己面前显摆九品芝麻官的儿子,每个月那少得可怜俸禄,哪里有买胭脂的银子。 本就没打算马脸妇人会买,带她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此言一出,卫氏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紧抿着嘴不开口了。宇文曜可没说要送给其他不相干的人,况且她也舍不得将自己的那份送给别人。 其他妇人见状,也跟着起哄,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是啊!你家公子还是位皇子,这点小钱对他来说应该只是毛毛雨吧?”另一个人怂恿道。 “我看大家就不要抱什么期望了,指不定是卫氏诓我们的,散了、都散了吧!”马脸妇人继续拱火道。 这一通抢白下来,卫氏气得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浑身颤抖,一咬牙道:“几盒胭脂而已,谁还送不起了?” 话音一落,这些妇人便一窝蜂地涌进铺子,专挑贵的拿,还有几人看中了价钱最高的那款,抢得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哎哟之声不绝于耳,闹哄哄地俨然成了菜市场。 掌柜的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这番行为已影响到其他的客人。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几人也挑选好了。 “诸位夫人,请到这边结账。”掌柜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结账?你看清楚我是谁吗,我是你们老板未来夫婿的奶娘,我买胭脂还用给钱?”卫氏声音带着颤抖,色厉内荏道。 “很抱歉,小店开张时,东家便立了规矩,一概不赊账,钱货两清。”掌柜依然保持着微笑,但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哟呵!这是什么六亲不认的规矩,以后嫁到我们家了,迟早要改改这臭毛病!”卫氏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更加臊得慌,可不能让这群黄脸婆看轻了自己。 “那是夫人与东家的私事,小的不敢置喙。还请夫人结账,若是夫人不喜欢这些胭脂,便放到此处罢。”掌柜指了指柜台上的托盘,托盘上印着“回收处”三个大字。 柜台处的热闹很快吸引了旁人目光,纷纷朝这边望来。 窃窃私语声不断,却是一边倒的支持掌柜,嘲讽卫氏占便宜占到未来媳妇家,还没成婚就这般揩油,以后可如何得了。 耳中听着如此不堪的言语,卫氏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红着脸道:“放她们离去,都记在我的账上!” “夫人,共计二百五十两!” 章节目录 第77章 就这?就这? 等人都走后,掌柜的算盘拨得噼里叭啦响,每一次响动好似打在卫氏的肉上,敲得她一阵阵抽疼。 “夫人,共计是二百五十两,您用现银还是银票结账?” “这么多钱!”卫氏原本还想胡搅蛮缠一番,但几次交锋下来,这掌柜定力极好,皆是无动于衷,便歇了心思,只想快点离开。 “你再算算!”卫氏拿出来自己的那份胭脂,肉疼地放到了“回收处”,别过脸去不再看。继续盯着掌柜手中的算盘。 掌柜又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开始拨,卫氏只感觉刚才的酷刑又来了一遍,不仅肉疼,心更疼,这些个白花花的银子,可没一个子儿用在了自己身上! “夫人,共计是二百两,您用现银还是银票结账?”掌柜笑着将算盘转了个方向,面向着卫氏,这举动好似怕她再胡乱纠缠一般。 “妾身没有带这许多现银,可否立个字据。”卫氏此刻再也嚣张不起来,言语中客气了不少。 掌柜面色犹豫,刚张开嘴,却听卫氏继续道:“妾身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是你东家未婚夫婿的乳母,就住在城东三皇子的郡王府,明日拿着字据便能赎回银钱。” 正在此时,一个小丫头走到掌柜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掌柜连连点头。 卫氏几次想开口询问,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就怕这小丫头坏了她的事。 “夫人,我们东家说了,就照着您的意思来,下不为例。”说罢,掌柜拿出纸笔,示意卫氏可以立字据了。 卫氏满脸尴尬,她也是随口一说,哪知道掌柜会如此不讲情面,真要她立字据,何况她只识得一些字,要写就为难她了。 看出了卫氏的窘态,掌柜微笑道:“夫人,请!” 卫氏抓起笔,草草的写了一张借条,按了手印便要走。 “还请夫人稍候,借据一式两份,劳烦您再写一张!”掌柜脸上的微笑从未淡过。 刚进来时,卫氏还觉得这笑容让自己如沐春风,现在看来,真是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恨不得拿把刀划开这张虚伪的面具! 气得她肝颤! …… 文渊坊雅间的门被人敲响,萧文君回头看了眼,将椅子搬到窗边看戏的王贵妃,无奈笑道:“娘娘想知道这场戏的结局吗?” “刚才不已经是结局了?”王贵妃青葱般的玉指,指向气急败坏从京都丽人跑出来的卫氏。 “如此无聊的戏码,得亏娘娘耐性好,全程看完了。” “噢?还有更加有趣的?”王贵妃眼睛一亮,她确实觉得有些不尽兴。 “嗯,不过得先让我的人进来。” “青寒,请人进来。”王贵妃高声对门外吩咐道。 门应声而开,王贵妃只见一位少年走了进来,步履沉稳,见到自己时,只一瞬目光便很快移开,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不禁对他升起些兴趣。 几乎所有人第一次见到王贵妃的美貌时,皆惊为天人,哪怕是定力极好之人,也会有瞬间的失神,定力不好的,眼珠子都会瞪出来,请人帮忙接着。 “主子,有位姓卫的妇人,自称是您未婚夫婿的乳母,在铺子里买了东西未带足银钱,属下做主写了这张欠条,明日派人去取银子。” 贺泓沉声说道,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递上欠条后,眼睛便只盯着自己脚尖正前方的三块地砖。 “就这?此事办得不漂亮!”萧文君没有接,淡淡开口道。 见贺泓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继续道:“不用顾及我的这层关系。” “属下这就将借条誊抄两份,郡王府和铺子门口各贴上一张,将今日发生之事写成话本子,账目明细皆列清楚,贴到借据旁,同时再请几个说书先生。” 贺泓思考片刻,便猜到了萧文君的想法。 听到这个方案的王贵妃惊得红唇微张,这已是十分失态的样子。 “就这?本郡主最厌恶欺压良善之人。莫要弄出人命来就好。”萧文君摇头。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套个麻袋,将人揍一顿。”贺泓懂了,主子一向喜欢简单粗暴。 “嗯,去吧,连着前头说的一起安排上。”萧文君终于点头,“以后这些小事都交给宋钰去办,你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宋钰是萧文君凭借贺泓的关系网找到的,她是天生的商人,有着惊人的经商天赋,前世宇文曜小半银子都是靠她赚来的。 京都丽人全权交给她打理,装修布置到人员训练,都是她一人的手笔。只是眼下京都只有几家铺子,不够她发挥的,要赶紧再找些别的生意,莫要埋没人才。 贺泓走后,王贵妃却是先开口,凉凉道:“你的属下都是这般伶俐,贴心?” 简直比宫里的内官还贴心,比皇家的侍卫更懂得分寸。 “就这一个。”萧文君叹了口气,前世宇文曜得力的几位将军,靠着贺泓的情报网,却还未寻得。 这一声叹息听在王贵妃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一个还嫌不够?能顶的上她整个咸福宫了好吗? 当然这是夸张了。 王贵妃觉得出宫这一趟太值得了,今日收获颇丰,这女娃确实有点意思,尤其是她不避讳自己而行事时,坦荡的模样,特别博自己的好感。 可惜自己没有儿子,这么好的姑娘说什么也要娶回家,侄子倒是不错。不对,刚刚来找茬的妇人就是这姑娘未来婆家人,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王贵妃的思维就这般天马行空的开始发散…… 被王贵妃定定了看了许久,饶是萧文君脸皮厚,也觉得不好意思,笑道:“娘娘,天色不早,戏也看完了,您看……” 王贵妃银牙咬得咯咯响,这女娃哪里都好,就是太直接了,有时候真让人气得肝疼。 萧文君亲自送王贵妃上了马车,帘子掀开,却见王九渊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两女都有些意外。 王贵妃意外的是她侄儿何时这般听话了,真在马车里坐了几个时辰;而萧文君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王家人“人精基因”觉醒的王贵妃,目光在萧文君和王九渊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心中便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不不不! 这太荒唐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王九渊先开口了,“多谢兰陵郡主款待,我们先告辞了。” 章节目录 第78章 命定的克星? 在回宫的路上,端坐于马车内的王贵妃面沉如水,等着王九渊自己坦白,但眼看着越接近皇城了,他却连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比耐性,显然是她更加沉不住气,脑中杂乱思绪纷飞,对八卦真相的饥渴让王贵妃抓心挠肝。 “你和萧家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王贵妃没有称呼她兰陵郡主。 细小称呼变化,王九渊听着眼神变了变,看着姑母的脸色,一时间也摸不准她心里的想法。 “侄儿的故友萧文清,离开京都时,将兰陵郡主托付给我照顾一二,姑母不要想多了。” “哼!”王贵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是当自己瞎吗?别以为他的小心思猜不出来!“既是如此,那便是你的私事,本宫不多过问。” 闻言王九渊一愣,你不问我如何能拉你下水?我在马车上老老实实坐了几个时辰,屁股都坐痛了,不就是为了让你的火眼勘破“私情”的吗? 他才不会白费功夫。 “姑母今日见了文君,觉得她如何?”王九渊笑道。 “还不错。”王贵妃傲慢道,她亦听出来称呼的转变。 姑母这人挑剔的很,能得个不错,说明她是十分欢喜看重了。 “我心悦文君已久,还望姑母能成全!”王九渊终于说了实话。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话实实在在从他口中说出,还是惊得她心肝一颤,脱口便追问道:“你是认真的?”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又补了一句,“你和她的事情,我有何资格成全?” “必然是认真的!侄儿只想将此事告知于您。”王九渊收敛了心神,郑重道。 “你父亲知道这事吗?”王贵妃面色稍缓,眼中的担忧却越来越浓。 “父亲或许猜到了一些。”王九渊不敢欺瞒,如实道。 沉默良久,王贵妃心下叹息。 王家人都倔得很,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尤其在“情”字上更甚,每代人必出一个情种,不然她哥哥当了这许多年的鳏夫,早该续弦了。 “此事我既不会阻拦、也不会助你。你好自为之!” “已是极好,谢姑母成全!” 马车终于到了宫门口,王九渊亲自扶王贵妃下车,送回早已准备好的软轿里。 王贵妃神情恹恹的想着心事,但想到她整日板着脸,脑中只有君臣的哥哥,如今生了个这般离经叛道的儿子,她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痛快。 …… 天刚擦黑时,某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突然出现了四五个壮汉,其中一人还背着个麻袋。 砰的一声,麻袋落地,里面发出了几声闷哼,竟装的是活物! 紧接着,便响起拳打脚踢之声,半柱香后,几人扬长而去。 …… 天黑透了,卫氏才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进了郡王府,门房处的小厮被叫醒时,没有认出浑身是伤、面目全非的卫氏,语气不善。 “哪里来的叫花子,快滚一边去……”小厮打着哈欠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娘是谁,哎哟!”卫氏说话太大声,以至于岔了气扯到伤口,疼得眼泪直冒。 好不容易进了门,卫氏径直去了宇文曜的院子,却被告知三皇子已经睡下了,不能打搅。 卫氏自觉委屈,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高高兴兴的出门,满身伤的回来,心伤身伤都有! 先是当众出丑,又平白送了那些胭脂给黄脸婆,最可恨的就是马脸妇人,尽挑些贵的拿!可怜自己一盒都没有捞到,这个账也不知道殿下认不认?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塞了破布、套了麻袋,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了自己一顿,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硬生生得被揍了一顿!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明日还得花银子请大夫…… 今日真是和钱过不去了! 宇文曜这段时间不太好过,因着永昌侯的事情,他暗中出了不少力,不甘心就这样替他人做了嫁衣,于是,将为数不多的银子拿出来打点,不承想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声。 他的境遇当然要归功于萧文君,只因她在王阁老面前,淡淡的说了一句“三皇子有夺嫡之心,也有夺嫡的实力!” 王阁老生性多疑,乍一听以为萧文君也想借自己的手打压宇文曜,从而达到她的私心;转念一想,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便暗地里开始留意宇文曜的动向。 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果然发现宇文曜在暗中扩张势力,王阁老将计就计,钱收了,事儿却有各种理由办不了。 宇文曜却是不敢声张,若是引起皇帝的注意更得不偿失,只能憋屈地咽下这枚苦果。 欲成大事,银子和人缺一不可! 而宇文曜眼下两者都缺,他这个年纪,是怎么也睡不着觉了。 景炎看着日渐颓靡的殿下,心里再着急却也帮不上忙,只盼着殿下身体好,能睡个好觉,这才拦着卫氏不准她打扰。 第二日清晨,宇文曜是被府外的嘈杂声吵醒的,他今日休沐,可以不必早起。 但府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甚至有向府内蔓延的趋势,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景炎,府中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宇文曜披衣起身,不悦道:“何事如此喧哗?” 景炎忙推开门进来,伺候宇文曜梳洗,眼神闪躲,不敢回话。 被扰了清梦,难免会心浮气躁,“你的规矩也学到狗肚子里了?” “府门口被人贴了张欠条,还……” “还有什么?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还贴了话本子,说我们郡王府买东西不给钱,推三阻四之下才打欠条……”景炎十分艰难的说出这些话,近些日子殿下的脾气越来越怪,喜怒无常,不知道何时就会恼到他。 “欠了多少银子?谁欠的?”宇文曜几乎是用吼的,听到和银子有关的事情,果然炸毛了。 “是您的乳母,她昨日去了兰陵郡主的胭脂铺……” “又是她!”宇文曜咬牙切齿。 自从遇上了萧文君,就感觉诸事不顺,几乎每次被坏事都有她的影子,难道她真是自己命定的克星? 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宇文曜,竟开始迷信命运。 章节目录 第79章 婆婆要给儿媳妇立规矩? 秋分后的京都,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月亮已经悄然升起,像层薄薄的云,一阵轻风都能将它吹散。 萧文君静静的站在窗前,抬头看着越来越圆的月,低头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难得享受片刻的安宁。 王九渊站在她身后,双手环抱着她,头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味道。他将王贵妃送到了宫门口,便快速赶了回来。 “还在生我的气吗?”王九渊瓮声道。 “没有,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只是你算计了王贵妃,她会不会……”想到王贵妃临走前,犀利的眼神,她多少有些担心。 “不会的,姑母她很喜欢你。”王九渊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萧家被降了爵位,宇文曜必定视我为弃子,虽然我从未成为他手中的棋子。但不妨碍他会对我做些什么。” “嗯,接下来他会怎么办?”王九渊说这话时,不自觉的带了酸味,文君对宇文曜的了解,比对自己还多。 “今日宇文曜的乳母来了文渊坊闹事,却铩羽而归,我又狠狠地踩了他的面子,他肯定会伺机报复,下一个出头鸟怕是他的母妃了。” “杨妃?”王九渊皱眉。 “宇文曜的生母,郭嫔。” 郭嫔在京都毫无存在感,甚至在后宫,也是被忽视的存在,宫人们只知道杨妃有个养子三皇子,没人在乎三皇子的生母是谁。 王九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有这么号人物。 “她很有手段吗?” “张牙舞爪的纸老虎罢了,不过却是很恶心!” 萧文君又陷入了沉思,郭嫔和宇文曜在自己面前演双簧,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少的可怜的嫁妆骗走,连人也不放过,天天给他们当牛做马,却还甘之如饴。 情爱使人盲目,本不想再沾染,命运真会捉弄人。 只要不是孽缘,她都认了! 感受到怀中的娇躯忽然变得僵硬,冒出阵阵寒意,王九渊几乎眨眼间,就下定决心,郭嫔必须摁死,影响到了他怀抱佳人。 “还有一事,我要去拱卫司当差任职百户,以后怕是没有这般多的时间陪你了。” 拱卫司是大齐的军政搜集情报机构,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最主要的是直属于皇帝,越过了所有部门。 拱卫司内设置了刑房,掌管刑狱,可私下拿人,其内屈打成招的人不计其数,其名声可谓是臭名昭著,令大齐所有人闻风丧胆。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拱卫司是万万不可得罪的,这个是大齐上至朝廷大臣、下至普通百姓唯一达成的共识! 王九渊谪仙般的人,怎么会愿意去如此声名狼藉之处任职,王家世代清流,王阁老会允许他做这般荒唐的决定? 是啊,和自己搅在一起,本就够荒唐了,也不差这一出了。 萧文君突然转过身,推开王九渊。 “怎么了?”王九渊疑惑道。 “是为了我吗?”萧文君抬眼定定的看着他,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山寨那晚,他身上的煞气足以让她此生铭记,若是去了拱卫司,怕要终生与煞气为伍。 “文君,你我都不是矫情之人,这事已经定了。接下来作何打算?” “郭嫔的手段,左不过都是宫里玩剩下的,对付她,我有的是办法。”萧文君恢复了神采,见他眼中含着期待,继续道:“帮我盯紧宇文曜,此次他有可能会亲自出手。” 其实贺泓盯着宇文曜那边已经足够,京都内除开拱卫司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就连宫内都有了眼线,但她不忍拂了他的心意。 与文渊坊温情脉脉不同,郡王府里头是开了锅,下人们行色匆匆,前院后院忙得一团糟,哪有半点高门大户家的规矩。 当今皇帝对后宫嫔妃宽厚,凡是开了府的皇子,其母亲都可在每年团圆节前去儿子府中小住几日。 是以,郡王府的人才忙得脚不沾地,并非他们不懂规矩,是因为郭嫔的确是不好相与之人,简而言之,就是一朝小人得志,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当宇文曜亲眼见到那二百两的借据时,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抖动,立时就想到了上次,全场消费宇文公子买单的憋屈。 “将人带来!” 卫氏由几个侍卫抬了上来,经过一晚上,她的伤势更加严重了,稍稍颠簸一下,就疼得她浑身痉挛,止不住的哎哟。 吵得宇文曜更加心烦! 将卫氏往地上一放,景炎就带着众人快速退了出去。 “殿下,您要给老奴做主啊!您那未来的媳妇太恶毒了,真不是东西,不就拿了几盒胭脂吗?竟还逼着老奴写借条,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卫氏颇没有眼力见儿,见着宇文曜就开始哀号起来。 话一出口,宇文曜倒是不好接话了,卫氏是自己派过去恶心萧文君的,现在人成了这副模样,若自己将人发落了,未免会让其他人心寒,落得个卸磨杀驴的名声。 宇文曜忍了又忍,费力的想将卫氏扶起来。 “哎哟!” 尖利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惊得他手一抖,卫氏又摔了下去。 “殿下,老奴躺着就挺好。”太疼了,刚护好的肋骨好像又断了几根。 “卫妈妈,您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的?”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套了我麻袋,也不说个什么,将我浑身揍的都是伤!”说起这个,卫氏感觉更疼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正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郭嫔听说卫氏被人打了,也不摆后宫嫔妃的架子,风风火火就往宇文曜院子里跑。 在前世,她们两个人可是狼狈为奸,磋磨了萧文君好些年。 最可恶的是偷走了萧文君祖母留给她唯一的首饰,郭嫔还光明正大的戴着那金步摇,萧王府出来的东西,哪有差的。 宇文曜暗暗皱眉,难怪父皇不喜生母,这般没有礼数的行为,自己也看不上,若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 “卫妈妈,到底是谁打了你?本宫为你做主!”郭嫔跨步进来,蹲到卫妈妈身边。 说罢,两人都看向了宇文曜。 “曜儿,你聪明,你帮着卫妈妈分析分析。” “卫妈妈您仔细回想一下,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宇文曜循循善诱道。 “老奴最近都待在府里,只昨日出了一趟门,莫非……莫非是您未来媳妇揍的我?” 卫妈妈嘴里一口一个未来媳妇,听在耳中,宇文曜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好在郭嫔顺了他的意思,“本宫这个当婆婆的,要是连儿媳妇都治不了,日后不得翻了天!” “明日本宫便给她立规矩!” 章节目录 第80章 弄巧成拙 萧文君自从将生意全权交给宋钰后,留在世子府的时间便多了些,原本因着萧文清穷,府里就没几个人,干净的很。 萧文清走时,将宅子留给了萧文君,“世子府”这个名字显然不能再用了,萧家正是需要韬光养晦的时候,留着这个名字也恐惹人猜忌,便重新命人做了匾额,现在是独属于她的“郡主府”。 在王九渊的帮助下,府里多了许多暗卫,现在的郡主府如铁桶一块,没有一个外人,而且外面的人想进来,也是千难万难。 萧文君话锋一转,问道:“拨给你安置宅子的银两还够用吗?” 说是宅子,还不如说是一个情报机构。 贺泓初到京都时,先在世子府落脚,他们一行人在京都毫无根基,除了这一处府邸和十几万两的积蓄,什么都没有,人才、资源、人脉都需要从零积累。 可萧文君等不了那么久,先给了贺泓一大笔钱,又凭着前世的记忆,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前世暗影阁建成后的位置,现在看来也是一处隐秘、可靠的地方。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贺泓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萧文君只提了些有印象的点,便没再操这份心。 “银钱还有结余,宅子已经全部整改完成,按照您之前提的几点,设置了六处,还在外围新增迷惑、隐蔽的民房和阵法,不熟悉此处之人,进不到里面。” “嗯,新置办好的宅子可想好了取什么名字?” “属下等着您给它赐名。” “这以后是属于你的,你取名字不更好?” “暗影阁。”贺泓沉吟片刻,“主子觉得如何?” “甚好!”萧文君眉毛一挑。果然还是这个名字,虽然比起上一世,提前了几年,贺泓却是没有变。 暗影阁不是普通的情报机构,它比起皇家的拱卫司,还多了一个监察处,监察其余五处,彼此牵制,每处在自己的范围内权力极大但并非毫无边界。 一处:主管暗杀,里面不仅高手如云,且每人都会有自己擅长且独一无二的暗杀手法。 二处:主管刺探,上至皇宫,朝中大臣,远至边疆守卫,都有他们的身影,不过目前暗影阁的势力只在京都和兰陵,亟待发展。 三处:主管传讯,消息的快速传递,可能影响到时局。是以,非轻功绝佳之人,不能入内。 四处:主管刑讯,再硬的嘴,到了这里都得乖乖听话。 五处:主管破坏,五处的人最是特别,可能是铁匠、木匠等手艺人,也有可能是教书先生,一切皆有可能。破坏的对象也很广泛,破坏合作关系、破坏敌人的重要部署,捣毁对方的情报机构。 六处:主管监察,监察其余五处,是否滥用权力,超出权限范围。 框架搭好了,人员却还未完全到位。 “六处的几个首领,可有合适的人选?” “还未完全寻到,属下认为网罗人才之事,宁缺毋滥,必须得是信得过,身世清白,还得通过层层考验,才能纳入暗影阁。属下现在正留心外城的那些小乞丐。” “嗯,你办事我放心,不要舍不得银钱。恩威并施,才愿意拼命,银子不够,去宋钰那里拿,给我报备一声即可。若无事就退下吧。” 吩咐完了,贺泓却没有离开,萧文君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还有何事?” “主子,郭嫔递来的帖子被您回绝后,便直接去了地安门外大街,此时人在文渊坊门口闹了起来。” 贺泓很是汗颜,主子未来婆家个个都是极品,难怪昨日主子吩咐不要顾及这层关系,换成任何人,都不愿和这样的人结成亲家,还是皇家之人呢? “由着她去闹,吩咐宋钰,不用理会她。”萧文君眉头微皱。 “属下怕郭嫔一直闹下去,影响了您在京都的名声。”贺泓亲眼见过郭嫔有多能闹腾,比起市井泼妇不遑多让。 “她闹不了多久,你且安心做自己的事情。”萧文君冷笑道:“时机一到,自会有人修理她。” “是,属下告退。”贺泓恭敬行礼后,离开了郡主府。 …… “你们就是这样开门做生意的?”妇人扯着嗓子就在文渊坊门口嚎开了。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妇人,二十多名丫鬟婆子,似乎把家中的仆妇都带来。 这妇人约莫三十多岁,眉目清秀,脸如玉盘,看上去有几分颜色,只是她愤怒的表情扭曲了五官,深深破坏了美感,显得刻薄寡恩,命小福薄。 她便是宇文曜的生母,萧文君未来的婆母郭嫔,看她如此行径,便知道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难怪皇帝会重新命杨妃作为宇文曜的养母。 许是文渊坊自带流量属性,她这一嗓子,便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东西卖的那般贵,还不许人进门,京都哪个铺子是这样做生意的!”郭嫔见人们都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又拔高了音量。 “这位夫人,本店只接待老顾客,您若是诚心光顾,可以移步对面的京都丽人。”文渊坊迎宾的丫头不徐不疾回道,看着就知晓,文渊坊确实将人调教得极好。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和我犟嘴!好叫你知晓我的厉害!” 说罢,对身后的妇人使了个眼色,妇人会意,从身后解下包袱,拿出才准备好的棉布条,两人一手执一头背向而走,将棉布条拉直。 棉布上写有字迹,上书:“无良奸商,还我血汗银子!” 这其实是宇文曜想出来的,被萧文君贴了话本子后,便生出了聚众闹事拉横幅的龌龊法子。 郭嫔先是看了卫妈妈被打的惨样,又被萧文君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收到消息便直接往文渊坊而来,毫不犹豫用上了这张横幅。 她此时还顾及着面子,不想让人知晓身份,只单纯出口恶气。 周围的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纷纷议论,这个铺子,自开张起就非议不断,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又有人来闹事。 文渊坊的人,因着都收到了命令,对此并不理会。反而趁着人多,开始推销他们的胭脂药妆,引着妇人去京都丽人试用新产品。 这可把郭嫔气的够呛! 章节目录 第81章 故技重施 第二日一早,郭嫔又来了文渊坊,昨天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回去后就立刻和卫妈妈合计了一番,觉得又自己行了。 因着上次卫氏闹过一次,京都丽人的铺子做了小小的改变,每一个陈列的商品旁边,都放了一个用木头雕刻的价签。 郭嫔进来便发现了不对,和昨晚上卫氏说的不一样,若是错手打翻几个可以说自己不小心,不知道轻重。 但这已经明码标价,再弄坏了只能说明她是故意的,少不了要赔钱,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银子。这就是郭嫔,连算计起人来,都带着股小家子气。 她逛了一圈后,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番,眼珠子转了转,指着一盒标价五两银子的药妆道:“这个包起来,我要了。” 竟然爽快的付了钱走了。 还没有等铺子里的人放下心来,郭嫔又杀了回来。 “果然是奸商,用了你们铺子的东西,把我的脸都毁了,以后我可怎么见人啊?亏我还那么信任你们!”说罢,郭嫔将头上的兜帽一扯,露出恐怖红肿的脸。 这一嗓子,引得还在挑选的客人,纷纷住了手,往郭嫔的方向看去。 嚯!这张布满红疹肿得像猪头的脸,嘴巴肿的老高,像挂着的两根香肠,异常的刺激眼球。 胆小的,过分在乎容貌的女子,皆是一惊,忙将手中看好的东西放了回去,像是扔掉害人的毒药般。 郭嫔对自己还真下得了狠手! 铺子里遇到了这种问题,处理好了还行,处理不好便和之前陈月兰的胭脂铺一样,流失大部分顾客,最后落得关门的下场。 是以,此事十分棘手,掌柜不敢轻视,立刻派人去请了宋钰过来。 宋钰问清楚情况后,带着医女一道过来了。 “夫人,妾身是这家铺子的负责人,您可以唤我宋姑娘。请问夫人如何称呼?”宋钰微屈膝行礼后,不卑不亢继续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替您难过,可否让医女瞧瞧?” 她声音轻柔,举止有礼,态度诚恳,整个人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郭嫔心中有鬼,当然不愿意被对方的人碰,免得横生枝节,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闹得这家店关门。以后自己接手了,还能赚些体积银子。 想得倒挺美! “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我的脸就成了这样,以后哪个女子还敢买你们铺子的东西?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看清了郭嫔眼底的闪烁,宋钰心中便猜中了七八分,含笑道:“夫人的脸看上去很是严重,若不及时医治,恐会留疤,女子面容被毁容的后果,夫人比我清楚。” 这句话恰中了郭嫔的脉门,虽然曜儿给她药的时候交代过,只会出现过敏红疹的假象,哪怕不用药第二日也能消肿,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时间踌躇不已。 宋钰自打进门,就没有放过郭嫔的任何动作神色,见此情景,又扫了眼周围或好奇、或担忧的客人,继续笑道。 “小店开门做生意只求和气生财,夫人因为用了我们店里的东西才出的事,若真是我们的责任,小店必须负责到底。不过话说回来,不帮您医治如何能负责?” 这句话是说给其他客人听的,意思是我们做事坦荡,出了事不会推卸责任,即使这样对方还百般推脱,其中肯定有猫儿腻。 “行!” 郭嫔不情愿道。面前的女子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自己若再拒绝,不仅目的没达到,还白受了毁容的苦,虽然在场的没人认出自己,但脸上麻痒的感觉十分难受。 “请夫人这边休息。”宋钰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有丫头过来虚扶郭嫔,医女会意,也跟着去了大堂的休息区。 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也是三方心照不宣的做法。 一盏茶后,医女检查完毕,先是给郭嫔行礼告罪,就走到宋钰身旁,耳语了几句。 宋钰挑眉,“不必单独和我说,将刚才的话大声说出来,贵客们都在等着。” “是!夫人脸上的症状,看似过敏,实则不然。看着吓人其实无害,不用药明日也会恢复如初。” 郭嫔听完,心下松了口气,曜儿确实没有骗自己。但眼前这姓宋的女子十分难缠,要好好思量如何对付她!念及此,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那依你之见,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宋钰看了一眼郭嫔的小动作,心中更加肯定,就是来找茬的。 “是这位夫人敷了一层产自滇州的白药,敷在脸上后,会短暂的使皮肤脱水干燥,出现和过敏差不多的红疹、肿大症状。许是这位夫人用量大了些,才会看上去这般骇人。” “我们店里的药妆,里面可含了白药?”宋钰作为负责人,是否采买过白药,心里清楚的很,这话是替其他客人问的。 “回宋姑娘,我们店铺没有采购过白药。此药极为难寻,寻常不会用在胭脂里,主要治疗外伤,普通金疮药里面加上一点白药,药效至少好上十倍。” “且滇州离京都千里,一来一回颇耗时间,供应不上我们店铺的药妆。” “这么来说,可能有其它的误会了。夫人您觉得呢?”宋钰目光落在郭嫔身上,笑着询问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拿出真凭实据来!”郭嫔心中一慌,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开口,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句干巴巴的话。 “掌柜,你去将刚才夫人买的胭脂,重新拿出一盒,再去华寿堂请一位老先生过来。”宋钰吩咐完掌柜,又回过头来问郭嫔,脸上的笑意如贴好的面具,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夫人,您觉得这样如何?” 宋钰此举是请没有利益瓜葛的第三方,这样检查出的结果更能服众。华寿堂在京都经营了上百年,其医术和信誉一样闻名天下,断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作伪证。 章节目录 第82章 民女胆小,但底气很足! “不如何!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伺机报复我,特意只在我的这盒胭脂里放了白药?”郭嫔一听要去请华寿堂的老大夫,心里便有些慌了,局面对她可是大大的不利,决计不能让此事成了。 “夫人说笑了,小店与您无冤无仇,何苦自砸招牌陷害您,更何况查出来这味白药,就算不处理,您脸上的红疹也会自行恢复。” “再说,铺子里的胭脂这么多,我们也不能未仆先知,知道您会买哪一盒,好在这盒里面提前下药。”宋钰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依然从容,没有一丝的不耐,反倒更显得郭嫔气急败坏。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围观的人没有一个蠢的,皆看懂了郭嫔的戏码,对她这下作的行为所不齿。 性子直,对京都丽人又有好感的贵女,忍不住开口指责,“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下作,宋姑娘人美又大气,和你可不一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啊!亏我刚才还同情她,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爱惜容貌,没承想竟然真有女子会为了诬陷他人,自毁容颜,真丢女子的脸!” “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这不是昨天过来拉横幅闹事的泼妇吗?” …… 听着这些话,郭嫔气得眼睛鼓鼓,因着她脸肿了,眼睛被周围的肉挤成了一条缝,这番瞪眼的动作,更像一只红脸喘粗气的猪头,再加上她胸口急剧起伏,整个人显得十分滑稽。 见状,周围女子纷纷掩嘴轻笑。 不管如何,郭嫔好歹是皇帝的后妃,虽说在宫里不受宠,即使生了皇子也没有晋位份,只得了个嫔位,但出了宫门,郡王府上下谁敢不巴结她,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 她哪里在宫外受过这种气,尤其还是一些官宦家的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反了天不成! “住口!都给本宫住口!”郭嫔声音尖利,怒气直冲头顶,口不择言道。 话音一落,大堂瞬间安静! 刚才她称呼自己什么?本宫? 有见识的官家夫人此刻也不敢直勾勾盯着郭嫔看了,垂下眼帘,极力搜索脑中的记忆,将知道的后宫嫔妃样貌,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看到隔壁相熟的夫人,眼中也有着疑惑的神色,两人便低声交谈起来,询问对方是否知道,面前的猪头女子,是宫里的哪位贵人? 嗡嗡声便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随着时间滑过,脸上的狐疑之色却更浓。 “您识得吗?” “不曾见过。您呢?” “我进宫过多次,对这张脸却从未有过印象,不会是冒充的吧?” “肃静!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郭嫔,三皇子的生母!”话已说出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总之眼前这口气自己是忍不下去了! “你无凭无据,便说是我自毁容颜陷害于你!好大的胆子!”郭嫔疾步走到宋钰面前,咄咄逼人道。 “娘娘误会了,民女胆子小,只会实事求是,不敢妄言。”宋钰语气依旧从容,不卑不亢。 “你……好个巧言令色的贱人!本宫的脸分明就是用了你们的胭脂才毁了容,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白药不是你们下的!” “就算是华寿堂的老先生来了,也只能证明其他的胭脂没有白药,这洗刷不了你们的嫌疑!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针对我!” 没想到到了这个关头,郭嫔的脑子竟然活泛起来,想到了这么个突破口。 “娘娘怎么知道,其他的胭脂里没有白药?”宋钰故意将尾音拉长,好让人听懂她话中的含义。接着又是话锋一转,继续道。 “还有一种可能,白药就是娘娘您自己下的。”宋钰丝毫不受对方的气势影响,说话的音调都如开始那般,温和从容。 “你来为娘娘和众位夫人小姐解惑。”宋钰目光落在医女身上。 “是,宋姑娘。”医女上前两步,朝众人福了福身子。 “先前提起的白药,有一个特性,凡是沾染到皮肤上,其药性就会渗入肌肤,普通水清洗不干净,只有等到十二个时辰后,药性过了才会消散。” “是以,娘娘的脸明日才会自行恢复。不过……”说到此处,医女一顿。 戛然而止的停顿,郭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来不及换口气,医女又继续道。 你是懂卡顿的…… “若是在十二个时辰内,误用了抗过敏的药膏,沾染了白药的皮肤,便会溃烂化脓,发出恶臭,即使好了,也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郭嫔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差点背过气去。还没有等她缓过来,更气人的话又入了耳。 “娘娘认为是京都丽人故意针对您,我们所有人都愿意用药膏涂抹手脸,证明清白。同时也请娘娘自证清白!” 宋钰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的说道。 “我是后宫嫔妃,是皇子的生母,身份尊贵。你个下贱坯子,竟敢打本宫的主意!今日本宫便教你什么是尊卑!” 她对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上前一步扬手,蒲扇般的巴掌就往宋钰娇美的脸上招呼。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嬷嬷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子,扬起的手被她像铁钳般固定,脸上一阵阵的抽痛提醒着她,这姑娘都手劲有多大! 不止嬷嬷,所有人都震惊了! “娘娘,您身边的人尊卑不分,这等随意出手伤人的恶奴,民女帮您管教了一二,娘娘不用谢民女。” 在外人看来,扇巴掌是多么粗鲁的行为。但放在宋钰身上,她此刻嘴角噙着的微笑,温和的语气,以及彬彬有礼的态度,看着很是赏心悦目,还想再看她扇那恶奴一巴掌。 “你……你好大的胆子!”这下郭嫔是真的慌了,对方这是软硬不吃了,这次她过于相信宇文曜的建议,为扮弱小博同情,只带了一个嬷嬷过来。 白药是她亲手涂到脸上的,若是真要她自证清白,那她的手绝对毁了。一想到手指会溃烂发臭的恶心模样,惊恐得只想逃离,坚决不能让对方得逞。她不知道白药还有这个特点,曜儿怎么也不先告知她? 实际上宇文曜也不知道这一点,郭嫔还真是冤枉他了。 “民女说过,民女胆子小的很,从不敢妄言!既然娘娘想以势压人,我们只好报官了。圣人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想来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吧?” 这是胆子小?分明胆子大得很啊!逼着后宫嫔妃试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敢将皇帝的女人告到官府,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以女子之身,竟敢去做,不得不令人钦佩! 其实萧文君手底下所有人,都有这个胆子和底气,贺泓被救之事,让所有人都认定了,哪怕是捅破天,只要自己占理,主子都会力挺他们! 被逼到无路可退的郭嫔,气得浑身颤抖,她没想到对方不仅难缠,态度还如此强硬,即使搬出身份也丝毫无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是可以立刻晕倒就好了…… 宋钰的目光不经意看向了门口,恰好看到文渊坊的春夏姑娘进来了。 “郡主说时机到了。”春夏径直走到宋钰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章节目录 第83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闻言,宋钰落在郭嫔身上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脸上的笑容也真诚起来。 了解她的人便知道,宋姑娘又开始算计人了。 “娘娘,您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原想着凭借您的身份地位,去文渊坊也是没问题的,可您现在……让民女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和东家交代。” 郭嫔被这话一提醒,自己来找茬不就是为了在萧文君面前立规矩吗?绕了一大圈连人都没见着,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面子里子全丢在了地上,被人狠狠践踏! 仇恨使人蒙蔽双眼,胆气横生! 生出了不该有的胆子,郭嫔气势汹汹地朝门外走去,今日必定要萧文君当街跪下来,自扇耳光,赔礼道歉! 一屋子的人愣神片刻,瞬间反应过来,也跟在郭嫔身后,如潮水般退了出去。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大堂,骤然间变得空旷。 街上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是顶着猪头脸的妇人,带着一大群女眷助威,去寻谁的晦气?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但地安门外大街的百姓,对排场小的已经免疫了,刺激不到他们的神经,不过多看了郭嫔几眼,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而从头到尾看戏的夫人小姐们,心底的八卦之心却是熊熊燃烧,萧文君嚣张霸气的名声早已深深刻在她们脑海,此番未来婆婆来闹,马上就要拉开婆媳之间的大戏。 她们也很想知道,萧文君会是如天下所有女子那般,再骄傲的人去了婆家,也会被折断双翼,从而陷入深宅大院,勾心斗角的泥潭。 还是如她之前一般,一往无前,锋芒逼人! “萧文君!你身为女子,整日抛头露面,与商贾为伍,寡廉鲜耻,本宫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女子,如何为皇家媳妇的本分!” “就算是经营铺子也没什么,为何偏偏弄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文渊坊,整日里关着门,也不知里头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萧家没落了,萧家的家教也没了?是如何教出你这样的女子,长辈在外边唤了这许久,也不见出来请安!” 郭嫔开口便是连珠炮,什么难听说什么,有些个污言秽语真是不堪入耳,京都的百姓第一次对皇宫内廷的威严产生了怀疑,素质这么低,也可以当皇妃? 文渊坊最奢华的雅间内,一名年约四十的优雅贵妇正端坐于玫瑰椅上,额头饱满,眼神沉静,端庄大气,举手投足间不自然流露出的威仪,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 屋外郭嫔的叫嚷声传进来时,雅间里伺候的人皆屏气凝神,越发的小心翼翼。 贵妇微抬手,身后两名为她按摩肩颈的秀丽女子便住了手,退后一步站定,在她眼前轻声细语介绍商品的女子,也住了口,捧着东西退到了一旁。 贵妇目光流转,落到了另一侧悠闲自在喝茶的少女身上,微微蹙眉,被未来婆婆当街羞辱,欺负到眼跟前了,竟是现在这样无动于衷?明显不是害怕,而是根本不在乎。 另一雅间内,王贵妃可坐不住了,隔壁间的贵人是她请过来的,如今不明不白的就被外面的泼妇胡乱辱骂一通,连着自己都会吃挂落。 侧耳倾听,隔壁好似没有任何动静,她心中更加不安,也不知萧家小丫头是否应付得来,便整理衣裙快步朝贵妇的雅间走去。 敲门声传来,贵妇颔首,门口侍立着的女子,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王贵妃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朝贵妇行了个大礼,担忧的眼神却是看向了萧文君。 贵妇不动声色的看了两人一眼,并不计较王贵妃的小动作,温和道:“洛娴何必如此紧张,本宫并非是分不分之人。” 洛娴是王贵妃的闺名,只有关系亲厚的女子之间,才会唤对方闺名。 闻言王贵妃眼睛一亮,再次福了福,“皇后娘娘说的是,是妹妹小人之心了。” 皇后嗔了她一眼,便收敛了神色,目光转到此时才施施然起身,向自己行礼的萧文君。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免礼,平身。”皇后端坐着没有动,继续道:“你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王贵妃疯狂的朝萧文君使眼色,后者只当没看见,自顾自说道:“娘娘冰雪聪明,臣女不敢。” 王贵妃腹诽,这丫头见着皇后了,拍马屁还如此不走心。 “本宫看你敢得很!”皇后突然一拍桌子,凌厉的眼神如实质般直射萧文君,呵斥道:“装聋作哑,楼下的刁民生事,哪一样是你不敢的?” 一屋子的人齐齐下跪,低垂脑袋,雅间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王贵妃也被皇后的突然发难惊得心跳加速,莫非是萧文君算计了皇后?胆儿是真肥!侄儿算计自己,这丫头就敢算计皇后,简直绝配! “娘娘慧眼,臣女佩服!”萧文君不怕死地接话。神态平静,语气波澜不惊。 若是萧文君现在诚惶诚恐,皇后反倒失了兴致,她此前已听过萧文君的名号,永昌侯被押入刑部大牢时,便有官家女眷进宫求见后宫嫔妃,替他说情,劝皇帝手下留情。 皇帝是什么性格,身边的女人最是清楚。没有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一箱箱的珍宝怎么抬进来的,就怎么抬出去的。 “你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吧?”皇后往身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臣女斗胆,想找娘娘借个人。”萧文君心下微松,知晓皇后不是真的动怒,而是在敲打自己。 皇后深深的看了眼萧文君,忽地展颜一笑,“探春,你跟着兰陵郡主。” “奴婢领命。”一名青衣女子走出来,低眉敛目朝皇后抱拳行礼,回头对着萧文君道:“郡主,请吩咐。” 萧文君若有所思的看着探春,笑道:“不敢吩咐探春姑姑,请姑姑随我一道下楼。” 郭嫔嘴里喊得大声,但眼睛可是一直盯着这边,是以第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萧文君,见她举止从容,衣着华贵,眉宇间英气逼人,应当是兰陵郡主没错了! 章节目录 第84章 秋高气爽,当街杀人的好天气! “萧文君你好大的架子,长辈在此等了许久,才下楼迎接!”郭嫔开口就给萧文君扣了顶不孝的帽子。 “本郡主只听到了狗吠,并未见到长辈。”萧文君回得云淡风轻。 “你……,本宫警告你,做女人要温柔恭谨才好,免得哪一日被退了婚,看谁家还敢娶你!”郭嫔被怼了一句,才想起要抖未来婆婆的威风。 “夫人您如此泼皮都有人敢收,不怕被休了吗?本郡主的婚事乃皇上御赐,夫人敢退吗?还是宇文曜敢退?” “放肆!”郭嫔终于被气得肝疼,指着萧文君的手都在颤抖。 “你才放肆!” 眼前一花,萧文君身后的探春跨步上前,郭嫔这才认出来人,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探春姑姑。 郭嫔顿时吓得瘫软在地,嘴巴哆哆嗦嗦,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到刚才自己大逆不道之言,被皇后完全听去,一颗星更是不安,红肿的脸刷地变得苍白,活像一只斗败的母鸡。 郭嫔身后的嬷嬷却不认识探春,以为是萧文君的丫鬟,此刻正是表忠心的好时候! 嬷嬷瞬间冲到萧文君身前,扬手就要给萧文君一巴掌,“有娘生,没娘……” 但萧文君身后的探春动作更快,嬷嬷话还未说完,便被探春一巴掌扇飞,落地时还滚了几圈,可见这巴掌力度之大。 萧文君扬了扬眉,下楼时她留意观察过探春,步履沉稳,呼吸绵长,应是有些身手的,不然也不会被皇后一起带出宫来。 见此情景,郭嫔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探春是皇后的人,皇后捏死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萧文君踱步到躺在地上装死的郭嫔身前,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指如铁钳般捏起她的下巴,逼着郭嫔与自己对视。 “夫人当本郡主是泥捏的不成,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踩上几脚?你猜本郡主会怎么处置你?” “你不敢,你不敢的……我是你未来婆婆!”郭嫔直到现在才知道要害怕。 是了,在京都丽人的时候,宋钰只是一个普通百姓,都敢和她叫板,身为宋钰的主子,萧文君的手段只会更狠辣。 “是吗?宇文曜的母妃可是杨妃,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若是你诚心跪在本郡主面前磕头请罪,自罚十个耳光,本郡主倒是可以不与你一般见识。” “你休想!”郭嫔满脑子都是“东西”“请罪”这些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耳中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直到感觉下巴传来锥心之痛,才醒过神来,盯着萧文君的目光几乎要喷火。 “夫人看清楚,本郡主敢不敢。”萧文君用力捏住郭嫔的下巴,手腕一转,差点掰断了郭嫔的脖子,后者惊呼声还未发出,萧文君已经收了手,郭嫔顺着惯性正脸朝下摔在地上。 狼狈不堪! 砰的一声,郭嫔只感觉鼻梁都快断了,鼻血狂涌,血腥味从鼻腔流到口腔,痛觉蔓延全身。 萧文君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着碰过郭嫔的手指,末了,随手丢到了地上。 刚抬起头来的郭嫔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气的怒火直冲脑门,只想站起来不管不顾的和萧文君拼命。 而后者的背上像是长了眼睛,回头冲她邪魅一笑。抬手拔出探春腰间的软剑,直劈向躺在地上哼哼的嬷嬷,手起剑下,人头落地。 顿时血花飞溅,似染红了人的眼眸。 秋高气爽,正是当街杀人的好天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 郭嫔吓得猛地坐直上半身,眼中快速闪过无力、惊惧,萧文君不会连自己也想杀了吧?她疯了不成! 萧文君回身,一步一步朝郭嫔走来,后者不自觉的撑着上半身,一点点狼狈地拖着身子往后挪,眼底的害怕之色愈浓,口中喃喃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在郭嫔眼中,此刻的萧文君如地狱嗜血修罗一般,浑身的煞气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离她越远越好! “夫人,我们刚才的协议还有效。”萧文君俯下身子笑得张扬狂狷,接着又露出可惜的神情,“也许下一秒,本郡主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闻言,郭嫔脸上的恐惧转为呆滞,进而是狂喜,忙调整好姿势,恭恭敬敬的给萧文君磕了三个响头,扇巴掌的动作尤其卖力,声音清脆悦耳。 萧文君满意点头,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神色凄惶,形容狼狈,眼底竟还带着讨好。哪里还有上一世,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张狂气势,哼!前世着实是,自己太惯着她们了。 “夫人,瞧着你的脸像是过敏了,本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赏你一盒药膏。” 闻言郭嫔眯成缝的眼睛,眼珠子瞪得老大,一个劲的摇头,口中说不出一个字,恐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让人生不起半分怜惜,只有恶心。 “夫人竟这般不识抬举,是想本郡主亲自动手吗?”萧文君终于收起脸上的笑意,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冰寒。 郭嫔求救般的看探春,明知道对方不会帮助自己,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求助的对象,皇后不会容许萧文君这般放肆的吧? 从始至终,探春除了萧文君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时,身体僵直,眼底闪过讶异,其余时间,她脸上的神情都是淡漠的,甚至在嬷嬷的头颅高高飞起时,她的眼皮都未眨一下。 此时郭嫔祈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仿若未见。 郭嫔此时才明白,萧文君是在仗势欺人!方才的挣扎和求救,现在想来,就是一个笑话,自己才是那个小丑,只为逗弄他人一乐。 罪魁祸首萧文君,才是真正的魔鬼,一定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想到此处,郭嫔心底的绝望一寸寸升起,不会有人救她了! 她认命的接过药膏,闭上眼睛,颤抖着手指挑了一点药膏,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腕,往脸上胡乱的抹去。 知晓内情的围观人群,一炷香前还觉得眼前嚣张跋扈的妇人十分惹人厌,现在见她如此凄惨,皆有些不忍别过头去。 萧文君冷冷地看着郭嫔,没有再发一言,今日她受的苦,不及前世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百分之一! 重生归来时,她便立下誓言,定要让伤害过她的人百倍偿还! 章节目录 第85章 先见之明 站在京都丽人二楼的宋钰,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郭嫔,紧紧抿着唇,双手紧握,指关节隐隐发白,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痛快。 脑中回想到初遇萧文君时,主子对她说过的话,“以后跟着我,只需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再为那些德不配位、自诩高高在上之人折腰。这是我给你的底气!” 宋钰出身微寒,身世坎坷,受制于女儿身,空有一身经商天赋,无法施展。 近些年来,大齐灾祸频发,许多底层百姓过不下去,卖儿卖女,而她的父母,为了年纪尚幼的弟弟,将她卖给了大户人家当丫鬟。 大户人家的小姐待她不错,还教他读书写字,本以为日子会这般平静过下去,随便许个小厮,生的孩子依旧为奴为婢。她都已经认命了! 却不想,大祸临头,大户人家一夕之间,所有的主子,男子砍头,女子充入教坊司。她的小姐不堪凌辱,守着诗礼传家的最后尊严,自缢而亡。 这是宋钰第一次见识到皇权的可怕和无情! 她又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遇到萧文君,萧文君性子冷淡,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丝毫的同情,而是为她脱去奴籍,直接将经营大权交予她。 萧文君的举动,如一击重锤,砸开了她冰冷坚硬的外壳,温暖了她惶恐孤寂的心。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但她受得住! 直接和郭嫔对上,她不是没有害怕,但身后的主子给了她勇气。事后她站在外面旁观,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做到了一直想做的事。紧握的双手,是紧张也是兴奋。 …… 与此同时,皇后和王贵妃各自搬了把圈椅靠近窗边,边喝茶边看着楼下发生的闹剧,姿态闲适,时而还点评两句。 看到萧文君当街杀人时,悠悠叹道,今年的枫叶够红了。 皇后的驾临,给了萧文君意外的惊喜。她原本的计划是仗着王贵妃的势,惩治一下郭嫔,既然皇后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能利用的都利用上。 萧文君前世为了辅佐宇文曜,挖空心思的代替他讨好皇后,将皇后当成亲生母亲一般,贴心实意的伺候,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费尽心思摸清皇后的喜好。 是以萧文君对皇后十分的熟悉,熟悉到她心中所想,熟悉她的一言一行,熟悉她对每一句话的反应。 实际上这对郭嫔更有震慑力,毕竟皇后才是后宫的第一人。 皇后的驾临也是因为受到了萧文君的吸引。 时间回到一天前,王贵妃照例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恰逢皇后突然来了兴致,同平常一般,留了王贵妃与她一同去御花园赏菊。 在御花园逛了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供人休息的凉亭,坐下喝茶闲话。 一阵风过,王贵妃身上的香味飘进了皇后的鼻尖,是她从未闻过的香气,花香中带着凌冽,十分特别。 “洛娴,你今日换了什么香粉?竟然这般好闻。”私底下皇后都是唤王贵妃闺名,言谈也比较随意。 “回姐姐的话,臣妾今日没有用香粉。”王贵妃一愣,今日按照说明书,只用了萧文君给自己的香露水,就没有用其他的了。 “我又不与你抢,有什么好东西本宫打听都不行?”皇后嗔怪道。 “要说用了和香粉有关的,臣妾倒是用了一样名为香露水的药液,也是昨日才得到的。”王贵妃心念急转,此事就算告知皇后,萧文君也不会露了自己的马脚。 “难怪从未闻到过这种香味,倒是很特别,闻着没有甜腻的脂粉气,倒是有一股清爽幽冷的味道。”皇后仔细嗅了嗅,若有所思道。 “臣妾也这般觉得。”王贵妃不是没有听出皇后的话外之音,但手中的药液实在少的可怜,要是送给皇后,自己这两日就没得用了。 “妹妹哪日得闲了,给本宫也调制几瓶,用来提神醒脑再合适不过。”皇后才懒得再和她客气,明说了。 “姐姐误会了,这香露水不是臣妾调制的,是从宫外买回来的,而且只有极少的量。”王贵妃露出恰到好处的惭愧神色。 “噢?”皇后的目光从园子里的菊花上,转到了王贵妃的脸上,眼底还有着疑惑的神色,“竟还有人比你更擅长此道?” 王贵妃因为腋下异味的隐疾,耗费了无数心血,学习如何调香制香,多年来,竟成了有名的制香高手。还得过皇帝的金口赞誉,乾清宫香炉里燃的香料,有些是出自她的手。 所以,皇后才会有此一问。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臣妾厉害的不知凡几。”王贵妃谦虚道。 “嗯。”皇后微微颔首,很是认可王贵妃的谦逊,这也是为什么偌大一个后宫,只对她青睐有加。 若是那些仗着生了皇子,或是仗着得了皇上的些许恩宠的女子,有她一半的沉稳,后宫不知要清静多少。 “是宫外新开的香料铺子吗?改日你出宫,带些回来给本宫。” 皇后主动要求人送礼,那可是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回姐姐,是京都新开的药妆铺子,名曰‘文渊坊’,铺子里的东西都不是成品,而是根据每一位客人的皮肤状况、容貌特点私人定制的。”王贵妃按捺住心中的窃喜,一一道来。 “这个名字听着怎么有些耳熟?”皇后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眸迸射出明亮的光芒,心中更加好奇,但还是淡淡道:“是近日来风头正盛的兰陵郡主名下的铺子?” “姐姐不愧是国母,关心民生,知晓天下事。”王贵妃一记马屁拍的猝不及防。 闻言皇后一愣,多看了王贵妃两眼,直到王贵妃脸色绯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皇后才悠悠收回目光。心中对萧文君却是更加好奇了。 “臣妾约了明日过去拿新的香露水,后日请安时给姐姐送来,可好?”王贵妃只感觉被皇后看穿了心思,说话不敢再拐弯抹角。 “不必了,本宫随你一道去,听了你的介绍,本宫对文渊坊也很好奇。”皇后心里补充了一句,是时候去会一会萧家的丫头了。 王贵妃大喜,垂眸隐住眼底的喜色。 …… 直到日落时分,看足戏的两人才满足的起身,准备返回皇宫,突然门外响起清朗的男子声音。 “儿臣宇文曜,求见母后!” 章节目录 第86章 再次交锋 听到门外的声音,皇后和王贵妃对视了一眼,皇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深意一闪而过,后者没有皇后考虑得那么多,只觉得有些疑惑。 宇文曜等了片刻,屋内响起皇后威严的声音。 “是三皇子来了,进来吧。” 宇文曜行礼问安后,皇后便赐坐上茶。 细心的宫人发现,从三皇子进门开始,皇后便收起了随意,浑身隐隐散发出威严,雅间里的轻松气氛不自觉的被严肃取代。 也不是皇后刻意针对三皇子,相反皇后对他很是客气,只不过同是晚辈,皇后对兰陵郡主和三皇子的态度,有些只可意会的不同。 宇文曜坐定后,便开门见山道:“儿臣还有一事,是特的来向兰陵郡主道歉的。” 皇后眉毛一挑,找兰陵郡主道歉,却直接来拜见本宫,有点意思。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也无人挑破。 “去唤萧家丫头过来。”皇后的目光落在她的贴身女官念夏身上,缓缓道。 宇文曜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萧文君何时和皇后关系这般亲近了?就算是真的亲近,也改变不了父皇视萧家为弃子的事实。 “三皇子出宫开府有几年了吧?”皇后喝了口茶水,闲话家常。 “谢母后挂念,儿臣出宫已有三年。”宇文曜恭敬的回答。 “天家子孙不比寻常百姓,自打出生起就会被培养,要肩负国家社稷。但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皇子应尽的本分,切勿顾此失彼才好。”皇后状似无意的笑道。 “是!母后说的是,儿臣受教了。”宇文曜起身长揖,神色越发的恭谨。 皇后却是微微皱眉,皇帝子嗣单薄,成年的皇子只有五位,因中宫无嫡子,大齐祖制立嫡不立长,是以太子之位暂未定下来。 大皇子三年前已经大婚,按规制成年后大婚的皇子,须得离京去往封地,无诏不得归京,但眼下大皇子依然活跃在京都,朝中有不少大臣揣摩皇帝有意立大皇子为太子。 二皇子生母德妃位居四妃中的第三位,德妃虽在后宫地位不低,但二皇子自小体弱,大婚后便去往了封地,皇帝疼惜他身子不好,在富庶的江南划了块地做了他的封地。 三皇子便是宇文曜了,生母地位低下几乎没有保护皇子的能力,皇后也很好奇,三皇子是如何在后宫权力倾轧当中,生存下来的,竟还赐婚了兰陵萧家的嫡女。 皇后最看不透的就是宇文曜,不是没有听到宇文曜外头谦谦君子的好名声,但直觉告诉她,宇文曜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温文尔雅,恪守本分应该是他的伪装。 若不是业勤于精,含蓄内敛,处心经营,便不会有这种名声,更不会传遍宫里宫外,落入有心人的耳中。 要皇后来评,贤妃所出的四皇子才算是真正本分之人,从出生到指婚,都没有任何出格之处,到时的封地也大抵如此,是皇宫里隐形的存在。 而贤妃本人也十分低调,独来独往,无事甚至不出长春宫宫门半步。 五皇子乃淑妃所出,自幼聪明,难得的是还勤奋好学,还得过皇帝夸赞,朝中内外也颇有贤名,目前尚未定亲。很是得朝臣看重,家世背景好,自身条件也不差,在众皇子中很是打眼。 雅间里正说着闲话,念夏禀告道:“娘娘,兰陵郡主到了。” “让她进来。”皇后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吩咐道。 “娘娘,您着急唤我来,是所谓何事?”萧文君也是一个打蛇随棍上都主,皇后肯借一名会武功的女官给自己,至少没有怪罪于自己的算计。 “你瞧瞧谁来了?”皇后微抬下巴,示意萧文君看向客座的方向,语气带着暧昧。 萧文君便见到了此生最恨之人,不禁蹙眉,浑身的杀意瞬间涌出,被王贵妃善意的眼神一提醒,她才意识到不妥,立刻收敛心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 “三皇子果然消息灵通,特意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萧文君对宇文曜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普通人见到皇子,便是敷衍也得行个礼,但萧文君初次见他都没有给面子,现在更加不需要装模作样。 宇文曜一愣,没想到萧文君在皇后面前也这般放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难道不懂?非得如此直白地挑明? 这句话叫他如何回? 若说是特意过来请安,则显得他城府深,竟敢暗中派人打听皇后的行踪,而且接下来了再道歉便显得诚心不足。若说是顺带过来请安,特意过来致歉,那便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这萧文君看似莽撞,言语粗俗,却是有的放矢,一句话就掐到了他的脉门。 皇后和王贵妃此刻便是看热闹的心态,只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今日回府时听闻郭嫔来了文渊坊,做了出格之举,听到此事后我立刻赶了过来,想要制止郭嫔,再好好的给郡主赔不是。”宇文曜语气一顿,余光瞟了眼皇后,继续道。 “惭愧的是我来迟了一步,恰巧看见郡主在训斥郭嫔,本欲上前,又看到了母后身边的探春姑姑……”宇文曜把姿态放得很低。 四两拨千斤,一句话表明了自己并未对皇后不敬,顺道踩了下萧文君,说她太嚣张跋扈了,最后再抬高自己的形象,自己如何大度。 “噢?三皇子是来找本郡主道歉的?”萧文君并不接话,反倒有些混不吝地继续道:“说了一通废话,也没见你说声对不住?” 真的以为世人都是蠢的,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王贵妃差点笑出声来,这丫头还真是……怪可爱的!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萧文君要执意退婚,这个三皇子给人的感觉总有些怪怪的,似乎太阴柔了? 皇后也是抿嘴,脸上的神色却是更加柔和,垂眸掩下眼底的笑意。她只当两人是冤家,并未朝着别的方向想。 宇文曜骤然变色,额角青筋直跳,气得只想撕了面前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平复胸中翻涌的怒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兰陵郡主,对不住了!” “母后,今岁五谷丰登,父皇有意在中秋日前夜于太和殿举行家宴,儿臣想请兰陵郡主一同观礼。” 这下,皇后才是真的诧异,皇帝现在没有取消萧文君的婚约,但对萧家下的那两道圣旨,或多或少表明了态度,宇文曜这时候把萧文君带入宫,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是因为看重兰陵郡主吗?未必! 章节目录 第87章 入宫 按大齐规制,宴会可分为大宴、中宴、常宴、小宴。中秋节为中宴,而节前临时新增的家宴为小宴。 虽是小宴,皇帝却设置在太和殿,是极不符合祖制。太和殿的装饰十分华丽,是整个皇宫面积最大,等级最高的建筑,这里的最主要的用途是举行皇帝登基大典。 随着当今在位时间越长,脾性却是越发捉摸不透,好些心血来潮的举措都有违祖制,但无人敢置喙,他是皇帝他说了算。 家宴顾名思义,就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参加的宴会,萧文君还未嫁入皇室,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皇后娘娘,您觉着我应该去吗?”萧文君带着撒娇的笑意看向皇后,仿佛家中后辈在寻求长辈的指点。 “你这孩子,想去便去罢。”皇后看懂了她的眼神,也有意交好她。 宇文曜非得在皇后面前邀请萧文君,就是笃定她不会当着皇后的面拒绝。 实际上,萧文君也想进宫,见面三分情,哪怕是只能遥遥的见到皇帝,亲眼见着皇帝了心里才踏实,才好做进一步的计划。 “本郡主同意了。”萧文君态度傲慢。 “明日申时,本王的马车会在郡主府门口等着。”宇文曜眼底闪过阴郁,压在胸口的怒气缓和了不少,过了明日,看你还如何嚣张,即使乖乖求饶,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正事说完,几人再也没有心思寒暄,各自散了去。 …… 第二日申时,宇文曜安排的马车准时停在了郡主府的正门口。 萧文君从大门出来时,看见四角挂着五彩琉璃珠串的马车,眉毛便一挑,若无其事的上了马车,身后的春夏也跟着上了。 马车内的装饰更加华丽,紫檀木的小几上熏着一个小香炉,锦缎织成的坐垫上绣着大团的牡丹花,坐垫下依然用的紫檀木做的矮塌,塌的左侧放了一套白玉茶盏。 春夏进来时,见到此内饰也暗自咋舌,萧家老宅吃穿用度皆不差,但和这比起来还是有些相形见绌,皇子用的东西果然都是极好,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里竟如此奢华。 看见自家郡主闭目养神,春夏也收起了心思,开始仔细检查起马车的摆设,特别是香炉,闻着味儿没什么异常,还是拿起又放下,翻来覆去查看了好几遍。 今日是自己非得跟着来的,明知道自己入不了宫,也劝过郡主不要坐三皇子的马车,但郡主却说,对方设局不乖乖往里面跳,怎么会让他放松警惕。 郡主府与皇宫相隔不远,很快马车就行至宫门口,王贵妃身边的青寒姑姑早已候着了。 萧文君笑着下了马车,亲热的挽住青寒,“怎敢劳烦姑姑过来,倒是我的罪过了。” “不妨事的,郡主折煞奴婢了。快请上轿,贵妃娘娘盼着您呢。” 青寒也露出笑意,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昨日她见识过萧文君的手段,连皇子的面子都不给,今日竟然这般客气? 看着萧文君上了软轿,青寒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往宫内走去。 宫外普通轿子窗口用布帘遮住,而宫内的软轿是特制的,窗户处用的是透光的琉璃片,既可以增加光线,也更美观。 萧文君透过琉璃片往窗外看去,宫内熟悉的景致一一从眼前略过,痛彻心扉的回忆,又一次涌上心头,纵使她心性坚毅,此刻也险些失控。 紧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与宇文曜直面交手,她太了解他了,只要是他主动出手,必定会一击必杀,不留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 从踏入宫门,萧文君的神经便绷紧了,昨晚几乎一夜未睡,都在思索宇文曜会如何对付自己。前世的那些法子显然已经不适合了,他到底会用什么手段等着自己? 正当她的思绪散漫,耳边传来青寒的声音,“郡主,该下轿了,后面的路只能步行。” 皇宫规矩森严,凡入宫之人,到了“下马碑”便只能下马下轿,步行至前廷。今日萧文君是托了王贵妃的福,允许乘轿至箭亭,此后内廷之路,皆须步行。 青寒引着萧文君往后宫而去,一路上遇到的宫人皆是快步疾行,微躬着身体,轻手轻脚,井然有序,衣摆的晃动幅度小到忽略不计。 见到她们时,静默行礼退至一旁,人从眼前走过后,才起身继续做手里的活。由此可见,宫里规矩之大。 一路上青寒都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萧文君,见她目不斜视,举手投足循规蹈矩,挑不出半点错。不由暗自点头,贵妃娘娘看中的人果然不差。 此刻王贵妃已经差人在咸福宫宫门处等着了,她担心萧文君第一次进宫会出错,命人准备了好几套衣裙首饰,只等着人一来,立刻从头到尾的换上。 “来了!郡主到了。”等着的小宫女见到青寒,便回身往宫内跑去报信。 见状,青寒不由得脸色一沉,顾及着萧文君在此处,便没有发作。 王贵妃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萧文君,连一根头发丝都未放过,围着她转了几圈后,笑道:“是我瞎操心了,你这一身比我挑的更合适。” “娘娘有心了,我瞧着那一套粉色宫装挺好看的,娘娘若是愿意割爱,便送与我罢。”萧文君抿嘴笑道。 萧文君今日特意装扮过,既不出挑,也不藏拙,落落大方,一看便心生好感。 “你要喜欢都拿去,今日你来得急,这些虽是新衣裳,但样式有些老旧。下回得了好的料子,给你做几身衣裳,姑娘家成日里穿得灰头土脸的,成个什么样子。” 青霜心下叹气,自家主子遇着喜欢的后辈,便开始没完没了的唠叨。 “娘娘、郡主,晚宴快开始了,估摸着其他宫中的主子都已经出发了。”青霜提醒道。 “哎哟!瞧我这个记性。”王贵妃整理完仪表,挽住萧文君便往门外走去。 快到太和殿时,萧文君却看到了熟人,不自觉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远远地看到了郭嫔,因为她身份不高,身后只带着两名女史,见这情形,显然是早已等在门外,在一众宫人环伺的嫔妃反衬下,显得寒酸又局促。 章节目录 第88章 跳梁小丑 感受到远处打量的目光,郭嫔抬头看去,四妃之首的王贵妃相携着萧文君往这边而来。 郭嫔自昨日回了郡王府,提心吊胆的过了十二个时辰,期间请过无数大夫来看她那张脸,却只得出一句话,“老朽医术不精,还请夫人静待时日。” 废话,如果自己能等到十二个时辰后,还请你们来干什么?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一方面害怕自己毁容,另一方面恨不得将萧文君碎尸万段。 好在宋钰那贱人是唬自己的,时辰一到,脸便恢复如初,这不由得让自己又惊又喜,萧文君果然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郭嫔含蓄的目光在萧文君周围扫了一圈,确定她是一个人进宫,身边没有带一个得力之人。 “哟,这不是目无尊长的兰陵郡主吗,怎么今日还敢进宫来?”郭嫔想到宇文曜的计划,按耐住想要杀了对方的冲动,只阴阳怪气内涵了几句。 这一嗓子,引得等在宫门处的贵人们,纷纷侧目。萧文君太知道这深宫的潜规则,你越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越是激动到手足无措,她们看得越起劲,甚至还会踩上一脚。 是以,萧文君乖乖跟着王贵妃与各宫的贵人见礼问安。众人的目光都在她脸上打转,见她表情从容,举止大方,彬彬有礼,不像是郭嫔说得那般不堪。 就在这时,少男少女的嬉笑之声传来,正是今日下午,在马场比完了骑射的皇子公主们过来了,一张张鲜活的笑脸,好似瞬间照亮了这方沉闷的天空。 所有人都注意力都被这群年轻人吸引,没有人再关注萧文君,更加忽略了郭嫔的存在。 淑妃拿出帕子给五皇子擦着汗,笑骂道:“马上要开宴了,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母妃教训的是!今日甚是痛快,不自觉比往日多跑了几圈。”五皇子任由淑妃擦着自己脸上的汗珠,笑道。 “是吗?怎的突然这般好的兴致?”淑妃讶异问道。 五皇子的骑射功夫,是皇帝亲自教导的,在一众王孙公子中也算佼佼,难逢对手,平常与那些同伴比不了几场便散了。 “今日三哥得闲,儿臣才有幸见识到三哥的骑射功夫,当真俊得很,以前倒是儿臣自大了。” 闻言,淑妃不禁微微皱眉,若说这么多年来三皇子一直藏拙,今日怎么突然展露锋芒?想到此,淑妃的目光往周围看去,落在杨妃身上时凝了凝,又转向了郭嫔。 一句话听到各人耳中,倒是各怀心思。 内官的高声唱喏打断了他们的思绪,“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和殿外立刻乌泱泱跪满了一群人。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免礼,平身。” 太和殿的厚重的开门声响起,几名宫人合力,将正殿大门推开。 一身明黄衮龙袍,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腰束金、玉、琥珀、透犀间隔束带的皇帝,在众人的跪伏下,龙行虎步地往太和殿正门而去。 皇后仪态端庄站在他身侧,落后半步。头戴龙凤珠翠冠,一身正红大袖衣,外着霞帔褙子,两头各坠着颗拇指大的玉珠,红罗长裙,绣有织金龙凤纹。 帝后领先而入,身后紧跟着各宫的娘娘,再便是皇子公主,萧文君此刻不能再挨着王贵妃,单独落在了最后。 衣袂飘飘、姹紫嫣红,霎时好看。怪不得人人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只这满宫的美人,环肥燕瘦,看的人心旌摇曳。 因着是普通家宴,并未设礼仪司奏请大乐,帝后升座后,各宫嫔妃按照品阶依次上殿,坐于西位,向东;皇子公主依着年龄上殿,坐于东位,向西。 萧文君走在最后,待她上殿时,左右皆坐满,已无空位。 西侧坐席响起一声突兀的嘲笑,殿内不怀好意的目光骤然像聚光一般,集体看向大殿中,静立的少女,她脸上没有她们意料中的窘迫、气急败坏,反而安之若素,一脸的淡然。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身侧一直观察皇帝的皇后,沉下脸呵斥道:“尚宝司执事何在?这种小事都办不好,降两级,自行领五十板子,以儆效尤!” “你来安排兰陵郡主的坐席,就依着祖制。”皇后指向尚宝司副执事。 “是!”副执事冷汗涔涔,熬了多久才走到这个位置,自己不会是在任时间最短的执事罢,当天上岗就下岗了? 她脑子转得飞快,家宴从未邀请过外人,且兰陵郡主品阶不低,又与三皇子有婚约在身。 突然灵光一闪,可以与三皇子母妃挨着。转念一想,位置放在杨妃身侧过于打眼,且位次改动极大,恐惹其他贵人不满,郭嫔身侧倒是正好合适。 闻言,皇帝眼中的兴味更浓,原来这小女子便是萧文君,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确实没有辱没萧家门楣。 副执事命人重新抬了长几,放在郭嫔身旁后,便退到一旁,余光看向皇后,见她没有再出声反对,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宇文曜不动声色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垂眸掩住眼底的得意。 内官得了宇文曜的授意,特意忘了萧文君的位置,好在事后将萧文君的坐席安排在郭嫔旁边。如此看来,结果和宇文曜算计的一致。 安公公凑到皇帝耳边道:“启禀陛下,钦天监副监到了。” 此时,一名仙风道骨的天师,缓缓步入大殿,手拿星象图谱,说话声底气十足:“微臣钦天监副监,叩见陛下万岁!” 萧文君知道,此人正是宇文曜当年安插在钦天监的内应,虽然这个职位不高,但一言一行,对皇帝的影响并不小。 皇帝皱眉道:“怎么是你来的?正监呢?” 天师诚惶诚恐回道:“启禀陛下,正监抱恙,故遣微臣面圣。” 皇帝再未多问,直接道出请钦天监来此的目的:“也罢。近日上报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你再说与众皇子听。” “岁星合月,太白合月均为大吉之兆,上月十六,岁星、太白金星竟同时伴月,此乃大吉之至!祥瑞之至!” “此话当真?奏折所言,明年亦是丰收之年?” “千真万确!” “好!” 萧文君冷眼看着这厮,却是知晓,明年的大齐又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就连富庶的江南也出现了水患。 章节目录 第89章 又有人被当枪使了 经过这个插曲,之后家宴的流程都没有出现差错,皇帝举杯慷慨激昂的演讲了一番,确如宇文曜所说,皇帝临时增加的宴会,只是单纯的庆祝今年的秋收。 皇帝听到了想听的,同时各宫的娘娘、皇子公主,都挖空心思的奉承,一场宴席吃得宾主尽欢,各怀心思。 酒过三巡,一场舞曲终了。 四公主突然站了起来,“父皇,天佑我朝今年岁物丰成,百姓安居乐业,举国同庆,儿臣替百姓感念父皇英明神武,祝愿来年风调雨顺,更甚今朝。” 皇帝大悦,“今儿嘴这么甜,是看上了什么,父皇赏你便是。” 四公主撒娇道:“儿臣不求封赏。倒是有一事想求父皇成全……” “噢?说来听听,什么样的事情值得朕的四公主,绕这么大个弯来求朕?” 宫里谁不知道,四公主平日里最喜欢舞刀弄剑,最烦读书写字,今日竟能憋出这番文绉绉的话来,前所未有的难得。 “儿臣今日和哥哥们在马场骑射,原以为五弟的骑射功夫最好,没想到拔得头筹的竟是三哥。”四公主眨了眨眼,继续道。 “三哥却是说,兰陵郡主武艺超群,骑射更胜过他几分,但儿臣不信,想与她比一比!”说罢,挑衅的目光看向了萧文君。 “胡闹!” 杨妃忙出声阻止,凌厉的眼神却看向了宇文曜,他们两交头接耳,不要以为自己没有见到。萧文君的恶名她是听说过的,虽然现在看着不显山露水,难保不是因为在皇帝面前装的。 这话听在淑妃耳里,她也有些不是滋味。 “朕觉得可以,不过此刻天色渐暗,赛马就免了,比射箭罢,拿一盒南越上供的荧粉过来。”从萧文君入殿开始,皇帝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四公主此言甚合他意。 “父皇果然妙计,箭尖涂上荧粉,黑夜里更具观赏性。”四公主拍掌称快。 “兰陵郡主,你可有异议?”皇帝威严的目光落在萧文君身上。 萧文君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包裹全身,背上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湿。你们都商量好了,再问我,我能拒绝吗? “回陛下,臣女无异议。” …… “摆驾校场!”内官高声唱喏。 这些年皇帝去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如此近距离见到天颜的机会,正常人都不会放弃,于是众宫妃只留了一位宫婢于大殿内,也跟着一起去了。 王贵妃也想留一名自己的宫婢在萧文君席上,后者却笑道:“臣女谢贵妃娘娘,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此举不合宫规。” “你孤身入宫,身边也没个自己人,哎!这深宫之中,最是……”王贵妃叹口气,没有再坚持。 …… “萧文君,你要是输了,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从此对外不要再说自己会骑射之道。”四公主昂着下巴,将公主的刁蛮任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闻言,王贵妃和杨妃皆是皱眉,皇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他宫妃则是满脸的兴致,尤其是郭嫔,不管谁输了,她都喜闻乐见。 萧文君嘴角微勾,深邃的眼睛看着面前高傲的少女,目光中竟带着一丝怜悯,又一个被宇文曜祸害的小姑娘,走了陈月兰,来了四公主。 四公主身为皇家子嗣,教她骑射的师傅定然不差,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好,但正因为她是公主,骑射师傅不敢逼其下苦功夫,样子上过得去,逗得公主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而骑射则最是需要水滴石穿,坚持不懈的毅力,这种苦,非一般的人能坚持,何况皇家娇贵的公主。 “要是四公主您输了呢?” “本公主才不会输!”四公主被萧文君的目光看得十分不爽,怒道。 “要是四公主输了跪下来给本郡主磕三个头,日后只要本郡主在的地方,四公主都必须绕开。” 此言一出,四周响起抽气声,早听闻过萧文君嚣张,没料到竟会这般大胆,公然对皇室公主不敬! 四公主先是一愣,旋即很快回过神来,小脸气得扭曲,眼中的不屑变成怨毒,“萧文君,你敢!” “既然是比赛,那必须要公平。本郡主有什么不敢的!”萧文君的陡然强势的气势,瞬间碾压了众人,当然这并不包括帝后。 四公主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意料中的反对,便磨牙道:“行!不过本公主要换个比法。” “你与我对射,双方同时上场,头顶各放一枚苹果,谁的箭先射中对方的苹果,谁就赢。这种,你敢、不、敢、比?”最后几个字,四公主故意说得咬牙切齿。 “有何不敢!四公主输了可不要赖账。”萧文君说着这话,目光却是看向了帝后所在的位置。 在场的人继续倒抽一口凉气,若说比起暗地里的宫斗手段,她们各个都有两把刷子,但这明刀真枪的赤膊上阵,却是不敢上前了,搞不好命陨当场,还没处说理。 王贵妃和杨妃此刻才是最着急的,但皇帝皇后都未有出言阻止,她们便只能干看着,指甲深深扎进了掌心,也不觉得如何疼。 四公主看了眼脸色煞白的杨妃,见她对自己微微摇头,目光又对上了眼神灼灼的宇文曜。她原本动摇的心更加坚定,绝不能让萧文君就此轻视自己,进而轻视三哥! “你怕本公主赖账,本公主也怕你赖账!”四公主眼神凌厉地看着萧文君,深吸口气继续道:“刀剑无眼,立个生死状如何?” “不可!”杨妃失声尖叫道。 四公主循声,看着杨妃花容失色、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愧疚,温声对她安慰道:“母妃,儿臣定会得胜。况且女儿身为皇家公主,岂能言而无信!” 闻言,皇帝眼底的赞赏之色一晃而过,皇后瞧见了,只是不动声色的走过去,亲自扶着杨妃,“陛下和本宫看着呢,你且宽心,四公主不会有事的。” “拿笔墨纸砚来。”皇后侧头吩咐道。 片刻后,便有宫人端来笔墨纸砚,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亲自书写了生死状,萧文君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四公主见状,也潇洒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双方上场拉开弓箭时,宇文曜的嘴角,终于浮起残忍的笑意。 这场比赛,好不好看在其次了,刺激倒是真的刺激。 章节目录 第90章 震慑全场 上场前,萧文君与四公主擦肩而过时,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公主,你被宇文曜骗了,其实我射箭技艺不精。天已经黑了,要是不小心弄伤了公主……” 闻言,四公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险些叫出声来! 猛地回神,想抓住萧文君问清楚些,只摸到了一片顺滑的衣角,从手心溜走。而后者,飘身而过时,嘴角上扬,翘起坏坏的弧度。 萧文君就是故意的! 四公主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此刻更是后悔,后悔没有听母妃的话,逞强好胜一定要和萧文君比划。 射箭比试是她发起的,人肉靶子也是她提出的,就连生死状也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签下的,她已经退无可退! 短短的瞬间,她已经将自己后半生,各种残疾的生活想了一遍,越想越是胆颤,站在场地中央的四公主小脸煞白,写满了惊恐。 一直紧盯着这边的杨妃,自然也看到了四公主的变化,刚才还是自信满满的模样,不知为何骤然间就变了脸色。她实在按捺不住,求救的眼神看向了皇后。 皇后安慰地轻拍着她的手,眼神示意她看向皇帝的方向,“少安毋躁,四公主也是陛下的子嗣。” 宇文曜眉头微微皱起,他略微懂一点唇语,好像看到了萧文君说了他的名字。 这一切看似都是四公主主导的,但也少不了宇文曜的推波助澜和萧文君的刻意引导,至少帝后没有出言制止,想必心中自会有思量。 按照比赛规则,双方箭篓里各放了三支箭矢,每人有一炷香的时间,射中苹果箭数多的人获胜,因着是皇家校场,四公主作为主人高风亮节,让萧文君先来。 小太监摆上香炉,插上一根线香,问道:“四公主、郡主可以开始了吗?” “萧文君……你射准点啊!”四公主心中的慌张达到了顶点,大声对萧文君说道。 “公主放心,我尽力而为。”萧文君回答得十分坦荡,点头示意小太监,可以开始了。 萧文君站到离四公主五十步远的地方,两脚分开,身姿笔挺,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当她握住弓箭的刹那,身上的气势就变了,浑身的肃杀之气,让人误以为来到了战场。 场中的众人,多为女子,哪里见过这种气势,纷纷吓得腿软,要不是身边有宫人搀扶着,只怕要软倒在地,惹人耻笑。 几个皇子却是兴致高昂,原以为女儿家的比赛,不就是些花拳绣腿,跟过来看看只是为了给四公主撑面子。但看到萧文君露出的这一手,竟心痒难耐,也想下场比试身手。 最震惊的当属王贵妃了,此刻的萧文君着实亮眼,胜负还未定,却硬生生的将皇家公主比下去,以后真要和九渊好上了……真替自家侄儿捏把汗。 萧文君的气势,直面她的四公主感触最深,此刻已是两股战战,大脑一片空白,停止了运转。 突然,对面的萧文君动了,沾着荧粉的箭矢如流星,一眨眼就到了四公主的面前,吓得她立马闭上眼睛,箭矢裹挟着的气势,似要穿透她的灵魂,钉在这虚空之上。 紧接着她才听到破空之声,尖啸之音似要刺破耳膜,这无与伦比的震颤,顷刻间仿佛震碎了她的肉体。 良久后,四公主才找回呼吸,如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当意识回笼,才觉得是活了过来,身上的衣裳早被冷汗湿透。 而旁观的众人,只见萧文君弯弓如满月,松指间,箭矢势如破竹直射四公主而去,转眼间,箭头稳稳的扎进了她头顶的苹果。 突如流星过,走月送行云。 校场瞬间陷入死寂,漆黑的夜空,高悬的明月,萧瑟的秋风呼啸而过,扬起月下持弓少女如墨的长发,只是安静的立在那里,却是那般的璀璨耀眼。 皇帝眼中赞赏之色渐浓,率先鼓起掌来,顷刻间,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线香还剩一点点,眼看着就要灭了,杨妃终于松了口气,四公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伸手欲拿下头顶的苹果。 “且慢,时辰未到,本郡主还有两箭。”萧文君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你……”四公主想说放肆,对上萧文君凌厉眼的神时,呼吸一窒,剩下两个字吞回了肚子。乖乖的放下手,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把心一横,大不了再经历两次! 萧文君再次弯弓搭箭,箭尖的荧粉泛着幽幽冷光,她没有再蓄力,而是两箭连发,追星赶月,第二个支箭矢没入苹果。 正当众人以为第三支箭会毫无悬念的刺中目标,却不想,听到了砰的一声脆响,苹果炸裂成无数块,四散纷飞,果汁顺着四公主的鬓发、脸颊滴到了她鲜艳的衣服上。 “啊!”四公主失声尖叫,双膝一软,坐到了地上。 听到声音的杨妃,眼睛一翻,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宇文曜勾起的嘴角僵住了,萧文君这是什么意思?如此打脸皇室的机会,就这样轻轻放掉了,这不是她的做派! 众人只觉得刹那间,校场中央的少女收回气势,压在她们头顶的凛冽之感终于消散,皆是悄悄吐了口浊气。 “公主,该你了。”萧文君淡定的拿起苹果,放在了头顶。 四公主恍若未闻,顺着声线呆呆地抬起头,头顶苹果的绯衣少女淡然地看着自己,对上她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涌入心脏,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她稳了稳心神,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简单的抹了下脸上的果汁,抬手示意小太监点香。深吸口气,素手接过武器,弯弓拉箭,虽然狼狈,却自有一股皇家公主的傲气。 见状,萧文君心中暗自点头,还算有几分骨气。 校场又陷入了寂静,四公主的箭术,许多人都见识过了,和萧文君比起来,完全不够看了。唯一有趣的是,萧文君面对战战兢兢拿着弓的四公主,有胆子试她的准头吗? “萧文君,本公主开始了啊……”四公主声音颤抖,显然不是那么自信。 “要来便来,婆婆妈妈作甚。”萧文君豪气十足的说道。她此刻也对面前的小姑娘有了些许好感,虽刁蛮任性,却不是草菅人命之徒。 “你要是残疾了,本公主养你便是!”四公主紧绷着小脸,一箭朝萧文君射来。 章节目录 第91章 环环相扣 直到此刻,四公主才懂了,萧文君为何突然说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她明明厉害得紧,却说自己技艺不精。原来是提醒自己,被宇文曜耍了。 “嗖!”第一箭射偏了,四公主有些手抖。 “嗖!”第二箭擦着萧文君的左脸颊而过,划开一丝血痕。 萧文君恍若未觉,擦拭血迹的举动都未有。 宇文曜看向那抹殷红的目光凝了凝。 “嗖!”第三箭正中目标,箭头插入了苹果半寸,线香熄灭。 “中了!中了!”小太监兴奋的大叫,尖细的嗓音,刺破夜空。众人才回过神来,不用皇帝提醒,响起了一阵掌声。 “四公主,你赢了。”萧文君这才用袖子擦了脸,高声道。 “可……明明你的箭术更高。”四公主此番是真的心服口服,她最是崇拜强者,萧文君这么耀眼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的脸不要紧吧?我不是故意的,我这里有上好的药,绝对不会留疤。” “可本郡主的箭没有在苹果上。”萧文君指了指碎成满地的果肉,和散落在草坪的三支箭矢,“这点小伤,不碍事。” “谢谢你……对我手下留情。”四公主低着头,声若蚊蝇,“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将我好一通吓!” “四公主误会了,我已是尽了全力。”萧文君语气淡漠,“兵不厌诈,这样才会记忆深刻,不是吗?” “你……”四公主刚刚升起的好感,就被萧文君冷淡的态度浇灭了。 只有皇帝看出来萧文君收敛了气势,给皇家留了面子,此举不过是对四公主,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若真是上了战场,萧文君才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女将军。 不过四公主今日的表现,虽然勉强,也算是争气,在萧文君如此气势的压迫下,至少撑着将比赛完成了。 “此次比试,四公主胜,赏赐落月银弓一把。” 四公主苍白的小脸骤然有了光彩,父皇没有怪罪她,反而还赏赐了她求了许久而不得的落月银弓,顿时忘记了刚才吃瘪的事情,满心欢喜道。 “谢父皇赏赐,儿臣定会牢记今日比试,善用此弓。” “至于兰陵郡主,箭术高超,让人大开眼界,输了的惩罚便免了罢。”皇帝目光沉沉的看向萧文君,眼中有着连皇后都看不懂的深意。 “谢陛下隆恩。”萧文君单膝下跪,抱拳行礼。感觉到头顶打量的目光,她无丝毫畏惧,声音亦是波澜不惊。 皇帝收回目光,也未对萧文君行男子礼仪多言。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或许也是帝王心术? 萧文君对此无任何意见,她本就没有打算赢,既保全了皇家的面子,也没有辱没萧家的门风,勉强算两全其美。宇文曜还真是阴狠,挑拨她与皇家关系。 不过,就算自己真得罪了四公主,以刚才皇帝的表现,也不会如何,这种伤及不到根本,他的手段应不止于此,今日看到那个假天师,让她想起了一桩往事,看来好戏还在后头。 因着这场精彩又刺激的比试,皇帝的兴致似乎更好了些,宴会自然的进入了高潮。 一行人回到太和殿时,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萧文君却是感觉有些不妙,刚坐下便觉得有些眼前发黑,头脑昏沉,左边的脸颊开始发麻。伸手摸向左脸,那道浅浅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箭上有毒? 她仔细回想了中箭后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用衣袖擦了脸上的血迹,是衣服的问题?抬起袖子闻了闻,上面的香气正是马车里,春夏检查的那个香炉飘出来的。 仔细一看,衣服上沾染了一些粉末状的香灰,宇文曜猜到自己会检查香炉,香灰就是那会儿沾上的,但闻了这么久都没事,香灰遇到血才让自己有了异常,不对,不是血。 这香灰里的毒是针对的是——伤口! 好一个宇文曜!环环相扣,真是小看你了! 想通了所有关节,萧文君此刻只感觉神志越来越不清醒,不行,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她用力咬破舌尖,努力搜索脑中的记忆,云翊澜给过自己许多稀奇古怪的药,说不定就有能对症的解药…… 一直观察着萧文君的宇文曜,见她眼神迷离,摇头晃脑。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眼中的得意,无不表明主人的此刻的心情,她终于中招了!也不枉费自己宁愿得罪杨妃,也要拉她入套。 “父皇,今日得见兰陵郡主的飒爽英姿,才明白您对儿臣的苦心和爱护。儿臣敬您,龙体康健、后福无疆!” “好!朕心甚慰。”皇帝大笑,看上去略有醉意,举起酒杯看向萧文君道:“兰陵郡主,与朕和皇儿,共饮此杯。” 此刻的萧文君已是左边脸颊到胳膊僵麻,听到皇帝洪亮的声音,昏沉的脑袋有瞬间的清明,机械般的站起身来,身后的小宫女乖巧的上前,为她斟满酒。 萧文君不经意的转过脸去,竟发觉宫女执酒壶的手在微微颤抖,顺着她的手往上看去,宫女低眉顺目,却是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不敢与自己对视。 见此异样,萧文君心下疑惑,下意识的便转头看向郭嫔,却是恰好捕捉到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郭嫔看向自己杯中酒的眼神,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萧文君不禁冷笑,宇文曜为了害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一道保险不够,两道他才放心?陷阱从她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便已开始生效。 可自己,从来都是有备而来! 这些细小的举动,看似过了许久,实际不过眨眼间。 萧文君含笑举起酒杯,“共祝陛下龙体康健,大齐国泰民安!” 说罢,萧文君一饮而尽! 眼角余光看到,宇文曜也是一口干了,郭嫔亢奋得脸都红了,盯着自己的眼睛犹如狼的贪婪幽光。 一杯酒下肚,萧文君却是再也站不稳,虚晃了几步,身后的宫女忙上前扶住,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宫女身上,才堪堪坐稳到席子上。 郭嫔殷切上前,问道:“兰陵郡主,可是不胜酒力,喝醉了?” 章节目录 第92章 三皇子的绿帽? 郭嫔故意说得大声,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到了,自然皇帝也听到了,探寻的目光转向了西侧席位。 被皇帝的视线扫到,郭嫔却是受宠若惊,在这深宫多少年了,皇帝一个正眼都没有瞧过她。她心生雀跃,不自觉地声音都带了几分娇媚,红着脸说道。 “陛下,兰陵郡主喝醉了,臣妾能否带她下去歇息。” 王贵妃也站起身来,“臣妾也想跟着一道去看看。” 皇帝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准了。 接着奏乐,接着舞。 这厢小宫女和郭嫔扶着萧文君,去到了太和殿的西偏殿,偏殿再往外走,有一处小的楼阁,萧文君歇在此处,再合适不过。 因着太和殿主殿规格过高,除了皇帝有权在偏殿设置休息之所外,其余人包括皇后在内,都无权在侧殿歇息,暂时都不可。 王贵妃进了楼阁后,仔细打量了四周,见没有什么不妥,心便放下了一半。回过身来,关切地看向躺在塌上的萧文君,见她双眼紧闭,小脸陀红,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滚烫。 “去打些清水来。”王贵妃吩咐身边的青寒道。 很快,水来了,王贵妃亲自拿了帕子,给萧文君擦拭。其实这些事情本可以让其他宫婢来做,王贵妃此举是做给郭嫔看的,目的只是为震慑住她。 一切安置妥当了,正巧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过来了。 “贵妃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小太监恭敬道。 “公公稍等片刻,本宫说两句话便随你一起去。” 王贵妃递了个眼色给青寒,后者会意,从袖袋拿出几颗金瓜子送到小太监手中,对方立刻眉开眼笑,不再多言,去了外面等着。 “郭嫔,兰陵郡主身边是你照顾着的,若她出了事,最先倒霉的便是你。” “贵妃娘娘放心,郡主是三皇子的未来王妃,臣妾省得。”郭嫔低眉顺眼道,其实心里已经将萧文君骂了个遍,什么未来媳妇,马上就没有资格了! …… 等王贵妃一走,郭嫔便现出了原形,蜡黄脸上浮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伸手便捏住了萧文君灿若桃李的脸颊,嫉妒道:“呸!长得一脸狐媚相,也不知道要勾引谁!” “曜儿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王妃之位还是你的。可惜你这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三番两次与曜儿作对,今日终于栽在本宫手里了吧!” “哈哈哈,你中了曜儿亲自下的毒,是不是感觉浑身无力酥麻,但意识却是越来越清醒?”郭嫔笑了一阵后,发现躺在榻上的少女睫毛颤了颤,睁开了迷蒙的眼睛,便接着坏笑道。 “只要过了今日,你的名声就毁了,再也做不了皇家的媳妇,便让你尝尝这万劫不复的滋味!” “不过,只要你乖乖把你名下的财产当成陪嫁,充入曜儿府中,本宫怜悯你,还可以给你一个妾室的名分。” 正在此时,一个麻袋被抬了进来,丢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打开麻袋后,便退了出去。 郭嫔看着从麻袋中丢出来的男人,眼底的阴郁之色更浓,曜儿也真是心狠,为了能拿到萧文君名下的资产,竟然设计使萧文君失贞,主动给自己戴绿帽! 这份心性,还真是……郭嫔撇撇嘴,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男子,是计划好的,虏来的男子是大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亲卫,此时这名亲卫已被喂了春药。 郭嫔尤不解气,回过身来,手指死死的扣住萧文君的下巴,逼着她的脸与自己对视,似乎要报昨日之仇,张狂道:“这么捏着,居高临下逼迫人的感觉,确实很爽!” 说罢,松手间萧文君重重地摔回榻上,脑袋磕到了木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正当郭嫔掏出怀中的瓷瓶,准备放在亲卫鼻尖时,一支冰冷的金叉就抵在了她的脖颈,身后便传来了冷冷的声音,“想要毁了本郡主的名节,是吗?” 感受到身后的杀气,郭嫔的身体瞬间僵直,“你何时能动了?” “反派死于话多,不知道吗?”萧文君说罢,便往郭嫔的嘴里塞了颗药丸,逼着她咽了下去,随后一掌把她劈晕。 随后拿走她手中的瓷瓶,在那亲卫的鼻尖晃了晃,确定刺鼻的气味进入了男子的鼻腔,解开男子身上的绳索,准备退出去。 在关门的时候,特意的将门内的插销扣紧,造成门是从里面锁住的假象,做完这一切后,萧文君计算了下时间,估摸着宇文曜很快便会带人来此处。 就在萧文君闪身离去后,一行人提着灯笼浩浩荡荡往楼阁而来,连接主殿与阁楼的亭台回廊,曲曲折折,在静谧的夜晚,像一条发着光的游龙。 为首之人正是皇帝,皇后紧挨在他身侧,后面则是一大群的莺莺燕燕,看来是突然来了兴致,夜游太和殿? 快行至萧文君歇息的楼阁时,门内传出了暧昧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众人脚步皆是一顿,互相看了一眼,竖起耳朵倾听,这个节奏……似乎是达到顶峰了? 皇帝面沉如水,皇后的脸色亦是难看!其余所有人的目光都心照不宣的往宇文曜脸上探寻,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而宇文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满脸的寒霜,双眼血红,双拳紧握,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明明是他设下的陷阱,此刻的心境却是和当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本该兴奋得意的心,为何却是如此煎熬? 所有人的目光像尖细的蜂针,密密麻麻刺得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立针毡! “父皇,请恕儿臣无礼。” 话音一落,宇文曜大跨步向前,一脚踢开了楼阁单薄的门扇。 王贵妃来不及阻止,心底升起阵阵绝望,自己如何与九渊交代,萧文君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思及此,也顾不上许多,命清寒带人去找郭嫔,自己跟上去再说。 乌泱泱一群人冲进楼阁,小小的内室瞬间挤满了人,旖旎甜腻的气味熏的人纷纷皱眉,还真是活春宫。 宇文曜第一个冲上前,抱起穿着绯红衣裙的女子,故意将她的脸露出来,痛心疾首,闭着眼睛大声质问:“兰陵郡主,你为何背叛我?” 那声音饱含怒气、难堪、怨恨、遭人背叛的心痛、失望,众人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啧啧,还真是情真意切! 章节目录 第93章 皇帝的绿帽 场面瞬间失控…… 宇文曜阴沉着脸,“你们都给本王出去!这是本王的家事……” 他转过脸,怒视众人,眼神充满了悲哀。 隐藏在人群中的萧文君,却看出他眼角的虚伪,嗤笑一声,重活一次,宇文曜竟还是这般,不放过任何一个践踏自己的机会,好让自己乖乖听话。 虽然这热闹百年难得一遇,三皇子不受陛下宠爱,如今被皇帝赐婚的郡主竟又遇到这事儿,上了他人的床榻,靡靡之音隔着门都听得面红耳赤。但他毕竟是皇子,众人还是知趣的准备退出去。 此时,屋外的帝后,却是各怀心思。 皇后的脸色阴晴不定,昨日见萧文君收拾郭嫔的手段很是利落,今日校场比试又很是霸气稳重,见识到这两点已经让自己惊喜不已。 原以为是不可多得奇女子,没承想才一入宫,就遭遇如此奇耻大辱,女子最珍贵的便是名节,此事过后,将永无翻身之日! 皇帝面上的表情则淡然许多,毕竟是经过大风浪之人,其他人只会瞧热闹,但皇帝一眼便看出,这定是已经设好的圈套。尽管萧文君锋芒毕露,八面玲珑,却还是中了奸计,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在退出房间的时候,有人发现了端倪,有些胆大的太监宫婢,透过人缝看清了宇文曜怀中女子的面容,好像不是兰陵郡主! 虽然是穿的同样的衣服,榻上的女子年纪不对! “三皇子殿下……您先冷静冷静。” “她好像不是兰陵郡主?” 这一提醒,所有人又好奇的打量起来。因着刚才的战况太过激烈,没有人认出来,此人就是郭嫔,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逡巡的目光落在了女子手腕上时,她腕上的翠绿镯子,正是当年郭嫔生下三皇子时,陛下赏赐的。郭嫔将它宝贝的紧,只在每次出席宴会盛典时,才会戴着的。 宇文曜只感觉怀中的女子一阵猛烈的抽搐,软绵绵的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娇声道:“陛下!今日您当真威猛!十多年了,您终于又肯来怜惜臣妾了……” 听她说话时娇媚的声线,必定是中了春药无疑。 宇文曜心脏猛地一缩,双手立刻推开怀中的女子,慌乱地往后退去,不小心撞到了榻边的矮几,一桌子的水壶茶盏扫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而他却是恍若未闻,僵直着身体,双眼死死盯住,因着被自己大力推开,脑袋重重磕在瓷枕上的女子,神色惊疑不定,满脑子都是:怎么是她?萧文君、人呢! 内室的动静太大,在外面的帝后听到郭嫔的声音时,也进了房间。 “这是郭嫔的声音!”皇后惊呼道,她看向身旁的陛下,只见他脸色由茫然变成了惊讶,惊讶最终变成了愤怒!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噤声,转过脸来,看向了皇帝,只觉得他头顶的帽子,泛着翠绿的光芒。 众人都有些脑子转不动,眼珠子瞪得溜圆,下巴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集体呆若木鸡,显然是被这句话惊吓得傻了,怀疑耳朵是否听错了? 却是不敢再做停留,齐齐退后,皇帝大步向前,看着榻上的女子,不是郭嫔还能是谁? 王贵妃却是早就知道里边的情况,现在心态放松,和大多数人一般,看热闹。 就在刚才,王贵妃焦急的往楼阁而去时,胳膊被人拉住了,回身一看,穿着自己准备的粉色宫装的萧文君俏生生立在那里,脸上的醉意早已消失不见。 “都给朕滚出去!”皇帝的怒吼! 皇帝多少年没有当众发怒过了?即使是在狂怒的边缘,也能及时将自己拉回来,只有喜怒不形于色,才能让下边的臣子摸不准他的好恶。 众人不敢留恋,逃命似的往外奔去,黑灯瞎火,有些慌不择路的人,腿脚绊在了一起摔倒了,连累后面过来人的,倒了一片。 皇帝看到这番景象,更是怒火中烧,登基二十余载,头一次闹出这般大的笑话! 到底是谁,敢在老虎身上捋须! “来人!将这两个贱人泼醒!” 立刻有小太监提着几桶水,也不管尊卑,抬起桶便往榻上的男女泼去,深秋的凉水,已经有了一股寒意。 冷水泼在郭嫔身上,突然的凉意让她一个激灵,昏沉的脑袋瞬间清明,抬头第一个看到的是离她最近的宇文曜,正双眼充血的盯着自己。 郭嫔马上反应了过来,自己被萧文君算计了!此刻她顾不得许多,正想开口哭诉,另一束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视线中的杀意犹如实质,比深秋的凉水更加寒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彻骨的冰寒。 “冤枉!”两个字她再也说不出口,低垂着头,尽力将身子缩到最小。 宇文曜看了眼她的举动,心中暗骂: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就在室内气氛越发凝重,皇帝的怒火一触即发之时,被凉水刺激到的男子却疯狂起来!满嘴污秽之词,不知天地为何物! “我要女人!给我女人!……”众人这才看清,眼前之人,一副行径癫狂的样子,不正是皇长子的贴身侍卫吗? 说是侍卫,其实是他的陪读,两人自小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要亲上不少。 “阿杰?怎么是你?”本来在一旁热闹看戏的大皇子,瞳孔微缩,原还有些纳闷,如此好戏开演,阿杰居然出恭了,足足半个时辰没见到人,错过了这一出好戏。 不承想,侍卫阿杰不仅没有错过好戏,反而成了这出戏的男主角。 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皇长子的脸色瞬间变成了一张苦瓜脸,这场奸计,居然连自己也算计到了。 阿杰衣着片缕,双目通红,此刻竟扑向了最近的几名宫女,吓得众人脸色一阵苍白。 “大胆狂徒!”宇文曜大吼一声,拔出周边侍卫的佩剑,一剑刺穿了扑向皇后的阿杰,这一剑分毫不差的贯穿了阿杰的心脏,当场毙命! “且慢!”皇帝眼中精光闪烁,却不想叫慢了半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人打主意竟然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皇长子闻言,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众人也齐齐跪了下来! 唯有一名宫女,仍然立于人群之中。 章节目录 第94章 萧文君也有戏精的一面 萧文君身侧的王贵妃,用力的拉扯她的裙角,示意她赶紧跪下。而萧文君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是直面皇帝。 与此同时,宇文曜也看见了鹤立鸡群的萧文君,心中暗道不好,也不知道郭嫔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被她抓住了把柄。 好在自己谨慎,给大皇子的亲卫下的媚药足量,到此刻还是疯疯癫癫,留下了斩杀他的机会和借口,让他的口中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 “兰陵郡主,你对此可有何解释?”皇帝的脸上恢复平静,看向萧文君的眼神,透着阴鸷。 “回陛下,臣女不知道您要臣女解释什么?臣女被郭嫔娘娘带来此处后,便睡着了,醒来时未见一人,许是醉后臣女口渴得厉害,屋里没有水,臣女出门找茶水,却是迷了路。” “在外面逛了好一会儿,见到此处的宫灯移动,才循着光亮过来,幸好您夜游太和殿,不然臣女整晚都找不到路。”萧文君回答得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语气恭谨。 皇帝对萧文君说的话,却是半个字都不信,继续问道:“即是如此,为何你要换衣裳?” “回陛下。”萧文君低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羞赧。 “郭嫔娘娘心细,见臣女的衣袖沾了血迹,也怕臣女和衣而睡弄皱了衣裳,失了礼仪,便仔细嘱咐臣女脱了下来。臣女醒来后,没有找到原来的衣服,只好换了一身备用的衣裳。” 解释很是牵强,但转念一想,萧文君作为初次进宫之人,不懂礼数,在这方面被人摆布,也是极有可能的。 “父皇,兰陵郡主脸上的伤还是儿臣弄的,今日大家都看到了,做不得假。”听到此处,四公主对萧文君更加愧疚,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萧文君被父皇怀疑。 皇帝充满威严的目光落在四公主脸上,警告的意味明显,转而又是看向了萧文君:“郭嫔中了媚药,你可知是谁下的?” 闻言,萧文君惊讶地抬起头,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内室,好似意识到什么一样,又急急地低下头,骤然间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回陛下,臣女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知晓这些事情?” 声若蚊蝇,但吐字清晰,在场之人皆是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一窒,但并没有打算放过萧文君,她不过是个在京都没任何根基的孤女,兰陵萧家做不了她的靠山,反而还需要她撑起来,他不相信有谁会这时候还敢出言帮她。 “郭嫔中了媚药,与男子在此私通!为何恰好此时此刻应该在此处的,你、不、在?” 话里有着极大的恶意,不管如何解释,都会被这污秽之事沾染,清名必定会留下污点! “陛下!您问了臣女如此多的问题,莫非您的意思是?是认为这些人想害的人是臣女吗?”萧文君玉手一指内室,指尖颤抖,眼圈瞬间红了,脸色也变得苍白。 不等皇帝插话,萧文君继续哭诉道。 “可怜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奉旨来京都,只为完成陛下您的赐婚,为何才一进宫,就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害臣女,甚至不惜设下如此歹毒的圈套!” “臣女到底是得罪了哪位贵人,要这般置臣女于死地?”萧文君哭得那是梨花带雨,肝肠寸断,闻者伤心,看者落泪。 “幸好上天垂怜,陛下和各宫娘娘来得及时,看清了此事。” “谢陛下和娘娘们证明了臣女的清白。”说罢,萧文君盈盈一拜,真挚的小脸比珍珠还真。 萧文君说的是“看清”,就算是以后流言漫天,后宫这么多双眼睛都看清楚了,她干干净净的不曾沾染半分。 皇帝犀利的目光看着她,脸上的委屈、害怕、眼泪完美得没有丝毫破绽,在帝王的威压下,还能处变不惊,果然胆子大的很!是自己小瞧她了。 琢磨着她的最后几句话,锐利的目光便是扫向其他人。 被皇帝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废话!这时存在感越低才越好。 当然,还是有人躲不过去,比如大皇子,皇帝看向他的眼神有愤怒、有失望,却就是没有质疑。但并非任何人都是萧文君,在皇帝犀利犹如实质的眼神中,亦能安之若素。 再比如,宇文曜感受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时,呼吸变得迟滞,全身绷紧,好似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皇帝的怀疑,从而引发帝王山崩般的怒火。 他此刻才算体会到,刚才众人如蜂针般的眼神,不值一提。 眼见皇帝和萧文君僵持住了,再质问下去也得不出什么,此处并非久待之地,毕竟是祸乱宫闱的丑事,早些散了才好。 “陛下,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皇后低声说道。 闻言皇帝渐渐冷静下来,再次扫了一眼众人,“散了罢,安世派人将各宫主子送回去,给那贱人整理干净,丢人现眼!” “此处不准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斩!” “处置好了,便叫拱卫司的人过来见朕!”皇帝大跨步的朝外走去,其余人也跟着出去了。 不少人暗自后悔,好奇心害死人,这种倒霉事,都叫自己遇上了,刚才还在心底嘲笑那些没有跟过来的宫妃,错过了好戏;这会儿才明白,有时候离陛下越近,越是危险。 整个皇宫,在夜色的笼罩下,压抑着山雨欲来的气氛,除了郭嫔被安置在暖阁里,找人看管了起来,其他的宫妃皇子公主,皆被人送回了自己的寝宫、府中。 虽然皇帝没有明言禁足,但各宫的主子自回宫后,均是紧闭宫门,断了与宫外的联系,这种事,如何敢递消息出去!各宫主子也不再走动,提心吊胆地等着最后一只靴子落地。 出宫开府的皇子公主,也是闭门谢客,所有拜帖一律不收。 但这件事,就算隐藏得再深,也会被人挖出来,在民间隐晦的流传,各种版本都有,是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永昌侯覆灭之事,其热度毫不意外的被这件大事取代了。 章节目录 第95章 皇帝盛怒 看到皇帝一行人走后,安公公才抹了抹额角的汗珠,轻抚胸口,然而还没等他长舒完这口气,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到几个小太监,准备抬起亲卫的尸体,惊得他眼皮一跳,忙大喝阻止。 “不要动!”安公公疾走几步,骂道:“不长脑袋的东西,嫌犯的尸体不能动,自己不要命了,可别搭上我!” “太医过来后,一有消息,立刻汇报!”安公公却是知道,现在的皇帝虽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在极力的压制着冲天的怒火,一旦行事不妥,盛怒之下,岂能独善其身? …… 乾清宫内,帝后端坐于宝椅上,安公公随侍在旁,偌大的宫殿里,只他们三人,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很是凝重。 拱卫司的人来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将楼阁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越查越是心惊,此乃祸乱宫闱之案,一个处理不好,知情人皆会人头落地! “启禀陛下,臣拱卫指挥使司孙正拜见吾皇万岁……” “免了!说!” “据微臣所查,郭嫔娘娘……” “是郭嫔!”皇帝话语间,显然动了真怒,听得安公公一阵心惊肉跳。 “是!郭嫔中了药,有致人昏迷,激发欲念之功效,此药有些罕见,定不是出自大齐!倒是听闻西凉有这种药!” “接着说!”皇帝脸色一沉,略有所思,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大皇子的贴身侍卫,刘子杰,身中烈性媚药,而且服用剂量,是常人的十倍不止,即使过了药效,也有可能烧了脑子。” “安世!”皇帝并没有回到孙正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安公公:“太医那边怎么说?” “启禀陛下,与孙指挥使所说一致!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见安世不敢直言的样子,侧过身子,安公公连忙靠近,用拂尘挡住了自己的嘴,压低声音道: “从郭嫔的贴身香囊中,却是发现了几颗奇怪的香丸,奴才已经取下,交给太医院院使亲自查验……” 殿内的其余二人,并未听清安公公说了什么,也不敢竖着耳朵去听。 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之中,皇帝已经猜的个七七八八。 但目前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对朝中之事有所放松,各皇子之间的争夺,已经是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竟然连自己嫔妃的主意都敢打? “放肆!”皇帝一声低喝,一手拍得龙椅嗡嗡作响。 “七日之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提头来见!”皇帝一声怒喝,甩手而去。 “微臣遵旨!”孙正汗如雨下,他当上这拱卫指挥使不到半月,她知道上一任就是死在错误地揣摩圣意,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自己捡了个漏,才得以升职,外表看似光鲜,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安世那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只有陛下将怒火发泄出来,这件事才算是有了定性。 总有些聪明人以为皇帝随着年纪渐长,对朝堂的掌控开始力不从心,误以为陛下近些年似是而非的举动,是故布疑阵,迷惑他们。殊不知,这也是皇帝做给他们看的。 “陛下,明日的中秋大宴?”安公公跟在身后,问道。 “办!好好的给朕办!朕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想要看朕的这出好戏?”陛下眼冒精光,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所有人都退下后,大殿中只余皇帝皇后二人。 “皇后!”皇帝语气冰冷,带着隐隐的怒意。 “臣妾在。”皇后诚惶诚恐,便是应声而跪。 皇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沉声说道:“今天朕暂且留你几分脸面,身为后宫之主,发生今日之事,你责无旁贷!” “臣妾谢过陛下!”皇后与他夫妻几十年,自是知道皇帝的脾气,但近些年来,越发的喜怒无常,眼看着郭嫔是留不得了,她可不想此时再去凑数。 沉默了良久,殿内的大理石地砖,在中秋的季节,已染上些许寒凉,但皇后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如一尊雕塑,连发丝都未曾变动。 “你认为郭嫔当如何处置?”皇帝突然开口,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本已凝重的气氛,如结了霜般,越发沉重。 “回陛下,臣妾以为郭嫔已是罪人之身,按宫规,打入冷宫赐死。”皇后说完,抬头看向宝座上的人,见皇帝眉头微皱,似不满意自己的提议。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皇帝有节奏叩击扶手的声音,皇后心脏一缩,这声音,每一下都似敲在了她的心尖上,大脑飞快的运转,猛的回想起。 刚才安公公私下低声之举,莫非与郭嫔有关?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郭嫔对皇帝来说,还有些利用价值,暂未到死的时候。 “将郭嫔暂且押入冷宫,听候发落!”皇后屏气凝神,身子绷直。 “就依你所言。”皇帝叩击的动作停止,眉头舒展。 见状,皇后悄悄松了口气,背上的衣裳已被冷汗湿透,微风吹得烛火摇曳,身体一阵发凉,但她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让自己颤抖。 “明日中秋宴,眼睛放敞亮点,要是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以后后宫的事,你管不了,就不要管了!” “臣妾领旨!” “明日,让萧家那个丫头,也来参加!” “遵旨!”皇后却是捉摸不透皇帝的想法,出了这么大的事,且与她干系甚大,为何专门点名让她参加? 安公公进来时,与皇后擦肩而过时,脸上的恭谨之色更浓。轻手轻脚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三皇子求见!” “是为他生母求情的?”皇帝的眼中闪过厌恶,讥讽道。 “奴才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恰恰相反,三皇子请求陛下,严惩郭嫔。” “让他回去!”皇帝收起轻视,看他到底会做到何等地步。 这个在所有皇子中,最不起眼的儿子,竟做出如此意料之外的决定,对比今日大皇子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担当。 以己度人,若自己处在宇文曜这个位置,也会在第一时间“大义灭亲”。 这一晚的皇城,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章节目录 第96章 中秋宴 中秋是大齐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建朝以来深受历代皇帝的重视,司礼监会为皇帝和宫妃们,精心安排各类活动,邀请文武百官及家眷入宫观礼,沐浴皇恩,与民同乐。 按惯例,宴会从中午便开始了,皇帝会在午宴时举杯祝词,百官同乐,下午的时间算是自由的,宫里搭了戏台子,喜欢看戏的贵人结伴听戏,年轻的公子小姐则把此类宴席当成另一种形式的“相亲”。 是以,夫人们会跟着皇后等宫里的贵人一同听戏,公子小姐们则会随着皇子公主们,要么谈论诗词歌赋,要么去校场一较高下,博得佳人芳心,总之各有各的去处。 晚宴才是重头戏,皓月当空,举杯邀月,思乡团圆之情最能激发,历来成就了不少才女的美名,才情佼佼者或许能得了皇帝皇后的青眼。 许配给王孙公子都不在话下,更有甚者,入宫为妃也是有的,是以京都的贵女们在中秋宴前几个月,苦练琴棋书画、技艺舞蹈,只为这次能一飞冲天。 而到现在为止,因为郭嫔之事受影响最大的,便是司礼监。 十年九灾,大齐今年难得风调雨顺,司礼监上下更是铆足了劲准备中秋佳宴,一个月以来忙得脚不沾地,只为了今日能哄得龙颜大悦。 昨晚上,安公公深夜亲自过来,表情讳莫如深,嘱咐司正:陛下对中秋宴十分看重,莫要出了纰漏! 司礼监上下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一个多月来的努力不算完全白费,虽然贵人们没有多少心思在宴席上。 忧的自然是,不知道哪个细节未处理好,碰到了陛下的逆鳞,只怕会连着昨夜的家宴之过错,一起受罚,人头落地,谁也保不住。 在司礼监的精心安排,以及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忙碌中,在晚宴之前,皆是平安度过。 皇宫上下一扫昨日阴霾,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不过,真正了解事情后,便知晓这不过是疾风骤雨前的宁静罢了。 昨日的筵席,算作是中秋宴会的前戏,但并不顺利。这次皇宫上下,全都铆足了劲儿,稍有差池,可不仅仅是挨板子这么简单了。 “陛下,人都到齐了!”安公公在皇帝耳边说道。 皇帝环顾四周,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达官显贵,人人皆是衣着光鲜,满面红光,前来赴宴。 只见众人皆看向了宴席的正主位,现场也安静了下来,等待着陛下的教诲。 皇帝向四周点头致意,端起酒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从主位走出,在殿内踱步。 众人立刻噤声,站直了身子。陛下缓缓开口,话语中那中气十足的样子,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大齐自建朝以来,年年征战,命途多舛,幸得天佑我大齐,得意残喘至今,为感天恩浩荡,每年中秋,便会设宴与此,既是感怀祖先,亦是祈求来年!” ……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陛下的语气相当平淡,如同他的发言一般,虽口吻温和,却没有一丝温度。 不过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却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以往数十次中秋宴,陛下所言的内容,大多都是总结今年的得失,寄托来年的收获为主。 但今年却是在回首数十年前,数场关系到大齐存亡的卫国战争。 “咳咳!”陛下连咳了数声,每一声咳嗽,仿佛都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陛下转过身去,安公公连忙上前搀扶入席。 众人纷纷猜测,难道陛下是真的老了吗? 大皇子和五皇子两人面面相觑,在外人看来,两位皇子的实力势均力敌,都有一争夺适的机会。 但陛下顾及深远,他早已看穿: 大皇子实力最强,名分上更加名正言顺,但他瞻前顾后,容易被人拖累,至少在永昌侯案和昨日刘子杰案中的表现,若是真要坐上那个位置,是极压不住众。 而五皇子,年龄虽小,因着淑妃的位分高以及母家强势,支持者也不少。 他看似谦逊保守,实则杀心极重。与支持者的关系,更像是在相互利用,只不过一旦失去作用,便会被他一脚蹬开,落井下石。 就连皇帝也不得不承认,单论心机和手段,五皇子更适合一些。 至于三皇子宇文耀,皇帝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毕竟宇文曜出身卑微,已是先天劣势,也未有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卓越的政治才能,所以支持者甚寥。 安公公将戏折子递了上来,开口道:“启禀陛下,各大戏园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 皇帝随手打开,戏折子,厚厚一本折子,至少有几十台戏,供皇帝选择,按宫规,每台戏算上准备时间不超过一刻钟,从第一场开始,到赏月时分,一个时辰内,最多只能安排八场戏。 所以,在折子上谋个好位次,也成了这些戏园子明争暗斗的小战场。所以有实力有背景的戏园通常与皇子嫔妃合作,以增加被选中的机会。 尤其是几位皇子殿下,按往日惯例,必然会有一台戏能上舞台。 “皇后,第一台你来选吧!”皇帝随手,便将折子推到了一旁,安公公连忙上前,递到了一旁皇后的座席上。 皇子嫔妃和众臣们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都想拔得头筹。 反倒是皇后有些为难,她也有安排了一出戏,准备了大半年,主角正是自己的亲弟弟,希望博得陛下欣赏,谋得一份好差事。 但如若将自己的戏推了出去,必定落人口舌,思索再三,皇后开口道:“还是先看大皇子准备的好戏吧!” 皇后这一招的用心可谓相当毒辣,一来她早已知悉,大皇子是准备将贴身侍卫刘子杰推出去,甚至连官职都谋划好了,不想昨日出了那档子事。 二来,即使大皇子留有后招,想必节目的精彩程度与之前的相比,定然会差上一些。 最主要的,之前多次中秋宴上,都是大皇子做的排头兵,这一次如果被别人抢了头筹,遭大皇子妒忌,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 章节目录 第97章 宇文曜的心思 大皇子本为刘子杰量身打造了一出戏,戏剧以皇帝亲自指挥的战争为蓝本,不过刘子杰昨晚死于非命,正当大皇子阵营的人愁眉苦脸之际。 大皇子看到自己的女儿正咿咿呀呀地学着戏园唱戏。 天无绝人之路! 女儿向来讨得皇帝欢心,她正好在中秋时节出生,小名换作月儿,是一个粉妆玉砌的女娃娃。 只不过,她不像普通小女孩那样,喜欢嬉戏玩耍,自懵懵懂懂不谙世事起就对戏剧充满兴趣。 月儿缓步走上戏台,皇帝眼前一亮,以往都是些专业优伶做背景,来衬托那些图表现的青年男女。 但今日来的竟是个懵懂少女,月儿唱念俱佳,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美妙。她唱得是歌功颂德的传统段子,并无新意。 在内行人看来,虽算不得完美,但也算得上同龄中的佼佼者。尤其作为皇家子女,便更为难得了。 看得一旁的萧文君都有些怀念起自己的幼年时光。儿时的她,也曾像月儿一般,无忧无虑,每日泡在戏园子里。 都说台上戏如人生,台下人生如戏。萧文君整天耳濡目染,也算是从幼时起,便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直到前世的萧文君,遇到了宇文曜,那个曾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男人,便陷入了他提前设置好的圈套之中,终其半生,只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萧文君看着身边的王九渊,满脸堆笑的样子,心里一阵莫名的温暖。此时两人在候场区内,脸上画了戏装,常人当然不知两人的真实身份。 萧文君以兰陵萧家的名义,也排了一部戏,按理来说,她们没有排戏的资格,但这些日子与皇后关系密切,又有王家上下打点,也排了进去。 不过,按照皇后和王阁老的说法,即便是排进去,真正上演的机会也不会太大。 见过如此,这段时间,王九渊虽忙于公务,每日也总会抽出些时间,与萧文君对戏。排戏辛苦,真正上场还需要重新学,王九渊更加佩服这小丫头的定力,为追求目标永不言弃的毅力。 “好!” 只听见台下一男子高呼“好”字,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那声音正是来自大皇子。 来自大皇子阵营的文武百官也跟着起身,连声叫好,就连皇帝,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颇有几分皇后当年的风范!”皇帝开口道。 有了皇帝的站台,众人也顺着皇帝的意思,连声赞叹。说实话,这出戏虽然编排仓促,但胜在情真意切,小孩子家家,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皇爷爷!”表演完毕,月儿竟跳下戏台,扑向了正主位上的皇帝陛下。 皇帝双手将她抱起,一脸的怜爱之意,他并不知晓月儿竟有这唱戏的功夫。 就连皇后也凑了过来,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看成色定是价值不菲,显然是早有准备。 她将玉佩挂在了月儿的脖子上,笑道:“这是皇祖母小时候佩戴过的玉佩,今日你逗得陛下如此开心,就赠予你了!” “那皇爷爷要赏赐什么给月儿呢?”月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煞是可爱。 “这样吧,今日月儿起了个好头,朕做主,封为清平县主,待出阁年纪,朕亲自给你选一门好人家!” “月儿只要陪着皇爷爷!”月儿复述着大皇子连夜教她的话,显得可爱至极。 这场插曲之后,便是五皇子、皇后和大臣的排戏,无论是从编排,还是唱段,在众人眼中,成年人的标准自然要比小女孩高出不少,尽管精彩,但难以超越月儿的开场戏了。 大皇子得意洋洋,难得在正面交锋中,占了便宜,自然是喜不自胜。 “陛下,时候不早了……”安公公在一旁提醒道,声音也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最后再听一场吧!”今天的宴席极为顺利,皇帝也多喝了点,显得有些兴奋。 “陛下,兰陵萧家萧文君……”皇后本想推荐萧文君的戏,却被人打断了。 “陛下,儿臣准备了一出好戏,斗胆自荐!”宇文曜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皇帝面前,跪地请愿。 “哦?”皇帝挑眉,见宇文曜不卑不亢的样子,联想起昨夜跪在殿外一整夜,竟有些动了恻隐之心。 原本欢腾的大殿,气氛突然沉了下来,尽管昨夜之事,皇帝下令禁言,但坏事传千里,全殿上下,不知道此事的,怕是一只手数的过来。 郭嫔已经连夜打入冷宫,宫中的宫女太监早已知晓此事,此刻,众人交头接耳,不知道这三皇子哪里来的胆子。 “听说昨夜三皇子在大殿外跪了一夜,陛下始终不见。” “三皇子向来与世无争,从没有提过这般要求。” “是啊!郭嫔的事,定会影响三皇子的……” 人们纷纷猜想,按照以往的经历,皇帝会断然拒绝宇文曜的提议,甚至发怒提前结束,不知怎的,却是始终一言不发。 “好!朕就依你!不要让朕失望!”皇帝开口道,对于宇文曜能拿出多少本事,他不抱太大希望。 此言一出,最为郁闷的,莫过于萧文君,她与皇后有约,中秋宴上,提携一把,没想到刚开口,却被宇文曜给夺了先机。 按宇文曜的个性,他向来自负,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即使在萧文君面前接连吃瘪,但他的两手准备,早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即便是昨晚郭嫔出事,他也依然未受到太大的牵连,可见他将人性拿捏得恰到好处。 “谢陛下!”宇文曜缓缓退去,冲着戏台大手一挥,只见两位女子走上台来,看衣着与之前上台的人,并无二致。 但一开口,众人便云里雾里,不知两人所唱是何戏。不过从念白上听来,却是唱的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似乎是我闽州的腔调?”闽州出身的官员开口道。 “闽州?莫非是闽州失传多年的梨园戏?”周围的人附和道。 “不过戏据说已失传多年,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 “快看,陛下他……”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皇帝已是正襟危坐,一改之前的随意模样,眼中似乎泛着泪光…… 章节目录 第98章 宇文曜的逆袭? 此时,大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两名女子画着浓厚的戏装,却依然挡不住由内散发而出的气质。但真要论唱功和身段,比起刚才那些玩票的公子小姐,甚至都要差上一些。 身旁的五皇子脸色也不是很好,要是真的比拼戏台设计,剧目编排,唱功身段,无人能出其右。 但大皇子和三皇子,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反而自己循规蹈矩,却是失了先机。 五皇子郁闷至极,只得借酒消愁,没想到,本来必胜的比试,自己却落到最后。 一曲唱罢,皇帝心神仍未安定,刚才的唱段,正是自己身为皇子,年幼时,闽州的外祖母哄睡自己时,时常哼唱的曲调。 幼年时,先帝连年征战,家国存亡的大剑,一直悬于头顶。 那时,皇帝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母亲去世得早,唯有听到梨园戏传承人的外婆哼唱的曲调,方才能让躁动的心宁静许多。 方才听曲思人,皇帝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懵懂年华。 后来,天下安定,外婆也早已不在人世,而这梨园戏却是失传了。皇帝曾让拱卫司私下寻找,掘地三尺,也未曾找到一丝痕迹。 此时,也成了扎在皇帝心底的一根刺,无人敢去触碰。没想到今日,竟是三皇子宇文曜,拔了毒刺,抚平了伤口。 “曜儿!”皇帝颤声道,众人为之一惊,想不到短短的一出戏,便让皇帝对三皇子的称呼都改了。 “儿臣在!”三皇子一脸严肃,正色道。 “这梨园戏,失传数十年了,你从何而来?”皇帝恢复了神态,目光仍是盯着下台谢礼的两名女子。 “启禀陛下,儿臣自小听父皇教诲,说梨园戏可抚人心性,儿臣也大为好奇。这些年来,儿臣多次遣人南下闽州,终于寻得梨园戏的踪迹。” “可这两人论唱功和身段,并不属正宗的梨园戏!”皇帝微微皱眉:“若是随意寻了两人,来消遣朕,可是欺君之罪。” 哗! 皇帝如此阴晴难测,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但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宇文曜所谓大有揣度圣意,投机取巧之嫌。 “启禀陛下,儿臣前些日子,前往闽州,寻得最后一名梨园戏的名角,不过她已是去日无多。恰好遇到爱好戏曲的卢氏姐妹,名角收两人为关门弟子,尽心教授,直至灯枯油尽。” 话语间,宇文曜满脸哀伤,这一解释,众人却是无法反驳,梨园名角已是病入膏肓,能教出多少,两人又能领悟多少,都是看天意了。 “陛下,怪就怪在我们姐妹学艺不精,未能继承老师的一层功力!”卢氏姐妹皆跪伏在地,满脸自责之色。 “卢氏姐妹?可是范阳卢氏?今日可有到场?”皇帝本来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刚才安公公递过话来,范阳卢氏经营着京城数家大的戏园,虽上不得台面,但放在戏剧界中,也是翘楚中的翘楚,已经出演的八台戏中,就有三台是卢氏戏园子里所出。 “启禀陛下,正是小女!”宴席之中,一名男子诚惶诚恐地走了出来:“小女学艺不精,恐污了陛下的眼!” 众人哗然,如果卢氏说自己学艺不精,那其他人怕是连这点皮毛都学不会。 而一旁的萧文君,此时双拳紧握,额头上渗出汗来,胸中气血翻涌,极力压下喉头的腥甜。怪不得来京都有些日子,却未曾见过卢氏姐妹,原来是跑闽州去了! 卢氏姐妹是一对双生子,是卢家现任家主所嫡出,在京都有着姐妹花的名声,同样的蛇蝎心肠。 前世的宇文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方面紧抓住萧家的权势不放,另一方面暗中扶持卢氏姐妹,还能贪恋红袖添香的美事。 这辈子他没了贺泓,竟还是与卢氏搭上了线,利用贵人们爱听戏的喜好,从中收集不少情报,虽及不上贺泓,但聊胜无于,历史有时候又是惊人的相似。 不过,萧文君没想到的是,宇文曜会这么早将卢氏姐妹推到台前,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前世,自己也是到最后才知道的,死后接替自己皇后之位的人,正是卢婧怡! 枉费当初卢婧怡接近自己的时候,还当她是知己,为数不多的闺蜜,有些不好告诉宇文曜的事情,因着对她的信任,都告诉了她。 结果呢,她反手就将自己害了! 在自己的饮食里下了慢性的毒,使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最终武功全失,到了多走几步路都喘粗气的地步。 而自己还天真的以为,是因为出生入死的次数多了,伤着根基,以至于无力再服侍宇文曜。对她主动提出为了帮自己固宠,委身做他的侧妃,愧疚了许久。 自己被打入冷宫后,她还不放过自己,其实是不放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拿自己母子去试探宇文曜。 冷宫废后生下来的孩子,对她早已构不成任何威胁,奈何她就是想斩草除根! 最后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因她的一句:臣妾真是没用,不能为陛下诞下嫡长子。宇文曜便下令破腹取子,如此冷情冷血,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当年的自己,还真是蠢啊! 恨不得回过去敲醒当初的自己! 现在想来,这一对狗男女早就勾连在了一起,做了这些男盗女娼之事,也不知道午夜梦回之时,会不会有恶鬼索命。 王九渊看着面前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越来越浓,眼底的杀意是怎么也藏不住,但毫无血色的小脸,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此时的状况并不好。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素手,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不由得一痛,忍不住就想拥她入怀,自从卢氏姐妹上场后,文君就有些不对。 “文君,有我在!”王九渊语气温柔而坚定。 萧文君在被他握住手的时候,温暖的感觉便已拉回了她的神思,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看着他,微微笑道。 “我信你。” 王九渊看着她倔强苍白的小脸,内心更加酸楚,都怪自己无能。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犀利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卢氏姐妹身上。 “以后,我替你杀人。” 章节目录 第99章 赐婚 萧文君心脏猛的一缩,对上王九渊认真的眸子,知他不是在开玩笑,这短短几个字,充满杀气,却是温暖了她苍凉冰冷心,手掌的热度提醒着她,前世已经过去,此生她还活着。 “嗯,我和你一起!”萧文君用力回握他的手,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刻。 王九渊此时才算是放下心来,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感觉离她越来越远,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是那般的缥缈,抓不住。 这种感觉很不好,每次都让他特别的慌乱。 “文君,若是此番博得陛下欢心,就此提出和离,如何?”王九渊最知萧文君心思,此番排戏,在他看来,为的就是博君一笑。 “九渊,我……”萧文君还未开口,只听见外面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正当他们二人积雪消融,融情蜜意之时,那厢宇文曜却道出了石破天惊之语。 “宇文曜,今日你做的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说来与朕听听!”皇帝虽然不了解这个儿子,但在位多年怎么会不洞悉下面人的心思,宇文曜今日所作所为,必有所图。 “儿臣斗胆,向父皇求个姻缘!”宇文曜缓缓开口道。 “姻缘?”皇帝嘴角的笑意收敛,贴在靠背的身体坐直,不怒自威的气势骤然释放,这说明皇帝对于宇文曜的提议,并不乐意。 注意到皇帝情绪变化的萧文君,由此可见将来自己提出和离,也不是那么简单。 “儿臣想纳卢氏卢婧怡为侧妃!”这理由太正当不过了,宇文曜早已到了弱冠之年,至今府中连个有名分的妻妾都没有,更别提子嗣了。 宇文曜虽有皇帝赐婚的兰陵郡主萧文君为妻,但萧家式微,而萧文君近来又极为强势,迟迟未嫁入王府。 总是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如今卢婧怡在中秋宴上大放异彩,深得皇帝喜爱。更何况范阳卢氏不是朝廷中人,更不牵扯派系之争,就算是没有今天的中秋宴,皇帝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朕准了!”皇帝思考利弊后,虽然此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个儿子最近不少举动都出乎意料,也想看看到底他要做什么,便应承了下来。 看到了皇帝的态度,场中的风向又转变了。 就连大皇子和五皇子也开始祝贺宇文曜,本以为他会趁着此次中秋宴的大放异彩,而意图插手朝政,却仍是这般人畜无害,当然乐得其成。 不过,宇文曜迎娶卢婧怡,也让无数京都公子梦碎当场。 因着大齐有双生子不祥的说法,妹妹卢婧云长得娇俏可爱,从小受着世家教育,琴棋书画皆是不俗。 姐姐卢婧怡则从小养在外面,近几年才接回本家,因着容貌过分美丽,在京都名声鹊起,隐约有“大齐第一美人”的称号。 不过,她美丽的外表不过是她的伪装。真正与她交锋过的人,无一不死在她的阴狠手段下。 近来,京都圈子里盛传着这么一句:兰陵萧文君,范阳卢婧怡。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萧文君向来是不喜欢被别人拿来议论的,况且将自己和卢婧怡相提并论,却是犯了她的大忌,将自己与前世的仇人放在一起,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待到卢氏姐妹退场,萧文君知晓,离宴会流程,今日怕是再无机会登台了。便准备卸妆入席,再见机行事。 “皇后,朕记得你刚才说,还有谁家的戏来着?”皇帝突然转头问道,不知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这样询问。 “陛下,请看!”皇后自知言多必失,将戏折子直接翻到靠后的页面,一出名为“岭北血战”的戏曲名,立刻抓住了皇帝的眼球! 当年太祖建立大齐,正是新朝初建,百废待兴之际,但西北连年东进骚扰,百姓苦不堪言,无心农事。迫于无奈,太祖数次御驾亲征。 由太祖统率的亲卫队,虽擅长攻坚战,但对于开阔地带的马战显得十分陌生,更何况南方的战马与西域的战马相比,适应度也差上不少。 连续五次亲征,均以失利而告终,就连当时的皇长子也死在了第五次亲征的路上,不得已由皇长孙继位。 至此,大齐便退回数百里,作为缓冲地带,萧家便是那个时候,西迁兰陵,驻守西北,无数代萧家男儿埋骨在此,成为大齐西边最坚固的防线。 直到百年后,在先帝的统帅下,开始逐步发起反攻的号角。最终,由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亲自领兵,大破西北居庸关,终于换回了数十年的安宁。 而最关键,也是最惨烈的一战,便是“岭北血战”,便是萧文君父母成名之战,两人作为先锋军,带着必死的把握,杀进敌人中帐,砍下敌方首领的首级。 此事作为转折点,便开始大军压境,最终,不仅收复了失地,反将国境线向外延伸了数百里。 “又是这萧文君?”皇帝看着参演名单,不由得产生了兴趣。 “陛下,时间不早了,该分切月饼,共赏明月了。”一名负责宴会流程的小太监,不合时宜的提醒道。 安公公瞪了他一眼,新来的小太监怎么如此不懂得察言观色?脑袋不想要了吗?宴会后乾清宫的小太监要重新换一批懂事听话的,免得连累了自己。 “皇后,可否有兴趣?”皇帝突然将这问题抛给了皇后,屁股却是没挪动半步。 “臣妾只听陛下讲过岭北血战的故事,据说战况惨烈,让臣妾时刻谨记……” “何止是惨烈啊!”皇帝打断皇后的话:“你看看台下之人,皆是各有心思,才过了数十年,全然忘了当今片刻的安宁如此来之不易!” “臣妾谨记!”皇后连忙起身行礼,一副受教的样子。 “纷纷戏台,再加一场!”皇帝转头对安公公说道。 “遵旨!”安公公嘴里答道,心里却是联想万千,陛下向来守时,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 萧文君收到消息后,早已是喜不自禁,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章节目录 第100章 艳惊四座 宇文曜刚刚求得皇帝的赐婚,正是得意之际,忽闻陛下还要加一台戏,一种不祥的预感便涌上心头。 但转念一想,今日自己所排的戏剧,虽论不得精妙,但句句唱进了陛下的心窝里,已是当晚最出彩的一场。 毕竟,这斗戏的本质,并不是为了决出谁的精彩,谁的好看。而是陛下觉得谁好看,谁就是赢家。 “听说陛下又加了一台戏?只是戏台如何布置成战场,有些难办啊!” “听说是兰陵萧家排的,萧文君那天大的胆子,有什么不敢做的?” “是啊!这中秋大喜的日子,为何要排一出如此杀气腾腾的戏?” …… “三弟,你有些不厚道,这萧文君是你的未婚妻,你一人排两场,还都是压轴,是否有失公允?” 大皇子面露不快,今天本来他独得头筹,输给谁都能接受,没想到却输给了这最不起眼的三弟! “大哥,你这就不知了,我听说这是以萧家的名头排的,三嫂虽未过门,算作两家,也算合理。”五皇子更是阴阳怪气,言语中挑拨的意味很是明显。 “大哥,五弟,见笑了,我是真的不知情。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文君还特意排了这出戏呢。”宇文曜心中正是不爽,但面上还是笑得风轻云淡。 这些天,萧文君的举动已经大大地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与自己打听过的,那个懦弱胆小的萧文君,相去甚远。 联想起最近源源不断传来和证实的消息,如今的萧文君,怕不再是那个可以让自己随意拿捏的小郡主了。 萧文君现在是京都的当红人物,尽管画着戏妆,那一身独一无二的气势,不少人第一眼便认了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宇文曜,后者微笑点头回应着,与有荣焉。 而她名义上的情敌卢婧怡,也已经卸完妆,坐在了宇文曜的身旁,端茶倒酒,尽心侍候着自己未来的夫君。 不过,她眼角中,满是对萧文君的嫉妒与仇恨,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一切,如何加害萧文君。 只见中间一个古铜色的框里面写着大大的“萧”字,左右两边的壁上分别挂着镶有珠宝的头饰和水绣戏服,两边门分别是“入相”和“出将”。 萧文君换上了祖母出征的那套战袍,上面满是刀劈剑刺的痕迹,见证了往昔战争的惨烈。萧文君手持尖枪,腰佩宝剑,身穿红帔,头戴点翠头面,光彩流动,他缓缓从“出将”的门登场。 只见萧文君双眼锐利,如同鹰隼一般,几个身段一亮相,行家便拍手叫好。果然打小在梨园中熏陶,每个动作精准无比,却又十分自然。 演的正是当年那场令陛下最是难忘的《岭北血战》,就连重生前,皇帝在临死前总结自己一生功过时,说过自己终其一生,唯一能告慰先祖的,便是在岭北血战中,取得胜利。 这场胜利,将本已逐步走向衰败的大齐拉了一把,要不然,怕是早被西域长驱直入,做了亡国之君。 通过念白,年长的官员瞬间便知晓萧文君所唱,毕竟这属于他们的亲身经历,不少人还参加过当年的战争,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那些台词,是萧文君在兰陵时,早已听腻了。毕竟兰陵是萧家的大本营,多年来,编排了不少萧家当年驰骋沙场的段子。 只不过那些年轻男女,就要淡漠许多。 念白结束后,萧文君从“出相”门缓缓走出,接着便是同王九渊的一场武戏。 两人饰演的正是当年的兰陵王夫妻俩,在岭北血战中,杀入敌军中帐,演出的正是这出戏的高潮部分! 夫妻俩伉俪情深,同生共死,台上台下,无人不为之动容。就连不少宫女太监们,也为之落泪。 重头戏来了,这是萧文君改编的一段,正是祖母临终前的那套《萧家枪法》,配合着秦腔独有的霸气曲调,唱腔高亢激昂,其声如吼,积淀了数千年文化之精粹,把萧家的粗狂豪迈、视死如归,表现得的淋漓尽致。 萧文君声音时而短促,时而浑厚,时而尖细,时而悠长……表情也随着歌声而变化,一会儿满面愁容,一会儿笑容满面,让人沉醉不得自拔。 “吾等出生入死,便是为了后世不再出生入死!”萧文君最后一句唱罢,长枪立于台上,明月之下,微风吹过,长发飘动,英姿飒爽。 宇文曜与卢婧怡对望一眼,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全部噤声不语,台上台下,皆是一片寂静。 人人都知道,萧家是开国功臣,他们从不站队,只忠于圣上。哪怕是当今圣上当年占有绝对优势之时,向其示好,他们也未曾动摇,一直伴在先皇左右。 这便是萧家满门虽骁勇善战,但总得不到圣上待见的原因。到了这一代,甚至连兰陵王的爵位封号也未能继承。就连嫡长子,囚禁在京都多年,才放了回去。 “今天萧文君如此行事,不怕当众惹怒了陛下吗?”皇后看着脸色阴沉的陛下,心中满是悔意,早知道萧文君演的是这出戏,怎么也不会答应她的。 “逆子,我早告诉你不要陷得太深,要是惹怒了陛下,可别怪我跟你划清界限!”王阁老只知王九渊要助萧文君排一出戏,却不想竟是如此敏感的内容。 “宇文曜,他们饰演的是兰陵王夫妻俩,我看扮演兰陵王的那人,虽画着浓妆,未曾开口,但看身段不是优伶,应该是个男人!”卢婧怡提醒道。 “是王九渊!”宇文曜哪里不知,当王九渊一出场,他就知道了。 在戏台上,萧文君和其他男人饰演夫妻,这不是当众给自己戴绿帽吗? 萧文君一曲唱罢,也从台上跳下,环顾四周,皆是目瞪口呆,虽被萧文君那极富感染力的表演所打动,但那又如何?萧家,是陛下的逆鳞! 此时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陛下,等候他的发言。 今日,萧文君给这群京都的公子小姐们,带来了一点小小的兰陵震撼! 章节目录 第101章 独领风骚 一阵风过,浮云遮月,整洁的宫道上飘落几片枯黄的树叶,夜幕下的皇城,灯火通明,却是怎么也照不进在场心事重重的人。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好!” 皇帝竟开口叫出“好”来! 这一声“好”字,却让周围的文武大臣们傻了眼。皇帝不应该大发雷霆吗?为何主动叫起好来? 明明前些日子,在朝堂上,皇帝还出言指责了那些为萧家说公道话的大臣。 “好!”三皇子宇文曜率先跟着叫好,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一样。 短短的几秒内,宇文曜内心一直在煎熬,若是陛下大发雷霆,自己将第一个跳出来,与萧文君划清界线,独善其身。 不过,陛下的反应,也在宇文曜的意料之中,萧文君来到京都后,便步步为营,许多事情,看似莽撞,但细细想来,莽撞背后,获利最大的仍是她萧文君。 就连自己也被萧文君一次次利用,若是真的与她结为夫妻,萧文君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被拿捏,自己今后的日子怕是没那么简单。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虽然震惊,但也只得跟着,一同叫好,场面一度十分微妙。 后方的宫女太监,王公大臣,也跟着一同叫好,无论是台上的表演,还是台下皇帝亲自叫好,萧文君的这台戏,竟成了当晚最佳。 其实,萧文君作为重生者,她也在赌。印象中,不久后,皇帝将卧病在床,直到几年之后的驾崩,便再也没起来过。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对萧家的仇恨也越来越淡。其实,皇帝对于萧家的战功,是很认可的,不过是为了他年轻时,心底的别扭置气。 今天这出戏,算是彻底激活了皇帝的回忆。 加上之前宇文曜歪打正着地,利用卢氏姐妹,让皇帝放缓了心态,如若不然,怕是还要多费一番口舌。 “萧文君,你可知‘岭北血战’?”皇帝开口问道,众人立刻停止了叫好声和鼓掌声,安静了下来。 “当然!时常听祖母提及,断不敢忘怀!”萧文君不卑不亢,比起昨日面圣时还有的些许紧张,这一次更加从容不迫,既然陛下主动提及,那就表示自己赌对了! “你祖母,当年随先帝一同杀敌,那时你父亲时常护在我左右,还没你年纪大呢!”皇帝打趣道,不过他很快话锋一转,环顾四周,随手便点了五皇子:“你可知这一仗,结果如何?” 正在旁观的五皇子,没想到父皇随手指向了自己,很是诚惶诚恐,不知道为何父皇会问及自己,他那时尚未出生,知之甚少。 还好有人从中提醒,连忙答道:“自然是父皇英明神武,杀得敌人溃不成军,换回了大齐如今的太平!” 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对于五皇子的回答,挑不出半句毛病,但也没有任何新意,显然是没有用心。但皇帝眉头紧锁,有些不满,转头看向了大皇子:“你来说说!” “父皇亲率三十万大军,直捣黄龙,不仅收复失地,反推了西凉三百余里!可谓大胜!”大皇子补充道,虽是些陈年往事,但大皇子说得更得详细些。 皇帝摇摇头,仍是不满意。 转头看了看宇文曜,并未问他,想必也答不出什么。这种无视,虽然让宇文曜极其不适,但这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人设,不问朝政,也不营私结党,自然也不受待见。 皇帝仍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看着萧文君,似乎看到了萧老太君的影子:“萧文君,你不会也说些老生常谈的调调吧?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哗! 众臣今日算是彻底见识到了萧文君,她到底有何本事?为何问完两名皇子后,直接问她? 年纪轻轻,难道她就能给出令皇帝满意的答案? 自己宦海沉浮多年,未必不比她这个黄毛丫头,更懂揣摩圣心? “陛下,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说的不好,你可别怪我!”萧文君踌躇满志的样子,直接和陛下谈起了条件。 “你这女娃,有点意思!这么说来,要是朕生气,倒显得朕小气了!但说无妨!”皇帝紧绷着脸,却说些打趣的话,显然他也想听听这萧家,到底如何看待这场战争。 “那我就直说了!”萧文君清了清嗓子,声音中满是悲凉之感。 “这一仗,大齐三十万对上西凉十八万,要说大胜,绝对谈不上!”萧文君转头看向大皇子,缓缓开口道:“用惨胜这个词,更为合适吧!” 大皇子嘴角抽搐,这句话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刚准备发作,却见得陛下紧闭双眼,手握拳头,似乎默认了萧文君的话。 “萧文君,你可清楚?这一仗,可是斩杀了西凉首领,打得敌人溃不成军!”大皇子据理力争道。 “看上去确实如此,但你可知,这一仗,我军和敌军的伤亡是多少?” 大皇子虎躯一震,显然没有料到萧文君竟反过来拷问自己。萧文君看向皇帝,他点点头,这些数据一直尘封多年,汇总的数据,只有少数人知晓。 “我军死伤十九万七千三百二十六人,敌军却只丢下了三万多具尸体!”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看上去绝对优势的战斗,死伤居然是对方的数倍。 不过皇帝仍不说话,看来这一切都是事实。 “可我大齐收复失地,反推三百里地,可是实打实的!”大皇子仍不想在萧文君面前失了体面,反驳道。 “你可知,收复了数十年,可有多少百姓愿意回到故地?没有!因为至今,那里两军仍有摩擦。”萧文君说到了皇帝的痛处,也说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痛处。 “萧文君,今日中秋佳节,你为何要故意挑起过去之事?”五皇子也忍不住开口道,在他看来,萧文君今天无论是排戏,还是发言,都太过悲凉,不合时宜。 “铭记历史、缅怀英烈、砥砺前行!”萧文君缓缓开口道:“你们可知,今天大齐的大好河山,都是陛下带着众将领,当年用命换回的!” 说罢,萧文君傲然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今天的戏,甚合朕心!” 话音落下,有人欢喜有人愁。司礼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进了肚子里。 愁的是王九渊,皇帝这既不赏、也不罚,每次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真让人无从下手。 愁的当然还有其他人…… 月上高空,已是到了散场之时,皇帝突然说道:“萧文君留下,朕有些话要问……” 话未说完,皇帝两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御花园内响起阵阵混乱,女子的尖叫声、男子的低喝声! “陛下!”皇后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扶皇帝,却不想力气太小,一同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蜂拥般的围了上来! “都散开!退下!”皇后厉声呵斥道! “快传太医!” 章节目录 第102章 惊天突变 乾清宫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双眼紧闭躺在龙床之上,呼吸微弱。 跪在床边诊脉的太医院院判,紧张得一脑门子的汗,状况很不好,只怕就是这两日了!安公公亲自守在旁边,也是满脸的焦急,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 皇后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也不放出宫,就连在御花园侍候的宫人,也不准移动半步。 处理完这些事情,皇后匆匆来到了乾清宫,看到宫内的情景,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院判,陛下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老臣无能……” “怎么会这样!”皇后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声音不自觉拔高,意识到不妥,看了一眼宫外,强压住心底的不安,问道。 “安公公,陛下近些日子龙体到底如何,说实话!” 安世对上皇后犀利的目光,慌乱的心渐渐稳定,“娘娘,陛下近三年来偶有咳嗽,精力不济,时常会头疼。” “为何不早点说?” “陛下不准,奴才哪敢啊!” 这几年皇帝的几个儿子,明争暗斗越发激烈,若不是皇帝在上头压着,只怕是要翻了天。此刻突然发病,管得住外边人的身体,可管不住外边人的心,皇帝必须快点醒过来! “院判,您再仔细看看,实在不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快让陛下苏醒!”皇后轻咬舌尖,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一定要想到解决办法! 总不能将宫里的官员拘一夜,就算是真能拘一夜,明日宫外定会生事端,最怕的便是军心不稳! 皇帝突然倒下,今日要是醒不来,京都必乱,京都乱了,天下也会乱了! 院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迟疑了片刻,准备开始施针。 “安公公,你亲自去请禁卫军统领,严守内宫所有宫门,一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违令者,就地格杀!”说罢,皇后从御案后的书架上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着禁卫军的伏虎。 “是!”安公公郑重接过。 正当这时,守在门外的探春匆匆来报。 “娘娘,兰陵郡主求见!” “她?不见!”皇后微微皱眉,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竟然是她! “郡主说陛下是中毒了,她有解药!” “住手!”皇后轻叱一声,却是对着院判说的。 院判捻着银针的手一抖,差点扎偏了,吓得心惊肉跳! “你再看看,陛下是不是中毒了?”皇后一直对萧文君都是另眼相待的,不自觉地便会考虑她说的话,于是向院判问道。 闻言,院判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竟松了几分,今日结果不管如何,他损害龙体的罪责是推脱不了,若陛下只是中毒,就可以不必用这般凶险的法子了。 死马当活马医! 他不再迟疑,捏着银针往皇帝手指头扎去。 大殿里四双眼睛齐齐盯着皇帝的手指,血珠很快冒出来,不是意料中的黑色,皇后绷紧的身体蓦地一软,差点没有站稳,安公公脸上也满是失望,兰陵郡主难道真的只是猜测? 皇后暗自嘲讽自己:一个刚回京都、毫无根基的小丫头,能知道些什么,自己这是在抱什么希望? “娘娘,老臣还需要检查一下陛下的胸口,脚心。”院判用小盏接了几滴皇帝指尖的血珠,一共接了三小盏,在其中两盏里尝试着放了不同的药粉进去。 “血不是黑色的,也有可能是中毒了?”皇后侧头,恰好看到了院判的举动,并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抚着胸口,压低嗓子试探着问道。 “娘娘聪慧,人并非所有的毒,从指尖放出来的都是黑血,老臣也差点被骗了!”说罢,院判拿起没有放药粉的小盏给皇后看。 “娘娘请看,这血液的颜色有何不同?” “本宫没有瞧出不同,只觉得这颜色红得艳丽”皇后仔细看了良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玄机。 “老臣无意中知道一种毒,中毒后人的血液会呈现艳红色,若对它不了解,也容易看走眼。而且这种毒,中毒后的症状和安公公表述的一样,平常脉象也看不出问题。为稳妥起见,老臣还需要再检查几处。” “院判快请!” 院判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刀刃极薄,看上去十分的锋利。 安公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双眼紧盯着院判手中的匕首。 院判本就紧张,还被人几道灼灼目光盯着,便有些手抖。 “安公公,麻烦您将陛下的靴子脱了。” 说完这句话,院判的心绪平复了几分,甚至有点暗爽,古有高力士脱靴,今日有老夫吩咐安世,虽不是脱自己的,但好歹还是老夫要求的。 安公公没有察觉到院判的这些小心思,忙不迭的去脱皇帝的靴子,却是悄悄松了口气,他以为院判要拿着这把匕首去捅陛下的心窝子。 但还没有等他这口气松完,手里却被院判塞了把匕首。 “安公公,劳烦您等会划开陛下的脚心,拿杯盏接满三小杯,老夫有用。” “老奴没有用过刀子,老奴不敢,恐伤了陛下!”看了皇后一眼,又接着道:“院判您为何不亲自来?” “老夫要给陛下扎针、运气,将毒血逼到脚心。安公公要是觉得自己能行,咱俩换换?” “那还是老奴拿匕首罢,这个简单些。”安公公立马苦着脸,陪笑道。 皇后看着眼前两人不合时宜的“打情骂俏”,感觉大殿里压抑的气氛松快了些,便也没有出言阻止。 一盏茶的工夫,赤裸着上身的皇帝,半个身子都插满了银针,院判捏着最后一根银针,对安公公点了点头,便扎了下去。 安公公会意,在最后一针扎下去的瞬间,划开了皇帝的脚心,一道黑血喷薄而出,落在杯盏里晃了几晃,粘稠得像是一团黑色的胶质。 三盏满了之后,安公公焦急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眼前的黑血完全超出了人的想象,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此毒非常诡异,怕是难解! “待我收针!”院判紧咬牙关,显然他现在累的快要虚脱。 这一套针法极耗费心神,等院判收回针,包扎好皇帝脚心的伤口,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 “院判,确定是中毒了?你可有解药?”皇后看在眼里,却还是不得不催促道。 “回娘娘,老臣没有解药!” 章节目录 第103章 力挽狂澜 “怎么会!”皇后和安公公异口同声的说道。 院判摇头苦笑。 皇后和安公公眼底的光,迅速熄灭。 大殿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本宫观你刚才的手法,可确定了是什么毒?”皇后尤不死心,问道。 “回娘娘,是西域特有的奇毒,产自西域乌孙国,名唤勾魂夺魄草。应该是早就绝迹了,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宫里,很多大夫听都未听说过。” “乌孙国……”皇后口中喃喃,肩膀塌了下去,身体晃了晃,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乌孙国已被大齐灭国上百年,全天下都难找到乌孙国的后人,怎么会突然出现他国的毒,又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将此毒下到皇帝的身上? 细思极恐! 皇后不敢再想下去,再次咬住舌尖,让痛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知道是什么毒了,院判是否能配制解药?” “娘娘,请恕老臣无能。老臣知道此毒,还是因为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她喜欢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喜欢看一些杂书,无意中和老臣说起过,这才有些浅薄的了解。” “但这解药,确实是没有。” “是哪位高徒?赶紧宣进殿!” “她远在神都,如今陛下情况危急,就算是她能赶过来,也迟了。” 虽然皇后早就猜到了结果,但听到否定的回答,心里还是万分难以接受。本以为是柳暗花明,却不想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知道了是什么毒,却不能解,这和不知道无甚区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皇后的内心越发焦躁不安,不能再拖下去了! “娘娘,刚才兰陵郡主说,她有解药……”探春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快请人进来!”皇后大喜,连忙吩咐道。 这时,皇后才回过味来,陛下在晕倒之前,便吩咐萧文君随行,与她有话要说。现在宣她进来,也不算僭越。 但这就苦了在殿外来回踱步的宇文曜,萧文君在他抬步往乾清宫方向前,她便先走一步,求见皇帝,理由比他更加大胆,但更有吸引力。 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神经紧绷,而情绪却如海上飘荡的船只,浮浮沉沉,没有定性,短短时间内,起伏了好几回。 探春飞快的跑了出去,她没有解释,在第一次禀告时,就已经说过了。 脚步声很快传来。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 “免了!免了!快把解药拿出来!”皇后连忙阻止,开门见山道。 “回娘娘,现在臣女手里,没有解药。”萧文君走到皇帝床前仔细打量了片刻,心下微松。 “大胆!你这是欺君!”皇后的耐心早已耗尽,此刻更像是根爆竹,一点就炸。 “娘娘莫急,臣女话未说完。臣女会一点医术,能在保证不损伤陛下龙体的前提下,将陛下唤醒。”萧文君缓了口气,继续道:“臣女知道哪里有解药。” 萧文君记得,前世就是宇文曜在皇帝生命垂危之际,挺身而出救了皇帝,又在短短几日,用雷霆手段,查出了下毒之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解药,力挽狂澜,获得皇帝的信任。 但由于时间拖得太久,伤及了龙体的根基,是以皇帝最后的几年,几乎是缠绵病榻,又恰好在宇文曜羽翼丰满,大皇子和三皇子夺嫡失败之时,皇帝驾崩。 宇文曜顺利登基,继承皇位。之后就是开始清算,萧家在扶持新皇登基,重获短暂的荣光后,彻底从大齐的历史上消失。 世间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只不过都是预谋已久的安排。 皇后三人对望了一眼,摸不准萧文君话里有几分真。 “这位是院判大人吧?我跟着云翊澜学习了一段时间医术,听过她说起过这种西域来的奇毒,这一直是她心中的执念,经过多年的试验,她配制出了几种解药。” “但是这解药只能算是半成品,不能完全清除毒素,只能抑制毒性,在毒发时配合特殊的手法,应急挽回中毒之人的生命。” 说罢,萧文君拿出云翊澜交给她的信物和信件,递给了院判。 院判在听萧文君说到云翊澜的时候,心里本就信了三四分,云翊澜可不是什么与谁都说得着的人。再看到萧文君拿出他们师徒间特殊的传信符,更是信了七八分。 皇后静静地等院判看完信之后,才是开口询问,声音艰涩暗哑,“萧文君说的,是否可信?” “回娘娘,老臣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 院判仔细检查了那几瓶药,是他徒儿的配药习惯。现在他倒是想通了,若是萧文君今日不来,自己的人头也很难保住,还不如搏一搏,他相信徒儿的眼光。 “萧文君,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 “你尽力施救,有什么需求尽管提,陛下、就拜托你了!”皇后言辞恳切。 “臣女必定不辜负娘娘的信任,待会儿臣女要是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绝不许阻扰我!”萧文君语气凝重。 “好!” 萧文君大步上前,宽大的衣袖束起,凝眉注视了一会儿,掰开皇帝的嘴,强行把药灌了进去。 那动作,相当粗暴,犹如给牲口灌药一般,惊得一众人等,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安公公连忙阻止道:“郡主,我的小姑奶奶,您可悠着点,要是伤了龙体,可如何是好啊!” 就连一旁,为她站台的皇后,也不禁担忧了起来,萧文君那狂放不羁的样子,胆大包天的脾气,可千万别整出什么岔子来。 “别吵!”不等皇后发作,萧文君脸色忽然一正,严肃的说道:“刚才给陛下所服药物,乃是清心解毒丸,有清热排毒之功效。” 一旁的院判听到,点头确认。说完,在院判的帮助下萧文君将陛下扶正的身子。 萧文君对于医术虽算不得精通,但在神都与云翊澜讨教医术时,她凭着自己强大的记忆力,精准无误的向小姨描述出了陛下的病症,并让她配置了一味解药。 只不过,云翊澜毕竟剑走偏锋,对这种奇毒怪草知之甚少,就连她自己也承认,所配制的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并不能让陛下痊愈。 萧文君知道,为今之计,不能再拖了,只能用这让陛下先将腹中毒素吐出,再慢慢调理。 章节目录 第104章 只有六成把握? 萧文君温暖的手掌放在陛下怀中,突然发力,在掌力催动之下,陛下很快便有了反应,只见他憋红了脸,突然又变得惨白,吓坏了众人。 院判确是看得真切,这套催吐的手法,正由自己所创,只不过加上云翊澜配制的清心解毒丸。 在催吐的过程中,既能保护肠胃食道受到损伤,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清热解毒的目的。 “千万别动!郡主正在为陛下催吐,安总管,速速取一银盆过来,随时接好!”院判见众人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连忙提醒道。 萧文君冲着院判点点头,手上的力度,变得越来越大。 只听见一阵咳嗽声,旋即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安公公眼疾手快,一个银盆立刻接下陛下所吐的污秽之物。 很快,盆壁周围竟然成了黑色,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了已经脱力的萧文君。 秋风微凉,只见她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刚才的运功驱毒,有些让她大伤元气。 “毒性暂时驱除了,待陛下歇息片刻,应当就会苏醒了!”这套手艺技法,本就是院判所创,萧文君师从云翊澜,如今在院判面前表现,算是回到了原点。 “郡主,老臣有所不知,刚才老臣已将陛下身体中的毒素,皆凝于脚掌,悉数排于体外,为何在陛下的胃中,还有如此剂量众多的毒素?” 院判已经猜出,这毒药八成是通过口服进入体内的,他本以为,毒素皆是藏匿于经脉血管之中,却怎么也想不通。 安公公听闻院判所言,早已是冷汗直流,如果是今日中秋宴席上的酒水食材,皆由他负责。 要是真有了差池,就算是砍掉自己的项上人头,怕也会是死不足惜。 念及于此,安公公转头看向萧文君,如果真是自己监管不力,而导致悲剧的发生,就算是死,也要找出下毒之人,将其绳之以法。 “难道是,今日的酒水食材出了问题?”安公公心一横,低声道:“用不用奴才,将今日用餐前试毒的小太监给招来?” 萧文君摇摇头,她知道安公公的忠心耿耿,前一世正是宇文曜设计,将陛下逼入绝境。 “这毒早已深入陛下周身经脉,侵入肺腑……”萧文君开口道,皇后和安公公皆是一脸惊讶之色,两人看向院判,后者低头沉思,一言不发,显然是在消化萧文君方才所言。 许久之后,院判才缓缓开口道:“确实如郡主所言!除此之外,老臣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院判休得胡言!体内有毒,再做放血治疗不就妥了吗?”安公公有些着急,不肯接受萧文君所说的事实。 “安公公!精血在体内,周身循环一次,只需一个时辰。您觉得,每个时辰为陛下放血一次,又能坚持几次?”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身中奇毒吧?”安公公转头看向了皇后,此刻,只有她能拿些主意了。 “文君,我知道你这女娃,向来稳重,可有什么好办法?”皇后也是病急乱投医,就连萧文君“稳重”的词都说了出来。 “娘娘,安公公,并非文君故意推托,只不过这毒药诡异,若无六成的把握,我也不敢尝试!”萧文君答道。 “六成?你可知,你面前的可是当今的陛下?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安公公一脸恼怒:“早已听闻,兰陵郡主胆大包天,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十足把握?说实在的,刚才为陛下催吐排毒,不多不少,文君只有六成把握!”萧文君一脸玩味,刚才的催吐,她确实把握不大。 在前世的记忆中,陛下此次昏迷了数日后苏醒。众人一直以为,是太医院的功劳,却不想,在不久的秋狩后,陛下再次昏迷。 太医院一众人等皆受到牵连,就连院判也枉死在刑部大牢。 而宇文曜在秋狩期间护驾有功,又救下了陛下,借此开始腾飞,不过萧文君作为重生者,早已改变了一切。 “咳咳!”皇帝缓缓睁开双眼,打断了众人的对话:“尔等刚才所言,朕皆已听在心中!萧文君,你与朕不过是几面之缘,但每次相见,皆出乎朕的意料之外!” “陛下明察!文君不过是懂些旁门左道,见不得台面!”萧文君深知自己的斤两,与众人相比,预知未来,便是她的倚仗。 “旁门左道?朕准了!如果你有六成把握,尽管放手一试!”皇帝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些天来,他时常感到头晕目眩,身体乏力。 太医院调了数十剂方子,刚开始还有些效果,可越到后面,便越是觉得身子不妥,发生今天这般事,其实早在皇帝意料之中。 “陛下!您万万保重龙体啊!”安公公见皇帝心意已决,只得冷冷地瞪了一眼萧文君。 “陛下!切记,这段时间如不想毒发身亡,千万别动用武功,稳定自己的情绪。”萧文君直接瞪了回去,也算是给安公公提个醒。 萧文君知道,安公公这人极为忠心,虽慑于皇帝龙威,但关乎圣体安康,他一定敢于直言。 “噢?萧文君,你可知再过些日子,便是秋狩了!”皇帝的话很明显,想要萧文君在秋狩之前,治好自己体内的残毒。 “文君不敢妄言,令陛下痊愈,我做不到!不过……”萧文君凑上前来,想在皇帝身边耳语。 “大胆!萧文君!有何话,为何不大声说出!若是你意图……”安公公眉头紧锁,萧文君此举,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安世!”皇帝打断了安公公的话:“若她真有此番想法,还是等到现在?” 见皇帝默认了萧文君的举动,众人也识趣的退到一旁。 萧文君凑到皇帝耳旁,轻声道:“陛下,文君斗胆,你近段时间服的药,可否停了?” “你是说药有问题?”皇帝本来昏沉沉的双眼,顿时爆发出一阵精光,想不到有人真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低声道。 “药方药材须经过多方验收审核,文君认为,此处不宜下手……” 萧文君知道,却是某个传药的小太监,偷偷下了手脚,由于是慢性毒,试毒的人也未曾察觉出异样。 章节目录 第105章 萧文君,不简单! 皇帝不愧是皇帝,三言两语之间,便从萧文君的话中,察觉到了关键点。 既然药方药材没有问题,那问题便出在熬药和送药的环节了,不过这几个环节,一般有多人盯梢,最后又有专人试毒…… 不想则罢,细细想来,竟是细思恐极!莫非这太监队伍,竟被人给渗透了? 不过,在皇帝看来,萧文君近来每做一件事,目的性极强,似乎凡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般。 但萧文君所言,又有几分真假,皇帝不得而知,之前为了帝王的颜面,已经打压了萧家数十年。今日见到萧文君,看到了萧老太君的影子,让皇帝竟有一丝安全感。 皇帝沉思许久,终于决定给自己一个台阶,也是给萧家一份信任。 “好!就依你所言!不过你可知,你这一句话,可要害死不少人?”皇帝准备让拱卫司暗中调查这些相关的太监宫女,倒是不心疼这些人的生死,只不过对于这种空穴来风,他也向来谨慎。 “如文君所言有虚,甘愿受罚!”萧文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像,你当真像极了你祖母!”皇帝眼中,萧文君一脸正气的样子,一下子将他拉回了数十年前。 萧文君虽年纪不大,但脸上的稚气早已褪去,这是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绝望的人,才有的坚定神色。 “谢陛下夸奖!”萧文君见皇帝如此夸奖自己,差点就将自己想要和离的事说出口来,但她知道,现在的她,还不够格。 毕竟,让陛下当面收回成命,不仅打了宇文曜的脸,更是打自己的脸。现在萧文君虽讨得些许欢心,怕是自己一开口,便会将这一点点好感彻底抹杀掉。 “你们且先退下!安世,宣拱卫司的人来!”皇帝开口道,算是对众人下了逐客令。 萧文君却是知道,本来皇帝有不少话想要问自己,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句“像极了祖母”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来。或许真正想问的只有皇帝自己知道吧! 其实,皇帝将萧文君留下,本意是想通过对萧文君的示好,来重启萧家的势力,近日西凉大旱,外贼日子过得十分艰苦,意图南下杀回关内。 数十年来,大齐将士养尊处优,不堪重用。而外贼虽然艰苦,但内战不断,近来已趋于统一,正是虎狼之师。 今天萧文君的这台戏,恰恰符合皇帝的心意。边关告急,而兰陵王的次子驻守边关。虽官职不高,但皇帝想着借萧家的气势,否则一旦杀来,便会摧枯拉朽一般,一碰即碎。 当年左右军惨败,正是萧家带领的中军,不顾对方的包围之势,杀将进去,才换得了一场惨胜。 有了萧家的大旗坐镇,想必对方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安世,这萧文君,到底有何本事?”皇帝对萧文君越发感到好奇,他实在是看不透,一个年轻女子,眼神中的沧桑,竟不比自己少。 她到底经历过多少生死瞬间和绝望境地? “陛下,这萧文君自小随萧道远征战,在一众萧家子弟中,实属另类。”安公公答道。 皇帝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及过萧文君的名字,这段时间,他特意命人搜集了萧文君的各种情报,不看不知道,细细看来,这丫头确实不简单。 “不爱红装爱武装?确实另类!” “不过后来,萧文君回了兰陵,无人照拂,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凡事唯唯诺诺,受尽屈辱。” “看来,萧道远夫妇的死,对她影响颇深!” “直到今年,这萧文君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安公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萧文君各类事迹,如同说评书一般,显然,他连各类细节都刻画得入木三分。 “大义灭亲,继承家主,独闯贼窝,单挑侯府,中秋排戏,每一件都不是常人所能为的!”皇帝心系天下大事,对这种事情向来是兴趣缺缺,不过,在等待拱卫司的时间里,竟是越听越入迷了。 “是啊!本来奴才还以为是别人信口胡诌的,多方打听,却是句句属实,其中是非曲直,远比这三言两语要精彩得多!”安公公甚至听闻,在兰陵,有说书人编成了小曲,赞美萧文君。 “故事越是精彩,便意味着萧文君越是不简单!”皇帝闭上眼,若有所思。 “还有郭嫔的事,依奴才看来,这丫头并非毫不知情!”安公公越说,越是佩服起了萧文君,换做自己,怕是连其中一二,也做不到吧。 “哼!”皇帝一声冷哼,若是他早些知道萧文君的本事,郭嫔之事,哪会被牵着鼻子走? 皇帝在听闻萧文君的事迹后,便明白了昨夜之事,定是郭嫔陷害不成,反被萧文君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不过听了这么多,这萧文君虽然杀伐果断,但从未对无辜之人下过手。正应了那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名句。 安公公拿不准皇帝到底是喜是怒,仍是壮着胆子说:“依奴才看来,虽然这萧文君行事决断,杀伐果断,颇有些当年萧老太君的风范!” “萧文君,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是何心思。 刚才一瞬间,皇帝都觉得自己那三皇子宇文曜有些配不上萧文君了。 要是其他两个儿子有妻如萧文君,怕是耳濡目染之下,也会快速成长,最终成就一代明君吧! “陛下,拱卫指挥使司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传话太监见皇帝和安公公相谈甚欢,不敢打扰,只得让孙正在门外等了两刻钟,见两人交谈完毕,才敢进去通报。 孙正昨日接了个狠活,还没想到突破口。今天便出了大事,皇帝晕倒,他身为指挥使司,一直尽力护在大殿左右,不敢挪动半步。 要是皇帝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怪罪下来,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那时,可不是砍头那么简单的事了。 “怎么才来?”皇帝微微皱眉,看着跪在殿下的孙正,一脸的疲惫之色,沉声道:“罢了,上前说话!” 章节目录 第106章 破局 “臣遵旨!”听到陛下的召唤,孙正连忙上前几步。 看来并不是关于郭嫔的事,现在郭嫔人在冷宫,据说不吃不喝、形容枯槁,见人就喊冤,根本无法沟通。但她毕竟是后宫嫔妃,没有陛下的旨意,打骂不得,寻常人根本不敢近身。 皇帝给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天,拱卫司软硬兼施,却毫无作用。孙正焦头烂额,打算将这事全推给王阁老家的公子,听闻他做事很有一套,不走寻常路。让他试试,总比耗着强。 “与朕饮食、服药相关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查!”皇帝沉声道。 “陛下,是秘密调查,还是?”孙正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也不敢妄自猜想,只得如实相问。 “大张旗鼓地查!不得放过一个坏人!”皇帝开口道,眼中弑杀之意甚浓! 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整个皇城大多人心惶惶,辜负了这大好风光。 从大殿离开,孙正看向了天空,本是赏月的大好日子,现在竟有些乌云密布,看来,皇城要变天了! 这些天,大皇子和五皇子频频向自己示好,还好自己没有主动选边。想起陛下的眼神,孙正打了个寒战,连夜召集属下一同商讨对策。 而大殿之中,安公公却是一脸诚惶诚恐,他是大内总管,所有太监宫女都归他所管,要真是这群小兔崽子下的手,有何颜面面对皇帝? 他回想到,定是方才萧文君在皇帝耳边所言,怀疑毒从口入,若真是如此,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陛下,查宫女太监,是萧文君建议吧?”安公公问道:“方才萧文君在为皇帝治疗前,明明说得有八成把握,治好后却只道是六成,明显是哄骗了在场的众人。” “依你看来,这萧文君到底算是事从权宜?还是胆大包天?”皇帝如此说来,便是将萧文君说成了一褒一贬,两个极端。 “奴才不敢说。”安公公摸不清皇帝的想法,更猜不透萧文君的想法,竟一时有些语塞,说不出任何意见。 “那她说是朕近日服用的药中有毒!你怎么看?”皇帝身子虽然虚弱,但目光中仍是尖锐。 “奴才不是医者,不敢回答。” “有什么敢不敢的?最近,你是越发不敢说真话了!”皇帝怒斥道,随手抄了个枕头砸向了安世。 安公公不敢躲避,不偏不倚,砸到了他的脸上,竟将他砸出了笑意。一个动作,安公公便知道,皇帝并未怪罪之意。 “陛下!依奴才所见,这萧文君的话,可信!但奴才始终不明白,凡事有因才有果,她到底图的什么?” “是啊!这也是朕不明白的地方!”皇帝轻叹一声后,便沉沉睡去。 夜已深,皇帝折腾了数个时辰,竟睡得格外香甜。梦中,金戈铁马,那场胜仗犹在眼前! …… 皇帝这一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萧文君也没有料想到,皇帝居然大张旗鼓地去调查此事。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不得不佩服起来。这一招,当真是巧妙。 帝王之术,向来如此!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行动,干脆就明牌去打。这一招必将打乱对方的阵脚,到时候弃车保帅,自断其臂,便能够有机会浑水摸鱼,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这次宫内的肃清,由皇后亲自带队。在皇帝的准许之下,她为萧文君求得了一块腰牌,让她能够自由出入后宫,以协助自己调查。 对于萧文君如此受到重视,最坐不住的,当属三皇子宇文曜!此番中秋宴他本想借势而起,却被萧文君搅了局。 加上宫中传出,要对一众太监宫女进行调查,宇文曜却更加坐不住了。 这乌孙国的奇毒,无须每日定时服用,只需隔三差五为陛下送服,保持毒素在体内的浓度,便能积少成多,最终无药可救。 由于试毒之人,每间隔一段时间,便会更换一人,所以并未发觉异常。 而下药之人,正是宇文曜安插的送药小太监,他做得相当隐晦,只在自己当值时,才去下毒,这种手法已偷摸进行了半年之久。 自从拱卫司召集了一众饮食、用药、试毒的太监宫女后,逐一分开调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问题竟出在了这里。 不查还好,一查下去,竟发现这皇城之中,隐藏了多少秘密!原来,发现各方势力早已渗透其中。 大皇子、五皇子在其中均安插了细作,不过大多都是以打听皇帝身体为主,并无加害之意。 这些有问题的宫女太监,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通风报信,但关于下毒之事,可是杀头之罪,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 但刺探皇帝起居,在皇帝眼中,亦是大忌! 一时间,在拱卫司挂过号的太监宫女,就有数十人之多。唯有三皇子宇文曜清清白白,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他从未有过此类非分之想。 但在萧文君看来,却是不太寻常! 重生前,宇文曜在登基之后,无意之间说漏了嘴,他安插太监下毒之事,为何连续审问了数日,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尽管皇帝没有什么表示,但皇后等人已经是焦急万分,这几日,就连日常为自己的请安,也一并免了。 同时,着急上火的,还有在冷宫中审讯郭嫔的王九渊,郭嫔尽管被隔离在了冷宫,但不知是从何得了指示,每天什么也不说,只是喊冤,中了贼人的奸计。 这郭嫔打骂不得,王九渊打算找个机会,和萧文君商量对策,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后宫某个偏殿,这是拱卫司临时设下的审讯点。 连续经过五轮筛查,仍未发现问题的太监宫女们,已开始陆续退出。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站在门口的萧文君身边走过。 “郭公公?”萧文君记得此人,正是重生前宇文曜任命的太监总管,不免有些狐疑,难道现在的郭公公只是个小小的传药太监吗? 来人听闻萧文君的叫喊,先是一愣,接着低下头去。 “郡主,你认错人了!”安公公走来,这段时间,他也算见识到了萧文君的手段,尽管不喜欢她,但也算不上反感:“此人唤作小明子!” “就是你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章节目录 第107章 攻心计 “安公公,这个人我要了。”萧文君直接说道。 “这……”安公公有些不悦,此人是他领进宫的,也是个可怜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便净了身,养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导已有十多年,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 也有意收他为徒,为自己养老送终。 “安公公放心,我只是找他问几句话,没问题自会将人送回来。” 安公公点头,孙正将人带走了,是被人拖走的。 内宫的慎刑司,也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地方,但凡犯了错的人,站着进去,哪怕是留着命,也是躺着出来。 刚刚带进来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眼前的四面墙壁,除了一面放着桌椅供问讯之人休息,其余的三面墙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附着斑斑血迹,只一眼便让人心生恐惧。 闻着屋内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地牢独有的阴暗发霉味道,小太监只觉得椅子上泰然自若坐着的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更让人害怕。 “郭明!”萧文君清冷的声音响起。 上一世,宇文曜查的案,将下毒之事,巧妙嫁祸给了大皇子,令其蒙受不白之冤,而真正下毒的,萧文君越发肯定,就是眼前这人。 跪伏在地上的小太监身体明显一抖。 “很好奇为何本郡主知道你姓什么?” 小太监不敢抬头,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背上的压迫感亦是越来越重,突然,下巴一疼,被人卸脱了臼,他只来得及发出呜呜声。 “孙指挥使,还要本郡主教你如何做事?”萧文君眼中冷芒一扫,定定地看着孙正。 后者只觉得背脊一寒,连忙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牙齿敲了,看是不是藏了毒药?” 堂堂拱卫司指挥使,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在外,在这里俨然是唯萧文君马首是瞻,他并非没有反抗过,奈何身上、脸上的伤还痛着呢,不想再被胖揍一顿,继续丢人。 萧文君的实力,他是服气的。 “禀孙大人,此人牙齿里藏了两颗药,皆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禀告之人将郭明的牙齿全数打掉,却是发现了两颗藏了药。 闻言,孙正暗道好险,差点就大意了! 咔嚓一声,萧文君粗暴地接好了郭明的下巴,“来了这里,想死可是没那么容易的。” “本郡主向来顾念旧情,看在你是我未来婆母郭嫔,她远房侄儿的份上,这里的刑具,你可以随意选择。”萧文君素手一挥,颇有在刑具百科全书里指点江山的气魄。 但其余人皆是不寒而栗,长得如此漂亮,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残暴,这还是女子吗? “当然,你若是痛快点,本郡主也会给你痛快。” 说罢,萧文君再次挥挥手,一名狱卒端着笔墨纸砚和印泥走了过来,放在郭明眼前。 郭明此刻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为什么萧文君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难道是三皇子那边出了什么纰漏,把自己推出去顶罪? 不,这不是三皇子的行事作风,那就只能是郭嫔了,她身处冷宫,为了能保命,怕是什么都愿意说了吧? 像是为了印证郭明的猜想,一眼扫过去,托盘里的认罪书却是已被人画了押,他刚想开口嘲讽一句,“你们连屈打成招都不用了,直接连伪证都……” 便是看到了画押处,写着“郭宜荷”的名字,他喉咙一紧,未说出口的几个字被咽回了肚子里,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可置信! 意识到郭明的反应不对,萧文君也看了过来,骂道:“怎么将郭嫔的认罪书拿来了?做事如此马虎!还不赶快拿走,换一份空白的过来!” 只一瞬间,郭明全身的精气神像是被吸干了一般,脸色灰白,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郭嫔背叛他了! 站在一旁的孙正却是翻了个白眼,这萧文君还真是会演戏,不仅残暴,花招还多,但确实很有效,以后得跟着她多学着点! 这人进来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她击溃了心理防线,后续的逼供能少费许多力气。 实际上是因为,萧文君作为重生之人,占了先机,知道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又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再诈一诈他,便更容易接近真相。 “孙指挥使,后面的事情,不需要本郡主教你了吧?”萧文君见恐吓得差不多了,自己再插手下去,会引来不必要的嫌疑,不如就此作壁上观。 说罢,萧文君果真如闲庭信步般,施施然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把这里当成了她郡主府的后花园一般,一副看戏的模样,要是再有些瓜子花生便更好了。 孙正嘴角抽搐,但也乐得如此,案子要是破了,不说大功一件,但陛下那边自己至少有个交代了。 “郭明,你若是识相,乖乖认罪,将身后之人招供出来,本指挥使看在兰陵郡主的面子上,还会留你个全尸。”孙正狞笑一声,接着道。 “要是不识相,兄弟们会好好招呼你,听说自小净身的公公,皮肤细腻光滑得跟娘们似的,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话音刚落,刑房里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呼出的空气都像是结成了冰碴子。罪魁祸首孙指挥使这才想起,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煞星,可不就是个女子吗? 跪躺在地上的郭明,可没有这般轻松的心态,他已经失去了自我了断的机会,怕是免不了皮肉之苦,自己已经被郭嫔背叛,而挑破自己身份的兰陵郡主,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 这局面已经是十死无生,只想着如何才能使自己死得痛快一些了。 他越想越是绝望,即将发生的酷刑,光是脑补,就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 “禀指挥使,太医到了。” 一名背着药箱穿着太医院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是让郭明求死不能了,晕都没办法晕过去!这也是拱卫司对付细作或者重刑犯才会用上的待遇。 “奴才什么都说!”郭明把心一横,郭嫔不仁,他便不义! 况且事先也有过安排,若是东窗事发,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将一切罪责推到郭嫔身上,全力保住三皇子! 一个时辰后,孙正脸含笑意,脚步轻快的从慎刑司走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108章 送走前婆婆 乾清宫内,皇帝看着手中的认罪书,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旁的安公公见状,也是心惊肉跳,小明子被带走不到一日工夫,这认罪书就递到了皇帝跟前,看样子祸端还是从自己这边出来的。 皇帝狠狠将认罪书拍在御案上,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 大殿内外立刻跪了一地。 拍完,皇帝撑着御案猛喘着粗气。 “陛下,息怒啊!太医说您现在不能激动。”安公公忙端了茶水上前,替皇帝抚背。 闻言,皇帝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公公,没发一言,可大殿中的人都知道,陛下不满了,因为是安公公手底下的人出了纰漏。 “陛下,此次能这么快破案,兰陵郡主功不可没。”孙正硬着头皮开口,打破凝重的气氛。 他也没有想到,郭嫔的胆子这么大,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能在陛下身边安插暗子,十几年来都没有露出过马脚,若不是萧文君火眼金睛,看出不对劲,自己怕是要栽了。 话说回来,她单凭这份隐忍沉着,就胜过后宫多少人! “噢?萧文君,你可要什么赏赐?”听到萧文君的名字,皇帝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玩味的看着她,问道。 “臣女想送郭嫔最后一程。” 一时间大殿里又陷入了沉默。 “准了!” …… 以萧文君为首,后面跟着安公公和孙正,一行三人,带着处死犯了错宫妃的老三样:白绫、毒酒、匕首,来到了冷宫。 而今已是深秋,冷宫中目之所及,皆是荒草丛生、残垣断壁,一片萧瑟凄凉的景象,看见人来,躲在墙洞中的老鼠也不逃窜,反而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睛打量。 在一处只剩下屋顶勉强避雨的房间内,一直听着屋外动静的郭嫔满脸疲惫,但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 这些天拱卫司的人轮番过来询问,自己没有收到进一步的消息,迫不得已只能装疯卖傻,含糊应付,对方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 冷宫里伙食不好,演戏也颇耗费精力,几天下来,如玉盘的脸迅速瘪了下去,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郭嫔看见来人,先是一愣,往日里那个小白脸怎么没来?但当她的目光落在萧文君身上时,眼底的疯狂之色不像是演的,嗷了一嗓子便冲了上去。 谁也没有料到,郭嫔会突然发疯,都是吓了一跳。 “砰!”身体摔在地上的沉闷声。 “住手!”安公公大喝道。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 安公公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郭嫔。 孙正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郭嫔娘娘,怎么一见面就行如此大礼,本郡主受之有愧啊。” “五体投地”状的郭嫔,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恨恨地想,小贱人你别得意,等老娘出去了,再好好收拾你! 安公公轻咳了几声,“皇帝口谕,郭嫔接旨!” 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音量在尾音处拔高婉转又拉长了几分,但趴在地上的妇人却是没有动静。 “皇帝口谕,经拱卫司查证,现定论已成,罪人郭宜荷胆大妄为,谋害天子,其心狠毒,其罪当诛。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即刻处死!” 话音落下,郭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猛的坐了起来,脸上神色茫然,瞳孔涣散。 什么时候谋害了陛下?不是淫乱后宫的罪过吗?刚想将冤枉喊出口,却是想到了,莫非宇文曜东窗事发了? 明明肚子里满是疑问,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临死前还要受这种煎熬! 冷眼瞧着这一切的萧文君,却是生不起半分的同情。这一对心思狠毒的母子,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前世杀身之仇、杀子之恨,萧家满门冤魂,都不容许她生出丝毫怜悯。 “郭罪人,领旨谢恩吧!”萧文君冷冷开口。 “小贱人,你别得意!我儿不会放过你的!”郭罪人吐出血沫,恶狠狠地道。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本该获罪受罚的萧文君,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自己却马上要死了。 见状,安公公不由得皱眉,看来还是揍得轻了点。 “安公公,我有些话要单独说与郭罪人听。放心,不会耽误你交差。”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时,都不约而同的卸下了伪装。 一人坐在地上,满身狼狈;一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两人就这般对峙着。 “家宴那晚,你早就提防着我了?”郭嫔艰涩开口,死前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在这大内深宫之中。”萧文君压低了声音,“对付你们,我一直是有备而来。” “那日和刘子杰就应该是你!身败名裂的也应该是你!”郭嫔像是被刺激到了,尖声叫骂。连续几日在这冷宫中被人审问,再强大的心理建设也濒临崩溃。 “被自己儿子舍弃的滋味,如何?”萧文君皱眉看着突然癫狂的郭嫔,轻飘飘地开口道。 “小贱人,休想看我的笑话!”郭嫔神情一滞,安静了下来,强撑着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供出你的人是郭明,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你的头上。” “不可能!”郭嫔再次失声尖叫,“我明明许诺了他无数好处,况且他的家人还在我手中,他敢!” “他当然敢!你出事后,宇文曜就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一夜。”萧文君玩味的看着郭嫔眼中恢复的些许神采,口气一顿,接着道。 “请求与你划清界限,请陛下严惩于你。”看着郭嫔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萧文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啧啧,如此大义灭亲之举,真是令人佩服!” 郭嫔算是听懂了,原来自己早就被宇文曜当成了弃子,郭明供出自己,不过是为了榨干自己最后的利用价值。 “你为了他,毁了名节,绿了皇帝,如今更是连命都保不住了,你筹谋了一辈子,还真是个笑话。” 趴在门外偷听的两人,却是心惊肉跳,此刻恨不得自戳双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屋子里的郭嫔,只觉得萧文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扎在了她的心口上,血淋淋地刺得她生疼。 谈话进行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她不禁生出一股悲凉之情。 自己生出的好儿子啊! “你放心,你那不孝的儿子,很快就会来陪你,到了地底下,你再好好教育他。” 章节目录 第109章 以她为饵,搅浑这池秋水 孙正没有想到的是,两个案子竟然合并成了一个,一并结了。自从萧文君参与到案件中来,他破案的速度有如神助。 祸乱宫闱的案子,王九渊处理得很好,有功当赏,升官的告身已经提请上去了。 原以为萧文君是真的知晓陛下的解药在哪里,结果她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找到了下毒之人,肯定就能找到解药,这点常识还需要本郡主教你吗? 好在王九渊从郭明口中撬出来了解药的线索,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解药,并且将那伙人一网打尽,为了审问这些嫌犯,自己又将要几天合不了眼。 想起郭嫔喝下毒酒后,冷宫里的那群老鼠便迫不及待地爬满她的尸体,那场景,每每回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郭嫔被打入冷宫到最后处死,不过短短七日时间,后宫却像是变了天,一个个谨小慎微,非必要不出宫门半步,人人都活成了贤妃。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 中秋宴后,皇帝连续几日没有上朝,那日参加宴会的臣子,虽然当夜出了宫门,却是再也没有见到陛下一面,皇子们也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府邸。 这一切都透着股诡异,渐渐流言四起,整个京都都是人心惶惶。 而处在这场风暴中心的皇帝,却是没有这个觉悟,服下解药后,他感觉自己身体一日好过一日,甚至能在秋狩时亲自下场。而在他身边伺候的安公公越发的小心翼翼。 “安世,你觉得宇文曜怎么样?”皇帝状似不经意提起。 “……”以前皇帝问自己话时,脑子飞快转上三圈,才敢回答,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就算是脑子再多转上十圈,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皇帝不悦的看了安公公一眼,对他的顾忌心知肚明。 “奴才该死!” “该不该死,朕说了算。安世你识人不清、御下不严,罚俸三年,下差后自去领五十板子,以儆效尤。” “谢陛下隆恩!”安公公大喜,只要陛下发落了自己,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现在案子已经结了,你尽管说,恕你无罪。” “奴才认为,三皇子在整个案子中干干净净,反而有些不对劲。殿下和郭罪人好歹也是母子,若是一点也未沟通过,这说不过去。” “两个案子都是出自郭罪人之手,有一点奴才是万万没想通的:郭罪人给您下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而您在毒发之时郭罪人身处冷宫。” “接着说。” “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奴才没有猜到郭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皇帝点点头,那就让这水搅得再浑一些。 “拟旨,大皇子治下不严,被歹人有机可乘,褫夺封号,降为郡王。” “三皇子生母郭宜荷,谋害天子,蛇蝎心肠,其已伏法,着三皇子前去郭家申斥。” “萧家兰陵郡主救驾有功,封其兄萧文清为兰陵郡公,赏黄金百两。” 皇后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安公公亲自领着几个小太监出去宣读圣旨。 “臣妾参见皇上,陛下瞧着已是大好了。”看着皇帝气色不错,皇后发自内心地说道。 “朕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件事与你商量。你觉得萧文君此女如何?” 皇后看着皇帝面色如常,不知他此言何意,心念急转直下,中规中矩道:“臣妾觉得萧文君这孩子,行事看似莽撞,实则缜密,毫不拖泥带水。” “若让你收为义女,皇后可愿意?” 皇后有片刻的呆滞,很快就反应过来,“萧文君这孩子臣妾很喜欢,可她与三皇子还有婚约在身,会不会不合规矩?” “朕的话,便是规矩!”皇帝负手而立,背对着皇后。 她表情复杂,看着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神思不自觉的飘向了自己大婚的那天,岁月蹉跎,纵使君王也难以幸免。 既然下定决心将水搅浑,萧文君这枚饵必须要利用得恰到好处。 ……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便是到了皇后收萧文君为义女的日子,与宇文曜纳卢婧怡为侧妃的吉日,选在了同一天。 皇后对此事十分重视,亲自派人去了钦天监算好了时辰。 这一日,沉寂了许久的后宫,在有心人的安排下,突然热闹了起来,就连身为宇文曜养母的杨妃,放着出宫的大好机会不要,也来到了皇后的坤宁宫观礼。 红毯铺地、鲜花着锦,在礼乐声中,萧文君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的坚定。 眉不是京都女子偏爱的柳叶眉,配着她那双深邃冷清的凤眼,自有一股英气。或许是上了胭脂的缘故,在晨曦的阳光下,原本有些冷硬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 “她便是兰陵郡主?近日里,京都中盛传的名门贵女?当真是可爱至极!依我见,比那号称‘京都第一美人’的卢婧怡要强上不少!” “何止啊!听闻兰陵郡主萧文君唱戏可是一绝,中秋宴上,压轴演出,就连武功,在一众女子当中,也无出其右!” “皇后好福气啊!皇后幼时体弱,并无子嗣,能认她做干女儿,也算是皆大欢喜了!真心是羡煞旁人!” “不过,我听闻,今日亦是三皇子宇文曜纳妾之日……” “嘘!你提那人作甚?你可知兰陵郡主正是三皇子未过门的正妃?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怕甚?这三皇子此番虽躲过一劫,像他那般无凭无根基之人,怕是……” “哎!真为这兰陵郡主感到不值。” 众人七嘴八舌,刚开始还满是羡慕之色。不过一旦将话题转向宇文曜,便是一片唏嘘。 萧文君仪态端庄、目视前方,耳旁的闲言碎语听得真切,却一言不发,向红毯那端的皇后走去。 这宇文曜隐藏之深,其势力盘根错节,岂是寻常之人所能察觉? 此事,萧文君获益匪浅,已然获得皇后的青睐,届时退婚,怕不会影响到皇后了才好。 她坚定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脚步却不停,行至皇后面前。 “吉时到!”小太监高声唱喏。 萧文君应声跪了下去,行三跪九拜大礼,从此,她便是皇后名义上的干女儿了。 “礼成!” “好孩子,快起来!” 青葱般的玉指握住了萧文君略带薄茧的手掌,忍不住摩挲了一下,皇后微弯着腰,眼底都是笑意。 萧文君抬眼便对上了她的目光,有瞬间的愣神,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 章节目录 第110章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与宫里的热闹比起来,宇文曜的纳侧妃婚礼,冷落得用门可罗雀形容也不为过。京都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今日必是心满意足罢。 宇文曜隐忍着怒气,僵着脸走完了全部的流程,便直接去了书房没再出来,最后新娘子的盖头都没有揭,在洞房里枯守了一夜。 …… 月上柳梢,灯火阑珊,宫里的酒宴结束了,萧文君作为今日的主角,推杯换盏间,饮了不少酒,皇后身边的探春将她送到宫门口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带着微醺的醉意。 与探春分别后,萧文君这才摇摇晃晃,准备踏上自己的马车。突然,鼻尖闻到了熟悉的男子气息,她摸向腰间匕首的手顿了顿,僵硬的身体便软了下来,任由王九渊将自己抱上了马车。 感觉到怀中女子的变化,他面上不自觉露出喜色,也笑着上了车。 王九渊在这冷风中吹了许久,对行来过往打量的目光毫不在意,就是为了等她出来。 “你今日是饮了多少酒?”王九渊无奈地看着怀中的少女,双颊绯红,睫毛轻颤,憨态可掬,呼吸间还有酒香丝丝缕缕的飘出。 “今日我高兴……”少女不满地嘟囔,闭着眼睛摸索到他的脖颈,双手环住,借力换了个更加舒服慵懒的姿势。 “只是作皇后的义女就把你高兴成这样?”王九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与宠溺,没有半分在冷风中等待的躁怒。 他轻轻地替她解下头顶的凤冠,掂了掂,入手颇沉。 “戴了一整天了,脖子累了吧?”说罢,用指腹轻柔地给她按摩肩颈,手法娴熟,显然这事儿没少干。 少女闭着眼轻哼一声,十分享受。 “以后我们要是大婚了,可不要你戴这么沉的帽子,我舍不得你如此受累。”王九渊语气调侃,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替她理着青丝的手动作缓慢,却没有停下。 也不知道少女是不是睡着了,马车里安静下来,只余她均匀的呼吸声。 “今日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也很高兴。”萧文君睁开了眸子,蓦地坐了起来。 她的动作来的太突然,王九渊没有反应过来,扯下来她几根青丝。 “哎呀!我的头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九渊手足无措,暗骂自己笨手笨脚。 回答他的却是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经过这么一打岔,王九渊刚刚升起的落寞之情,便烟消云散了,再等下一次机会吧,反正也不止一次被她无声拒绝。 “文君你刚才说,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今日也是宇文曜纳侧妃的典礼,听说观礼之人寥寥无几。”提起这个名字,萧文君的脸刹那间像是结了冰。 “提他作甚!未大婚而先迎娶侧室入门,不是在打你的脸吗?”王九渊眉毛拧成了川字,不赞同道。 “你的意思是要他先娶我?”萧文君突然升起来逗弄他的心思,调侃笑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九渊看着她因着醉意,染红的双颊,巧笑倩兮,反驳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我懂你。”少女看着他着急的可爱模样,软下心来,不再逗他。 过了一会儿,萧文君才悠悠开口。 “郭嫔才死没多久,宇文曜便纳侧妃,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说罢,也不等他如何反应,萧文君自己便放声大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就哭了,眼角的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前世我祖母过世不足一年便与你成婚,连累萧家被天下人唾骂,今日,也是该让你尝尝这番滋味了! 王九渊任她发泄完,才环住她的腰身,她瘦削的肩膀还在轻微颤抖,他只觉得心疼和对自己的无能愤怒,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像父母哄睡婴儿般。 慢慢地,怀中的人放软了身体,呼吸也渐渐平稳。 萧文君的马车径直穿过了郡主府的前院,来到后院时,王九渊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在春夏、秋冬瞪眼掉下巴的注视下,神色如常地走进了萧文君的闺房。 马车停下的时候,萧文君便醒了,或许是喝了酒,或许是因为太高兴了,总之,她懒得动,让自己小小地放纵一次,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她。 “可感觉好些了?”王九渊将少女放在床上,回过身倒杯水便递给她,“喝口水,润润嗓子。” 少女喝完水之后,亮晶晶的眸子却是盯着他。 “你去拱卫司当差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王九渊接过杯子的手一顿,隐去眼底的暗色。 “过些日子,便是秋狩了,要提防着宇文曜,贺泓告诉我最近他手下的人活动频繁,只怕会和秋狩有关。” 实际上是萧文君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宇文曜便是在这次秋狩时,崭露头角。虽然个中原因她不甚了解,但是绝不可以放任不管。 “陛下龙体抱恙,今年的秋狩还会亲自下场?” “我们的陛下,谁能猜中过他的想法,哪一次举动,不是让外面做臣子的瞠目结舌。” 萧文君这话也没错,只是言语中没有对皇帝的敬畏之心。前些日子的三道圣旨,大皇子的不必说。 赐给宇文曜的那道圣旨,着实是打他的脸,郭嫔娘家无人,皇帝明知却故意下旨命宇文曜去郭家申斥,若是改成诛族流放,京都的人都能想得通些。 赐给萧家的那道圣旨,更加耐人寻味,爵位也是一变再变,朝令夕改也不过如此了,至少可以肯定,陛下现在很是看重兰陵郡主。 但话说回来,既然看中萧文君,为何又同意宇文曜提前纳侧妃,打她的脸?怎么都说不过去,莫非只是想看互相打脸好玩吗? 虚虚实实。 “九渊,此次秋狩是你们拱卫司全权安排,可发现与以往有何不同之处?” 王九渊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正准备与你说起此事,宇文曜自请贴身保护陛下,不参加皇子间的狩猎比赛。” 在外人看来,宇文曜最近被陛下不喜,此举应该是为了避开其余皇子的锋芒,讨好皇帝。 “陛下同意了?” “同意了!” 沉默良久后,萧文君道:“我必须盯着他,明日便进宫求皇后,让她带我一起去秋狩。” 章节目录 第111章 秋狝1 王九渊踌躇片刻,这些年的秋狝虽然平淡,但总会出些小意外,他不愿意萧文君去冒险,正欲开口,却被她堵住了话头。 “九渊,你不必劝我。这次秋狝我必须要去,前日我收到了大哥的来信,他回兰陵的路上被人设下了埋伏,不止一道。” 萧文清听了妹妹的嘱咐,绕路晋州回兰陵,一路上小心谨慎,遇到复杂路段,非探查清楚不前进,就算是在如此提防的前提下,还是中了埋伏。 幸好他们警惕性高,没有让贼人得逞,但还是损伤了不少人,萧文清为救属下,也受了点小伤。是以,他们走走停停,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萧兄他现在如何了?可有受伤?”王九渊心中惊骇,忙问道。萧家已然退出大齐的政治中心,为何还有人不放过他? “大哥平安到达了兰陵,受了点轻伤,不碍事。”萧文君神色如常。 王九渊见状,也心下稍安,“可知道是谁动的手?” 这段时间,王九渊手下的人主要在查宇文曜的过往,不知他和文君过去有什么交集或者是与萧家有何交集,文君对他的敌意很深?若是能查出些什么,自己也能助她一臂之力。 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问她,但直觉告诉自己,她不会回答,反而还会徒惹她难过。 “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眉目。所以,这次秋狝,我必须要去,也关乎我能否与宇文曜斩断婚约。”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九渊知道无需再劝,也对,她决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反悔过。自己只需要护她周全就行了,明日便和孙正提请,陪驾去秋狝。 …… 位于京都城郊的皇家围场,万里无云,枯草连天,风吹草地,经过了一年休养生息的野物们,也养得膘肥体壮,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秋狝本就是用来显示统治阶级的英武,锻炼君主的指挥能力,再者便是用来联系君臣之间的感情。 首先,能带去人的本身就已经显示了恩宠和对他的承认,其次在狩猎过程中,通过配合还能进一步拉近关系、增进感情。 还有可能就是通过围猎,来演习一下君臣、同僚之间的默契、配合的熟练度。 是以,历年来这项活动,甚少取消。 此次秋狝如往常一样,皇帝皇后带着育有皇子公主的后妃,随行的皇子公主、宗亲国戚、以及三品以上的部分王公大臣,几乎出动了京都半数以上的权贵,声势浩大。 到达皇家围场,已是三天后,安营扎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此次负责安防的是拱卫司和皇宫禁军,拱卫司以孙正为首,禁军统领曾标。分两批进行,一批人负责清除场地、巡逻,另一批人负责四周警戒、守卫。 虽然在皇帝来之前,他们已经将围场检查了几遍,确定了没有可疑之人和动物,但每年检查得仔细,每年都会有些小意外,马虎不得! 五更时分便开始了“撒围”,负责清场的人又分成了两队,两翼队伍从相隔数十里的距离迂回包抄,逐渐收拢,将包围圈中的各种野兽向中心平缓地带驱赶。 大皇子和五皇子两人也参与了其中,或许心有所感,竟骑马并肩走到了一起,不同的是,五皇子表情一脸轻松自若,而大皇子的表情却要严峻许多。 大皇子被皇帝训斥了,脸色不好也是正常。 “听闻,大哥近日得了匹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今日得见,果然气宇轩昂,想必狩猎之事,定是势在必得吧!”五皇子上下打量着大皇子,虽说着褒奖之语,却无半点羡慕之情。 “五弟的骑射可是得过父皇的夸赞,不知又过了一年,五弟进步了没有?”大皇子丝毫不给五皇子面子,论文采,自己确实差上些许。若论武功,在一众皇子当中,当属大皇子最为拔尖。 “往日里,往日里大哥秋狝侥幸夺魁,大多依靠的是刘侍卫。今日亲自上阵,怕不是还不如小弟哩!”五皇子意有所指,自然是那日与郭嫔有染惨死的刘子杰。 “哼!子杰定是被你所害!待我查明真相,定会将那贼子绳之以法!”大皇子心中早已默认害死刘子杰的人,便是五皇子。毕竟,能参与皇位争夺就他们几人。 自己断不可能加害刘子杰,而三皇子、四皇子也毫无夺嫡的想法,真正有动机,又有能力做到此事的,便只有五皇子了。 “多日未见,想不到大哥嘴皮子竟变得如此厉害?怕就怕在,少了这左膀右臂,便因小失大,哈哈哈!”五皇子说罢,便挥动缰绳,快速离开了。 “哼!今天这场狩猎,本王可是势在必得!”大皇子眼中爆出一阵精光,冷眼看着早已走远的五皇子,冷冷地说道。 清晨的阳光洒向围场时,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骑装出现在众人眼前,台下立刻鸦雀无声。 “狩猎的规矩,与以往无异,猎物最多者获胜,朕就不多说了。”皇帝扫了一眼台下,精神抖擞、跃跃欲试的众人,“诸卿可准备好了?” 众人高呼三声万岁,大皇子和五皇子等人齐齐应声,唯独三皇子宇文曜未有回应。 “老三,你当真不参加了?”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宇文曜身上。 此言一出,就连宇文曜都有些许动摇,想必是大哥和五弟令父皇太过失望,才对自己抱有了一丝希望吧? 宇文曜收敛神思,恭敬道:“父皇大病初愈,车马劳顿暂未歇息,儿臣护在父皇身边,助父皇一臂之力!” 对于宇文曜的主动退出,众人并不感到意外,萧文君却是更加警惕起来。 就连皇帝摆手道,话里话外却满是对宇文曜的责怪之意:“好!可别后悔!今天的狩猎,朕准备了一件特殊的赏物,哪位最出色,便可得到这件赏物。” 皇帝说的是赏赐给最“出色”的人,而不是“射猎”最多的,那怎么样才叫出色呢?最终解释权还是归皇帝,也暗指了此次狩猎最多的不一定得到,而是发自内心的能令皇帝满意的人才行。 说话间,安公公便递上来一个精致木匣。 章节目录 第112章 秋狝2 一旁早已经知晓前尘往事的萧文君,看到这个匣子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她知道,此匣中之物,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免死金牌”! 皇帝的本意,一旦确认了继承者,便将这免死金牌赏赐给失败的一方,即便自己百年之后,也能靠着这免死金牌留下性命。 “朕暂且卖个关子,既然诸君已经准备好了,那祝各位,满载而归!” 话毕,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便是策马狂奔,如离弦之箭般,四散开来往围场奔去。 转眼间,看台处只留下了皇帝这一组人。 望着几道泾渭分明的滚滚烟尘,皇帝心中若有所思。 现在大皇子和五皇子,两人各怀鬼胎,明争暗斗,然而这两人道行太浅,若真将大齐江山交于这两人,怕会日渐式微。念及于此,皇帝更是无可奈何,矮子里拔高个。 转头看向静候在侧的宇文曜,却是发现了萧文君也留在了此处。 “萧家丫头怎么没去?那日瞧你箭术高超,骑术想必也不错,此次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机会。” “陛下竟这般健忘,她现在是臣妾的义女。”皇后见皇帝神色如常,继续笑道:“文君孝顺,她说想学祖母,伴驾左右。” 皇帝看向萧文君的目光更添了几分打量。 萧文君上前一步,迎上他的目光,躬身道:“臣女有些身手,若陛下想要狩猎,臣女能做些力气活。” 闻言,皇帝心念微动。他身后的武将也有些蠢蠢欲动,他们年轻的时候倒是打过几场仗,但现在年事已高,多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了? “真是个莽撞的丫头。”皇后不赞成的嗔怪了萧文君一眼。 这边正说着话,前方有禁军快马大声来报:“喜报,大皇子率先猎到了一头鹿!” “好!”皇帝大喝一声,“随朕一起去‘看城’。” 所谓“看城”,其实是临时搭建的由黄色帷幕围成的帐篷,猎到首只猎物时,皇帝会到看城亲自烹饪,并将其赏赐于王公贵族们。 这是一项非常荣耀的事情,所有人在赢得最终胜利的同时,也卯足劲想方设法得猎到第一只大型野兽。 跟随着大皇子的一群世家公子,脸上皆是喜气洋洋,开门红被己方阵营拿到,这次的胜算肯定会属于大皇子。 日落时分,众人打马归来时,远远看见看城上方飘起的袅袅炊烟,皆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今日收获颇丰,随着一排排猎物的码放,众贵女们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五皇子好厉害,竟然猎了这么多野物,论数量,五皇子当属第一。” “那也比不过大皇子,今日的第一只野物,就是大皇子猎的,陛下亲自将它烹饪,谁能有此殊荣?” “比试箭术当然是五皇子更胜一筹,殿下仁慈,没有射杀一只猎物,都是逮住的!” “哼!” 听着众贵女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五皇子长身玉立,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的微笑。 大皇子与宇文曜心中暗自腹诽:这是老五一贯伎俩,表面君子一肚子刀枪,又想借此举邀买人心,博取贤名,你的这一手法我们是心知肚明。 最沉得住气的当属皇帝,他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出,也想再次试探这几个皇子的水平。 “老五,你来替朕赐宴。” 闻言,众人皆是大惊! 五皇子脸上的微笑碎裂,转而变成大喜,眼中精光大盛,快步朝皇帝而来,“儿臣领旨!” 皇帝微微点头,便领着皇后等嫔妃回了自己的营帐。他这些天来,身子确实好了许多,强撑着来到皇家围场,今日又不曾休息,已有些吃不消,不如趁此看看他们如何应对。 皇帝走后,看场的气氛瞬间松快了许多。 早些时间他们就听说皇帝身染沉疴,今日看到皇帝亲自来了还有些不相信,但现在陛下连赐宴之事都交给了皇子,又有些信了。 莫非,这次狩猎真如传言那般,谁能获得圣心,谁就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于是,他们的想法又开始活跃起来。 而这边,大皇子的脸迅速阴沉了下来,一拳打在身旁的木桩上,手背立刻浸出了鲜血,染红了木桩。 凭什么父皇如此偏心老五,上次已经让自己在户部损失惨重,老五安插了不少人进去,今日竟然又这般! “殿下少安毋躁,此刻所有人都在看您的笑话,您千万不可冲动行事!”大皇子身旁的幕僚提醒道。 “您表现得越是沉稳,他们才越不会轻视于您,属下有一个妙计……”幕僚低声在大皇子耳边说道,越听,大皇子的眼睛越是明亮。 宴席的气氛推到最热烈的时候。 “今日盛会,我们兄弟几人许久没有谈天论地了。”大皇子阔步走到摆好的席上,端起桌上的酒杯,话锋一转继续道:“五弟认为,迄今为止,哪位君主最是圣明?”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表情好似在这一刻停滞,僵在了脸上。 这可是一道送命题啊!大皇子什么时候脑子转得这般快了? 殊不知,给大皇子提建议的幕僚,便是宇文曜安插进来的人。 而被针对了的五皇子,骤然间变了脸色,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对大皇子突如其来的发难,十分愤怒。 但他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大皇子这是在狗急跳墙,明明拿了首杀,父皇却将功劳算在了自己头上,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要说尧舜禹以后谁是圣明的圣主,我以为首推两位圣主,一是开创我大齐万世基业的太祖皇帝,再就是圣明神武的当今皇上。”五皇子以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自信的回答道。 这一番话不仅是夸赞当今圣上,也暗指自己是陛下看重的人,因为太祖皇帝把大位传于皇五子,当今皇上和他一样英明神武,也很有可能把大位传于自己。 同时好像也在告诉亲大皇子的各王公大臣,现在大皇子已经被陛下厌弃,自己才是未来最有可能都储君,你们以后还是要站在我这边。 闻言,还没有得意几秒钟的大皇子,眼底瞬间积满乌云,恨恨地瞪了一眼出馊主意的幕僚。幕僚安抚了大皇子,又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治国之道,并非只靠喝酒,还得需要文治武功,五弟你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章节目录 第113章 意外 除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名门贵女,在场的老狐狸都懂了大皇子的言下之意,更懂了五皇子收买人心的,争夺储君之位的野心。 “有没有这个资格,父皇说了算,而不是你一个小小郡王可议论的!”五皇子丝毫不退,反而讥讽大皇子因为刘子杰之事,被贬为郡王。 “你!” 另一个小小郡王宇文曜,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冷眼看着他们,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斟自饮。 …… 这边的热闹,自然是瞒不过身处营帐的皇帝,实际上,这是皇帝一手促成的局面,他本意也是想对这些皇子做进一步的考察。 当皇帝听完安公公的细细禀告,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对两位皇子的表现有些失望。 老大如此沉不住气,大庭广众之下气不过,便诱使老五列举圣主进行评论。 而老五也不是省油的灯,骄傲自满,得意忘形,是一个外表恭谦而内心阴险、只注重表面功夫的皇子。 “大皇子身边的幕僚举动有些不寻常,你派人盯紧点。”皇帝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武力尚可,脑子却是没有这般灵活。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那边宴席散了之后,奴才看到他鬼鬼祟祟与人接触,怕跟太近打草惊蛇,还没有查清对方是哪个势力的。”安公公适时的拍马屁。 “果然如此,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朕竟不知他们当中,还有如此心机深沉之人!” 皇帝脸上挂满了寒霜,他虽然对老大、老五有些失望,但更痛恨背后之人的小人行径,无大局观之人,如何能坐上那个位置。 “你亲自去一趟,申饬大皇子胡言乱语、祸乱朝政,若有人开口相帮,同罪论处,绝不轻饶!” “是,奴才领旨!”安公公虽不明白皇帝此举何意,但立刻领旨退了出去。 等安公公走后,营帐内只有皇帝一人,他的精神仿佛立刻垮了下来,长叹一声。 他原本最中意的是五皇子,刚开始永昌侯案时对他追回户部赃款,充盈国库十分赞赏,但接下来的做法让他第一次感到失望,他那么迫不及待的安插自己的人,连自己这个父皇都没有过问一下。 实际上王阁老劝说过五皇子,但当时五皇子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昏了头,根本听不进劝告。 …… 皇帝申饬大皇子的口谕,很快就传遍了所有营帐。 大皇子营帐里半宿都是闹哄哄的,那个幕僚差点当场被杀了。 而此时的五皇子,沉浸在了表面胜利的美梦中,以为稳操胜券,连带着原本支持大皇子的重臣也有些动摇,皇帝近段时间的表现太过明显。 听到这个消息的宇文曜却是紧皱眉头,原本以为父皇会各打五十大板,没承想却是这样的结果。 殊不知,现实中往往无声的惩罚,却是最严重的处罚。 这一夜再无事,不少人却是无心入睡,一夜无眠,当然这并不包括萧文君。 秋狝进行到第二日时,大皇子的战绩明显不如昨日,但依然小有收获,五皇子那边却是势如破竹,不断传来新的战绩。 而经过一晚上休整的皇帝,仿佛忘记了昨日的不快,对频频传来的捷报,听得有些心痒难耐,也想亲自下场试一试。 皇帝坐在一匹高头骏马上,大手一挥,豪气道:“诸卿,让朕看看,你们的身手是否还如从前?” 身后的那些老将,早已经按捺不住,连声答应,一扬马鞭,飞快地向围场奔去。 安公公却是摇头苦笑,他劝了皇帝许久,口水都说干了,却还是拗不过陛下。 身旁的宇文曜温声劝慰道:“安公公莫要太过忧心,拱卫司和禁军巡逻了几遍,围场内大型的野物都已被驱逐,本王和兰陵郡主也会护父皇左右,定不会出事。” 闻言,安公公只好无奈点头,他不会骑马,只能干巴巴在这里等着,施礼道:“如此,有劳殿下多费心了。” 宇文曜点头,打马追了上去。 刚赶上时,皇帝恰好射杀了一只逃窜中的狐狸,狐狸通体雪白,皮子做成大氅最适合女子穿戴,便顺手赏赐给了萧文君。 “谢陛下赏赐!”萧文君笑得眼睛似月牙弯弯,一副天真懵懂的女儿态。 看到这一幕的宇文曜,心底泛起一丝涟漪,这个三番两次害自己折损的女子,手段狠辣平生仅见,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直到周围都响起了一圈彩虹屁,宇文曜才回过神来,默默跟在皇帝的身后。皇帝看到了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着打猎的深入,众人跟着自己看中的目标猎物,渐渐分散开了,皇帝身边只剩下了两个随行的禁军以及萧文君宇文曜两人,其中一个禁军还负责去捡打到的猎物。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父皇小心!” 突然,听到了巨大的咆哮声,几人胯下的马前蹄就这般跪了下来,皇帝的汗血宝马状况稍微好点,但也是止不住地打颤。 萧文君心道:来了! “不是已经清理过场地了吗?怎么还会有老虎在此?” “定是拱卫司那边出了岔子,曾统领亲自带人巡查了我们的守地。” 两位禁军竟然在这时候开始了甩锅。 “都给朕闭嘴!”皇帝此时在心里给曾标记了一笔。 只眨眼的工夫,就感觉大地颤抖,一只通体黑黄相间的老虎狂奔而来,却在距离皇帝等人十丈之外突然止住,张开血盆大口,钢针般的牙齿上还留着丝丝血迹,如示威一般。 众人稍松口气,只有一只老虎,凭他们几人,定然没有问题。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庆幸完,另外两只老虎已经赶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原来是在等援兵! 见状,两名禁军竟吓得面色如土,身体抖如筛糠。皇帝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惑,老虎一般都是独来独往,怎么会群体作战?看它们刚才的表现,似乎有了人的智慧。 萧文君却是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前世她没有参与此次狩猎,而事后消息便被封锁了,只怕除了这几人,没有人知道事实真相。 一声虎啸,老虎发起了冲锋。 章节目录 第114章 朕要你有何用? 萧文君拉满弓弦,两箭齐发,对准的是第一只老虎的双目,嗖嗖两声,正中目标,半截箭身没入,老虎哀号咆哮,应声倒地。 众人还来不及叫好,另外两只老虎就已经冲到了眼前,一名被吓破胆的禁军在惊惧之下,还未反抗,便被一只老虎咬断了脖子,当场气绝。 萧文君当机立断,扔掉弓箭,抽出腰间的软剑,正面迎上了欲扑向皇帝的老虎,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她只觉得虎口一阵酸麻,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柄。 老虎作势往后一跃,其利爪被她削去了一截,但并不影响它的战斗力,反而更加激起了它的凶性! 经过了第一轮的冲锋,它们似乎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知道谁不好惹。 与此同时,另一只咬断人脖子的老虎也动了,它趁机咬断了最后一名禁军的脖子,两只老虎打起了配合。在距离他们三丈远的范围内盘旋不前,寻找时机。 此刻,场中只剩下三人、两只老虎对峙着,其中皇帝的战力可以忽略不计,而宇文曜则是内鬼,形势对萧文君大大的不利! 但宇文曜却是心中焦急,此事必须速战速决,赶紧抢下救驾之功,时间长了,便会有人过来了。 没等多久,宇文曜心下发狠,故意卖了个破绽,尽管他做得十分隐晦,但一直分心注意他的萧文君,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 果然,老虎第二波的冲锋立刻到来,萧文君只来得及斩杀面前的老虎,另一只老虎却是冲到了皇帝面前,她来不及相救了,这次,是她托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突然射出一箭,在千钧一发之际,直入老虎背部喉颈,奈何老虎皮糙肉厚,没有被一箭毙命,只是动作稍微迟缓了几秒。 但这几秒,对萧文君来说已是足够了!她立刻抽出匕首,飞身挡在皇帝身前,刀尖直刺入老虎咽喉,直到遇到硬物,才堪堪停下,老虎已然毙命。 这些事情说起来像是过了很久,实际上只眨眼睛的工夫,怔愣中的宇文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提剑,大力挥斩在那双目失明老虎的身上,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至此,皇帝一方折损两人,老虎全军覆没。 从始至终稳如泰山的皇帝,朝远处望了一眼,便见到身穿拱卫司制服的男子飞奔过来,单膝下跪行礼道。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免礼,不迟,刚刚好!”皇帝说话声中气十足,见他身手矫健,刚才那一箭胆大心细,起了惜才之心,“抬起头来。” 皇帝初见他的面容,也是惊为天人,再细看之下,却是觉得有些眼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陛下,微臣名讳王九渊,乃是拱卫司千户。” “噢,你就是孙正最近提拔的那个年轻人?”想到这里,皇帝突然灵光一闪,追问道:“可是王阁老之子?” 不仅王九渊愣住了,萧文君和宇文曜也齐齐呆住,看来皇帝只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人,记得清清楚楚。 “正是微臣。” 闻言,皇帝只是笑笑,没再多问。好似他并不关心,为何王阁老清流世家,会容许独子去拱卫司当差,竟然还这般积极。好在他积极,不然自己这条老命,只怕是要交代在这。 实际上是皇帝自作多情了,王九渊在知道萧文君要伴驾之后,利用自己巡逻的便利,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所以一听到虎啸,他便立刻赶了过来。 “兰陵郡主!”皇帝加重了语气,“很好!” 皇帝甚少这般褒扬,上一次夸人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夸的也是萧文君父亲。 此次他见到萧文君临危不惧,还十分勇猛,招式之间颇有章法,杀伐果断乃是大将之才,果然虎父无犬女。 “臣女谢陛下夸赞。”萧文君面上波澜不惊,不骄不躁。 这边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话,唯一身为皇子的宇文曜却是被晾在了一边,他心中本就不痛快,自己苦心策划的这一切,被王九渊一箭截和,萧文君一刀抢了他救驾之功。 想到此处,宇文曜更是目呲欲裂,寻找这几只老虎便花了他许多精力和银钱,驯化的花费更是不在话下。他等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安公公那边久等不到皇帝,硬着头皮上马,带人寻了过来。 当他们赶到时,入目之处、触目惊心满地的鲜血,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地上横躺着三具老虎的尸体,老虎体型巨大,如头牛一般。 看到此处,安公公便是全身瘫软,差点一头栽倒下去,身旁的禁军统领曾标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饶是如此,安公公也摔下马,看着狼狈,实则没有受伤。 但他也顾不得许多,向着那边狂奔而去,却是看到皇帝几人神态自若,正在谈笑风生,与周围的血腥场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要说也是安公公关心则乱,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没有见到安然无恙站着的皇帝。 “救驾来迟,末将罪该万死!”曾标身为皇帝的禁卫军大统领,自然也是心腹中的心腹,此番见陛下无恙,便没有像安公公那般慌张,自认为沉着地请罪。 “确实该死!”皇帝脸色骤然阴沉,指着那两名禁军的尸体,呵斥道:“却不完全是因你救驾来迟,朕放心的把禁军交于你,你就是这般训练他们的?” 面对皇帝突然劈头盖脸的怒骂,曾标瞬间懵了,也不敢辩解,忙下跪磕头,一叠声地请罪道:“陛下息怒……” “看你这样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那朕便教你明白。其一:清场过后,为何围场内还会有猛兽,是为失职!” “其二:发现猛兽后,禁军不知御敌,反而先把自己摘干净,将拱卫司推出顶罪,是为不义!” “其三:被猛兽包围后,估算己方战力不足,不战而先惧,在老虎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是为无能!” “如此无能不忠不义之辈,是你训练出来的,竟然是保卫我大齐的最后一道防线!朕要这禁军有何用?” 章节目录 第115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此次虽然没有到达这种程度,但皇帝的怒火犹如实质,多年上位者积累的威压瞬间释放,这股气势压得整片天空都低沉了几分。 处于火力中心的曾标更加不敢抬起头来,一声声呵斥犹如五雷轰顶,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完蛋了…… 其余众人更是不敢多言,皆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聆听训斥。 皇帝闭了闭眼,缓口气沉声说道:“曾标御下不力,罚一百大板,若有再犯,数罪并罚!” 他现在更想换了禁军统领,但临阵换将乃是大忌,禁卫军中本来就有世家子弟过来镀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得,但他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 皇帝的目光在王九渊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是和颜悦色对着萧文君说道:“朕向来赏罚分明,萧文君你救驾有功,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实际上就算是萧文君等人不出手,皇帝出行怎么会没有暗卫跟着,是以,他才能从始至终神色淡定,从容不迫。他将萧文君设为诱饵,又何尝没有把自己暴露出去。 闻言萧文君和王九渊对视一眼,她看清了他眼底的希冀,但还是很快错过眼去,躬身答道:“陛下贵为天子,寻常猛兽哪敢近您的身,臣女只是有些身手给您捡猎物罢了,不敢邀功。” 跪在一旁的安公公脸色变了又变,从刚才的言语中,便已经猜到了当时的状况应该非常急迫和惨烈,萧文君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也不贪功,要是男儿身,前途不可限量。 “好!那既是你捡的猎物,朕便赐一张虎皮与你。” “谢陛下赏赐,臣女想将此物献给母后,冬天快来了,她身子虚怕冷,这张皮子刚好合适。” “竟看不出你还有如此孝心,那朕便与你一道去看看皇后。”皇帝神色一动,率先跨上马。安公公连忙起身跟上,众人也跟着走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臣民只能受着,在场之人对此又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留下收拾残局的禁军,却是发现,那只后脖颈中箭的老虎,与咽喉处的匕首造成的伤口竟然贯穿了,下手之人的力道、准度、胆气是有多厉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能计算得如此精确。 若不是身经百战之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 皇帝猎杀三只老虎的喜报,迅速传到了各个营帐,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今秋的围场里有猛兽?紧接着就是各怀心思了,传言难道又有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皇后站在营帐前焦急地等待,远远看见了一抹明黄的身影,以及他身旁被鲜血染红一半衣裳的萧文君,走到近前来,她正欲询问,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进来营帐,所有侍候的人都退了出去,皇帝径直躺到了贵妃榻上,再也没有起来。 见状,皇后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捂住口,才没让喉咙发出尖叫声来。 “母后莫急,差人将随行的院判请来,最好是信得过的人,就说是儿臣大意了被猛兽所伤,反正今日这一身血迹,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她们安顿好皇帝,院判则匆匆赶到了,诊脉过后。 “娘娘,陛下无碍。”院判收回手,悄悄松了口气,“龙体大病初愈,陛下这几日未休息好,又在惊怒交加之下,虚火伤了心肺,老臣开服药调理即可。” 皇帝喝下药便歇息了。皇后这才有时间打量萧文君,前朝的事她管不了,但眼前发生的事,她还是可以过问的。 “围场内怎么突然出现了猛虎?” “儿臣不知,陛下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是你求着陛下到本宫这里来的?” “是!母后这里最适合。” “你早就发现了陛下身子抱恙,故意将陛下引来的?” “是!母后您这个问题重复了。若是陛下不愿意来,儿臣也不能将他绑来。” 皇后被她气笑了,心中莫名泛起股醋意,酸溜溜腹诽道:还挺有默契。好在皇帝没有发生危险,假如陛下身上的奇毒未解,今日再被这样一刺激,那后果不敢想象。 “行了,你下去休息吧,赶紧换身干净的衣裳。” 当夜,萧文君偷偷摸摸地从营帐后面出来,没走几步,就被人逮住了。 “兰陵郡主,本王恭候多时了。” 宇文曜站在阴影中,远处的篝火被风吹得晃动,火光映衬在他俊美的脸上,半明半暗,一双眸子亮得如天上的星辰。 “有事?”萧文君语气冰冷,颇有些不耐烦,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本王有要事想与郡主商议。”宇文曜面色一紧,虽然被她怼过多次,但仍然不习惯她说话时的态度。 “没空,本郡主与你无话可说。” “若是天下人知道了,兰陵郡主有婚约却还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宇文曜被她的冷漠刺得心中一痛,今日她的笑容明媚,是他看错了吧。 “你威胁我?本郡主最不在乎的,便是名声这种无用的东西!”萧文君懒得与他废话,这次秋狝宇文曜筹谋了多年,此刻他却有时间与自己废话,有些不同寻常。 “王阁老家公子的名声呢?”宇文曜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怒气,要和自己的未婚妻说话,还得先提别的男人的名字,替他维护名声? “有事说事。” “本王与你无冤无仇,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处处与我作对?”宇文曜顿时泄了气,脸上的神色更加复杂,这萧文君当真是软硬不吃。 萧文君嗤笑一声,无冤无仇吗?血海深仇好吗!你宇文曜处处都对不住我,对不起我萧家!你单名一个“曜”字,前世我敬你如天上的太阳,而今,阴沟里的臭虫都不屑去踩一脚。 萧家世代为宇文家的江山出生入死,却落得全族覆灭的下场。 宇文曜见萧文君只是冷笑不说话,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便试探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他总有种感觉,萧文君好似知道他不少秘密。 章节目录 第116章 请旨退婚 “三皇子你说的是哪件事,本郡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萧文君这才用正眼看向了宇文曜。 “郭嫔和刘子杰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萧文君看着眼前的男子提起自己的生母时,面色丝毫未动,还真是冷情冷血,“将计就计,本郡主自保而已。” “那今日……”宇文曜没有想到萧文君答得这般干脆,愣了一下,继续问道。 “有完没完?”萧文君毫不客气的截断了话头,“没事本郡主走了。”说罢,萧文君也不等回答,扬长而去。 看着少女潇洒的背影,宇文曜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明知道她肯定无事,但一听到为了她请御医的消息,便抛下手里的要事,在这冷风中,像个傻子一样的等了许久。 看到她无恙莫名的松了口气,但一个有用的消息没有打听到。 他对她肯定是厌恶甚至是憎恨的,最开始只觉得她有趣,后来感受到她的针对和狠辣,让自己有了危机感,决心下手折断她的羽翼,到头来却将自己的人都搭了进去。 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局面,因为她这个变数,几乎毁了一半。这种矛盾又复杂的感情,他从未经历过。 而另一边,拱卫司的人在营帐群来回穿梭,明面上只为调查突然出现的意外。 …… 狩猎到了第三日,大皇子却是连营帐都未出,五皇子那边士气高涨,就连一直默默无闻的四皇子,也猎到了不少野物。 三日期限一到,该是论功行赏! 狩猎官报出最后战绩:大皇子射杀猎物十一只,三皇子未参与,四皇子射杀九只,五皇子没有射杀一只,逮住猎物高达三十二只。 话音刚落,看台周围便开始议论纷纷。 “今年的秋狝没有什么悬念了,非五皇子莫属了。” “是啊!往年都是大皇子拔得头筹,这次轮也要轮到五皇子了。” “对呀,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大皇子?”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的高声唱喏打断了聊得正热烈的众人。 众人跪拜,皇帝皇后免礼。 “诸卿,狩猎比试已结束。”皇帝看上去兴致不错,似乎因为昨日猎到了老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 “夺魁者五皇子,赏玄铁打造的宝剑一柄。大皇子与四皇子也不错,赏赐玄铁匕首一把。”他言简意赅道。 皇帝压了下手掌,似乎还有话要说,同时示意身后的安公公拿出那天的木匣子。 “朕还有一件特殊的赏赐,此次狩猎诸卿认为谁最为出色?” 匣子揭开,果然如萧文君所料,一枚“免死金牌”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 台下响起来倒吸气声,他们不明白陛下这是何意,若是王阁老在此,定能猜出八九分真相,可惜这次跟来的大多是武将,脑中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宇文曜的瞳孔骤然一缩,若是能拿到这块免死金牌,此次秋狝的损失,也能弥补不少,总的来说,不算亏。 萧文君对它,却是势在必得,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放手一搏。 “微臣认为应该赏赐给五皇子,五皇子不仅仁义慈悲,狩猎数量也是最多的。”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皇帝环视周围,问道:“还有其他的意见吗?” “臣女有意见!”人群中响起来一句清冷的女声,众人循声看去,怎么又是她、兰陵郡主萧文君。 “说说看。”皇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大臣们说不忍杀生是慈悲心怀。那么,陛下您一生射杀那么多野兽,难道就没有慈悲心怀了吗?” 这句话掷地有声,堵得众人都愣在当场,无言以对。 “那朕射杀了这么多野兽,是对还是不对?”皇帝表情有些许松动,但依旧看不出喜怒。 “对!因为天生万物,本来就是供人取用的,也是上天教给我们的谋生之道。”萧文君答得干脆,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 “可是朕已经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根本就用不着射猎谋生了呀?”皇帝脸上隐隐有些笑意。 “这是陛下您不忘本!陛下如果没有射杀这么多猛兽的本领,就不能收复失地,反推西凉三百余里地。” “说得好,你真是令朕惊喜!”皇帝龙颜大悦,抚掌笑道:“朕便将这块免死金牌赐予你了。” 明察秋毫的皇帝,故意在中秋宴之后,将京都的水搅浑,甚至在秋狝中不惜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就是为了看清楚这几个儿子,到底谁才值得托付江山。 经过几次的试探,大皇子太过意气,三皇子也不如面上那般简单,四皇子毫无野心,五皇子目光短浅、骄傲自负。 无论赏赐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会造成朝野动荡,势必会滋生出祸乱来。 不如赐给萧文君,既能缓和越来越激烈的党争,也是对他们的敲打;又能堵住悠悠众口,毕竟萧文君三番五次救了自己,天子不容许欠人恩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最终拿到这块免死金牌的竟然是一名女子,还是自从来了京都,就开始搅风搅雨的兰陵郡主。 上至皇帝王公贵族,下至百姓贩夫走卒,无一不知道她的“丰功伟绩”! 从此刻开始,前朝后宫,萧文君的名字也有了一席之地,曾经忽视她、看不起她的人,也渐渐开始重视她。 “臣女谢恩!”萧文君回答得铿锵有力,脸上的表情也是波澜不惊。 她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泄露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盼了多久,终于拿到了这块免死金牌,托着它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皇帝很满意萧文君的反应,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他又嘴欠的问了一句,“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臣女确有一事,还请陛下成全!”说罢,萧文君银牙紧咬,躬身将手中的免死金牌高高举起,呈在皇帝眼前。 “何事?”皇帝对她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样的心愿需要用到免死金牌?刚拿到手上还未捂热乎,就又送出去,真有意思。 “臣女请求陛下,下旨取消臣女与三皇子宇文曜的婚约!” 章节目录 第117章 猎场逼宫1 现场一片哗然…… 众人下巴齐齐掉在了地上。 皇帝也愣住了。 宇文曜看着萧文君的眼神更加复杂,有怨恨、屈辱、竟还夹杂着一丝解脱的快感。 全场最开心的便是王九渊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以后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兴奋的劲一过,便是深深的担忧,这些天他们都十分煎熬,退婚本不容易,不然怎会等了这么久? 夕阳的余光洒在少女的坚毅的脸上,为她镀了一层神圣的光圈。她躬身稳稳地托起免死金牌,整个人看上去那般决绝,不留丝毫退路。 皇后率先反应过来,不等皇帝说话,大声呵斥道:“胡闹,还不快收回去!” “谢谢娘娘,臣女心意已决!”萧文君眼底泛起泪光,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帮自己的,竟然是皇后,自己终究辜负了她的错爱。 “萧文君,你可知、君无戏言!”皇帝脸色瞬间冷了下去,黑沉沉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怒意。 “是!可臣女对三皇子并无情意,强行绑在一起不会有好的结果。”萧文君双膝下跪,捧着免死金牌的手却一动不动,高高捧起。 谁家的女儿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尊贵如陛下的女儿,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有什么资格左右自己的婚事,竟还敢对皇帝的儿子挑三拣四! 若真的能退婚,也不能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回去便告诫那些个臭小子,后宅迟早会被闹得鸡犬不宁,成为全大齐的笑柄。 但也有些老将对萧文君印象不错,了解过她之前的事迹,倒是认为这女娃儿很有血性,可惜了,不是男儿身。 “萧文君,你好的很!”皇帝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原本愤怒的眼神中,略带了一丝杀气。 周围看戏的人感觉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风儿也开始喧嚣起来,沙尘迷了他们的眼,侧头向西边看去,还剩半个太阳露在地平线上,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皇帝一双锐目攫住她,姿势恭敬,语气平淡,静静地跪着,但只是这样,便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这么多年来,她是自己见过的最胆大包天、最倔强也是最有能力的女子,能与她比肩的,只有她的祖母,但也没有她这般放肆! 皇后见陛下紧抿着唇,知他内心在天人交战,她心下叹了口气,萧文君也太不懂事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拂陛下的面子,于是出言道。 “萧文君,你可当真太不懂事了!” 众人只得低下头,不敢看台下之人,这萧文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当真是太过胡闹了。 今日之事,可该如何收场? “娘娘,不必再劝!臣意已决!”萧文君目光坚定,显然是早做好的决定。 “你告诉母后,是不是因为郭罪人之事,你才提出退婚的?”皇后温和的询问道。 闻言,萧文君胸口堵得发慌,但还是艰涩开口:“并非完全是这个原因,臣女与三皇子的确不合适。” 她多想告诉面前温柔端庄的贵妇,宇文曜就是一个魔鬼,和他在一起等着她的,就是万劫不复。但她现在拿不出证据,宇文曜做事滴水不漏,空口无凭,没人会相信她。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皇后,你不必再说了,她就是铁了心要退婚。”皇帝一巴掌拍在桌上,重重地咳了几声。 众人被这一巴掌拍得心惊肉跳,感受到了皇帝的怒火,全场一片死寂,连呼吸都放缓了。 但无人关心宇文曜,仿佛这三皇子注定就不受到重视一般。 在场大多都是男人,知道这件事对男人的打击会有多大,况且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 萧文君和王阁老的独子关系非同寻常,但此事不能挑破。 皇后赶紧过去给皇帝顺气,不再出言。 “君无戏言!你既心意已决,那退婚之事,朕允你便是!”皇帝此刻已经是在暴怒的边缘,浑身的杀意再也压制不住。 “谢陛下!”萧文君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宁死也不要这桩婚约?萧家人的血性,还真是从不令人失望! “皇后,拟旨!” “三皇子宇文曜与兰陵郡主萧文君,姻缘不合,二体二心,着取消婚约,各自嫁娶,两不相干。”皇帝一口气说完。 皇后心里波澜起伏,动作却丝毫不慢,行云流水地写完,生怕皇帝反悔似的,赶紧盖上了印章。 而一旁的宇文曜脸上血色尽失,他这么也想不到,着萧文君竟拼着惹怒皇帝,果真将这婚给退了。 “至于兰陵郡主,萧文君,冒犯君威,篪夺其……” 话还未说完,安公公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脸上神色慌张,也乱了规矩:“陛下,大事不好了!” “有话直说!”皇帝脸色十分难看,再不好的大事,总比萧文君的事要好些吧? “大皇子……私自带兵,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往皇家围场而来!”安公公丧着脸,带着哭腔说道。 “什么?”众臣们一下子炸锅了,萧文君却是注意道,宇文曜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皇帝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锐利的精光,脸上也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多少兵马?禁军首领何在?宣他进来见朕!” “禀陛下,看阵仗约八千人,曾统领不在围场,大部分禁军都不在!”安公公满脸惶急。 “拱卫司指挥使孙正何在,宣他来见朕!”皇帝紧接着下了第二道命令。 “是!”安公公快步退了出去。 “皇后,你亲自去集合所有的皇子公主,去你的营帐等着。你们全都退下,没有朕的手谕,不得出营帐半步!”皇帝转头看向皇后,口气严峻。 “臣妾领旨!”皇后满脸肃容,见陛下从容有度,慌乱的心也稍稍安定,脚步加快,但依然沉稳。 “臣等领旨……” 瞬间,所有人都退得干干净净。 章节目录 第118章 猎场逼宫2 说完,皇帝独自走入营帐,却发现萧文君也跟了进来,眼睛蓦地一亮,说道:“萧家对于皇家来说,算什么?” “回陛下,萧家祖训:历代萧家人皆是陛下的纯臣,只忠于皇帝一人,臣女亦如是!”萧文君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对于皇家来说,萧家又意味着什么?”萧文君站起身来,微微抬头,直视着皇帝的双眼,傲然反问道。 “萧文君,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皇帝看着立于台下的萧文君,声音如刀刃一般锋利。 “我只知道,一千人对上八千人,哪怕拱卫司拼死防守,怕是顶不住对方的一次冲锋!”萧文君不紧不慢地答道。 “你……”皇帝哑然,他曾经带兵打仗,当对方兵力数倍于自己,而又在这种开阔的平原地带,想要取胜,绝无可能。 这些天来,皇帝身子虽恢复不少,但仍虚弱得很。萧文君所说,他如何不知。 “听你说来,你可有何良计?”皇帝知道,萧文君虽行事大胆,却又在规矩之中,刻意留下,定是有所目的。 “陛下,您还没回答我,萧家,对于你们皇家来说意味着什么?”萧文君并不想将此事蒙混过去,再次逼问道。 “萧家?”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皇帝焦头烂额,他脸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已是十分焦急:“当然是我大齐的功臣!” “功臣?如此说来,陛下还是记得萧家的几分功劳!文君父母在天之灵,怕是可以安息了!”萧文君嘴上虽是如此说,但双眼仍是死死的盯着皇帝。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是朕,对不起你们萧家!对不起你的父亲,镇西大将军萧道远!”面对萧文君的逼问,他却是不得不答,现在看来,萧文君定有破解之法,眼下最重要。 “陛下,臣之所以护住宇文家的江山,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整个大齐!为了大齐的黎民百姓,免于战火!” 皇帝闭上双眼,无言以对。确实,自萧道远失踪于战场之后,边境之事还算太平,但大齐自建国以来,萧家便一直任劳任怨,巅峰时期,所获待遇与亲王无异。 但功高盖主,自先帝以来,便开始刻意打压那些开国权臣,帝王之术,也属平常。只不过,萧家内部亦是矛盾重重,在这般打压之下,加速了没落。 “萧文君!你说你是为了大齐的黎民百姓,你可知,此番大皇子一旦得逞,天下必将大乱!你祖辈世代守护的边境,必定生起战事!”皇帝冷沉着一张脸,说道。 “陛下放心!此番,定会江山无恙!”萧文君答道,思绪却回到了前世。 前世,秋狝之后,大皇子带人逼宫,正是招揽的曾统领,许诺事成之后,许诺给曾统领加官进爵。只不过,这一世,时间提前了一些罢了。 那时,大皇子和曾统领,领着数百人,杀入了皇帝的寝宫,逼迫皇帝写下退位诏书。 当时,萧文君守在宇文曜身边,一同陪着皇帝,两人亲眼见证了宇文曜的深藏不露:原来,宇文曜安插在禁卫军中的内应,提前得到了消息。 他们乔装成禁卫军的模样,埋伏在闯入寝宫的人群中,在大皇子和曾统领最为得意之时,突然杀将出来,瞬间将寝宫内的叛军斩杀殆尽。 而宇文曜,更是一刀砍下了曾统领的头颅,将大皇子,囚禁到宗人府的高墙之中,直到宇文曜登基炫耀之时,才将他暂时释放出来。 不过,皇帝因为此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彻底瘫卧在床,便将大多数国家事务放权给宇文曜和五皇子。 “此事,如能达成,朕答应你,定会让你萧家重复往日荣光!”皇帝说道。 “大可不必!此番事成,陛下请凡事都要对得起黎民百姓!”说罢,萧文君凑近了身子,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皇帝。 “此番可行?”听完萧文君所说,皇帝虽有些疑惑,但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陛下安心!文君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话音刚落,孙正接到命令后,快步进入皇帝的营帐。 “陛下!臣拱卫司指挥使司孙正,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免礼!现在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据最新的探子来报,这批兵马,皆身着禁卫军制服,为首的正是,曾标曾统领!” 皇帝眉头紧锁,果然被萧文君言中了!这曾标,和大皇子竟站到了同一阵线。 他们向禁卫军将士,谎称皇帝被五皇子挟持,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前来护驾。底层的将士不明就里,只是跟着大部队行动。 而真正的数百名死士,便是大皇子和曾统领的心腹。只不过,大皇子的贴身侍卫刘少杰已死。不然,凭借他的机智,会将此事计划得更为缜密一些。 “果然是曾标!当下,拱卫司有多少人马可用?”皇帝开口问道。 “启禀陛下!拱卫司在围场的,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五人!若除去那些关系户,怕死的世家子弟,能用的在八百人左右!”孙正不敢隐瞒,连拱卫司的老底都交了出去。 皇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目光尖锐,坚决地说道:“安排百名死士,一切听从萧文君的指挥!” “陛下,这……”孙正一脸的疑惑:“这不合规矩吧?” “你也想教朕做事吗?”皇帝一脸肃杀之意,刚才在萧文君面前吃的鳖,恨不得全部转移给孙正。 “遵命!”孙正满脸冷汗,萧文君退婚之事,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处置萧文君,更对她委以重任。 萧文君冲皇帝微微点头,大步走出帐外。 看到一脸焦急的王九渊,萧文君放缓了脸色,冲他笑了笑,亮晶晶的眸子仿佛点亮了整个世界。 见状,王九渊焦急的心,安定了下来,也轻松地笑问道:“文君?” 萧文君重重地点头! 不顾众人的目光,两人紧紧相拥。 “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 “不怕,有我陪着你。” 章节目录 第119章 乌合之众 整个皇家围场,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除了拱卫司巡逻的人,外面再无一个闲人,若是此时出来闲逛,只怕会当成奸细就地格杀。 皇帝之所以如此信任萧文君,是因着她连续几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际。看上去,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的请旨退婚罢了,实际并无太大的野心。 萧文君走后不久,皇帝便重新召集齐那些平日里指点江山的众大臣,皇后也带着几位皇子过来,一同商讨对策。 第一时间隔离他们,是为了防止他们私下达成某种交易,节外生枝。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满嘴之乎者也的臣子们此刻也似妇人般,如在菜市场里叽叽喳喳,丝毫不顾及坐在上方的皇帝。 安公公连声提醒了几句,众人没有被叫停,反而吵得越来越厉害了。 啪! 皇帝看着这些人,失望之心无以复加,一手重重地拍在座椅的扶手上,众人立刻噤声,扭头齐齐看向了上方。 “孙正,通报一下,当前的形势!”皇帝冷着一张脸,环顾四周,目光每扫到一处,众人皆低下头来。 “遵旨!眼下大皇子宇文毓,领禁军及北营部分军队,预计共八千余人,其中骑兵约一千人,其余均为步兵。以敌方的行军速度,明日破晓便能到达。” “众位爱卿,可有何见解?”皇帝将目光看向了一名老臣,此人刚才一言不发,在众人中已算得上沉稳了。 “孙指挥使,此次秋狝您带了多少兵马过来?能有多少兵马可以与之对抗?老夫记得,按照我大齐军制,一卫有五千户,每千户一千一百二十余人。” “以拱卫司以一当二的本领来说,对抗八千敌军,应有一战之力吧?”老臣颤声道。 孙正转头看向了皇帝,后者微微点头:“尚书过奖了,孙某此次带队前往,只带了一个千户,而真正的战力,约莫七百人。” 按照皇帝的要求,孙正将交给萧文君的一百人,悉数隐瞒了下来。 “这……大皇子可是带了足足八千人呐?即便是诸葛在世,也绝无获胜的可能……” 闻言,那老臣一脸绝望之色,颤巍巍地退回去,不再多言。 安公公看着皇帝的脸色极差,毕竟战前胆怯!便是已经输了一半了!众人与这位老臣一同,默默地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刚过来的五皇子。 五皇子虽内心胆怯,但他深知,危险与机遇并存,这次的战果,将直接决定了金銮殿上的下一任主人,到底是谁! 他虽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没料到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自己什么都未有准备好,这水太深了,他把握不住! 气氛又冷了下来,见五皇子没有站出来的意思,便有其他人想要跳出来了。 “陛下!臣与大皇子有些私交,此次大皇子行事,定是受了奸人挑唆!臣斗胆请命,恩准臣快马加鞭,亲自规劝大皇子,如何?” “赵尚书所言极是!平日里,大皇子谦虚谨慎,并无谋反之心,吾等也愿,协助赵尚书,一同规劝大皇子!” “放肆!”皇帝抬手,狠狠敲击着桌面,皇帝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心思,不过是些贪生怕死之类罢了。 看来萧文君所言果真如此,大皇子此番造反,并非计划周密,而是临时起意。自己养的好儿子啊!只是近些日子敲打了几次,便这般不管不顾,父子亲情也完全不顾及了! 想来,除了内部的核心人员之外,中底层的将士,与他们的心并不齐,念及于此,皇帝对这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家伙更失去了好感。 皇帝摇头苦笑,万人之上的位置坐得久了,便被这些奉承话迷了心,反而是萧文君那种,直来直去,甚至有些,做交易似的做法,更值得信任。 若刚才只是失望,现在便是寒了心,泱泱大国,传位到自己手里,已历经几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倚仗的王公大臣,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从内里烂了,那便是真的垮了! 对大皇子的突然发难,皇帝其实并不如何慌乱,大不了就是丢了性命而已,人固有一死,他忧心的是——大齐的未来。 “儿臣有计策。”宇文曜打破了沉寂,主动站了出来。 “讲!”皇帝挑眉,终于有个能担事的? “先恕儿臣不敬之罪,事到如今,须铁面无私,快刀斩乱麻!” “第一,先将大哥留在皇家围场的家眷以及朝廷重臣看管起来;危急关头,甚至可以悉数斩杀,避免其里应外合,将我们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第二,请父皇手谕,准许儿臣带一百五十人,杀出重围,回京郊东西二营搬救兵,距离此处不过两日时间,只需要您撑过明晚,儿臣必会在后日破晓前快马加鞭赶回来!” 话音一落,营帐内又响起来嗡嗡地讨论声,文臣武将吵得不可开交。 “三皇子,此言差矣,可用的兵马本就只七百人,您一次就带走一百五十人,那我们更加无法抵挡!” “是啊!万一您来迟了,是过来给我们收尸吗?” “谁知道他会不会来,指不定等我们团灭了,他正好拿着陛下的手谕,斩杀大皇子,成为正义之师,登上大位犹未可……” “刘大人,切勿妄言!”与之交好的官员出言提醒道。 “要老夫看,还是趁着现在大皇子没有攻来,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放屁!大丈夫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当逃兵,完蛋玩意儿!”一名老将粗鲁道。 “你个老匹夫!” “住口!”皇帝被他们吵得不胜其烦,自己出不了主意、担不起责任,口诛笔伐他人,倒是很有一套! 众人顿时如受了惊的小鸟,低头塌肩闭嘴。 “老五,你有什么想法?”皇帝威严的目光落在了五皇子身上,脸上带着一丝期望。 刚才宇文曜的说法虽然有漏洞,但好歹也是有了殊死搏杀的勇气。 章节目录 第120章 一触即发 五皇子大脑一片空白,对上皇帝的视线后,第一反应就想低下头来,但心底的声音响起,此刻已是退无可退。 再退,宇文曜就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于是,心一横,将临时想到的点子说了出来:“听闻宇文毓乃是借着‘清君侧’的由头,若是父皇亲自挂帅,那流言必将不攻自破!” 立刻有声音站出来反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曜! “父皇九五至尊,如今身体抱恙,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父皇一旦亲自挂帅,对方摄于天子威名,必定就此罢手!”五皇子梗着脖子据理力争道。 “说得轻巧,你可知对方既然动了谋反之心,即便是罢手,也要遭受株连九族之罪?他们与其罢手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宇文曜轻蔑道。 皇帝看着下面的人只会互相推脱,他最为清楚,即便是亲自出征,根本达不到效果,甚至会被暗箭直接放倒,怕是没有自己开口的机会。 即便是自己开口了,又能如何?除了禁军和北营顶层官员识得自己,那些中层和底层的将士,根本认不出自己。 “要不,就让拱卫司带领众人杀出一条血路,由我亲自护送父皇回京,先暂避其锋芒,再调兵遣将,区区八千人,根本不在话下!”五皇子一开口,宇文曜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宇文曜一抬手,便甩了五皇子一个狠狠的耳光:“五弟!你就这样抛下这些文武百官,家眷家臣,此等忘恩负义的做法,与畜生有何区别?” 这一巴掌,打得五皇子面红耳赤,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位明君,会抛下臣民,临阵脱逃。 就连原本那些中立之士,也越发看不起五皇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心思,众人眼中,宇文曜的形象,并没有被萧文君的退婚所打压,反而是愈发高大了起来! 皇帝微微点头,今天宇文曜的种种举动,俘获了不少人心。众人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寡言少语的三皇子。 一时间,皇帝都有些恍惚,老大叛逆谋反,老五扶不上墙,老四身无长处,一众小皇子太过年幼,难道这大齐的江山,只能交给这么一个,罪人所生的三皇子吗? 还有萧文君! 皇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现阶段,萧文君所给出的计谋,确实值得一试! “朕就在此营,等候那逆子的到来!”皇帝缓缓开口道。 “尔等如贪生怕死,大可暂避于后山之上,待此番事了,尔等再作打算!”说罢,皇帝背过身去。 “臣,拱卫司指挥使司,率拱卫司七百兄弟,愿守在陛下左右,万死不辞!”孙正毫不犹豫,便站了出来。 与其说他信任皇帝,倒不如说他更相信萧文君!遥想当年,孙正曾在萧道远手底谋事,对于萧家,他一直心怀感激。 尽管萧家日渐式微,但这些日子以来,萧文君作为萧家家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也闯出了一番名堂,拱卫司的兄弟们只服强者。 方才他已将自己最为心腹的部队,共计百余人,全部交给了萧文君,并向其下达了死命令,危机解除之前,所有人,只得听从萧文君的命令,就算是自己,就算是皇帝,也可不听! 孙正将一切都赌在了这里,尽管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站在战场之上,此刻心中却感到无比踏实。 紧接着,安公公、皇后、三皇子等人也站出来表态,愿意同皇帝一同共进退。 终于,五皇子也站了出来,嘴上说着与皇帝共进退,心里早已打起了退堂鼓。五皇子实在想不明白,这必败了一仗,这些人为何上赶着要去送死,一会儿定要寻个理由,脱身而去! …… 果然不出所料,在破晓时分,大皇子宇文毓和禁卫军统领曾标已率八千兵马杀到。 皇帝与皇后两人正坐在营地中帐,两人皆身着华服,听着帐外来回走动之声,脸色波澜不惊! 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宁静:“陛下,如有不测,臣妾定会追随陛下而去!”皇后煞白的脸上,写满了坚定之色,从怀中掏出一把算不得精致的匕首。 “这柄匕首,没想到你还留着呢?朕记得,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时,打赌输给你的!”皇帝轻笑道:“这些年,朕冷落你了!没想到这最危险的时候,能陪在朕身边的也只有你!” “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化险为夷!”皇后说完,身体微微一颤。 就在刚才,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悉数聚向了敌人的方向,远处,隐约传来了叫阵对峙之声。 “宇文毓!你可知,你是在谋反?”宇文曜立于阵前,大声叱喝道。 眼下,宇文曜自知,凭借个人的实力,想要取胜,绝无可能。但轻功高强的他,一旦打起混战,若是一心想要脱身,怕是也不算太难。 通过宇文曜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眼线,他得知,五皇子已领着几个武功高强之人护身,隐秘于后山之上,将他那些拥趸的生死早已抛之脑后。 此番,自己豪言壮语尽出,就算是皇帝被杀,待自己回到京城,振臂高呼,讨伐大皇子谋反之罪,师出有名,定能一呼百应! 即便是五皇子想要跳出来找事儿,不用自己开口,光那些被他抛弃过的大臣们,就够他喝一壶!届时笼络人心,将五皇子支持者们收入麾下,何愁不敌? 若是皇帝不死,此番自己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大皇子谋权篡位,五皇子临阵脱逃,能顺应继承大统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三皇子!五皇子宇文嗣挟持圣上!吾等亲率近卫军,前来护驾,何来谋反?”曾标见状,立刻开口道。 “宇文曜!定是宇文嗣和你一起谋反,兄弟们,一起杀进去,救出陛下!”大皇子宇文毓不想多说废话,两人都知道,说的越多,漏洞便越多。 大皇子失了刘子杰,如同人失了大脑一般,做事莽撞毫不顾及后果,此番就算有幸得逞,在史书上怕是也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他们虽带着八千人马,但事情太过仓促,事情做得并不高明。 将士们大多怀着解救皇帝的想法,只有那百十来号心腹才知道实情,只要大事得成,想说什么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可一旦让他们提前得知真相,怕是连自己都难以收场。 章节目录 第121章 殊死搏杀 隐藏在暗处的萧文君,却是另一番感受,这也是多年后,她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战争,作为一支奇兵的首领,她一定要稳住。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顺着望去,但见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排人马,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 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萧文君和王九渊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以及决一死战的信念,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九渊,你曾经许诺过我,答应我三件事。” “第二件事便是: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铁蹄声铮铮,将萧文君的声音切割得支离破碎,但他还是听得真切,手心的温度随着血脉流入心脏,在这生死前刻的平静中,如热火烹油。 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人也不自觉的靠近她,柔软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额头,微笑着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忘了,在落凤山时,我以一敌百。现在我答应你,我们都要活着!” 这一刻的温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整个旷野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好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依稀听到了双方首领阵前对话,没多久,喊杀声便响起来了。 首先是弓箭手上场,一阵阵箭雨互相从对面呼啸而来,金属相交之声四起,惨叫声也随之响起,血肉横飞。 所幸此处作为皇家围场多年,物资丰富,孙正作为拱卫司的指挥使有些才能,也跟着萧道远积累了战场的经验,昨日与萧文君和王九渊短暂的商议后,便制定了对敌之策。 连夜将备下的粮草码放成了围墙的形状,为避免敌军采用火攻,还在上面用水浇透。 第一轮的箭雨,孙正的人员损失不大,反倒是对方临场经验不足,被射下马的不在少数,这些人落马时只是些轻伤,但混乱惊恐之下的互相踩踏,损失不少。 士气瞬间便矮下去了一小截。 躲在后头的宇文毓面色阴沉如水,他此刻已经是豁出去了,原以为自己带了十倍于对方的人数,逼宫之事定会手到擒来,没想到出师不利,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 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轮攻击!” 曾标的内心也是焦急惶恐,那日虽然没有被皇帝重罚,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回宫之后,等着他的必定是皇帝的雷霆怒火,自己轻则刺配流放,重则杀头! 与其如此,不如放手拼个前程,恰好身边的亲信告知他,大皇子宇文毓也有成事的想法,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草率的策划了这起逼宫。 总算是他有点脑子,第二轮的箭雨,箭头处加了火油,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粮草遇火即燃。 但对方预判了他的行动! 火箭射在粮草堆上,没有意料中的燃起大火,反而很快就熄灭。 而孙正这边也点起了火油,瞄准的是敌方的马群和面门,一阵火箭雨过后,曾标的人又折损不少,鬼哭狼嚎的痛呼声、战马嘶鸣声在方阵里响起。 被火油灼伤的士兵捂着脸满地打滚,被火惊扰的战马挣脱缰绳,造成了小规模的混乱,又是一阵踩踏,这次折损的人更多。 原本骑兵是平地战场无敌手,因着宇文毓想要留着皇帝一命,“名正言顺”的拿到传位诏书,是以不准骑兵冲锋,只是作震慑作用。 没承想,竟成了对方制造混乱的目标,己方的优势变成了劣势。 孙正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无论昨晚萧文君如何给他提升士气,都动摇不了他内心的绝望,十倍于自己的人数啊……对方还有铁骑兵——平地战场的王者! 但现在依照萧文君的分析和计策,与对方周旋,效果竟然是这般的好,他眼底又燃起来生的希望! 萧文君昨晚说的话,今日竟然全部应验了。 “孙指挥使,宇文毓看似威武雄壮,实际上忒没有担当,又想当那啥,又想立牌坊。明日肯定不会用骑兵冲锋,他得留着陛下的命给他写传位诏书。” “你只管按照我们的对策,灵活应对。” “就算是死,你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想到此处,孙正的眼神更加坚毅! 趁着敌方的混乱,孙正连着指挥射了几轮箭雨,宇文毓这方的损失达到了三位数,直逼四位数。 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残肢断臂滚落在地,不知是这血雾染红了日出,还是日出染红了天空,画面残忍且悲壮。 “骑兵散开、撤退!” “骑兵散开、撤退!” “骑兵散开、撤退!” 曾标声嘶力竭,连喊了三遍! “换步兵,盾牌上前,长矛在后!”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躲在后方的五皇子也闻到了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抬眼看天空中滚滚的硝烟,低头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心中顿时升起惊惧绝望,他从未上过战场,直面如此血腥残忍,死神收割着生命,他脆弱的心智瞬间破碎,只感觉这些年练就的武功在战场上不堪一击! 实际上,这些年来,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已是不少,只不过他用的都是些阴私手段,手底下的人前赴后继,甘愿当他手中的刀。 “我们逃吧!趁着宇文毓还没有打上来!”五皇子瞪着血红的双眼,喘着粗气道。 “殿下,我们当真要丢下皇上逃走吗?” “我也不想啊,可我不想死啊!” “殿下,先不说能不能逃脱,就算是此次真的有命逃走,若大皇子继位了,他能放过您吗?届时您能逃到哪里去,整个大齐都是大皇子的天下了!” “是啊!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们不如就此拼了,还能落得个问心无愧!” “不!不!战场太可怕了!我不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五皇子已然吓破了胆,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劝告,在一群死士的保护下,临阵脱逃! 那模样,还真是狼狈! 章节目录 第122章 宇文毓贴脸输出 虽然孙正抓住了所有的机会,指挥也未出现半点差错,但面对十倍于自己的人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计谋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远程攻击结束后,双方的距离拉的更近了,优势的天平渐渐向宇文毓的方向倾斜。 接下来就是近身肉搏! 冰冷的兵器在日光下,泛着寒冷的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吼!” “杀!” 短兵相接,双方的伤亡人数,开始成倍数的增加。 毫不畏惧的拱卫司士兵满脸血污,眼神里透着决一死战的冲天豪气,手里不停地挥舞着带血的兵刃,大片的兵卒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 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厮杀持续了几个时辰…… 宇文曜在双方开始接触之时,就被身边的死士保护着,朝着曾标军队最薄弱的地方,冲破了包围圈。 这也是他计划好了的,曾标的军队里面,有他的内应,他知道哪里有自己人,可以快速突围。 不明真相的安公公,一直守在营帐外面,站在高高的看台上,时刻关注着前方的战况。 安公公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人海中身着湛蓝色飞鱼袍的身影,他冲在了最前面,此刻被敌人团团围住,他手起刀落,周身倒下了一片,又补上了一片。 孙正的勇猛吓退了许多敌军,很快,又涌上来更多,机械的杀戮下他体力不支,敌人趁机在他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十几处伤口。 安公公眼见着他的身体倒下,生死不知。 “陛下!孙指挥使被敌军俘虏了,生死不明!”安公公气喘吁吁的跑回中帐内,急急地禀告道。 营帐内的皇帝皇后,身姿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相握,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未显出半分的惶恐和害怕。 见状,安公公慌乱的脚步顿了顿,沉稳地走了进来。 “再去探!”皇帝的声音依旧镇定。 “是!”安公公也被这份镇定感染了,步履坚定地走了出去。 而孙正的倒下就像是多米洛骨牌,拱卫司的兵士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中。 厮杀声渐渐减弱,但满地疮痍如人间地狱。 丢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跄跄地且战且退,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他们的头发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 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曾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心情很是沉重。 他和宇文毓都知道,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但没有想到会胜得如此惨烈,躺在地上的,大多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他们大意了! 安公公内心满是绝望,跑回中帐的脚步快速且虚浮,双腿像是打了结,绊倒在了一起,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双腿疼痛,一时间爬不起来,就这样爬着进了营帐。 “陛下,外面只能撑住半柱香,敌军就要打过来了!” 皇帝俯视着安公公,没有说话。 “陛下,老奴背着您跑吧!”安公公缓过这阵痛后,勉力站了起来,眼眶含泪。 “陛下,您就和安世走吧,莫要再等了!”皇后也出言劝道。 虽然皇后和安公公心里都明白,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走,这是帝王的君威,也是大齐的颜面。 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萧文君一人的身上,虽然渺茫,但也是唯一的支撑。 “朕在这里等着!”皇帝的语气不容拒绝。 “是!” 皇后和安公公齐齐应声。 安公公步履蹒跚地退了出去。 皇帝皇后对视了一眼,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回应他的是,被她的柔荑反手紧紧握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安公公被宇文毓像拎小鸡仔一样,闯入了中帐,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涌进来数十人,偌大的帐篷,眨眼间便挤得水泄不通。 众人看见坐在上首稳如泰山的皇帝,都颇有些吃惊!被逼宫后,他什么样的表情都是正常,唯有沉稳是最不正常的! 见状,宇文毓脆弱的自尊心仿佛被刺激到了!他与曾标的反应完全不一样,此刻他更像是历经万难的豪赌之后,险胜了一般,理智崩溃,脸上兴奋得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他四周看了看,整个营帐已经被搬空,只剩下皇帝皇后坐的椅子,以及一张放着茶盏的桌子,显然再也没有敌军藏起来了。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宇文毓拨开人群,得意地朝皇帝走去。 “这就是朕教你的礼数,带着军队和武器来见朕!”皇帝冷着脸,语气中隐隐夹杂着怒气。 “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宇文毓神色张杨,与说出的话丝毫对不上,“您选的啊,父皇!” “若不是您选了五弟,拔除了我在户部的势力,又在秋狝上,要他替您赐宴百官,他说出继承皇位的妄言,您都未阻止他,反倒是申饬我!”宇文毓说着说着,面容开始扭曲,神志愈发癫狂。 “您的这些做法,不就是将儿臣一步一步逼上绝路吗?”宇文毓放缓了语气,轻声且阴阳怪气道:“我的侍卫也是被老五设计害死的,您却连个公道都未给我!” “是啊!您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记得这么个小人物,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叫刘子杰,是我最忠心的属下!” “你说完了没有?”皇帝的语气冰冷,但仍然能听出一丝落寞。 闭了闭眼,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对他有如此深的怨气,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没有!”宇文毓突然拔高音调,大吼了出来。 “父皇,你可曾后悔,你看重的儿子,一个都不在你身边,老五呢?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不让他出来?”说着说着,宇文毓双眼通红,如疯了般大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123章 天降猛男 皇帝还是头一次见到宇文毓这般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以前真是小看了他,以为他只会舞刀弄棒,言辞木讷。 真令人头皮发麻。 但还没完。 “父皇,为什么您要那般偏爱他们,我是您的长子,为何不能立我为储君,若非如此,今日便不会有这样的祸事!” 说罢,宇文毓扫了一眼旁边面色通红的皇后,又踢了一脚被他扔在地上老迈的安公公,放肆道:“儿臣真替您悲哀,最后的时刻,您身边只有这两个老货陪着!” 闻言,皇后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通红的面颊青白交加,抚着胸口,伸手指着宇文毓颤声呵斥道:“放肆!” “放肆!哈哈哈!”宇文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仰天哈哈大笑,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儿臣今日做的哪件事不放肆了?” “您瞧瞧,你身边除了人老珠黄的皇后和老太监,只剩我这一个儿子了!” “还有谁?!” 宇文毓敢在皇帝面前如此恣意妄为,不过是倚仗他带进营帐的百十号人,都是自己的亲信。他与曾标都是十分谨慎,到了最后也要多带些人确保自己的安全。 刚才与孙正的一仗,损失了接近两千余士兵,才堪堪将他们全部绞杀或是俘虏,剩下不知内情的六千士兵都留在了外面压阵。 毕竟谋逆乃是大罪,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横生枝节。 话音刚落,女子清冷的声音便突兀钻入人耳中。 “是吗?” “陛下身边只剩你这么个贼臣逆子了?” 随着这句清冷的女声落下,王九渊手中的长剑一闪,曾标的头颅高高抛起,他甚至看到了自己脖颈喷溅的血液,站立的躯体跪到了地上,轰然前扑。 离曾标最近的宇文毓,被灼热的鲜血喷了一脸,惊惧之下,人也慌张起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走。曾标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的倚靠,是他的主心骨。 全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有些人手中的兵器还未出鞘,便已被人枭首,有些人刚拔出刀,还未对抗上,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放倒。 场面血腥又混乱,皇帝皇后两人高坐在宝椅上,脊背挺直,不动如山,脸上的神色未曾变化分毫,看上去像是早有预计。 此刻宇文毓才敢回过神来,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萧文君,她是那样的打眼,一柄长枪在她手中矫若游龙,所过之处倒下大片兵士。 要知道,自己和曾标千挑万选带进来的人,都不是只会花拳绣腿的人,不说是武林高手,但也是以一当二的存在,就这么被她砍瓜切菜般,轻易斩杀。 千防万防,竟未想到萧文君会在最后一刻出现,还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王九渊和萧文君推演了多次,结果都是宇文毓会在前方战场大获全胜,轻而易举的胜利会让人心生警惕,但惨胜过后,则会让人松懈下来。 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越是最后的时刻,他们越是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抓的就是这一刻的时机! 见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宇文毓心中升起了一股狠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杀个鱼死网破! 他并非没有想过呼喊外面的将士进来支援,但一则他进来时便下了死命令,不管里头发生任何事情,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许越过防线。 二则,只要他们进来,稍微聪明的人便能看清真相,自己“正义之师”的名头便会立刻转变成乱臣贼子,届时只怕会死得更快更惨。 一直留意宇文毓动作的王九渊,眼眸微闪。 大皇子当真是要弑君杀父! 被死士团团围着的宇文毓,慢慢朝着皇帝的方向移动,手中的武器似发了狠般,刀刀命中挡在皇帝面前拱卫司的人身上要害,不一会儿,真让他们杀出来一条血路。 眼看着宇文毓的刀尖指到皇帝面门时,突然感觉胳膊一痛,下一秒便无力的耷拉下来。他眼前一花,王九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便怼在了他的面前。 宇文毓目眦欲裂,只差最后一步了,竟被这妖孽硬生生拦住了,叫他如何不悲愤! 身为皇帝的儿子,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优待的。 比如现在,就被人五花大绑架了起来,脖间还贴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住手!” 皇帝和宇文毓的声音同时落下。 兵器交鸣之声停止。 两军对峙,统帅都被对方俘虏,再加上对方势如破竹的气势,那便没有悬念了。 “投降者,不祸及父母妻儿!” “冥顽不灵者,诛九族!” 闻言,叛军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和颓然,纷纷将手中的兵器丢下,不再抵抗,被悉数关押下去,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陛下格外开恩了。 这场逼宫败的快速又可笑,如一场儿戏。 被绑着宇文毓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此刻战战兢兢,如霜打的茄子,脸上满是青灰颓败之色。 大喜大悲之下,猛地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在场之人,却没有半个人同情。 “砰!” 恰好此时,帐篷的门被人推开,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人,浑身浴血,脸色写满焦急。 “父皇,儿臣来迟了,您受苦了!” 这身影和声音,萧文君是那般的熟悉,宇文曜,他在这个关头,竟然又回来了。 原来宇文曜突围后,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了不远处,一直观察对战的形势。 他做好了两手准备,若是大皇子胜出,他便立刻拿着皇帝的手谕,往京都而去;若是皇帝赢了,则在最后关头,将自己糟践得凄惨些,出现在皇帝面前,分一杯羹。 怎么做都不亏! 看他如此惺惺作态,萧文君朝天翻了个白眼,虽然这次大皇子逼宫比前世提前了,也仓促了些,但毫无疑问,宇文曜还是从中榨干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赚足了所有人的好感,最重要的便是皇帝的信任! 听到动静的皇帝,看向宇文曜的眼神,果然和之前不一样了! 章节目录 第124章 论功行赏 皇帝锐利的目光在所有人面上扫了一圈,落到了曾标的尸体上。 “禁军统领曾标,弑君谋逆,诛九族,其尸体悬挂宣武门城墙,曝尸七日,以儆效尤!” “凡参与谋逆且不思悔改之人,五马分尸,夷三族!” “不明真相参与之人,午门行刑,枭首示众!” “至于你!”皇帝闭了闭眼,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初为人父时的喜悦他现在都还记得,哪怕是现在,这个儿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哪怕是刚才那般放肆毫无顾忌,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那也是被他寄予厚望的第一个儿子啊! 感受到皇帝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悲哀,宇文毓误以为自己还有戏。 “父皇,是儿子糊涂,儿子听信了他人挑唆,儿子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不可饶恕之罪!”没了刚才的意气飞扬,宇文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 皇帝袖中握紧的指甲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你若是一直硬气,朕还会认为你并非完全不可救药!” 宇文毓骤然变色,像一只蚕蛹般蠕动到皇帝脚边,哀求道:“父皇,我知道错了!您不能放弃我,我是您的第一个儿子,我是您的长子啊!” 皇帝心底最后的一丝光灭了,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地上的长子,深吸口气,“大皇子宇文毓,谋逆弑君,罪无可恕,其罪当诛,念其……” 再也说不下去,他重重的吐了口气,继续道:“即刻起,圈禁于宗人府,永世不得再踏出一步!” 这是作为父亲,最后的仁慈。 “萧文君,护驾有功,着升为正二品郡主,赐黄金百两!忤逆皇家颜面之事,既往不咎!” “王九渊,护驾有功,着升任从三品拱卫司指挥同知,赐黄金百两!” “宇文曜,忠心可嘉,着升为正一品亲王,封号端,赐黄金百两!” 宇文曜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不枉费他苦心经营多年,原以为此次最大的赢家会是五皇子,奈何他实在不堪重用,白白错失了这样大好的机会。 经历了这件事,京都朝堂只怕也要混乱一阵了,这样对自己也会大大的有利,至少他们的站位,会动一动了,自己只需要稍加把控,实力便会大幅度提升。 自己离皇位,更近了一大步! “孙正何在?” “回陛下,孙指挥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太医正在营帐看诊。” “孙正,忠心护主,勇猛善战,封望都县子,其夫人封五品诰身,赏黄金百两!” 虽然只是个县子的爵位,但在如今的大齐,却是能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近一百年来,历代皇帝做的相同之事,便是利用各种理由收回爵位。 前头的萧家便是个非常好的例子,先是将爵位悬而不决,再就是降品级为县公,云泥之别,最后显然便是要收回爵位。 是以,当初陛下连下两道圣旨之时,京都的那些勋贵们才那般着急,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萧家。 皇帝像完成任务般,一道道口谕下达,做完这些后,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了出去,贴身伺候的安公公也被赶了出来。 营帐立刻便冷清下来,他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瞬息间苍老了许多,锐利的眸子也有些浑浊了。此刻更像是那个被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骄傲而悲哀。 人到暮年,总爱回首往事,当年自己也是经历了夺嫡之争,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在走自己的老路。 他总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即使有些争夺倾轧也是成为帝王必经的考验,不能从这条血路杀出来,即使登上了皇位,也会被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拽下来,摔的粉身碎骨。 长子的逼宫,给他敲响了警钟,天不亡我大齐,若自己还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宇文的江山迟早要被这些逆子玩完! 想到此处,皇帝冷静了下来,浑浊的眼睛恢复清明。 老三此次让自己另眼相看,可堪一用。 老四中规中矩,凡事不争先,中庸之道,有待考察。 老五,哼!也很教人刮目相看,平常贤德仁厚,关键时刻却是贪生怕死,毫无担当,只怕现在都已经逃到了京都! …… 休整几日后,除了那些受重伤不能移动的将士,所有人踏上了回京之路。 同样的一条路,来时神采飞扬,回时却都心情沉重。 京都城西某府邸内,正是萧家二房萧二爷的宅邸,他们本是大皇子一派的暗线,如今大皇子谋反未成,反落得个圈禁宗人府的下场,不少官员皆收到了牵连。 萧家二夫人此时正一脸焦急,围着自己的丈夫走来走去,心事重重地说道:“老爷,妾身虽是女人,但也知道,府上与大皇子私下里交往甚密……” “无妨!”萧二爷虽是烦闷,但一股寒意不住的从四面八方袭来:“今天这是变天了吗,真的如此寒冷?” “老爷,千万保重身体!”二夫人哪里不知萧二爷所指的“变天”,并不是天冷了,而是心寒了。 但又忍不住继续发问道:“如今,大皇子身边不少官员,被抄家流放,妾身方才从坊间听闻,这礼部的杨侍郎,也被官家带走了……” “不可能!决计不可能!”萧二爷闻之,不禁为之一颤,这杨侍郎藏的比自己还深,自家还没事,断不可能轮得到杨侍郎家。 更何况杨侍郎与自己熟络,一旦落入拱卫司那群杀人不吐骨头的逼供高手之手,必然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被供出的可能性,便无限放大了。 “老,老爷!大事不好了!”管家跌跌撞撞的撞了进来,侧眼看了看一旁的二夫人,止住了话头。 “齐管家!有话就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二夫人眉心微颤,怒道。 “这……”齐管家有些为难的看向了萧二爷。 “但说无妨!”萧二爷知道,齐管家凡事注意分寸,不可说的东西,决计不会说出口。 “小的亲眼所见,那杨侍郎一家,被拱卫司的人都带走了,拱卫司为首之人,是,是新晋指挥同知王九渊!” “啊!……”二夫人闻之,一声长叹,径直摔坐在了地上。 章节目录 第125章 病急乱投医 萧家有祖训,任何子孙都不得参与夺嫡之争,只忠于皇帝一人。说好听点是纯臣,不好听点便是墙头草,谁上位了支持谁。 这也是为何几百年以来,萧家不在京都,却仍在世家中占据一席之地。有利当然就有弊,最后夺得帝位的皇子,多少会对萧家生出怨怼,一代代积攒下来,也是不容忽视。 但任何一位君主心中都清楚,不管到何等地步,最值得信任的永远都是萧家嫡长一脉。 直到萧文君父亲这一代,却是出了变数。 萧二爷萧道诚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支持大皇子,而三房李氏私下资助的却是三皇子,这些事情一旦被皇帝查到,势必会惹得皇帝震怒,等待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聪明如萧老太君,虽不清楚详情,但也猜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儿子们却是越来越不受管教,她心如死灰,只想保住嫡长子的血脉,这才没有对萧文君说出实情,只将萧文君许配给了没有夺嫡资格、能力、野心的宇文曜,许她安稳一世。 是以,萧道诚的心中比萧二夫人更加难熬,他预计过此风险,但没有想到大皇子会那般鲁莽,自以为皇帝在猎场独木难支,便草率起兵造反,注定要失败。 但这样一来,局面对萧道诚来说便是更加不利了! 萧家三房已经被萧文君连根拔除,皇帝想要追究都找不到人,但自己可不一样,子女姻亲,都在累及名单之列。 “老爷,这该如何是好?”二夫人焦急的话语打断了萧道诚的沉思。 抬眼看妻子满脸惶急,压下心中的苦涩,安慰道:“杨侍郎才刚进去,还没有那么快到我们,切莫先自乱阵脚。” “约束好家里,不准乱嚼舌根,胡乱打听,如有违者,罚二十个大板,直接发卖出去。” “是,妾身谨记,这就吩咐下去。”萧二夫人应下后,却是没有离开。 萧道诚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问道:“夫人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听闻此次秋狝三皇子颇得了陛下的看重,若我们现在去投靠三皇子,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对上妻子希冀的眼神,萧道诚心中更加苦涩,“这条路走不通,先不说我们最开始支持的是大皇子。” “在此之前,萧家三房便已经在暗中资助三皇子了,后三弟一家被萧文君团灭了,断了三皇子的一条财路,又屡次三番与三皇子作对,已是将人得罪狠了!” “我们既没有雪中送炭的情谊,也没有做那锦上添花之事。现在自身难保之时,才想起投靠,换做是你,你会接受吗?” 一番话下来,二夫人已是哑口无言。 当初萧文君与三皇子争斗时,他们自以为稳坐钓鱼台,乐得看他们两败俱伤,甚至还心狠的想过,若是萧文君输了,她身后的财富,萧家二房也能分一杯羹。 自从萧文君接管了萧家后,赚钱的速度很是令人眼红,自己虽不能动手除去萧文君,若三皇子能代劳,那再好不过了。 如今三皇子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新贵,投靠他的优秀资源不计其数,而自己这满身官司的,人家犯不着惹陛下不快。 “那投靠五皇子呢?五皇子这些年来一直深得陛下宠爱,秋狝时曾替陛下赐宴群臣……”二夫人再次试探问道。 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陛下不满五皇子临阵脱逃,但也未有再进一步处罚五皇子,或许是顾念父子亲情。 “哼!五皇子那样的主子,遇到了危险连父亲都能抛下,你觉得我们有什么资格重要过陛下,将来不会成为他的弃子?” “说不得我们前脚刚投诚,后脚就会将我们卖了,在陛下面前请一份功劳!” 萧道诚这点还是看得十分通透,对五皇子他也是看不上的。 作为萧家嫡子,被家族倾注心血来培养,也曾是这一代人中的翘楚。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成年后行事杀伐狠绝,坚毅果敢,甚至抛弃了亲情,成就枭雄之名。 到了最后,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说来说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要亡我们吗?”二夫人的一颗心,如坠冰窟,绝望道。 “砰!” 萧道诚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桌子,吓得二夫人立刻噤声。 “作为当家主母,事情还未有定论,便已先乱了阵脚,如何能撑起这偌大的家,我如何能放心将后方交于你?”萧道诚此刻已经是心浮气躁,第一次大声责问起妻子来。 “老爷教训的是,妾身记下了。”二夫人稳了稳心神,行礼后踌躇地退了出去。 她与萧道诚夫妻二十余载,从未红过脸,刚才的情形算是第一次遇到,她也有些蒙了。 反应过来后,她才开始细细思量,以自己对枕边人的了解,刚才若是夫君真的有了主意,肯定会与自己直言,而不是将自己支走。 于是萧二夫人只将家中所有下人聚集起来,严厉警告了几句,便领着身边的嬷嬷,套了马车径直往文渊坊而去。 既然这些皇子们都靠不住,萧文君作为萧家人,总不可能袖手旁观吧? 还真没有猜错,萧文君她就是打算袖手旁观。 文渊坊书房。 春夏上了茶之后,便退了出去。萧文君喜欢清静,身边一直都没有几个侍女伺候。 “主子,杨侍郎受到了宇文毓的牵连,被押入了拱卫司。杨侍郎和萧二爷交往过密,很快就会将他咬出来。”许久没有出现贺泓禀告道。 “嗯,九渊最近一直在忙这些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你上次说中秋前,萧二爷回京了?” “是,萧道诚携全家一同回了京都,是宇文毓亲自命杨侍郎上奏陛下,请的调令。估摸着在那时候,他们便计划着造反了,只是不知为何在未做好万全准备下,就仓促起事。”贺泓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说道。 他现在已经是管理百十号人的首领,短短几个月便脱去了身上的稚气,说话行事比从前更加稳重。 “大哥那边也给我来了信,兰陵出现了马贼活动的迹象,上次落凤山搜出的信件,也证实了那些兵器是萧道诚私藏的。”萧文君十分满意他的转变,接着说道。 “那次针对我的截杀,确定是萧道诚所为,不愧是我萧家之人,杀伐果断!”萧文君冷然一笑,眼底满是讥讽。 “根据这些消息,以萧道诚的心机和手段,宇文毓不会是这样的结果。”贺泓沉吟片刻,皱眉道。 “或许症结在宇文曜那边。” “是!属下这就去查宇文曜。” 敲门声响起,春夏在门外禀告道:“郡主,萧家二夫人拜访。” 屋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这就来了? 章节目录 第126章 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萧二夫人进来的时候,贺泓已经走了。 “本郡主来京都这么久,竟不知二婶也在这里,未曾拜访,二叔应当不会怪罪吧?”萧文君手指划过杯沿,含笑道。 “侄女说的哪里话,我们也是才搬来京都不久,宅子都还未整理好,这才没有邀请京都的亲朋好友。”二夫人心中焦急,但对方不开口,她也只好顺着意思说下去。 “那等新宅子安置妥当了,二婶可一定要给我下帖子,届时一定会过去庆贺乔迁之喜,恭贺二叔回京做官。” 萧文君脸上笑得和气,看上去像是发自内心的为萧道诚高兴。但其中的疏离感也是显而易见,若真正亲近之人,不需要下帖子,自己便先过去帮忙了。 一来二去聊了半个时辰,茶也喝了几盏,却始终没有聊到正事上。 二夫人再也坐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文君面前。 而后者却稳稳坐在玫瑰椅上,屁股都未挪动半分,就这般受了。 “二婶,您这是作甚?晚辈如何受得起!” “文君,这些年来二婶对你还算不错吧?”二夫人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开始发寒,萧文君面上说得好听,但连搀扶自己的样子都没有装作一下。 “二婶行此大礼,是为了说这个?”萧文君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疑惑地问道。 “你二叔如今危在旦夕,还请文君看在这些年来,我代替你父母照顾你的份上,救救你二叔吧,他也是你父亲唯一的亲弟弟!”二夫人豁出了所有脸面,声泪俱下道。 “既然二婶提到了我的父母,我有些事情,倒是想请教二婶!”萧文君神色微凝。 “什么?”二夫人猛地抬头,脸上未来得及收敛的讶异之色被萧文君看得分明。 对上萧文君探究的目光后,二夫人飞快低下头,心脏狂跳,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 “我母亲嫁给父亲时,外祖家为她准备的嫁妆,总数算来,可抵半座兰陵城,就算去掉些零头,也有千万两之多!” “这,我,我嫁给二爷之后,鲜少参与后院中馈之事,具体多少,未曾得知……”二夫人有些心虚。 “自我父母去世后,大房家的钱财,在数年间便被明里暗里瓜分得一干二净,这明里,自然是三叔三婶,连本带息,我一共讨回了四百万两,您说,这剩下的九百多万两,我该找谁讨要呢?” “会不会是老太君拿去充当军费了?要知道,你二哥一直带兵在边防驻守,开销也不少吧……”二夫人眼神飘忽不定,显然被萧文君说到了痛处。 “我二哥最近才升了万户,之前带兵千人,即使皇家不给发饷,一年不过三万两白银,这九百万,够他打三百年,您觉得,可能吗?” “文君,我实在不知,这些银两去了何处,不过,我敢肯定,绝不是你二叔所为!”二夫人一口咬定,与此事无关。 其实,当年萧道远夫妇两人,常年在边关打仗,本对于钱财,就不太看重。将绝大部分钱财交由二爷和三爷进行管理,所签契约白纸黑字,双方各执一份。 只不过,随着萧道远夫妇死在他乡,二爷三爷便打起了歪主意,欺负萧文君不谙世事,将那些契约盗走销毁,既成事实,旁人也不知晓,两人的险恶用意。 “二嫂!我萧文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已知晓!”萧文君饶有兴致的,看着二夫人表演,随手便取出一本书,放在了案桌之上:“我且最后问你一遍,我母妃的九百万两嫁妆,到底是何人所拿?” “文君,我……”二夫人一眼就看到,那本书册,纸张老旧,笔迹苍劲有力,是萧老太君所写。 萧家人人都知道,萧老太君平日里便有记事的好习惯,直到她死前,都一直保留着这个好习惯。 此时,二夫人不敢赌,虽然,当年做事自认为比较干净利落,但萧老太君本就是极为心细之人,万一被她看破,记在这册子中,虽然无法作为直接证据,但现在二爷一家朝不保夕,还指望着萧文君出手相救呢! “文君!里面写的什么,二婶我就不看了!”二夫人只盼着能将此事化解,就算掏尽家底,去买众人的命,又有何不可呢? “看来二婶,已有了决定?”萧文君知道,这册子里,其实并没有那件事,不过是用来欺诈二夫人罢了。 “不过,二婶却是知道,目前就算把所有的宅子、土地和商铺全部卖掉,也不过区区二百万两!”来访前,二爷一家便盘点过所有的资产,之前的银子,作为献金,大多上交给了大皇子,不过这场豪赌,却是以失败而告终。 “来人!送客!”萧文君嗤之以鼻道,在她的努力经营之下,对钱财,没有了多少欲望,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告诫父母的在天之灵。 “文君!别别别!一会儿,我再同你二叔商量商量……”二夫人没有料到,这萧文君竟会如此决绝。 “二婶,我可没多少耐心!不过,文君这里还有一件事,要是二婶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萧文君见时机成熟,终于开口道。 “文君说来听听,二审定会知无不言!”二夫人见事情有所转机,脸色恢复了不少,忙问道。 “二婶,我的父母,当年失踪在战场之上,据我所知,那段时间,二叔和你一同到访过前线,可否知道些什么?” 萧文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冰冷,虽是疑问句,但二夫人却听出几分肯定的意味。 不!肯定是因为自己有心事,才听岔了。难道,萧文君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大哥大嫂……”二夫人脸上血色尽失,都白了:“是弟弟弟媳没用,当年没有救下你们呐!” 萧文君淡淡地看着她表演,眼角眉梢都未动一下。 感觉到气氛不对,二夫人抬起头来,萧文君只差将“我不信”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章节目录 第127章 段位太低 二夫人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知道总要面对来自萧文君的质问,只不过,这一天到来之时,竟是自己处于完全的下风。 她与萧二爷也早已做好了打算,一定萧文君真的过问此事,定要瞒天过海,万万不可让她知道真相。 原来,萧文君父母的死,并非一场意外,而是萧二爷蓄意所为!只不过萧二爷隐藏极深,从未对外人道出实情。 那一年,正值冬日,原本是安静祥和的日子。萧二爷奉老太君的命令,特意前往边关看望萧道远夫妇。 就在萧二爷出发后不久,众多小股势力的接连来犯。面对突发战事,将士们一度十分紧张。萧道远抽不开身,一直来回奔波于最前线,并无多少时间接待二爷等人。 之前,大皇子向萧道远发出了橄榄枝,意图拉拢萧家,不过萧道远一直谨遵萧家祖训,只忠于皇帝一人,绝不拉帮结派,多次拒绝大皇子的提议。 不过这一次次的拒绝,反而让心胸狭窄的大皇子越发愤怒,引来了杀身之祸!萧二爷早已拜入大皇子门下,此番前来,看似遵从老太君的使命,实则主动请命,为大皇子当说客,为大哥下最后的通牒。 不出所料,萧道远非但不答应,还丝毫不念及兄弟之情。甚至在除夕夜的小型家宴上,酒后吐真言,痛骂二爷夫妇不尊祖训,不配为萧家子孙! 萧二爷与萧道远同为萧老太君所生,但所有的荣耀与地位,只有萧道远来继承,而萧二爷只是多了些长辈的溺爱罢了。但萧道远其中多少艰辛困苦,萧二爷从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这些原本也该属于自己。所以加入大皇子,将自己的下半生全部赌在这里。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便不再隐藏。他设计好了一切,便悄然离开。在二爷离开军营后不久,前线突发内斗。萧道远夫妇闻之,连忙驾马前往,却消失在了茫茫的戈壁雪原之上。 事后,副将派人多方寻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半路上,有一处明显的打斗痕迹,此地距离前线不远,猜测定是中了外贼的埋伏。 “二婶,我从小只听说我父母消失于边关,尸骨未存。”萧文君打断了二夫人的回忆,前世的记忆,也没能让她得知父母身亡的真相。 重生后,本以为同宇文曜退婚后,萧文君会放松不少,但接踵而至的事情证明,对她的考验还远没有结束,此时此刻,寻找父母身亡的真相,便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 “确实如此,那年,我与你二叔按萧老太君的意思,一同往前线过年,不过刚过十五,我和二叔便在兰陵,听到了大哥大嫂的噩耗。” “你说的这些,听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萧文君微微皱眉,逼问道。 “事情确实有些蹊跷,不过都是巧合。”二夫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这萧文君并非神通广大,应该并不知道实情,不然就不会如此客气说话了。 “那时收到旨意,恩准了大哥大嫂回家探视的假期,不过两人向来尽职尽责,加上外贼持续骚扰,便不愿与我们一同回兰陵。” “二婶,你接着说!”既然开口了,那就让她继续说下去,俗话说言多必失,萧文君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些许破绽。 “我和二哥多番劝说,反而被你父亲在除夕夜里一顿臭骂,说我们不懂战场上局势的瞬息万变……” 虽然二夫人的话里逻辑自洽,但贺泓教给萧文君一些观察细微表情的法子,萧文君一眼便知,二夫人没说实话,或者只将实话说了一半。 二婶的描述,确实是父亲会做的事。只不过,四人曾在除夕之夜有过争执,却是萧文君第一次听闻。 “当时真应该多劝劝大哥大嫂,也不至于落得个被外贼截杀,尸骨无存的下场!”二夫人字斟酌句,表情上却是不经意地露出了几分紧张,如此说来,这二叔二婶非但没有过错,反而还劝阻过父母。 “此番事情,我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萧文君脸色一沉,这二婶到了利益攸关的时刻,仍是支支吾吾,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敢。 由此可见,此事定不简单!而且与他们关系颇深,所以断不敢告知自己实情。想通了这一切,萧文君心中豁然开朗,沉吟道:“若是二婶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可以走了!” 见萧文君的样子,二夫人自认为说服了萧文君,但仍是小心试探道:“文君,二婶将所知实情,皆告知于你,你现在是名义上的萧家家主,族人有难,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那是自然!不过,二婶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大皇子谋反之事,害怕受到牵连?”萧文君平日里最烦此类道德绑架之事,便想着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文君,确实如此!”二夫人知道萧文君直来直去的脾气,见话已说破,不再掩饰,应承了下来。 “不过我确实知道,这受到牵连的官员名单中,可没有三叔的份!”前一世,二叔隐藏极深,到最后,也落了个全身而退。 “就,就怕有些人长嘴多舌,胡乱咬人……” “二婶想让我怎么做?” “听,听说,此次负责抄家和审案的,是王阁老的公子王九渊,你二人的佳话早已传遍京城,若是有他从中斡旋,二叔二婶定会感激不尽!” “不愧是二婶,消息当真灵通!”萧文君闻之,故意摆出一副害羞的神色。 “若是你二人修成正果,二叔二婶还要作为长辈,给你准备一份厚礼呢!”二夫人见状,也放松了不少。 “那文君先谢过二婶了!”萧文君俏脸一红,如同冰山融化一般。 “文君,若没有其他事儿,二婶就先告辞了,等你的好消息!”二夫人见达到目的,终于松了一口气,与萧文君交流的那种压迫感,跟萧老太君如出一辙。 “二婶!你说,我父母的事,会不会与大皇子有些关系?”萧文君见二夫人,彻底放松了警惕,猛然开口问道。 这一问如同一道炸雷,震得二夫人心神一颤,她看着萧文君嘴角扬起的那一抹自信的微笑,愣神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没、没、没有!” 章节目录 第128章 萧二爷的投名状 萧文君此言一出,杀了二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心虚的表现,让萧文君更加确定了,父母失踪并不是一场意外,而且与二叔二婶、大皇子一方有着极大的牵连。 二夫人自知祸从口出,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她这才明白,自己无形之中,找了萧文君的道,也顾不上再说什么,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与萧文君的首次交锋,以二夫人的惨败而告终!两世为人,萧文君早已不是那些低段位之人,可以肆意拿捏的。 送别二夫人,萧文君唤出贺泓:“你怎么看?” 近段时间,贺泓一直在调查萧道远夫妇失踪之事,却一直收效甚微,当时带头搜寻的那位副将,暴毙在回京述职的路上,只留下了一份当时的搜寻记录,没有太多有用的情报。 “主子,依属下所见,此事与大皇子和萧三爷脱不开干系!”贺泓没有丝毫犹豫,认真地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不过,以我现在的地位,就算是加上王九渊,想要见到大皇子,可能性也微乎其微,突破口,也只能是他们两人!”萧文君望向门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了。 “属下明白!这就命人调查!”现在,萧文君与贺泓配合相当默契,有时只需随口一句,便能知晓其意。 贺泓本以为萧文君在退婚之后,便就此罢手,为此还不免有些遗憾。毕竟长时间以来,一直生活在高压、紧迫的环境中,几次险些丧命,要是换回安逸的环境,还不知能否适应过来? 可萧文君并没有因为退婚,而放下前进的脚步,在贺泓看来,自己的主子并未由此放松,反而越发紧张了起来,给人一种时日无多的错觉。 确实,萧文君重生归来,退婚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让宇文曜跌入深渊,将自己曾经的痛苦,十倍百倍还给他! ……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 大皇子自从谋反被圈禁开始,朝堂之上,后宫之所,但凡与大皇子扯上关系的,纷纷试图在第一时间划清界限。 甚至鸡蛋里挑骨头,不惜用恶毒的语言,全方位攻击大皇子曾经的所作所为。 而五皇子一行人,也过得不太顺心。毕竟五皇子,在关键时刻畏畏缩缩,没有半点皇家子弟的风范。此时,即便是五皇子想要东山再起,非一朝一夕能成! 众人皆夹起尾巴做人,韬光养晦。 大皇子被废,名义上,宇文曜便是最年长的皇子。事实上,不少中间派,已经开始转向三皇子宇文曜。更何况,宇文曜多年经营出一副,温文尔雅、不问政事的人设。 此时即便他不主动招揽,也会有不少人前来投靠。 而京城上下,此时最忙活、最忐忑的,莫过于萧二爷的宅邸。大皇子倒了,就连之前数十年辛苦建立的地下暗线,也被有心人破坏的七七八八。 自从上次二夫人在萧文君面前铩羽而归,得知实情的萧二爷大呼不妙,他早已听说,萧文君深藏不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惊天动地! 从那日起,那抄家的队伍似乎有意无意的,从萧二爷的府邸门口路过,刻意在那里列队集合,这又偏偏不进自家的屋。 如此这般,全府上下,皆是神经紧绷,人心惶惶。 看着众人收拾好的细软,萧二爷叹了口气:“罢了!天无绝人之路,管家,备轿!我出去一趟!” “老爷,您可不能去啊!若是您在萧文君面前服软了,以后还如何能抬得起头?”二夫人轻轻拽住萧二爷的手,她恨极了萧文君,若不是萧文君使诈,自己哪会如此不谨慎? “夫人放心!我可不会求那女娃!也不知老太君如何所想,这样一个女人来继承萧家家主之位!”萧二爷对此事依然耿耿于怀,大哥三弟皆已身故,于情于理,都是自己作为嫡次子掌权萧家,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后辈,还是个女娃。 “那老爷,你这是要找谁?”二夫人宽下心来,想半天,却想不到究竟是谁还愿意帮助他们。 “三皇子宇文曜!”现在三皇子一派如日中天,隐约有超越五皇子的势头。况且退婚一事,极尽耻辱,宇文曜本就与萧文君结下梁子。 此时自己只要说明来意,主动加入,宇文曜定会奉自己为上宾。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还是老爷厉害!妾身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好法子!只要三皇子肯接纳我们,就算别人想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现在三皇子的分量!”二夫人一语中的。 “只不过,我听闻,投靠三皇子,都需要交下投名状,不知他能否看上我们府上的这点东西。”萧二爷此刻内心焦躁不安,再不成,怕是要提前跑路了。 “老爷,天冷了,注意身体!”二夫人给萧二爷亲手披上了披风,目送他的离开。 …… 夜色笼罩,端王府内,宇文曜正坐在书房里,批阅着前些日子积压下来的卷宗奏折。萧二爷直直的站在一旁,满脸的谦卑。 尽管身上已是寒气逼人,但萧二爷由于紧张,已是浑身冒汗,人人都说宇文曜谦虚随和,可自己被晾在这里,足足半个时辰。 此时,萧二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希望宇文曜批阅的速度能再快些。 “哟!这不是兰陵萧家萧二爷吗?失敬失敬!”宇文曜满脸怒容道:“管家!还不快快赐座看茶!” 管家换上了一副阿谀奉承的面孔,将早已准备好的椅子和茶水给递了上去。这些天,人来送往,从未如此热闹过。管家只当是按平常的茶水来招待萧二爷。 “三皇子,是我萧某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前来,特意过来赔罪!”萧二爷站起身来,毕恭毕敬道。 “赔罪?萧二爷何罪之有?有话不妨直说!”宇文曜面带笑意,但萧二爷却是知道,宇文曜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大皇子,甩出数条街。 “三皇子,我想投靠您!”萧二爷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张,毕恭毕敬的递了上去。 “区区一百二十万两?”宇文曜只看了末尾的数字,虽不是个小数目,但这些天来,送钱买命的人越来越多,开的价格自然越来越高。 “那这个呢?”萧二爷不再犹豫,又递上了去两张。 宇文曜看后,心情大悦,转头对管家说道:“怎么办事的?给萧二爷上点好茶!” 章节目录 第129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 宇文曜虽然知道萧二爷与萧文君不对付,但毕竟都是萧家族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本以为这萧二爷此番前来,会是萧文君的意思,不过按萧二爷的说法,他们与萧文君之间的恩怨情仇,并不比自己少一分。 此番,由萧二爷所带来的,对于宇文曜而言,可谓是一份大礼。尽管收服了不少大皇子的暗中势力,但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角色。第一份便是他们的资产表,目前能够快速变现的,不过一百二十万两。 而让宇文曜看重的,却是第二份单子,这份单子里详细罗列了大皇子暗中的势力,其中隐藏之深,就连宇文曜都瞠目结舌。 “二爷,你这份名单可不了得,是否属实?”就连宇文曜都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这便是大皇子敢于谋反的底气!若是能将名单中的人全部收归己用,对自己登上皇位,又多了几分胜算。 宇文曜微微皱眉,也看出了些许端倪,这名单大多是中底层的官员,三品以上,仅寥寥数人。不过,这份名单亦是分量十足。 “三皇子明察!并非下官刻意隐瞒,只不过那些高官皆隐藏极深,皆是大皇子亲自来往走动,下官知之甚少,更不敢胡乱猜测。” 萧二爷是聪明人,也藏了些心思。这个名单其实不全,大部分还是已经被查抄的官员。这不过是抛砖引玉,如果宇文曜真的能看得上自己,等加入其中,获得信任之后,再给也不迟。 双方一拍即合,倒是令萧二爷安心了不少。不过,萧二爷此番得意,也持续不了多久。以萧文君有仇必报的个性,他早已写入萧文君的死亡名册之中。 况且以宇文曜谨慎细微的性格,即便萧二爷将身家性命全部交给他,也不可能获得对方的完全信任,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 不久后,在宇文曜的命令之下,拱卫司针对萧二爷的小动作,也已全部收手,仿佛是彻底洗白了一般。 而萧二爷原本的同僚,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会将自己的同伴供述出来,便一直相安无事。 而萧文君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虽是有仇必报之辈,但也从不滥杀无辜。奈何父母失踪之案,事出蹊跷,而其中关键人物,除二叔二婶外,皆不能开口说话,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直到这一日,贺泓风风火火地突然来报:“主子!属下终于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说不定正是此事的突破口!” “说来听听!”萧文君这些日子,一直彻查此事,早已焦头烂额,闻之大喜。 “兰陵王那年失踪之时,副将曾派兵搜寻未果,只得草拟了一份前线通道,向官家说明了情况。”贺泓所经营的文渊坊,果然发挥了作用。 “不过那副将,在回京述职途中突然暴毙,想要找他了解情况,已是绝无可能!”之前线索便断在了这里,让人好不痛快。 “那副将虽已身故,看似暴毙,依属下打听到的看来,这事情另有玄机,副将在出发之前,预见到了自己路上可能遭遇的不测,便将事情交代给了一名下属,如有意外发生,则见机行事。” “这么说来,你打听到了那属下的消息?”萧文君其实对于自己父母的失踪,总抱有着一丝希望。虽然身经百战,但每当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越发接近真相之时,便越是有些不安。 “主子,这名属下,是熟络之人!”贺泓看似稚嫩的脸庞的笑容,像是在邀功一般。 “是谁?”萧文君当然看出了贺泓的心思,直接踹了他一脚。 “江志行!”贺泓开口道。 “江志行?我可不认识这么一号人!”萧文君结合两世的回忆,也拼凑不出一个名叫孙志行的男人。 “这是他当年的名字,副将出事之后,他便改名换姓,随了母姓。”贺泓补充道,不过一个形象已经逐渐浮现在萧文君的脑子里,正是拱卫司的指挥使司。 “是孙正!拱卫司的指挥使司!”贺泓得意洋洋地说完,却发现萧文君一脸的淡然,似乎早已猜透了一切。 “果然!”萧文君点点头,她从王九渊那里,听说过孙正的身世: 正是因为在西北戍边,屡立战功,加上母亲家在朝中有些势力,回到京城后,便在拱卫司谋了份差事,虽算不上一步登天,也算是步步为营,直到最近,才当上了这拱卫司的头面人物。 “看来,主子对此人定是有些了解!”贺泓提醒道:“不过依属下打探到的消息,这孙正倒是和咱萧家有些类似,不参与党羽之争,一心只忠于皇帝。” “天子脚下,眼线众多!一步错,步步错!一旦赌错,即便能获得短暂的辉煌,也终将迎来毁灭!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想赌!”萧文君自言自语道。 “一路走来,别人不知,但属下看得明白,您一直不畏强权,坚持本心,为何面对萧二爷之事,犹豫不决,畏畏缩缩,难道是怕了?”贺泓这几日,看到了萧文君的细微变化,忍不住提醒道。 萧文君内心如同遭到雷劈一半,脑中闪过了王九渊的影子,也不多做解释,长舒一口气后,便恢复了曾经那如同活阎罗一般的样子。 “贺泓,备轿!去一趟孙正的府上!” …… 这几日,孙正因身负重伤,一直卧病在床。他得到皇帝的亲允,由太医院安排了一名太医,专职照顾他的伤情。 但随着他的得势,不少官人同僚纷纷巴结于他,求他办事的更是不在少数,一名品级不高的武官,能受此待遇,实属不易。 但他却是亲眼见证过,萧道园的突然失踪,副将的命殒半途,加之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太差,这些念头便消散了几分。 于是告诫下人,即日起,所有到访,一概不见。众人见孙正,如此不通人情世故,便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便冷清了不少。 一连几日,除了王九渊平日里给他汇报些工作之外,竟一个到访之人都没有,孙正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老爷,兰陵郡主求见!”?管家突然来报。 章节目录 第130章 孙正的决断 “兰陵郡主?萧文君?快快有请!”孙正一个机灵,便从病榻上缓缓的坐了起来,不愧是习武之人,连恢复的速度,较常人都快上不少。 这些天来,萧文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变得越发清晰,仿佛当年的萧道远夫妇一样,强大却不强势,让人心生亲近。 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了,他其实早就想说出来。即便是萧文君不来找他,他也想寻个机会,将当年所知道的一切告诉萧文君。 只不过此事蹊跷,而且牵连甚广,一旦查明属实,所牵扯出的惊天大案,怕是又能轰动一次。 只不过目前的他,还没有这个勇气与魄力来面对真相,就连萧文君怕是也束手无策吧!于是他决定,今日便试一试,这萧文君到底够不够格,面对那些无法跨越过的大河。 “孙指挥使,此番前来,多有打扰,还望见谅!”萧文君略显歉意道。 “像,无论从相貌,还是气势,与你父母简直是神似!”孙正仔细观察萧文君的相貌,打破僵局道。 “多谢夸奖!我这里有文渊坊配制的各类药膏,对于外伤恢复,跌打损伤都有奇效,今日特意取了一些过来,如若好用,明日我再差人送些过来。” 孙正如此说道,但他也明白,如今这文渊坊,早已是京城之内,最大的药妆店,自己的夫人为买一瓶小小的“去疤膏”,足足排了一个半时辰的队,不曾想货已售罄,只能空手而归。 “不碍事的!孙某本就是个粗人,向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听闻郡主快言快语,今日前来,有何指教?”孙正话虽如此,但仍不清楚萧文君此时的立场,便也不敢主动告知。 “那文君就有话直说了!”萧文君波澜不惊地说道:“听闻孙指挥使,多年前,曾在西北戍边?” “哦?”孙正脸色微微变了变,此事在军中算不得什么机密,但从萧文君口中听到,便另有几分深意:“你接着说!” 萧文君见孙正,已然默认了刚才自己的话。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如实告知孙正。萧文君一边说,一边观察孙正表情的细微变化,只见他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对方此时内心的煎熬。 孙正被萧文君的话所感染,思绪飞到了十多年前,那边境的战场之上。那日,领军的萧远道夫妇突然失踪,自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当年的搜救人员之一。 那时,孙正有些查案推理的功底,在萧道远夫妇失踪的、满是打斗痕迹的那片雪原上,虽看不出明显异常,但孙正的第六感告诉他,这里的每一处都透露出诡异。 听完萧文君的描述与分析,孙正对她的印象,再次得到了加深!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来萧文君,有勇有谋,假以时日,成就不会比他父母来的差! 孙正早已差走了房间中的所有人,他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便鬼鬼祟祟地从他夫人嫁妆箱的箱子底,取出了一份被油布纸所包裹的一份文件,郑重的交给了萧文君。 “孙指挥使,这是?”萧文君一眼便看出,这油布纸有些年份,莫不是与当年父母失踪有关?看孙正的样子,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你父母的死,决计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依我所见,定是内部有人通敌,策划了这起意外!”孙正一开口,便彻底将此事的性质完全改变。 大齐与西凉外贼乃是世仇,此人敢与对方通敌,谋害前线指挥官,是何等的狂妄与冷血!若查明属实,萧文君恨不得将他切下来,一片片喂狗! “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想查出,到底有哪些人参与过此事。”萧文君目光坚定,如同狂风骤雨之中,一只孤飞的大雁,令孙正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还有一事!你二婶说除夕夜四人有过争执,此事确实属实,不过理由,应该不是那般简单!”孙正回忆着曾经的一切,开口道: “那一日,正好是我轮值守护将军大帐,四人从头至尾,从未谈论过回乡之事,绝不可能是为此事闹翻,而是在谈论其他人。”孙正解释道。 “其他人?莫不是大皇子?”萧文君眉头紧锁,似乎一切都和她猜想的一样。 “你是如何得知?”孙正满脸惊讶,此时他埋藏在心里数十年,从未告知过任何人,不料萧文君一眼识破。 “这么说吧,我二叔二婶,本就是大皇子手底下的一号走狗!”萧文君目光变得十分锐利,如同当年的王妃一般,无须多言,一个眼神便能让敌方感到胆怯。 孙正足足愣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这几日王九渊一直传来消息,大皇子所牵连的人中,并没有萧二爷的消息,还一度怀疑,当年是否听错了。” “我已知晓,此时定与大皇子脱不开干系,可如今他已受到惩罚,跌入谷底,即便是属实,陛下怕也不会太过重视了!”萧文君一语中的,即便是自己想要追究,怕是也改变不了什么。 “郡主,此文件乃是当年搜寻兰陵王的第一手资料,我私下多方搜集,才得到这些,本就想找个机会交给你们萧家,但萧家日渐式微,怕这东西让萧家无力承受,便擅自压了下来,郡主莫怪!” “现在也不迟!”萧文君坚定道,收入怀中,瞬间霸气外露。孙正大上萧文君数十岁,却感觉对方的心智,哪里个像不足二十的少女,怪不得王九渊被他拿捏得死死地。 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主子,王九渊王同知在外求见!” “请他进来!”早在萧文君退婚之前,孙正早就看出两人的有些不太正常的关系,也不避讳,反正人家小两口,私下交流指不定比自己还要更多呢! “我先回避一下!”萧文君大方答复道。 不料王九渊带着爽朗的笑声,破门而入:“正哥,你给我的名单还真是有用!今天又揪出了几个大皇子的蛀虫!” “我早跟你说过,这名单,是三皇子给的!”孙正一脸无奈,他知道王九渊与宇文曜并不对付,每时每刻,都想着逞口舌之快。 章节目录 第131章 默契使他吃了满嘴狗粮 王九渊进门,便见到了含笑看着自己的萧文君,眼睛瞬间亮得吓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孙正又不是个瞎的,还从未见过王九渊这般,虽然他脸上一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自己却是知道,这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圈,还没有吃饭,肚子便被塞饱了,装模作样的捂着伤口,轻咳几声,心中腹诽,你这回避还不如不回避。 “刚才说到哪里了?刚才说的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萧文君也不觉得尴尬,找回话头。 刚才孙正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谈到名单,她也就坦坦荡荡的问了出来。 “这些日子孙某在家养伤,因着宇文毓谋反一案九渊有功,便将此案全权交给了九渊,孙某也乐得清闲。”谈到正事,孙正便敛了漫不经心,严肃道。 “前几日三皇子突然给了拱卫司一份名单,说是与宇文毓谋逆案牵连,这才让九渊去查了,这一查果然牵扯出不少隐藏在暗处的官员、世家。” 萧文君心中默然,推算日子,应该是自己敲打完萧二夫人后,萧道诚便直接去找宇文曜投诚了,这份名单必定就是投名状了。 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萧文君从未怀疑过萧道诚洞察世事的睿智,和雷厉风行的决心。他冷静地分析利弊,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唯一稳当的靠山,拿出足以令对方心动的投名状。 想到此处,萧文君也不得不为萧道诚鼓掌,虽然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在自己刻意引导之下,不过这份破釜沉舟的果决,还是值得赞叹。 见到萧文君脸上“果然如此”的表情,孙正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份名单?” “孙指挥使太看得起了,我又没有未仆先知的能力。只不过几日前萧家二夫人过来了一趟文渊坊,被我敲打了一番后,败兴而归。在我这里没有讨到好,自然会去其他地方,由此……” “由此推出,这份名单出自于萧道诚?”王九渊立马接口。 虽是疑问句,但他口气笃定。 孙正的眼神不自觉又瞟向两人,要不要这么默契?想到此时正是谈要紧事,便按下乱飞地心思,继续道:“若真是如此,岂不是侧面证明了宇文毓和萧道诚是一伙的?”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将两个案子并在一起,我父母失踪案作为附属,一并呈送给陛下。” “妙啊!”孙正如醍醐灌顶,高兴得忘了形,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得麻烦孙指挥使将刚才的这些证据、名单由来以及宇文曜和萧道诚的往来做成密函,一同造册,上达天听,越快越好。”萧文君趁热打铁。 “届时拱卫司便可以直接去拿人,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审问!”王九渊接着道。 这些天他一直派人在萧道诚府邸门口徘徊又不得进入,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底下的弟兄们手脚都痒痒了。 毕竟这样一件大案要案,若是做得好,虽不能立刻加官进爵,但赏赐定少不了,履历上也有光彩的一笔,是以,人人都想争一份功劳。 闻言,孙正却是冷静了下来,他在拱卫司浸淫多年,什么样的案件没有经手过,萧文君此举不仅仅是要坐实萧道诚的罪证,宇文曜只怕亦会被泼上脏水。 想到此处,看向萧文君的眼神更加复杂,说不心惊都是假的!明明在宇文毓逼宫之时,处于劣势,甚至朝不保夕。 但却能在最后绝地反击,并且胜利后依旧沉稳低调,宠辱不惊,不邀功、不懈怠,紧锣密鼓地布局到了下一盘棋。这份心性,就是男子也难以企及。 她走一步看三步,利用眼下人心惶惶之际,计算到萧家二房有所动作,精准打击,将人逼到了三皇子处,更是料到三皇子得意之下,会有所行动,然后顺其自然地将两方绑在一起。 手段、谋略,令人叹服。 萧家复兴,有希望了! “郡主放心,兰陵王的案子,拱卫司必定尽心尽力!”孙正郑重承诺道。这样的女子,不能成为对手! “如此,便多谢孙指挥使。”萧文君反馈以郑重一礼。 她察觉到对方态度的细小变化,心下了然,看样子孙正在这短短几句对话中,猜到了自己的布局。 事情已经谈完。 “我们不打扰正哥养伤,这便回去了。”王九渊适时开口,两人就此离开。 不过如此精妙的布局,却还是被人打破了,萧文君考虑得再周全,但还是忘记了另一人,她不太熟悉的三哥——萧家二房嫡子萧文华! 萧文华从小便与萧家人不亲近,自他父亲外放做官后,也随同一起到任上,很得萧道诚看重,是由他亲自教养长大,父子感情深厚,非同寻常。 萧道诚自知此行凶险,回京之前与萧文华密谈了一夜,要求其离京都越远越好,尘埃落定后,事成则回京团聚;事败也留给他足够的钱财,去往别的国家,一生富足。 …… 一连几日,拱卫司密使频繁进宫,并不避讳旁人。这些消息一放出,宫外又掀起了风浪,刚安稳些许的朝堂人心又是惶惶。 尤其关注皇帝动向的宇文曜,自然是最早收到了消息,但他没有多的动作,只在观望中。 直到拱卫司将那一份密报呈到皇帝面前。 乾清宫。 皇帝回京后便又病了一场,加之感染了风寒,咳嗽愈发严重了。 看着御案上薄薄几张纸,皇帝的怒气又被勾了出来,眼眸刹那间染上猩红,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如萧文君预计那般,皇帝对萧道远的失踪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这几个儿子结党私营,觊觎皇位,威胁到他屁股底下的椅子。 “砰!”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上好的汝窑瓷器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砸个粉碎。 殿内所有人齐齐下跪、低头,连呼吸都屏住了,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朕还没死!”皇帝撑着桌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个个上赶着,都想做那宇文毓?啊!” “咳咳!” “查!给朕好好查!” 最会揣摩圣心的安公公,此刻也不敢上前侍候,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龙颜。拱卫司、刑部、大理寺的牢房,已经住满了人,他可不想此时再去凑数。 章节目录 第132章 将计就计 乾清宫龙颜大怒之事,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京都各处,宫里宫外又沸腾起来。 偌大的京都,顿时笼罩在一层风雨欲来的压抑和忐忑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下高门贵族又纷纷闭门谢客,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是否太过跳脱,是否和某个皇子走得太近,最重要的是,是否碍了皇帝的眼。 就连一向热衷于八卦的百姓,也是三缄其口,每日街上来往的官兵,兵器与盔甲相碰时冷冰冰的金属摩擦声,沉默肃杀的气氛,便令人退避三舍。 永庆二十一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孙正的办事效率很高,皇帝下令的当日,拱卫司便将萧道诚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堵在了里面。 府内已经是一片慌乱,萧道诚焦急的来回踱步,眼底的不安越来越浓,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拱卫司突然就围了自己的府邸。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二夫人被他晃得眼晕,心中也满是焦急惶恐。 “不慌,将我的佩剑拿来……” 萧道诚话未说完,便听到了整齐矫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他熟悉的兵器摩擦声,是军队进来了! 听着前院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恐惧的哭声,萧道诚夫妇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片冰凉,拱卫司的人进来了,难道是三皇子的那条路失败了? 两人回头望去,拱卫司的人鱼贯而入,在院子里列成整齐的两队,刹那间这方天地便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王九渊一身飞鱼服衬得身姿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冷漠,一步一步朝着萧道诚走近,如从地狱来的玉面修罗,气场强硬冷酷。 看着萧道诚手拿佩剑,王九渊眼中寒芒一扫,沉声道:“萧大人还想拒捕不成?” 话音刚落,两侧的拱卫司立刻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对准萧道诚的方向,动作整齐划一,金铁交鸣之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刀身上泛着的幽幽冷光,瘆得人心底发寒。 萧道诚心直沉到谷底,但面上想扯出一丝笑容,最后却是皮笑肉不笑,“老夫正欲练剑,不知王大人此刻私闯朝廷命官府邸,所为何事?” “若说不出一个理由,老夫就算是告到陛下面前,也要讨回公道。” 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萧道诚不愧是萧家子孙,即使到了现在,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说出来的话亦是条理清晰,正义凛然。 “奉陛下口谕,查宇文毓谋反一案,现怀疑萧大人与此有牵扯。”王九渊却是气笑了,“怎么样,和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便拿出了逮捕令。 见到朱笔御批的文书,萧道诚瞳孔骤缩,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此事已无转圜余地,纵使他想拖时间等着三皇子过来救援,也没有可能了。 他扫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人,计算着自己的武力值,拼个重伤逃出此处并不难,就算是不能东山再起,凭借自己留在兰陵和西凉的部署,落草为寇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心中愧疚,暗自发誓道:夫人,此生是我负了你,为夫定会为你报仇的! 当萧道诚右手欲按在剑柄上时,王九渊似乎预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冷笑道:“萧大人,我劝你考虑清楚。动手前,要不要先见个熟人?” “将人带上来!”王九渊向身后挥手。 两名侍卫押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人进了院子,此人双手被绑,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却被人揍得面目全非,遍体鳞伤。 知子莫若父,萧道诚一见到这男子走路的姿态和身形,便认出来,这是自己唯一的嫡子萧文华。 这一发现,让他如坠冰窟,全身的力气霎时间像是被抽干了,双脚不自觉往后踉跄了两步,握着佩剑的手无力的松开。 心中一片凄凉,天要亡我萧道诚啊! 就算自己能苟活于人世,但倾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没了,活着又有什么价值? 王九渊早从萧文君处得知,萧道诚是一个心志坚毅,冷血果决之辈,若手中没有拿捏他死穴之人,想要拿下他必定要折损不少兄弟,且未必能成。 所以面对送上门来的萧文华,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笑纳了。 “华儿!” 萧二夫人看到夫君的反应,又看向被绑着的男子,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刚才,她已经察觉到夫君已经放弃他了,说不难过是假,但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身陷囹圄,这些情绪又都被抛诸脑后。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萧文华跪在地上,猛地磕头,“连累你们了!” “孩子,说什么傻话,是父母连累了你啊!”萧二夫人飞奔到萧文华面前,抱着满身是伤的儿子嚎啕大哭。 这狼狈不堪如疯婆子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养尊处优贵夫人的矜贵。 天公作美,此情此景,应有一场大雨。 比天更无情的便是人心,王九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上演母慈子孝的一家人,眼角眉梢全是寒意,冷冷吐出两个字:“拿下。” 简单冷漠的两个字,轻轻松松就决定这一家人的命运。 两侧的侍卫立刻围拢上来,没有遇到什么反抗,就将萧道诚一家人全数拿下,押入拱卫司大牢。 跟着他们一起被带走的,是萧道诚的幕僚、心腹,其余人等都暂时囚禁起来,案子未查清之前,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得离开。 王九渊前脚带人离开,后脚端亲王府就收到了消息。 宇文曜满脸阴郁地坐在书房内,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下着瓢泼大雨,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得他的脸更加晦暗不明、阴森可怖。 景炎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知从何时起,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消失,俊美无俦的脸上眉眼竟冷硬了几分,取而代之是阴郁和冷酷。 “主子,您莫太过忧心,属下收到的消息,萧道诚是受到宇文毓的牵连,才进的拱卫司,应该与端亲王府无关。”景炎小心翼翼禀告道。 章节目录 第133章 双喜临门 “闭嘴!”宇文曜不耐烦呵斥道。 身为主子,他自然要比属下想得更远,萧道诚才和自己搭上线,没几天就进了拱卫司,虽然迟早是要进去的,但在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合了些。 一切都是从乾清宫御案上那几张密函开始改变的,可惜他的手还是伸得不够长,不知道密函中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能让父皇雷霆大怒。 回头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景炎,宇文曜心下叹息,自己身边的人忠诚有余,能力不足。权力斗争到如今这个地步,竟然还是这般天真! “你派人盯着拱卫司那边,只要有一丝萧道诚会松口的迹象,便立马想法子打断,万不得已之下,直接灭口!”宇文曜思索片刻,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景炎心中正是忐忑不安,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得主子不快,现在更不敢多问,立马应下。 虽然私心认为殿下有过河才桥的意味,但不敢明言。何况拱卫司不是大理寺,贸然动手了,后边的烂摊子不好收拾。 “备车,本王要进宫一趟!” 景炎看了眼窗外的大雨,黑沉沉的天色,还是忍不住劝道:“殿下,您身子不好,这种天气更容易着风寒,何况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此时去怕是会触霉头,并非明智之举。” “这个时间宫门快下钥匙了,要不过几日……” “休要废话,若是萧道诚那边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通知本王。”宇文曜不耐烦打断道,心中越发看不上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属下。 “正因为父皇这几日心情不佳,做儿子的才更应该去探望,陪着说会话。” 宇文曜如今已经是一品亲王,有了乘马车入二宫门的特权,看着宫门口禁军谄媚的献殷勤,流于形式地检查了下车辆,便立刻放行,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得意。 一个月前,他还只是皇帝最不受宠的儿子,靠着养母杨妃的关系,勉强封了个郡王,每次出入大宫门时,这些禁军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检查的方式如何令人屈辱,便如何进行。 入了二宫门后,他便笑不出来了,彼时天气似要和他作对一般,顿时风雨大作。 等他撑着伞步行至乾清宫时,浑身上下已是湿漉漉,额角被雨水打湿的墨发,粘在脸上,很不舒服。 站在殿门口的安公公,一眼便瞧到了满身狼狈的宇文曜,忙撑着伞快步过来。 “哎哟!如此大的风雨,端亲王怎么选在这时候进宫,雨水寒凉,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是是!还请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宇文曜声音温和,态度谦逊。 纵然他再有傲气,也不会在皇帝最得宠的太监面前表现。 安公公面上有些犹豫,但还是抬步欲走入内殿。恰好此时,又有一个身影急匆匆的冒雨赶来,忙出声拦住了安公公。 看他行来的方向,应是从乾清宫后方的坤宁宫而来。 “安公公留步,老夫有要事需要禀告陛下,劳烦通传!”太医院院判气喘吁吁道。 安公公回身,脸上浮起几分讶异,要知道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时间都是笑脸相迎,何曾有过惊讶的神色。 院判比安公公年长几岁,已是须发皆白,发髻竟还有些散乱,看上去比宇文曜更狼狈几分,到底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让这位从容有度的老者,如此不稳重? “院判大人,何事如此焦急?有话慢慢说。”安公公立刻收敛神色,有着皱纹的脸上挤出一朵笑容。 院判走到廊下才注意到了同样立在一旁的宇文曜,张开的嘴巴又合上,眼底的戒备一闪而过,这件事必须得让陛下最先知道,便在安公公耳边低语道:“事关陛下子嗣……”。 正听着耳边的私语,安公公脸上再度露出震惊的神色,飞快地看了宇文曜一眼,立刻往殿内而去。 这厢沉默安静的宇文曜,端着架子站着,眼睛保持着非礼勿视,余光却是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动静,尤其是两道克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他心中更是好奇。 “陛下,端亲王在殿外求见。”安公公小心翼翼禀告道。 这几日皇帝浮躁得很,身边伺候的人被打杀了好几个,不然外边风雨如此大,他也不愿出去吹冷风,这不是为了避着些嘛。 皇帝眼帘微掀,批改折子的朱笔顿了一下,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他这是来打探消息的?” 这话安公公哪敢回,只恭谨低着头默不作声。 皇帝也没想着他会回答,冷哼一声,“告诉他,朕不想见他!” “是,陛下。”安公公毫不迟疑便立刻应诺,想起还候在殿外的院判,又硬着头皮道:“陛下,院判有要事求见,说是事关皇家子嗣。” 闻言,皇帝眼中精光大盛,院判亲自过来,又是事关子嗣,定然是四妃品阶以上的宫妃有孕。到了他这个年纪,竟然还能有这等喜事,一时间喜不自禁。 “快请进来!” “是!”安公公长呼一口气,脚步轻快的去了。 “老臣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院判颤巍巍的下拜,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行动有些不便。 “免礼,平身。”皇帝快步绕过御案,亲手扶起院判,扭头吩咐道:“给院判换套干爽的衣物过来,白露深重,老人家受不得寒。” 安公公低眉顺眼,心中叹息,亲生儿子在外面吹着寒风,报喜的臣子却是得了周全的照顾,但这都是皇家家事,自己一个下人瞎操什么心。 “陛下,皇后有了身子,看脉象和敬事房记录,约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果真!”皇帝难以置信,自己与皇后大婚多年,中宫却一直未出嫡子,这也是朝堂不稳,夺嫡之争的根本原因之一。 “老臣不敢欺瞒陛下,还有另一则好消息。老臣在给皇后看诊时,贵妃娘娘也在坤宁宫,并一同请了平安脉。” 听到这里,皇帝心情更加激荡,目光炯炯地盯着老院判,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入腹。 院判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紧张得手心冒出了汗,不敢再换气,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贵妃娘娘也有孕了,约一个多月。” “善!大善!”皇帝抚掌大笑,老天果然还是善待天子,自己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便同时送来了俩。 皇帝毫不觉得自己高兴早了,认定了皇后肚子里的必定是嫡子! 忽地院判就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章节目录 第134章 自作聪明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僵,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得、下不来,心却是沉到了谷底,莫非自己年纪大了,孩子没有办法保住? 院判抬眼看到皇帝的神色,就猜到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请陛下治老臣疏忽之罪,皇后有孕快三个月了,老臣才发现。” 其实这也怪不得院判,皇后年过四十,已算得上是高龄产妇,月信本就不太准时,加之陛下清理完体内余毒不久,身子调养得才有起色,任谁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当他摸出皇后滑脉时,心底的震惊不比皇帝现在的少,再摸出王贵妃的滑脉时,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几十年的行医算是白瞎了。 后宫固宠无非容貌和子嗣,青春易逝、红颜易老,一代新人换旧人,有了孩子才是最稳妥的! 皇后和贵妃没少往太医院塞银子,太医们也是不敢懈怠,能用的法子都试了,奈何都是徒劳。这突然有孕,整个太医院怕是会炸锅。 “这算不得什么大事,院判无须自责。”皇帝堵住喉间的这口气总算出来了,“皇后、贵妃此番有孕,可有何需要注意的?” “回陛下,饮食、坐卧行走,衣服首饰需要注意的,老臣已经和皇后和贵妃娘娘细细说过了,没有其他需要交代的。且每隔七日,老臣会去皇后和王贵妃处请平安脉。” 依着他多年的经验,发现了两人脉象有着细微之处的相似,应是某种调理身体或者促怀孕的药物,平常诊脉时不显,一旦怀孕才会显出微末。 若不是因为他同时给皇后和贵妃诊脉,单一人有孕他也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且他莫名生出一种错觉,皇后和王贵妃怀孕和萧文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确切的说,是与他的好徒儿、云翊澜有关。 “女子需要注意的朕不多问,朕还需要注意些什么?”皇帝沉吟片刻,继续道:“七日时间还是太长,你每三日去请一次脉,仔细照顾着朕的皇子。” 大齐历来重视嫡子,尤其是皇帝多年来没有嫡子出生,如此紧张也算情有可原。 院判老脸一红,眼神不自觉飘忽,呐呐道:“皇后、贵妃体质特殊,孕期……不、不能……” 院判实在是说不出口,饶是他活了这把年纪,也没办法轻易说出那几个字。 皇帝看他一脸为难暧昧的神色,也是秒懂了。 “朕知道了,此事先不要声张。你且下去吧,皇后和贵妃的身子就劳你费心了。” 院判回到府邸不久,宫中的赏赐也如流水一般进来。 乾清宫内,皇帝被这接连两个好消息砸得有些头昏脑涨,幸福来得太突然,激动得在御书房来回踱步,却不知该作何反应,猛地才想起,一拍脑袋。 “摆驾,去坤宁宫!” 皇帝出了殿门,才看到满身湿漉漉,脸冻得苍白,倔强立在门口的宇文曜。 收起脸上的喜意,好心情瞬间消散了大半,神色漠然道:“兰陵萧家萧道诚,此人你可熟悉?” 原本他不想理这个儿子,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敲打一二。眼下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朝堂纷争不断,得要一个手段、能力不俗的皇子镇压,为将来的皇帝登基铺路。 而且这个皇子还不能有野心,以免不好掌控,需要时不时敲打一下。 闻言,宇文曜心中大骇,父皇这是认定自己与萧道诚有勾连,进而怀疑到自己和宇文毓的身上? 最开始自己确实表现出,在大皇子与五皇子之间游移,让双方都舍下利益拉拢自己,目的便是暗暗积攒力量,此刻却是成了被人怀疑的把柄。 “父皇,儿臣曾与兰陵郡主有过婚约,是以对萧家二爷有些熟悉,旁的就没有了。”宇文曜面上镇定,含糊道。 皇帝深深地看着宇文曜,身上的威压“为何朕听说,最近萧道诚去了你的端亲王府……”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父皇的法眼!”宇文曜惊异更甚,父皇比自己猜想的知道更深,转念一想,拱卫司手眼通天,皇城里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的监控之下。 偷偷抬眼,见皇帝对自己的话没有多余反应,哪怕一丝愤怒也无,只得继续道。 “本月初六,萧道诚确实来找过儿臣,给了儿臣一本名册,儿臣知是与宇文毓结党营私的案子有关。”宇文曜察觉皇帝眉头微微皱起,便住了口。 “继续说。”皇帝缓缓吐出两个字。 “是!儿臣不敢藏私,但又念及父皇近日龙体欠安,不敢为宇文毓的事情再令父皇烦忧,父皇将此事交于儿臣,儿臣殚精竭虑不敢懈怠,将此名单转手交给了拱卫司。” 宇文曜知道无法再含糊下去,更加字斟酌句的说道。表明此案子本就交予了自己负责,这等小事没有上报也是合理合规。 “朕身体有些不好,但脑子还没有坏掉!什么事该上报,什么事不该说,你可明白?”皇帝身上的威压蓦地释放,顷刻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宇文曜被这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脑中闪过一丝清明,父皇这是在敲打自己。 想到此,他心中更是不忿,宇文毓谋逆案虽交到了自己手里,但并没有给自己相应的权力,拱卫司根本不听自己的号令,尤其是那王九渊,主意大得很! 此时此刻,老皇帝对自己还是这般不信任,脸色愈发阴沉:全都是因为萧文君误打误撞,解了皇帝体内的慢性毒之苦,毁了自己的布局。要不这天下早就乱套了。 相比从前,自己掌握了不少实权,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不知为何,据太医院院判所言,父皇的身体没有被毒药拖垮,反而日益精进,隐约间已有重返巅峰的趋势。以这个势头,再活个十几年也不在话下。 宇文曜只得如实说来,不敢再遮掩半句。 “你先回去吧,朕还有要事。”说完,不等宇文曜回话,转身离去。 宇文曜站在雨中,恭敬目送皇帝离开,在皇帝的御撵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突然飘来一句话:“朕最不喜自作聪明的臣子!” 此刻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宇文曜满脸是水,不知是雨水还是与皇帝刚才交锋时,冒出的冷汗。 “萧道诚,留不得了!” 章节目录 第135章 高下立判 拱卫司作为皇帝直属的特务机关,衙门属当然是层层设防,危险重重,外人轻易进去不得。 自大齐设置拱卫司属,还未有人强闯成功的先例。 但今日被人破例了! 像是在等着萧道诚一般,一行人才进入地牢挂上锁,还未开始审问,门口便传来阵阵喧哗之声。 “我不管你是哪家的高门贵女,这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站在门口的守卫尽忠职守,一步也未相让。 虽然他是才调职过来,从最小的守卫做起。但拱卫司的赫赫凶名谁能不知,宽阔繁华的大道,周围干干净净,店铺商贩都退避三舍。 这是一个连京都权贵绕道走的地方,眼前娇滴滴的小娘子胆儿真肥,看她拎着个酒壶,怕不是走错地方了吧? 萧文君挑眉,“我找人!” “哈哈哈!”小守卫也是个愣头青,听到这话竟直接笑出了声,指着大门口的匾额道:“姑娘,你来这地方找人?” “怎么,来不得?” “来得,怕是进来了,就去不得了!”愣头青自认为怜香惜玉,只用言语威吓,吓退来人。 萧文君却是毫不领情,伸手一扫便将愣头青推到了一旁,“让开,本郡主有急事!” “嘿!”愣头青心道:我还未动手,你就敢先推搡,这还了得,当我拱卫司好欺负? 前不久拱卫司护驾立下汗马功劳,近七百名同僚死伤殆尽,自己才补了这空缺,定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刷的一声,愣头青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厉声呵斥:“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便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门外飞去。 另一名守卫出恭归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手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刀身只拔出一半,竟被人丢了出去,如叠罗汉一般压在了愣头青的身上。?? 萧文君就这般闯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身后变了调的嚎叫声传来:“敌袭!敌袭!有人擅闯拱卫司!” 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声音了! 一嗓子犹如洪水开了闸,冷清的拱卫司衙门顿时兵荒马乱,拔刀声、脚步声嘈杂响起,甚至还有兴奋喊叫声。 “人在哪里?兄弟们抄家伙,让这些胆大包天的狂徒,尝尝我拱卫司的厉害!” “禀告刘千户,是一名姑娘,正往地牢方向而来!” 于是,刘千户带着一群属下浩浩荡荡去抓人,心中却是暗自腹诽:新来的新兵蛋子也太不经事,区区一名女子竟然能闯进拱卫司府衙,真是家门口丢人,丢到家了! 回头还是得和孙指挥使说道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收入麾下,什么功劳都可以被分一杯羹。 但当他见到站在岔道口沉思,逆光而立的少女时,心底的想法立刻被掐断了,更是忽略了她脚边,横七竖八趴在地上喊哎哟的同僚。 一把抓住身边传信之人,迟疑问道:“敌袭的那名女子,就是眼前之人?” 小兵忙点头如捣蒜,可不就是她吗?看着弱不禁风的,手劲大得很,揍起人来毫不含糊,现在身上还疼得厉害。 刘千户脸皮抽动,不知道该扯出什么表情合适,双手搓了搓覆在脸上,努力拉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却是变了形! “兰陵郡主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这谄媚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刘百户?”萧文君试探问道。 “正是在下。”刘千户眼底闪过惊喜,脸上堆满笑意。多亏了萧文君,他才能从百户一跃到千户,在百户这个位置,他可是卡了很久了。 刘千户正是被孙正挑出来跟随萧文君的那一百名死士,他亲眼目睹了萧文君杀伐果断,算无遗策。 能被她记住,他很是荣幸。 “地牢在哪里?我要找一个人!”萧文君总算见到了熟人,不客气的开口问道。 “郡主,不是属下不帮您,只是这不合规矩。”刘千户被萧文君的语气唬住,自动代入到那日作为属下的情景。 “刚才入地牢的人,曾经刺杀过我,作为证人,怎么就不合规矩了?”萧文君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双手抱胸,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这……”刘千户头大如斗,很是为难。 “郡主是本官邀请过来作证的,诸位都散了吧。”王九渊从外边进来,清朗的声音令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他将萧道诚一家带到拱卫司后,便亲自去找萧文君,没想到却是错过了。 刘千户暗自缓了口气,他刚才已经顶不住差点便要松口了。正准备开口,却被王九渊给堵了回来。 “刘千户,你自己看着办,我跟着郡主,不碍事的!”说罢,便快步消失在大门口,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刘千户。 思索再三,刘千户还是觉得,此事还是得向上禀报才行,不然怪罪下来,自己可担待不起。想到就做,刘千户快步出了拱卫司衙门,往孙正府邸而去。 …… 这厢皇帝正在坤宁宫与皇后说着话,王贵妃作陪。 院判走后,派来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章太医往坤宁宫驻守,这几日由他来培训皇后宫中伺候的宫人,如何照顾孕妇。 皇帝对院判的周全十分满意,承他的情,有心让章太医在自己面前露脸。 “皇后胎象如何、稳不稳,这胎是不是皇子?” “回陛下,微臣……”章太医吞吞吐吐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本就难得面圣,对天子先天就怀着一份恐惧,又面对皇帝连珠炮似的提问,章太医慌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况且这才怀孕不到三个月,任谁也摸不准脉象啊! “哼!”皇帝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不悦,但他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只是心情太过急切,不自觉像回到了年轻时毛躁的性子。 老房子着火,烧的只会更旺! 安公公突然快步从外边进来,低声禀告道:“陛下,拱卫司来了消息,兰陵郡主强闯地牢。” “噢?是因为萧道诚的缘故?”皇帝福至心灵,立马猜到了萧文君的目的。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安公公见皇帝没有发怒的迹象,顺着话头无形中又拍了一记马屁。 “哼!这萧文君简直无法无天,连朕的拱卫司都敢硬闯!”皇帝突然冷下脸来。 最会察言观色的皇后,见皇帝眼底未有怒气,只是故意拉着脸,便是笑道:“陛下息怒,我女儿是什么性子,您难道不清楚?可别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闻言,皇帝一愣,这才想起来,萧文君已经认了皇后作义母,那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便要唤萧文君一声姐姐。 皇帝脑子转得极快,若是这样,自己的嫡子出生就有了萧文君这样霸气护短的姐姐,人生路应该会更加顺遂罢。 “是是!皇后都替她求情了,便作罢。朕也相信她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行事看似冲撞,却从未做错过任何一件事,冤枉过一个好人。” “告诉孙正,虽兰陵郡主折腾,不要惹出什么祸端就行。”皇帝不在意的摆摆手,此事就此揭过。 皇帝未说出口的便是,同样是因为萧道诚,萧文君有勇气直闯拱卫司,而宇文曜却只敢到自己面前探口风,畏畏缩缩、左顾右盼,还不如女子做事干脆利落。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他还是更欣赏萧文君的做派。 章节目录 第136章 清理门户1 拱卫司、地牢。 刘千户私底下的动作,萧文君和王九渊两人心知肚明,却未加阻拦,他们自信没人能影响到自己的行动。 手脚皆被镣铐禁锢的萧道诚,听到牢门铁链滑动的声响,很是淡定的没有转过身去,他刚才已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猜到可能与自己有关。 脚步声越来越近,清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 “二叔,几月不见,别来无恙。” 萧道诚脸上闪过错愕,他猜到有人会来找自己,脑海中所有名单都过了一遍,却没想到会是她。 不过,他宦海沉浮多年,很快便想通了前后所有的关节,萧文君好大的能量,竟然能让拱卫司听候差遣,确切来说,应该是让拱卫司的高层替她办事。 更是能将皇帝一并算计了进去,成为捉拿自己关键的一环。 “可我并不愿见到你!”萧道诚想到身后的女子算计自己,将萧家二房一锅端到拱卫司,心中不免愤怒、憋屈,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亲侄女。 “事到如今,我竟不知二叔是意气用事之人。”萧文君对他冷淡的态度不置可否,将手中的酒坛往地上一放,回头吩咐道:“拿两个碗过来。” 闻言,萧道诚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态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环视一周,附近几个牢房皆空空如也,身着飞鱼服的侍卫退到了走道口,看来是清场了。 “我收到消息,宇文曜进宫面圣了,无非两个结果,保下你、或者将你灭口。”萧文君顿了顿,将碗摆好,继续道:“二叔,您觉得是哪一种?” 萧道诚的心直往下坠,以他对宇文曜的了解,定然是第二种结果,天家都是些无情之人,无用的弃子只会被抛弃,但凡有一点威胁到自己的苗头,定会想方设法的扼杀。 他又看向走道口往这边张望的侍卫,微微蹙眉,或许在宇文曜进宫前,就下了灭口的命令。 “你最好验下毒。”萧道诚盯着刚拿过来的酒碗。 “还是二叔谨慎,是我大意了。”萧文君微怔,旋即洒然笑道。 见他刚才的动作神色,萧文君便知道了他的意思,自己都能硬闯拱卫司,难保没有宇文曜的人安插在此,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一验不要紧,还真查出了东西。萧文君自从得到了云翊澜的百宝箱后,各种验毒手段层出不穷。她如开了挂一般,只在宫宴上中了宇文曜的连环计,再未被人毒害过。 好险!差点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 萧道诚也被她这一会儿掏出个瓶瓶罐罐,弄得眼花缭乱。 见状,王九渊却是又惊又怕,心爱的女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那后果想都不敢想! 他立刻沉下脸来,对萧文君耳语几句后,转身走了出去,胆敢暗害自己女人者,死! 地牢外,又是另外一番的血雨腥风。 王九渊做事本就雷厉风行,盛怒之下办事效率更高,很快就查清了此事,揪出下毒之人,顺藤摸瓜,牵扯出一溜人。 宇文曜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隐藏在拱卫司的暗桩被连根拔起。 要说还是景炎的锅,他在萧文君手底下吃过太多亏,心生怨恨,又管不住嘴,拱卫司里的暗线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听多了他的抱怨,自然对萧文君也没有什么好感。 宇文曜下达的命令是灭杀萧道诚,这个兄弟见到萧文君便心生歹计,想一并将两人解决了,还真是自作聪明。自以为端亲王侧妃的奇毒能确保万无一失,却不知云翊澜就是它们的克星。 地牢的气氛更加凝重。 沉默许久后,萧道诚先打破沉寂,自己这边都出事了,下一个便是轮到儿子,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虽然最终免不了一死,但身为父母,总习惯性地想要护住骨肉。 “你是如何让皇帝同意,将我押入拱卫司的?” “我若是说,是二叔自己作的,不知您会作何感想。”萧文君忽然沉下脸,语气冰寒继续道:“我父母失踪之事,就是二叔你做的吧?” “任何事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完美犯罪是不可能存在的。我拿到了你伤害我父母的证据,将你和宇文曜来往之事呈报给陛下,陛下最痛恨皇子与臣子走得太近。” “所以说,你是故意漏出口风给你二婶,让她带话给我,将我一家往宇文曜阵营逼?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投靠宇文曜?”萧道诚目光灼灼,紧盯着她不放。 “凭我足够了解二叔啊!”萧文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对他的逼视无半分动容。 “就算如此,我与你二婶是罪有应得,但你哥哥萧文华却是无辜的,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将他也牵扯进来?他远在越州,你又是如何找到他的?”萧道诚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萧文华无辜?就在前日晚上,他买凶杀人,将我的郡主府搞得鸡飞狗跳!”萧文君冷着张脸,没好气道。 “他在你们回京不久后,也偷偷溜进了京都,一直潜在暗处,若不是他主动挑事,我也懒得揍他。” 萧文华是萧道诚亲自教养的继承人,怎么会连刺杀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找了一群刀都拿不稳的混混,就敢上郡主府叫嚣,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要是真动了郡主府的人,现在就不是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么简单了,身上至少得缺几个零件。 闻言,萧道诚脸色骤变,心中更是恨铁不成钢,真是个蠢货,不仅搭上了自己,还连累父母,竟没有继承自己半分优点! “你待如何处置他?”萧道诚泄了气,精气神像瞬间被抽走了大半。 “这要看二叔你的意思了。”萧文君没有漏掉他神态的转变,此刻正是谈条件的好时机。 “你这斩草除根的性子,倒是随了我。”萧道诚摇头,无奈叹息道。 他脸上浮现出悲凉,眼神变得飘忽,似乎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萧文君,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章节目录 第137章 清理门户2 “那就要看二叔的筹码够不够了。”萧文君摆好重新拿过来的酒碗,验了毒,无事。接着道:“这是京都的三日醉,二叔此次回京,还没有喝过吧?” 萧道诚脸皮抽了抽,没忍住嘲讽道:“这就给我摆上送行酒了?”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手还是不客气伸向酒碗,一口干了。这毫不迟疑的样子,恰好说明了他对萧文君的笃信。还真是可笑,曾经斗的你死我活的两人,此刻竟莫名建立起了信任。 萧文君举在半空的手僵了僵,也不扭捏一口干了。 一碗酒下肚,萧道诚喟叹道:“多年没有喝到这等好酒了,还真是怀念啊!” “是怀念当年的人和事吧?”萧文君的语气中,竟有些落寞。 萧道诚斜睨了她一眼,腹诽道:身陷囹圄的是自己,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的亦是自己,小小女娃不过在世间走了十几载,哪里来如此浓重的悲春伤秋? 两人各自有着心事,也同样存着算计对方的心思。 气氛有些低落,真有送别仪式那味儿。 萧道诚自斟自饮了几碗后,脸色有些陀红,眼睛却越来越亮。他自诩能力卓绝,近日连贯的打击下来,只消沉了片刻,又重整旗鼓。 或许这就是世家的底蕴,再没落也有极个别才华出众的子孙。若走正道还有一丝复苏的希望,走了邪魔歪道,只怕会败落得更迅速。 “你父母的死,是我做的!”萧道诚闭了闭眼,脸上闪过挣扎之色,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轻飘飘的一句话,为这件悬了多年的事,下了结论。也掐断了萧文君所有的幻想,以及最后的一点亲情。 虽她对父母是否还活着,没有抱多少希望,但听到这个最终结果时,如一把尖锥狠狠扎入心口,反复摩擦,这疼痛,坚韧如她,也不得不捂住胸口弓起身子,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 萧道诚故意不去看她,也似害怕自己会后悔,掩饰内心的慌乱,弑兄杀嫂:亦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山,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最脆弱的时候,心中另一个声音都在质问自己,是否后悔? 不等萧文君开口,继续道:“你猜的没错,这件事是我和宇文毓的母族做的。” “我若是将所有的证据给你,你为兄嫂报仇之路会更加顺畅,这个筹码够不够?” “宇文毓已经进去了,他身后的母族及世家也被打压得七七八八,您这个筹码怕是不够。”萧文君冷笑道,“边疆主帅失踪,如此重大的谋划,单凭宇文毓的母族,肯定是做不到的。” “若没有军中之人的里应外合,京都的人手伸得再长,也休想杀害骁勇善战的兰陵王。” 她此刻已经缓了过来,现在的对手既是自己的亲叔叔,也是官场的老油条,但凡她有一丝软弱,都会被对方抓住,咬死不放。 “呵!”萧道诚脸色沉了几分。 自知瞒不过她,刚才他故意将最沉重的话最先抛出,就是为了扰乱她的心智,为接下来的谈判争取更多的利益。萧文君只在几个呼吸间便收敛好心绪,倒确实让他意外、佩服。 “再加上军中隐藏的暗线,够不够份量?” “二叔这是买菜呢?如此会讨价还价!”萧文君不耐烦道,“现在是您有求于我,主动提出的交易,这般磨磨蹭蹭。没有诚意的生意本郡主不屑做。” “你和西凉是什么关系,兰陵的部署我也要接手:你养的私兵、私器库。以上加起来,才值得本郡主考虑与二叔的交易。” “你……狮子大开口!”萧道诚咬牙切齿,当初就应该将她扼杀在落凤山,就没有后来这许多事情,老天这是对自己当初轻敌的惩罚。 虽然心中愤恨,但萧文君的话却是事实,纵横官场多年,兰陵的地方行政长官都得称呼他一声萧二爷,从未像现在这般被动过,没想到今日竟被一个女娃牵着鼻子走。 “那老夫的条件是,除我之外,你须得救下萧家二房所有人的性命!” “不可能,二叔以为我是谁,能手眼通天不成?”萧文君讥诮道,“最多留下萧文华这一丝血脉,旁的不要多想。” “谋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萧家二房都不无辜!”萧文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快刀斩乱麻。 得到这个结果,萧道诚已经满足了。 于是便将当年萧文君父母去世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道出,也将自己苦心在兰陵经营多年的部署和盘托出。 期间萧文君再未发一言,只静静看着萧道诚边说,边一碗碗将酒水往嘴里倒。 交易谈妥,酒坛剩半。 “二叔,以宇文毓的才能,永远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虽得陛下盛宠,大婚后依旧留在京都,但亦是皇帝权衡朝堂的砝码。”萧文君目光怜悯。 “您、选错人了!” 萧道诚暗自心惊,朝中局势,自己竟没有一个女子看得透彻,他不死心的问道:“那三皇子宇文曜呢?” 萧文君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的扯出古怪又讥讽的弧度,“宇文曜倒是有可能,但因为有我,他也会注定失败!” 这丫头好大的口气! 但莫名觉得,她定会说到做到! 萧道诚被这一眼,看得整个人感觉冷飕飕地。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是自己错了吗? 多年执念,如一道重重地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嘲弄着提醒他,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一件事失败了,尚从打击中寻找经营;梦想错了,那便是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萧道诚的精神似乎瞬间颓败了下去,现在宛如迟暮老人,满头黑发肉眼可见的变得灰白,保养得宜的脸上生长出深深沟壑。 萧文君叹了口气,接着道:“祖母临走时,和我说过您和父王的事情。” “父王和祖母提议,以后要您接替萧家家主之位,他说他长年在边关打仗,只会打打杀杀,顾及不到家里,您才华横溢,在政事上又颇有天赋,比他更适合做萧家家主。” “从小父母要我多学学二叔,都说二叔是萧家最聪明之人,定能带领萧家更上一层楼。” 闻言,萧道诚的表情从震惊、不可置信转为自嘲,最终化为凄然、悲怆。 多年来他被怨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以为大哥抢走了萧家所有的注目,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只因为是嫡次子,就不能继承家主之位,他不服气! 他并不知道这些密辛,早知道,何必去反呢?这么多年,为了追逐权力,抛弃亲情,搭上了哥嫂的性命,最终还是轮到了自己。 如今想来,得不偿失。 “我身为萧家家主,现将萧家二房从族谱上除名,死后不得入萧家祖坟!”萧文君淡淡说道,她对他,心中肯定是恨的、怨的。 “如不如此,会累及萧家其余旁支,二叔,这点你应该能懂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萧道诚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日萧文君带给他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压弯了他的脊背,动摇了他的坚持。 话已说完,酒坛见底。 萧文君飘然离去。 身后,留下一名老者枯坐到天明。第二日狱卒巡查时,发现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章节目录 第138章 陪你守岁 立朝建国以来,也有过皇子谋逆的先例,这类案子都是牵扯甚广,与之结党私营的朝臣,背后的世家……若是把所有牵扯其中的人都查出来,刑场上的刀都怕要砍到卷刃。 但念及皇后和王贵妃都怀了身孕,夷戮太多,怕是会冲撞了胎儿。皇帝下旨大赦,除主谋核心人员外,受牵连的不甚重要的人员,死刑宽恩成了刺配流放。 大齐京都最繁华的地安门外大街,行人寥寥无几,午门的那一场杀戮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又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空气中的血腥味终究是淡了些。 慌乱的还是人心。 就这般,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时,萧文君迎来了在京都的第一个年关。 因着永庆二十一年是个多事之秋,宇文毓谋反案的余威还未消散,京都所有的高门大户,空了一小半,这个年关都过得都是小心翼翼,冷冷清清。 与之不同的,便是端亲王府,宇文曜已是大齐唯一的亲王,年节来往的入幕之宾不计其数,通宵达旦、歌舞升平形容都不为过。 自从斗败了大皇子,压下去了五皇子,宇文曜自负地认为,自己的手段在大齐无出其右。现在几乎没有了政治敌手,顺风顺水,人也开始飘飘然,不思进取。 看来萧道诚的死,并未给他敲响警钟。 人都是安于享乐,谨小慎微如宇文曜也逃脱不了这个定律,这些天来,虽不至于如纨绔一般整日无所事事,但之前的励精图治便是松懈了。 私心想着只等老皇帝驾崩,自己接任帝位便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至于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对他可构不成危险,大齐后宫中流产意外还少吗? 就算能平安出生,能活到成年亦非易事,何况还有十几年呢。 得意忘形之余,却是忘记了一直处处与他作对的萧文君。 想来也对,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为何萧文君对他有如此深的敌意,只能归结于她不喜欢自己,而又被迫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如今她退婚成功,双方皆得偿所愿,他也不予追究过去。毕竟宇文毓逼宫失败,她也算无形中帮了自己一把。 五皇子与三皇子的处境,如今算是互相转换了。五皇子宇文臻自封印休沐起,便再未出过府门,就连经常出入王府的王阁老,年节都未过来拜访。 小心谨慎,可见一斑。 京都、郡主府。 萧文君收到了二哥从边关的回信及特产,信中说到找到了那两名背信弃义的小人,对当年谋害父王母妃之事供认不讳,已经找了个由头将两人就地正法。 大哥也有回信及兰陵特产,萧文清的回信则复杂得多,先是按照萧文君密函所指,找到了萧道诚在兰陵和西凉的部署,将他与西凉走私的生意斩断了,接手了那些私兵与兵器。 密函是暗影阁亲自送到萧文清的手中,同时贺泓也派了一批手下协助萧文清处理这些事情,是以各项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也未留下痕迹和把柄。 岁终的最后一天,春夏和秋冬看到兰陵捎过来的腊羊牛肉以及黄金柿饼,都开心地在灶房忙了一整日。 贺泓和宋钰对这些都不太懂,好在宋钰写的一手好字,便写了春联两人一起贴上。 “快别忙活了,先摆饭用膳吧!”萧文君今日穿得依然素净,只在发间插了一只红梅玉簪,点了红唇,这才看上去有一点喜色。 几个人随萧文君一同坐下,桌上的吃食却都是些素的,腊肉皆挂在了灶房的梁上。因着老太君过世,一年孝期还未过,老太君疼惜子孙,并不要求他们守孝。 萧文君这段时间却是只做到未尝荤腥,酒倒是喝了不少。 “郡主,今日守岁,你有什么愿望许?”春夏一脸期待得望着萧文君。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京都过年,更要热热闹闹,即使在客乡,自己也过得很好。 闻言,秋冬也转过脸去看向自家郡主,“要不现在就许几个?” “如此贪心,能成一个已是非常难得。”萧文君笑骂道。 虽是这般说着,萧文君还是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放在胸口。 正在此时,熟悉的翻墙声传来…… 愿望还没有许下,这就应验了? 抬眼望去,回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朦朦胧胧的灯光下,一袭红衣男子,衣袍翻飞,如从天阶上走来,从容优雅,步入凡尘。 风华绝代的面容,含着浅浅的笑意,深邃的眸子,盛满浓浓的情意,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他的墨发、肩头、衣袍上,更添了几分意境。 好一幅雪夜美人图! 两个小丫鬟被这景致晃了神,瞪着眼呆呆瞧着,小嘴微张,口水不自觉流了一地。宋钰瞧了一眼便转头看向贺泓,眼底有着自己也未察觉到柔情。 “怎么今日过来了,没有陪着你父亲守岁?”萧文君含笑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衬着这红色的烛火,姿容更柔媚了几分。 “年年都陪着他,今年我只想陪着你。” 王九渊伸出手,萧文君亦伸出手,两手交握,相视一笑。 春夏和秋冬十分有眼力见儿,不愿破坏这对璧人温情脉脉的时刻,轻手轻脚的正欲退去,另外两人却没有这份自觉。 “还未用膳,你们想饿着肚子守岁?”萧文君对这两个过于懂事的丫鬟说道。 两人讪讪,重新调整了位置后,坐了回来。 “来了就和我们一同用饭吧。” 萧文君今日是真的高兴,贪杯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顿饭下来,春夏和秋冬早已不知去向。 贺泓和宋钰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们都是不太合群之人。 最终还是剩下了萧文君二人,将矮几搬到正堂门口,温了酒,两人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岁月静好。 就在萧文君昏昏欲睡之际,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一个激灵醒了神,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被王九渊握住的手,便听到头顶清朗的声音。 “别动,这是我送你的年节礼物,我准备了许久……” 这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委屈。他早就想送她一份礼物,她没有退婚,他便一直按捺着。他本是放荡不羁的性子,因为她,怕她被世人诟病,却在这件事上规矩起来。 “可戴着这手镯,不方便打架啊!”萧文君低头看向手腕,一支通体透明的玉手镯,在雪色下折射出淡淡光华,便知它的珍贵。 “以后你指哪、我打哪,不需要你动手。”王九渊哄道。送礼赠佳人,还得求着哄着,真是头一遭,殊不知以后这种奇葩的事情多了去。 “可我更喜欢自己亲手揍……”萧文君抬头,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眸子,未尽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唔……” 王九渊得意扬眉,只觉面前的少女秀色可餐,低头封住了她的红唇。 章节目录 第139章 无风起浪 年关过得风平浪静。 就这样冷冷清清的,迎来了永庆二十二年。 大齐过完正月十五,才算是过完新年,正月十六便是府衙开印,正式上朝的日子。 因着在除夕之时,众人都过得无比小心,连着十几天来宫里又未再出什么旨意,反倒是因为皇后和王贵妃有孕,皇帝这段时间过得十分舒心。 压抑了许久的京都,终于在上元节这日,开启了最后的狂欢。 依着惯例,这一日没有宵禁。最大的戏班子会在太液池边广场上搭戏台子,唱上一整夜,沿街还有花灯、猜灯谜、舞龙舞狮、小型杂耍表演。 入夜后的烟花,绚烂多彩,而又转瞬即逝,满足了少女所有美好的幻想及无痛吟诵的伤春悲秋,这才是上元节的重头戏。 最重要的是,上元节这一天,又称为集体相亲日,有那些意思的男男女女会相约出来游玩,没有意中人的少女也可以出门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觅到如意郎君。 若说她们平常只有七分颜色,到了今日,盛装打扮之下硬生生抬到了九分。 与此同时,抱着这般想法的公子哥们趋之若鹜。就好比某种必须分男女客人的铺子,突然开辟一间男女混合区域,基本进去的是男子无疑了。 萧文君和王九渊便是前者,她本不爱凑这种热闹,但抵不住他的再三撩拨,便相携一同夜游太液池。 无巧不成书,憋了几个月的五皇子,也在这一日出游了,不过依旧低调,没有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骑马,只带了几名随从,出来散散心。 京都戏园子生意做得最大的,便是宇文曜的去年新入门到侧妃,卢婧怡的娘家。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因此卢婧怡在这一日,亲自过来为自家戏园子撑场面,同时又邀请了宇文曜。 端亲王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了,本不想做这等掉身价之事,但顾及成亲后她娘家确实在财力上提供了不少帮助,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约好戌时再过来相聚。 几方就这么不期而遇。 王九渊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萧文君,替她挡开汹涌而过的人流。一看便知两人关系,但依旧拦不住一众少女频频抛来的媚眼,他顶着那张美如冠玉的脸,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萧文君突然玩心大起,滋长出了莫名其妙的虚荣心,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轻佻道:“生得如此花容月貌,真应该金屋藏娇,只供本姑娘一人欣赏。” 无数道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齐齐凝滞,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公子生得足够令人神魂颠倒,但看面相绝不是那种供人玩乐之人,且他这通身矜贵气质,一袭红袍衬得身姿挺拔,定然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的贵公子。 这女子仗着受宠,竟然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男子即使再宠妻妾,也不会容许她们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语。 但王九渊一开口,太液池的芳心碎了一地。 “姑娘说话可要算话,什么时候接我入府?我可是日日都盼着呢。”王九渊眸光潋滟,嘴角含笑,还真是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说话间找了个看戏和看烟花绝佳的位置。 这下把萧文君整不会了,从前调戏过他多次都得逞了,自己比起王九渊来,她更像个纨绔。他何时开了窍?可能是被她拒绝的次数多了罢! 她横了他一眼,却无多少杀伤力,反倒更像是暗送秋波。不再说话,假装转过头去看台上的戏剧。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卢婧怡的眼底,她气得指甲都快掐断了。嫁入端亲王府以来,她感觉时刻都被萧文君压了一头,就好似丈夫死了原配,自己是续弦的,一辈子都得给原配磕头。 可恨的是这“原配”还在阳间蹦跶得欢实!在她眼皮子底下与野男人打情骂俏! 世人都怕萧文君,自己可不怕! 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技,便是她的底气。 卢婧怡的身世有点凄惨,因为大齐双生子不详,她自出生起,便是被家族放弃的一方,对外人称是养在南边的旁系家族,实际上是将她往南疆一丢,再也未管过她的死活。 她竟从南疆杀出了一条血路,用自己所学的毒技,将收养自己的一家人残忍杀害,逃回了京都,卢家嫡系见到她,本不欲接受,想再次将她绑回南疆。 但她一出手便震慑了全场,正堂里抬出来好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事儿才作罢。后来就是她搭上了宇文曜这条线,两人各取所需,钱权交易,她却是动了真心。 回想到这里,卢婧怡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往萧文君的方向而去。 “婧怡!哎……你去哪里啊?” 被她甩在身后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气得脸都绿了。 “我倒是谁,才被陛下退了婚,就与别的男子私会,真是有伤风化!”卢婧怡言语刻薄,嘲讽拉满了。 任谁突然被这没头没脑的羞辱一顿,都不会有好脸色。 闻言,萧文君收起脸上的笑意,面上覆上一层寒霜,目光凉凉地落在卢婧怡的身上,嗤笑道:“你先搞清楚,他是本郡主不要的男人!我如弃敝屣,你倒是当个宝?” “你眼神不好,便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该爱慕他,你愿意做人妾室,本郡主懒得理你。” 卢婧怡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仿若被踹了闷脚似的,胸闷气短,呼吸急促,指着萧文君骂到:“你疯了不成,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议皇家之事?” “噢?这事儿不是你开的头?”萧文君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补刀道:“没脑子的东西。”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卢婧怡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看来是最近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 萧文君懒得与她见识,只要宇文曜垮台了,墙倒众人推,跟着他的人,下场肯定会很惨。 这一刀直接戳到了卢婧怡的痛处,不管不顾之下,扬手就想扇对方的耳光,指甲缝里塞了能使人毁容的毒药,这一巴掌下去,这张可恶的脸不撕也烂了! 她这般恶毒地想着。 众人没有想到,看上去端庄美丽的贵妇,话说着说着便要动手打人,不过,这等八卦谁不爱看,纷纷擦亮了双眼往这边看来。 章节目录 第140章 教训 为了与宇文曜约会,卢婧怡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本就生的貌美,肤若凝脂,峨眉淡扫,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一袭花色简单的鹅黄色长裙,只在裙摆袖口上绣着牡丹滚边,腰间月白丝带一束,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更衬得她弱柳扶风之姿,清丽出尘之气质。 柔软的青丝随意挽起,只斜插了一支缠枝牡丹式样的金钗,更添了一份风流韵味。 不过,当她面容狰狞,扬起手的刹那,那倾国倾城的佳人风姿荡然无存,俨然一后宅妒妇,当真是半点皇家媳妇的矜贵端庄都没有。 刚才还生出点旖旎情愫的公子们迅速将那点心思掐灭,惹不起,还是伸着脖子看热闹罢! 卢婧怡对萧文君不了解,但后者却对她懂的很,只瞧着对方的眼神,便知道这巴掌有别的玄机,她可是身经百战,兰陵郡主嚣张霸气的名号不是白得来的。 还未等卢婧怡近身,萧文君一脚踹了过去。这就是她,能动脚绝不动手。 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太液池周边突兀地发出女子的尖叫。 “快救人,要出人命了!” “天气这般寒冷,救上来只怕也要大病一场了……” 围观人群闹哄哄的,却是无人敢下去救人,从刚才的谈话,他们已经猜到,落在水里的是新晋端亲王的侧妃,谁家公子下水救人,污了她的清誉,便会给家族惹来麻烦。 眼看着卢婧怡在水里挣扎,浮浮沉沉,模样狼狈又可怜,冬水寒冷,很快她便没有了力气,身体冻僵直往下坠,心中憋屈:吾命休矣! 终究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仗着轻功不错,在湖水快没过卢婧怡头顶时,一把抓起她的衣服,拎小鸡仔一样,将人提溜了起来,放在湖岸上。 立刻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啧啧!宇文曜艳福不浅啊,卢侧妃身材真不错!”萧文君双眼肆无忌惮地在卢婧怡身上来回扫过。 王九渊听了她的话,竟鬼使神差的也看了过来,愣了片刻,立刻将头扭了过去。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她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你觉得我二姐的身材好,还是卢侧妃身材好?” 王九渊脸瞬间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原来搁这儿等着自己呢?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竟然还记得,果然女子都记仇…… 躺在地上如死鱼一般的卢婧怡,身上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曲线毕露,凹凸有致,看的人血脉偾张,只是配上这张冻得青紫的脸,就有些败兴了。 众人也被萧文君这嗓子提起了兴趣,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等百年难遇的风流艳事,不看白不看,反正法不责众,还能将他们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挖了不成。 卢婧怡的精心装扮,刚才有多飘逸灵动,现在便有多羞耻难堪! 直到被人看了个够,卢婧怡的家人才姗姗来迟,随便抓了件披风将人裹住抬走。 这里人多拥挤,又未带备用的衣裙,只能直接上了王府的马车回去,但这回去的路也是颇有波折,人潮拥挤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五皇子好不容易出来散心,今儿个晚上好死不死的撞上了宇文曜,还被羞辱了一顿,心中气不过,恰好看到了端亲王府的马车逆行,便生出报复之心。 卢婧怡被这般一耽搁,回到王府是都快半夜了,火急火燎的去请大夫,却是迟迟不来,因着今日无宵禁,大夫们难得休息,全去游玩了,影子都难寻。 几经波折下来,卢婧怡大病一场,祸害遗千年,好歹还是挺了过来,不过等她能下床走路时,春日宴已经办了好几场了,错过了她原本计划出风头的机会。 倒霉的时候还真是喝水都会塞牙缝! …… 回到上元节。 就在此时,天空中的烟花开始绽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而萧文君的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全貌,依稀辨认出夜空中璀璨的烟火,像一个个的文字。 连起来读,竟是“萧文君?王九渊”。 萧文君惊喜的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子,眼睛笑得似月牙弯弯。 男子故作深沉道:“喜欢吗?” 她不答。 她被周围一声声女子细碎的赞叹声迷失了自我。 “太美了!” “好浪漫啊!” “要是我未来夫君也为我做这样一件事,我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瞎说,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 …… 宇文曜赶过来时,听到的却都是他最不爱听的话。诸如卢侧妃落水了,被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男士所救,躺在地上被游湖的男男女女将她的身子看了个精光。 再比如,刚才的烟花秀真是浪漫美丽又感人至深,男女主的感情真挚美好,这对才子佳人必须锁死。 越听眉心皱得能夹死只蚊子,心中开始怨恨起卢婧怡来,偏要过来凑这个热闹,丢人丢到外边去了。又不自觉的感到恶心,这等失了贞洁的女子,以后休想再靠近他! 来时羞辱五皇子宇文臻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了大半。 就在刚才,他骑马穿街而过,却是遇上了许久未曾出门的宇文臻,还真是冤家路窄。 “五弟,难得出来游玩,怎不骑马,走路多累啊!”宇文曜这朵盛世白莲花,嘴角含笑,但脸上的得色是如何也隐藏不住。 听到这厌恶的声音,宇文臻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恭谨有礼道:“原来是三哥啊,习武之人不觉得累。父皇常说要与民同乐,小弟这也是体验百姓生活。” 他刚才在想着心事,没有看路,早知道会遇到他,宁愿提前绕道走。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是手握重权的一品亲王,此刻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噢?五弟也是习武之人,为何宇文毓猎场逼宫之时,未见你上战场,畏畏缩缩,岂不是有违武道精神?” 如今身份互换,他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讨回从前受过的屈辱,出言是毫不留情的羞辱。 “是!三哥教训的是,小弟受教了!”宇文臻脸皮抽动,两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低头隐下眼底的杀意,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如此甚好,希望你能真的记住,也不枉费父皇与我对你的提点。”宇文曜笑得畅快又猖狂,打马扬长而去。 宇文臻退到一旁,低头恭送。猩红的眸子,盛满了恨意。 …… “殿下,是否回去看看侧妃如何了?今夜天气这般寒冷,定是吃了不少苦。”景炎看主子的脸上沉得吓人,猜想到他不愿留在此处,便提议道。 “王府有的是人伺候,本王去不去无所谓。”宇文曜不耐烦道:“有这工夫,不如去教坊司喝几杯。” 说罢,调转马头离去。 景炎跟在后面,无奈摇头叹息。 最是无情帝王家,宇文曜薄幸冷血,对身边最亲近的女子亦是如此,前世是萧文君,此生是卢婧怡。 章节目录 第141章 天灾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三省六部、朝会正常运转,各部官员空前的和谐。 但这些都是表象,该推诿的事情一件不落,该落井下石的机会一个不漏。 皇子们安分,臣子们更加守己。 直到天灾频发,朝堂上才有了明显的争论。 入夏之后,暑气的燥热席卷了整个大齐,世家贵族的家眷们便盼着下场大雨,消暑的同时,还能举办几场诗会,荷塘月色、雨中浪漫、才子佳人,想想都觉得美妙。 可能是众人的愿力太强,不久后果真下了场滂沱大雨,不过这雨一下下来,便没有停的时候,防汛急报如雪花片一样,从各地飞往京都,落在乾清宫的御案上。 尤其以地处扬子江下游的江南一带,受灾最为严重。 皇帝为这事儿急的几天吃不下饭,朝会上人云亦云也说不出个章程来,气得他连续惩处了几名不大不小的官员,但收效甚微。 “朕养着这些尸位素餐的臣子,不知到底有何用处!”皇帝看着递上来的折子,啪的一声丢在了地上,吓得殿内的宫人齐齐跪了一地。 抬眼扫了眼这些战战兢兢的人,心中更是烦闷,伸手捏住眉心,无奈叹气。 “陛下,要不出去走走?” 安公公转头看向屋外的暴雨,只想给自己来一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备轿,去坤宁宫。”皇帝大手一挥。 安公公如蒙大赦,赶紧去准备了。 乾清宫与坤宁宫相隔很近,皆是在整个皇城的中轴线上,一条宽阔笔直的宫道相连。 经过太医的精心调理,皇帝龙体康健,龙精虎猛,看上去比去年,还年轻了几分,这让他更加有信心能撑到他与皇后的嫡子长大成人,教其帝王之术。 天家父子先是君臣,后才是父子,他也曾是儿子,现在是帝王也是父亲,其中的无奈与挣扎都体会过。 再加上宇文毓的事情让他痛定思痛,反而对剩下几个皇子更加宽和。 是以,皇帝现在更注重修身养性,轻易不再发怒;也未将手中下放的权力收回,有意培养其他几个儿子的为臣之道,替自己分忧。 这段时间,宇文曜和宇文臻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宇文曜能力尚可,却好似凡事刻意躲着萧文君。 宇文臻经历过这次挫折后,反而迅速成长起来,原先他在朝堂有着深厚的势力,在王阁老等人的极力辅佐下,有渐渐抬头的趋势。 权力的更迭,一切都看似在平静中。 坤宁宫内,皇后身子丰腴了些许,但气色不太好,念夏陪着她说闲话,使出浑身解数逗其开心,皇后面上的忧愁依旧挂着。 皇上没有让人通传,直接进了寝殿。 “皇后,是身体不舒服吗?”皇帝进来,便感觉到室内沉闷的气氛,皱眉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臣妾无碍,怪不得他们。外边雨那样大,陛下怎么现在过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皇后的脸立刻明亮了几分,抬眼却看到皇帝面容憔悴,眼底青黑,心底又涌起心疼,言语间更加温和。 “陛下可曾用过饭?” “不曾,朕吃不下。”皇帝在她身侧坐下,手自然的抚上她隆起的小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父亲的靠近,胎动活泼起来。 “陛下,孩子动了!”皇后握住皇帝的手,移到肚皮鼓起的位置。 帝后两人似寻常夫妻那般,感受着新生命的喜悦。 “陛下,臣妾自怀孕后更容易感觉饥饿,您若是陪着我和孩子用饭,我们也能多吃些。” 皇帝笑容舒展,应了。 一顿饭吃的温馨,谁也没有提起烦心事。 来到坤宁宫后,皇帝的神经放松了许多,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忧思又压满了心间。 “陛下,这几日是为了江南水灾之事烦忧?”皇后轻柔地为他按摩着太阳穴,轻声软语地问道。 “是啊!各地的汛报堆满了整张御案。” “朝中的大臣可有良策?臣妾记得,以往江南也是有过灾情的,派那些有经验的老臣过去应当不是难事吧?” 大齐后宫,不得妄议朝政,此刻只是帝后二人闲谈,也算不得违背祖制。何况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自小被家族重点培养,不仅雍容大气,多少也有些政治素养。 “哼!” 提起这个皇帝就来气,以往这种时候,朝会上必定会吵得不可开交,这几日倒好,吵归吵,但也只是流于表面,没有指出要害,一句有用的话都提不出。 “江南那两个行省,一直都是交于老五,这几年都未出过大问题。但今年的灾情比以往更加严重,老三手底下长了嘴的御史,不遗余力的弹劾!” “吵得朕头疼!” “那些个之前治水有功的臣子,也被老三扒出来在前线没干实事,朕不得不发落了。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个能治水的!” 皇帝说这话有些夸张了,大齐建朝几百年,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可谓是人才济济。没人愿意站出来担当的原因,不过是权衡罢了。 换句话说,陛下给出的利益不够! 这才是皇帝生气的根源!民生当前,只计较个人得失,罔顾整个国家的利益。 “二皇子在江南封地多年,就算不管政事,应该多少帮得上忙吧?”皇后提议道。 “老二已经上过折子了,他会联合当地乡绅,捐钱捐粮,开设粥棚,接济受灾百姓。”提起二皇子,皇帝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 “二皇子如此明事理,那也是陛下与德妃妹妹教得好。不过眼下最重要之事,还是得派人尽快处理,以免天灾再酿成人祸。”皇后一语中的,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皇后所言极是,一日不治理,百姓就要多受一天的苦!” “陛下,有一事臣妾颇感疑惑。”皇后调整下心态,鼓起勇气终于问出她这几日忧郁的原因,“去岁中秋家宴上,钦天监不是断言今年必定风调雨顺吗,怎的才入夏便灾害频发?” 话一出口,皇帝了然,看着皇后不安的神色,才意识到这段时间确实忽略她了,心里不免愧疚。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他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你好好养着身子,对朕和大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皇帝难得语气温柔,安慰道。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皇后的心这才算是落到了肚子里,不管外面传言如何夸张不堪,皇帝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前日朝堂上闹哄哄的,吵得不可开交之际,那个所谓的天师被人拉出来背锅,他却是反咬一口,竟说紫微星暗淡,中宫出了灾星,这不就是直指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真是好大的胆子! 杀人诛心! 虽说当场陛下就将人拿下问斩,痛斥群臣,下旨严查。 但孕妇本就忧思过重,且大齐十分相信星象之说,从钦天监口中说出这番话,不由得皇后不患得患失,生怕孩子还未出生,就被陛下厌弃了! 章节目录 第142章 布局 京都、郡主府。 同样忧心水灾的便是萧文君了,政策上的事情,她的确能力有限,在如今的局势下,她能做的都做了。 “给大哥的信送到了吗?” “回主子,暗影阁三处已经将信件亲自交到了郡公手中,算时间,过两日应该会收到回信。” 贺泓这段时间也是连轴转,暗影阁的情报网已经渗透到了各个行省,信息处理的工作量更大了,他更多的时间呆在暗影阁,而不是郡主府。 “各地的灾情如何了?”萧文君眉头深锁,翻过年她便一直在部署着这些事情,和兰陵的来往更加密切。 刚开始天气干燥,没有大雨的迹象,她还心存侥幸,以为水灾这件事不会发生了,毕竟重生后,许多东西都改变了,兴许灾祸也能改变。 “情况很不容乐观,豫州和皖州的情况稍微好些,江南一带半数百姓受灾,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失踪人数难以统计,找得到尸体的已经算是烧了高香!” “就暗影阁粗略统计,约五千多人死亡,失踪人数上万,实际上应该比这个数更大!” “连续一个月的暴雨,扬子江水位暴涨,泛滥成灾。城区和郊区都淹没了,受灾区域超过半数。” “田地、房屋、桥梁、道路等遭到严重破坏,即便是从外边运送粮食进去,也是千难万阻,除了天灾,还会被贼人惦记,被打劫的乡绅富豪不在少数。” 整个江南,一个乱字! 呈送给皇帝的折子,就没有如此详细了,瞒报、错报已是常规操作,只道是灾情严重,五十年一遇。 “情况已是如此严峻了吗?”萧文君喃喃道,上一世她只知道宇文曜为争权,主动揽下此事,在江南整整呆了五个月,才将事情办妥。 而今他已是亲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会再主动去做,就算是做,也是权衡利弊之后。 “主子忧国忧民,可皇帝的那几个儿子却没有半分这方面的意思,还在朝堂上吵着呢。”贺泓忍不住讥讽道。 他发迹于微末,自然知道普通的百姓日子艰难,能穿暖吃饱已是竭尽全力,遇上天灾人祸那便是灭顶之灾。 而如今大齐灾害频发,上位者们不思百姓疾苦,为了眼前的那点利益争得你死我活,长此以往,国不将国啊! “你说得对,但此刻赈灾已是刻不容缓!”萧文君来回踱步,脑中飞快的思考着,总感觉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你刚才提到的灾情,说到被打劫情况,可查清了是那股势力,还是分散的势力,人数几何?是原本就有的,还是最近因灾情组建的?” 萧文君快速的说着,嘴差点跟不上脑子。 闻言,贺泓一愣,“主子您是担心会生出祸乱,有人趁机叛乱?” 贺泓脑子灵活,微微思考了一下,便猜到了萧文君的深意。 “是!”萧文君点头,很满意他的反应,只要她抛出上半句,他便秒懂,接上下半句,让自己少费许多心神。 “属下这就去查!”贺泓做事也是雷厉风行之辈。 “等等,将刚才的消息散发出去,想办法让皇帝知道。不宜扩散太大,以免造成百姓惊慌!” “属下遵命!”贺泓快步离去。 等他走后,萧文君吩咐道:“秋冬,准备衣服和给后宫娘娘的礼物,明日我要进宫一趟。” 翌日一早,萧文君先去坤宁宫请安,又去了王贵妃处拜访,将准备的礼物送到各位娘娘的宫中,一通忙活下来,才回到坤宁宫,准备陪着皇后用午膳。 萧文君算好了,皇帝已经收到了消息,且这些日子散朝后,都会来皇后宫中用膳。 皇后自怀孕后,对萧文君越发信任,还有更多别的感情。这个白得来的女儿还真是贴心小棉袄。 这个想法被其他人知道,只怕会不寒而栗,萧文君那个煞神,连拱卫司都敢硬闯,怎么想都不会是“小棉袄”,更别谈贴心了,扎心还差不多! 当初萧文君神神秘秘拿出“衍宗丸”时,自己是拒绝的,一则是世间哪有如此神奇的药丸,二则是习惯了尔虞我诈的环境,对突然上门且入口的东西,有着天然的防备。 但架不住对子嗣的渴望,又有王贵妃作保,还当着自己的面亲自试吃了,她才咬牙尝试。她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吃过后就忘记了,被查出有孕时,那巨大的惊喜和不真实感,现在想起来还如同在梦中。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胎动越来越明显,便觉得自己在这孤寂的深宫中,对未来有了盼头! “你好些日子没进宫了,本宫差人请你,你总说自己忙,也不知你忙些什么?”皇后拉着萧文君说话,端详了她好一会儿,眉毛却是皱了起来,“怎么看上去又瘦了?” “女儿家还是丰满点好,那弱柳扶风的样子,是那些没有身份的女子用来取悦男子的。待会儿你要多吃些,我会盯着的!” 皇后的言下之意,你有我这个后台,自信点,不需要为了男人委屈自己! “谢母后关心。这段时间听闻大齐各地受灾严重,身为您的女儿也想做些事情,便将铺子里和府里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有用得着的托人带到豫州和皖州去。” “母后您知道,我在京都没有什么朋友,凡事要亲力亲为,所以偶尔忙起来忘了吃饭,让母后忧心,倒是女儿的不是了。” “噢?”皇后提起了兴趣,按理江南受灾最为严重,最应该关注的不应该是这里吗? 皇后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为何不是送往江南,本宫听说那里的灾情最为严重?” “母后明鉴,正因为江南吸引了举国所有人的目光,物资都往那边送了,这些受灾相对轻一些的地方反而鲜少有人关注,但他们依旧需要帮助。” 闻言,皇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再次给了自己惊喜,如此有大局观,而且还是实干家,要是男子该多好? 萧文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巾帼不让须眉。 刚才的那番话要是传出去,那些身居高位、拿着朝廷俸禄的男子,只怕要羞愧得以头抢地耳! 这边正说着话,散了朝的皇帝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命人通传径直来了坤宁宫,听着室内传来的欢声笑语,他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但脸色还是有些阴沉。 “今日有什么喜事,皇后竟然这般高兴?” 人未到,皇帝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143章 萧文君求赐婚? “是陛下来了。”皇后脸上露出欣喜,回头对念夏吩咐道:“摆饭吧。” “今日文君进宫来看臣妾,留了她一起用饭。”皇后见皇帝进门后,就盯着萧文君看,连忙解释道。 皇帝不置可否,坐到了桌边。 宫里规矩严,食不言、寝不语,萧文君还是头一次单独陪帝后用膳,也不露怯,坦坦荡荡地坐下,埋头干饭,颇为听话的多吃了几碗。 皇帝原本没有什么食欲,看她吃的香,也被感染了,胃口好了不少,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皇帝习惯性地在坤宁宫歇会儿,再去乾清宫处理政务,眼看着萧文君吃完饭还赖着不走,猜到她此次来肯定找自己有事。 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皇后心思玲珑,便猜到萧文君是为皇帝而来,便挑起了话头。 “陛下该赏赐文君,她顾全大局,能考虑到常人忽略的点,这次全国受暴雨困扰,所有人都关注江南时,只有文君想到豫州和皖州,并且已经捐赠了不少物资过去。” 这里没有旁人,说话可以随意些。 “还有这等事?你今日进宫是为了讨赏的?”皇帝眉毛一挑,没看出来她还有这等胸怀,以为只会打打杀杀。 “回陛下,这等小事,如何敢在陛下面前提赏赐。”萧文君看了一眼皇后,接着道。 “今日听闻京都世家中流传了一则消息,江南水灾的实际情况比呈报的更加严重,臣女担心会生出其他的乱子,特意进宫请陛下旨意,愿意亲自去江南赈灾!” 闻言,皇帝心中一跳,她的消息来得这般快,还是说京都已经满是流言了? 眼神犀利地盯着萧文君,带着审视,连着室内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后者坦然与之对视,眸光清澈真挚,皇帝看不出她有什么别的居心。 见状,皇后心道:这丫头怎么还改不了莽撞的臭毛病,半点不记教训,一出口就要开大啊! 半晌后皇帝才开口道:“此事自有朝中大臣来管,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募集善款捐赠已然不错了。” 言下之意,你别瞎掺和,朕养了这么多臣子、世家,难道是吃干饭的? 虽然心中知道,就目前他们的表现而言,还真是吃干饭的!但皇帝要面子,此话说不得,他也不会承认。 “臣女身为女子,天灾面前,却还是想为大齐尽一份力,况且我武功好,名声响亮,也是能胜任押送赈灾粮食的活。”萧文君仿佛没听懂皇帝的弦外之音,据理力争道。 这句话无疑是在皇帝胸口捅刀子,连着几日朝堂上为派谁押送粮食,几个皇子相互推诿,争论不休。好不容易才定了下来,还不情不愿。 眼前十几岁的女子,反倒是主动揽下这个苦差事,真令那几个逆子汗颜。要知道,现在整个大齐最缺的就是食物,而这无异于一座移动的粮食库,不知要遭到多少人觊觎。 办得好可能没有奖赏,办砸了定会掉脑袋,前提还得是有命来交差! “你虽有些本事,但这趟差事你是做不来的,并且朕早已有了人选,前几日已经出发了!”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神伤。 萧文君还想多说几句。 突然,传来了急报! 萧文君识趣的准备避开,皇帝挥挥手,示意无妨。 “报!运往江南赈灾的粮食,在刚入皖州行省后不久,遭到当地百姓的阻拦,粮草不知所踪!” “押运官如此无能!竟眼睁睁看着粮草被人劫走?”皇帝震怒。此次他派了整整三个千户的兵力,这抵得上一个小型军队,就是为了确保能安全送达。 这可是筹集的够十万人吃十五天的粮食,足足一万五千石,就这么丢了,就算能再筹集齐也得花时间,自己等得起,饿着肚子的百姓可等不起! “回陛下,劫粮之人阴险狡诈,在黑夜发动偷袭,且看他们行动颇有章法和纪律,不似普通百姓,押运官刘大人已竭尽全力,在争斗中被人杀害了!” 太平年代,主帅被杀,滑天下之大稽! 这脸,打的啪啪响! 等报信之人走后,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事态紧急,萧文君硬着头皮道:“陛下,此事颇有蹊跷。押运队伍为何在冀州相安无事,一到皖州就出事了?且听急报上的描述,劫走粮食的人身份十分可疑。” 皇帝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不错眼地盯着萧文君。这女子果然聪慧,如此快就抓住了关键点,说话还懂得给自己留情面,未把家丑外扬:冀州归三皇子管辖,而皖州却是五皇子管辖的。 想通了这点,皇帝矜持道:“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如何在短时间内筹集新的一批粮食,才是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以后多的是时间,秋后算账!”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皇帝语气中的杀意尽显! 此刻聪明人的做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越低越好,但萧文君却不怕死的凑上前去,在陛下面前耳语了几句。 “什么!你将朕的儿子退了婚,还胆敢再请朕给你和那王九渊赐婚?你怕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皇帝虎目怒张,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为了求恩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装模作样的捐款赈灾,连皇后都被你摆了一道!” 陛下果然震怒,将萧文君大骂了一通,还觉得不解气,拎着人直接去了御书房,看着这架势,似乎要继续教训。 “皇后,在你宫里朕有些施展不开,人朕就带走了!” 皇后欲言又止,有心想劝说几句,却被皇帝一眼瞪了,话就堵在了嗓子眼。 在坤宁宫一众宫人错愕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去。 三位正主当然都是聪明人,知道皇宫内遍布眼线,此举也是演给他们看的。 这些人竖起耳朵听的人,果然上当,原本他们不觉得萧文君会这般胆大包天,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情况下提出这种请求。但上元节那日王九渊的大胆求爱,轰动了整个京都,让这件事更添了几分信服!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宇文曜耳中,听到后他心中是五味杂陈,既窃喜又可恨。 大约是萧文君此举,伤害到了他心中可怜的大男子主义! 章节目录 第144章 一己之力,振兴萧家 乾清宫外电闪雷鸣,雨下的更大了,哗哗雨声甚至盖过了御书房内皇帝的咆哮声。 宫里伺候的人皆是离得远远的,纵使再想知道皇帝与萧文君密谈了什么,也不敢凑上前去,以免被那不知死活的兰陵郡主迁怒,陛下虽然许久未发怒了,但他们可不相信天子是好说话的。 但殿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帝的戏份演完了,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微掀眼皮,“好了,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才吃完饭,茶都未喝上一口,就开始了卖力的表演,真真是累人。 做戏做全套,萧文君此刻地跪在空旷的殿内,背脊挺直,声音平静。 “陛下,江南水患比当地官府呈报上来的更为严重,而押运的一万五千石粮草又不知所踪,护送官兵死伤过半,此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您能在短时间内筹措粮草,且找到愿意押运之人吗?” “附近几个县的粮仓都空了,势必要从更远的州县调粮,其中花费的时间、须经历的周折,最快也需要十天,但这十天,足够发生许多事情,若是生出暴乱,流民四散,将更难管束。” 闻言,皇帝果然目光都变了,看着她眼神更多了些探究。 萧文君趁机继续道:“臣女可以立下军令状,不将江南水患治理好,提头来见陛下!” “你到底有何办法?”皇帝龙颜松动,终于开始正视萧文君说的话。 “这一月以来,远在兰陵的大哥与臣女家书频繁,来信中提到大哥在兰陵有多处粮仓,都是他回兰陵后,去岁囤积的陈粮,应该是可以暂解江南的燃眉之急。” “兰陵和江南,相隔千里,如何能救急?”皇帝有些灰心,果然还是不能对面前的少女抱有太大的期望,虽然她一直表现不俗,但天灾面前,人如蝼蚁。 “送粮的队伍半月前就已经从兰陵出发了,算算日子这几日就会到江南。”萧文君想将这份功劳安在大哥头上。 短短一句话,听在皇帝耳里,犹如天籁。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朕今日才收到粮队被劫的消息,你们又是如何能提前部署?屯如此多的粮食,是想作甚?那又为何你们的粮队能平安无事,甚至朕在此之前都未收到半点风声?” 帝王多疑,萧文君非常能理解。 皇帝目光沉沉,审视着萧文君,一口气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萧文君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不徐不疾地一一回道:“萧家祖训,身为大齐子民,要肩负起为国为民的责任,大哥更是引以为己任。是以,在知道江南暴雨,有受灾隐患之后,大哥便组织粮队。” “大哥和臣女没有未仆先知的能力,有的只是拳拳爱国之心,尽萧家的绵薄之力。” “为何大哥在兰陵屯粮,这更好解释了。兵部交到边防军队的粮食,最开始掺杂的石子渣子不过十之一二,现在更加明目张胆,半数以上的军粮都掺杂着石子,长此以往,边防军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阻挡西凉的铁骑?” “萧家多年来自掏腰包,屯的这些粮食,是为边防军准备的!” 萧文君的这番话,是给兵部尚书挖了坑。萧道诚供出来的名单中虽然没有兵部尚书的名字,但凭着她前世的记忆和回京后暗影阁的调查,他残害父母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何况兵部尚书还是宇文曜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是前世助他登基最大的从龙功臣。 当然她也不指望皇帝会只听她的一面之词,但由此在皇帝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他有心去查的话,定会水落石出。 听完她的这番话,皇帝果真若有所思,“你接着说。” “大哥的粮队是秘密进行的,护送之人都是从边关战场退下了的老兵,他们无家可归,萧家便一直收容安置这些老弱残兵,多年来已是习惯。” “因为他们上过真正的战场,与那些没见过血的士兵,不可同日而语。” 皇帝嘴角抽搐,萧文君这是拐着弯的骂他呢,竟然说他手底下年轻力壮的官兵,还比不上萧家的老弱残兵。 不过他的心中更加惭愧,每年从边关战场上替换下来的士兵,朝廷是最头疼的,既无法二次就业,补偿又是一大笔银子,他们如何安置,基本在互相推诿中不了了之。 自己对萧家的误解,委实太深了! 皇帝再次认真打量起面前瘦削的少女,气度从容,小脸上满是倔强,如此矛盾的点,在她身上却又如此和谐。 最开始因为她是萧家人,又和自己最不受宠的儿子订了婚,多少对她有些偏见,后来频繁听到坊间传来她的流言,宫中甚至也有了与她有关的话题。 能让宫里那些自视甚高的女子们,表现出对她的钦佩,确实与众不同,但也没有达到天之骄女的高度,再后来她从传言中,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次次让自己惊艳,三番两次救下自己的性命,连自己的那几个儿子,都难以与之比肩。 如今更是,身为女子,却有着忧国忧民的胸怀! “粮食的事情暂且算你解决了,灾后重建以及流民管束,你又有何计策?”皇帝眸光复杂,问道。 “所有关于修复河道、堤防、桥梁等工程,安置流民,预防时疫的章程,臣女都列在此折子上了。” 说罢,萧文君呈上了一份折子,里面夹着江南及附近几个行省的舆图。 折子上条条框框列的简明扼要,一看就只是行之有效的办法,舆图上有朱笔勾勾画画,将历年来流民出现频率最高,可能发生暴露、时疫的区域皆圈了出来,并且用小字精简地写了批注。 还有基建工事,重要交通的位置也标明,十分详实。 皇帝看了半晌,拿着折子的手激动得有些颤抖。看向萧文君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了,“这些都是你想到的?” “是臣女与大哥商议过后,才得出这样一份治水之策。”萧文君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心中补充道:还有宇文曜,这可是他花了整整几个月时间才熬出来的,如今又被自己截和了,想想就觉得痛快极了! 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看在皇帝眼里,反倒是让他对她更加欣赏。 “此事你做得不错,折子上的内容,朕命人传到各个行省,舆图也会抄录多份传到江南及邻近州县,至于功劳……” “陛下,臣女不敢邀功,只求能尽快救百姓于水火。” “好!”皇帝倒不在乎萧文君功高盖主,而且他现在对萧家的印象越来越好,于是说道:“事成之后,你归来之日,朕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萧家的门楣如今是低了些,到时候一并恢复到亲王爵位。” “陛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此去江南,阻碍颇多,还请陛下赐尚方宝剑一柄,我好发挥些。” 说话这么直接?皇帝确实吃她这一套,“可!稍后朕会派安公公带密旨去郡主府。” 这么一把明晃晃的剑被你带出去,那今日这戏朕可就白演了。不过她又提醒了自己,她口中的阻碍不仅来自当地官府乡绅土豪,也有来自京都的,拱卫司是该好好查查了。 …… 在皇帝怒吼中,萧文君狼狈的出了乾清宫。 “三日内,你们给朕滚出京城!” 章节目录 第145章 内讧 防汛急报先前是如雪花般飞入乾清宫的御案,如今御书房里的治水政策亦如雪片般发放到各个行省州县,引发巨大反响,朝堂都抖了三抖。 与此同时,中宫领着各宫娘娘,一起筹集物资、钱财,还在文渊坊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拍卖会,将宫里娘娘暂时用不上的物件登记造册,筹集的款项用来捐赠到各地受灾的百姓。 顿时整个京都的风向变了,为讨好前朝后宫,勋贵世家的后宅也依葫芦画瓢,有钱捐钱,有物捐物,进行得如火如荼。 而处在斗争旋涡中心的宇文曜和宇文臻两兄弟,却是感到疑点重重,皇帝前脚将萧文君轰出乾清宫,后脚就出了治水公文,皇后亦领着众妃嫔募集。 以上这些事,怎么想都有些矛盾。 这也是皇帝和萧文君一早商量好的,虚虚实实,迷雾重重,对方下黑手的时候才会左顾右盼拿不准主意,则更容易露出马脚,被查出来。 端亲王府。 好不容易从大病中活过来的卢婧怡,现在正是春风得意。 皖州行省巡抚正是她的亲舅舅,她的母亲是外祖母未婚前所生的私生女,外祖母为了攀上定远侯府这门亲事,生下孩子后就送到现在的外祖家,多年来再未有联系。 这段畸形的关系,是当年隐密之事,除了当事人外,无人知晓,只是最近卢婧怡嫁给三皇子,三皇子恰好又发际了,才偷偷有了往来。 皖州行省明面上属五皇子管辖,现在却是暗中投靠了三皇子。 被劫走的那一万五千石粮食,正是有了他的背地里的帮助,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殿下,妾身舅舅办的差事,还入的您的眼罢?”卢婧怡捏着嗓子说话,那嗓音柔媚入骨,听得人骨头都酥了三分。 但宇文曜却是感觉一阵恶寒,汗毛都竖了起来,面上不动声色道:“不错,侧妃想要何奖赏,不妨说来听听?” 自从上元节她落水,身子被人看了去后,他总感觉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在府中的时候对她是能避则避,每次她一靠近,就感到无比恶心,浑身不自在。 要是萧文君知道自己为了不弄脏心上人送的手镯,一脚将两人生出嫌隙,只怕会撇撇嘴,嘲弄道:狗男人果然自私薄情。 “妾身子已经大好,想要殿下赐给妾一个孩子。”卢婧怡自是感到了他的冷淡,有了孩子才能拴住男人的心,不要以为自己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和自己的妹妹卢湘云走得很近。 那个贱人,出生起就抢了她的身份和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又妄图抢她的男人,做梦! “本王以为侧妃是识大体的,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本王不宜有子嗣,等过些日子再提吧。” 宇文曜头大如斗,此刻真想一掌将人拍死,要不是她现在还有些用处,卢湘云现在还未有名分,早就将她不声不响的弄死了。 卢婧怡垂下眸子,眼底霎时积满阴霾,顿了顿,继续道。 “妾身听闻萧文君被陛下斥责,赶出京都,那她在京都的产业,是不是可以拿过来,那些铺子可是数一数二的能赚钱。” 宇文曜听完,也有些意动,转念一想,还是摇头否决了,“这件事蹊跷的很,眼下不宜轻举妄动,且抱有你刚才想法的人定不在少数,先观望一阵后再说。” 凡事和萧文君沾边的,他都不想参与,吃的经验教训够多了。目前看似自己身处高位,手底下的人未必有原班人马忠心,而自己好不容易暗中积攒下来的原班势力,能用得上的只剩一个兵部尚书了。 自己的提议再次被否决,卢婧怡生出了些火气,也不捏着嗓子说话了,气呼呼道:“殿下难道是对那萧文君念念不忘?可她身边已经站了个王九渊,他生的那样好看,萧文君肯定选他不选你!” 啪! 宇文曜气得抬手就甩了她一耳光,怒喝道:“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如此善妒,成何体统!” 说罢,甩袖离去。 卢婧怡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瞬间半边脸红肿了起来,捂着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旋即眼底生出浓浓的怨恨,“你许我的正妃之位,到今日还未兑现,是不是等着将那萧文君娶回家?” 就在刚才,她敏锐扑捉到,宇文曜用的词是“善妒”,而不是否认她的质问,这让她如坠冰窟,才这般不管不顾的问出上面那句话。 宇文曜脚步一顿,对下人吩咐道:“侧妃疯了,关在她的院子里,不准再出去一步。” 没有回头,扬长而去。 屋子里的卢婧怡靠着墙根滑坐在地上,脸上满是失望。毕竟她是从南疆杀出一条血路,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 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沉思片刻后心生一计:治不了萧文君,还治不了卢湘云那个贱人吗? 于是对外吩咐道:“派人去卢府请我妹妹过来,本侧妃有要事与她商议。” 看门口守着的侍卫面露难色,踌躇不前,便掏出一锭银子道:“王爷只说不让我出门,没说不让我见外面的人。” 那人拿了钱飞快的离去。 很快卢湘云就过来了,却是不敢进门,她对自己的姐姐也是防备的很,生怕不知不觉中,对方就给自己下了毒,什么时候死都不知。 “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卢婧怡已尽力收敛情绪,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怨气,还是有些明显。 “姐姐有话就直说,我站在这里挺好。”卢湘云甚至不敢坐下,更不敢喝茶水。 “宫里募集善款的事,你听说了吗?”卢婧怡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继续道:“其他世家的后宅也都学着宫里,端亲王府自然也不能拉下,可今日殿下恼了我,被禁足在这院里。”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妹妹最适合做这事情。做得好了,定然会为殿下博得好名声,殿下自然会关注到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妹妹可不要再说做姐姐的没有想着你。” 闻言,卢湘云果然眼睛一亮,脱口就想要答应下来。 卢婧怡却是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若是妹妹能带着这些钱粮,打着殿下的旗号,亲自去一趟江南,只怕会为殿下收获更多的民心。” 见卢湘云面露犹豫,她心底气极,面上不显,赶紧加把火道:“妹妹若是不愿意,那我只能找旁人了。” “且慢!我不是不愿,只是、只是……”卢湘云神色犹疑,吞吞吐吐。心道:如此得脸的事情,她怎么不自己上?其中肯定有猫腻。 卢婧怡懂了她的意思,这是不相信自己了,便道:“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大可以随便找这府里的人问,殿下是不是将我禁足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卢湘云倒是不好推托了,何况她本就想做,于是应承下来。 事后还是十分谨慎的多问了几个下人,确实如卢婧怡所说,殿下与她发生了争论。 她便更加安心了,全部精力都放在去江南的事上。 章节目录 第146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作为对手,五皇子时刻关注着宇文曜的行动,卢湘云大张旗鼓的去赈灾,自然没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宇文臻现在是一脑门的官司,先是押运粮草的队伍在自己管辖境内出了事,即使发函斥责皖州巡抚,也无济于事。 紧接着又收到了萧文君惹怒皇帝的消息,这本与他无关,但皇帝放出的话是将她和王九渊一起滚出京都,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谁都知道自己与王阁老走得近,那是否应该迅速与其切割? 现在宇文臻已经落了下乘,但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害怕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行事更是如履薄冰,讨好皇帝又不伤筋动骨之事可以掺和,不好的事情巴不得立刻甩掉。 最是无情帝王家,宇文曜是,宇文臻亦如是。 宇文臻的外祖裴家世代书香,在京都深耕多年,亦是大齐的名门望族,在世家圈子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利用这个优势,裴家在收集粮食赈灾的事情上做得更是声势浩大,如果说先前卢湘云只是小打小闹,而裴家出手,整个京都顶级权贵都参加,那才是空前盛况。 同时派出了裴家嫡系,宇文臻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裴阳舒亲自去江南走一趟。 裴阳舒在世家子弟中也属异数,他没有走家族的关系,而是靠自己读书参加科举考试,十六岁中举,二十二岁已经是三甲进士,通经史地理,颇有才华。 但他少年成名,性子高傲,很看不起靠祖辈荫封得来一官半职的其他子弟,因此行事很是刚愎自用。 鉴于三皇子和五皇子暗自较劲,局势隐隐形成:谁能赈灾解围,谁就能获得民心,得到陛下的认可。 “战场”从京都延伸到了江南。 讽刺的是,因此救灾一事,举国上下表现出空前的齐心。 还没有想好如何对王阁老开口,毕竟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少不了王阁老的倾力扶持,没有合适的借口,也会让其他拥戴自己的老臣寒心。 深谙其中关节、又察觉到宇文臻冷淡的王阁老,却是先上门拜访了。更令宇文臻意外的是王阁老的态度,原本以为他会来兴师问罪,没想到却是和平结束合作关系,好聚好散。 大松口气之余,也陷入了自我怀疑,这般行径是否太不厚道了? 很快,乾清宫的御案上,王阁老告老还乡的折子递了上来,皇帝留中不发,再没有下文。 雷厉风行地处理好这些事后,王阁老才有空找儿子好好谈一谈,聪明如他,已经将皇帝的用意猜了七八分。 回到毓秀府便和管家吩咐:“少爷回来了,让他去书房找我。” 但当他步入书房时,看到的却是早已等候自己归家的儿子,眉目清朗,灼灼其华,与以往无任何不同,只是桌上多了个鼓鼓的行囊。 父子两相视一笑。 这应该是这对父子相处时,最平和的一次,这次之后,便是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王阁老心中叹气,眼中浓浓的慈爱和担忧,但语气却如往常一般平静:“此去多久,何时能归家?” 人还未走,便先问归期,世间父母大抵都是如此吧? 王九渊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今日不管父亲如何打骂自己,绝不反抗,乖乖受着。 听到父亲这样问,心中更加愧疚,是自己连累了家里,“父亲,归期未定,请您务必珍重,朝堂上也要学着明哲保身!” 如今局势越发不明朗,官场上更是凶险,五皇子党渐渐落在了下风,又因为文君之事,迁怒父亲,这几日对王家颇为疏远。 可叹父亲多年来呕心沥血,即使在陛下谪贬五皇子时,也没有和旁人那般背信弃主,反而更是不离不弃,倾尽全力才让宇文臻恢复了些许元气,这才能堪堪与宇文曜分庭抗礼。 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帝故意为之,避免一家独大。 看着父亲这几个月来,熬干的精气,眼底的血丝,鬓角的华发,心底难受,颇有些不是滋味。 王阁老笑了笑,心中涌起暖流,“我儿不必担忧,为父已经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 “五皇子不是明主,看似宅心仁厚,实则自私自利,将来怕难成气候。父亲与他分道扬镳,也是好事。”王九渊听懂了父亲的弦外之音。 心底却不免惋惜,父亲有自己的骄傲和政治抱负,虽有家族帮扶,但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也是用了几十年时间,夙兴夜寐、殚精竭虑,现在便是这样放弃了。 京都这么多世家大族,又有几个王阁老? “不说这个了。此行你多多保重,离了京势必会被各路豺狼虎豹觊觎,你做好准备面对这些阴私手段了吗?” 王阁老脸上没有任何后悔或是可惜的神色,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儿子,仿佛要将未来错过的时间一起看个够。 儿子选择的这条路充满荆棘,道阻且长,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殒命。 世事难料,当年那个总是闯祸的小男孩,如今已长大成人,生的这样芝兰玉树,有了自己的志向,懂得为臣之道,为陛下分忧。 就是在“情”之一字上,看不透又任性妄为。 罢了,随他去吧。 既然是他选择的,作为父亲只有祝福、接受,倾尽全力的帮助。 “请父亲放心,文君与我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儿子定会完好无缺的回来。”王九渊压下心中酸涩,目光坚毅,语气像发誓般话语铿锵有力。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气氛为之一变,少了离别的愁绪,多了豪情与壮志。 “好、好,为父信你。”王阁老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情绪亦有些激荡道:“你等着,为父有东西相赠。” 王阁老进门时隐约有些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挺直了,转身去了里间,半晌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盒子,珍而重之地交给王九渊。 “这是你刚出生时,你母亲特意为你和未来儿媳准备的,这对宝玉你好好收着,做个念想。” 此举便是承认了萧文君! 王阁老也是纠结了许久后,才下定决心同意他们两人的关系。自己循规蹈矩多年,老了儿子却是个离经叛道之辈。 萧文君来京都后的所作所为,自己看在眼里,更是佩服她的担当和勇气。王氏偌大一个家族,她没有选择依靠,坐享其成。而是凭借一己之力将婚事退了,这份能力和气度,非一般人。 王氏没有受此事所累,便已是十分幸运。 王九渊再也忍不住,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他却是感动到泪目。 温情过后,两人又就当前局势,可能遇到的阻碍等,谈了许久,直到掌灯时分,王九渊才恋恋不舍,起身离去。 少年人长身玉立,笔直地站在王阁老面前,郑重地跪了下去。 王阁老慌忙站起身来,下意识伸出手去扶。 “父亲,儿子不孝,多年来一直给您惹事,如今惹出这天大的麻烦,请您受了这礼罢!” 王九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王阁老老泪纵横。 王阁老送走儿子后,返回书房,独自静静地呆着再未出来,管家端了晚膳过来,他想起儿子的嘱托,勉强用了一些。 夜深人静后,他独自想着心事,面对漫漫长夜。 可怜天下父母心! 章节目录 第147章 离京 入夜,京都郡主府。 府中的气氛也颇有些压抑,萧文君虽御下严厉,但待自己人又是极好的。是以大家满面愁人,却也是安守本分,没有生出乱子来。 王九渊带着明修翻墙进来时,后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主屋里亮着灯,两人熟门熟路的朝正屋走去,敲响了门。 屋子里春夏和秋冬正红着眼睛,为萧文君打点行囊,两个小丫头替主子难过,自家郡主为皇室做了这么多事情,赏赐没有几个,一句话没说好,陛下便翻脸无情。 也不知道这一路上,郡主要吃多少苦头。小丫头们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逮着东西就往包袱里塞,不一会儿,已经整理出大大小小七八个行囊,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被赶着坐到一旁的萧文君满脸尴尬的看着,知道她们心里不好受,也由着她们折腾,直到春夏拿出一套茶具,萧文君才忙出声阻止。 “我这是去逃难,又不是去郊游,带茶盏做什么?” “郡主,你酒坛带得,茶盏怎么就不行了?不都是喝的吗?”春夏不服气地反驳。 “这……这茶盏容易碎,我不方便拿。”萧文君摸了摸鼻子,心虚道。 “酒坛就不容易碎了?况且,有马车,又不是要郡主您背着。这一去不知道路上多么艰苦,奴婢又不能在您身边伺候,只想您能好好喝口热茶……”说着说着,春夏眼圈又红了。 萧文君扶额,怎么又哭了? 听到敲门声,萧文君如蒙大赦,噌的一声站起来去开门。 屋子里的人转过头来,也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主仆二人。两个小丫头也不哭了,放下手里的活,恶狠狠地盯着王九渊两人。 王九渊被看得一脸莫名其妙,而他身旁的明修,却是皱眉盯着萧文君,脸上的敌意很是明显。 两位正主相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错愕,这几人吃火药了,抽的哪门子疯? “你们这是怎么了?”萧文君疑惑问道。 “郡主,您不说奴婢们也知道,为了王公子,您才会被陛下斥责,赶回兰陵。这一路上到处有流民,天气又是这般恶劣,指不定要吃多少苦。”秋冬恨声道。 春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明修。 “谁告诉你们是因为九渊的?”萧文君无奈问道。 “上元节王公子对您的大胆求爱,早就轰动全城。京都都传遍了,就是因为您要陛下赐婚,才会惹怒了陛下,这才不得不离京。” “哎!此事与九渊无关,都是我的主意,你们错怪他了。” “听到没有,是你们主子连累了我家主子,反倒还先对我们蹬鼻子上脸了!”明修早就想开口争论几句,也撸起袖子像是要大打出手般。 “闭嘴!主子都未存有这些心思,你们怎么还先急上了?我与郡主相知相守,没有埋怨对方的道理。”王九渊一锤定音,不再就此事争论。 还未出发,自己人先闹出隔阂,毫无益处。 众人这才住手,春夏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上了茶便站到了萧文君身后,脸上犹挂着不服气的神色。纵使主子之间没有嫌隙,她们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一对苦命鸳鸯。 “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萧文君含笑问道。 “嗯。”王九渊指了指明修背着的行囊,“趁着夜色,越快越好。” “王阁老他还好吗?”萧文君有着大齐最厉害的情报组织,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王阁老脱离宇文臻,向皇帝请辞的消息。 “父亲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比我们想象中更加豁达。”王九渊顿了顿,忽地从怀中小心拿出一对玉佩出来,笑着道:“而且父亲承认了我们的关系,这是他让我送给你的。” 闻言,萧文君有些意外,看着王九渊手掌的一对龙凤配,玉质剔透,雕工精美,定是花了许多心思,才能找到这样一块玉石,雕出一对儿来。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和未来儿媳妇的。” “可你才送了我一支手镯,现在又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况且意义还是如此重大,暂时先放你那里吧。”萧文君脸上难得露出羞赧的表情。 “此行凶险,我怕是顾全不了你的周全,需要你自己动手。这就当作是我食言的补偿,也是我对你的承诺。”王九渊的纨绔劲儿又上来了,死皮赖脸地将玉佩塞到了她手中。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必莫辜负。 正当萧文君犹犹豫豫要不要收下时,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屋子里的人面容一肃,心道:这时候还会有谁过来? 顺势之下,王九渊满意地看着萧文君将玉佩挂在了脖间,藏到了胸口。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贺泓领着一名笼罩在黑色外袍中人,进屋后,那人掀开黑色的帽子,露出熟悉的脸庞。 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安公公。 安公公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后,径直走到萧文君身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劳烦郡主屏退左右,陛下有密旨到。” “无妨,都是可靠之人。”萧文君笑道。 尽管如此,春夏还是自觉守在了门外,以防人偷听,不过她却是想多了,在萧文君和贺泓的铁腕管理下,郡主府早就是铁桶一块。 见状,安公公无奈,将皇帝亲手书写的圣旨宣读了。内容便是那日萧文君和皇帝所密谈:命萧文君为钦差大臣,王九渊代表拱卫司对其辅佐,调查江南粮草失窃之案,监督治水公文的执行情况。 宣读完毕,安公公从后背解下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对奸臣贼子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直到此刻,闹别扭的下属们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自己当真误会主子的心上人了,不约而同地选择冰释前嫌。 唯一表现不同,便是有着冒险精神的贺泓,他双眸亮得吓人,满脸兴奋,跃跃欲试,心道:此行定会十分刺激,上次错过了秋狝,这一次定要好好发挥! 萧文君两人接了旨,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安公公看着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心底生出钦佩之情,这份定力,身居高位的那些老臣,都未必有。面前这女子好深的城府,能让皇帝陪着她演戏,竟是把自己也骗了过去! “兰陵郡主、王同知,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老奴就先告退了。”安公公看了萧文君半晌后,才开口道。 “安公公留步,文君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郡主请说,办得到的,老奴一定不会推辞。”安公公心中一喜,萧文君如今深得陛下信任,为人也十分敞亮爽快,若是能让她欠自己份人情,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们走后,我在京都的产业,还请公公能照拂一二,回京后必有重谢!” “郡主为国事操劳,老奴能为郡主尽绵薄之力,已是心生欢喜,不敢要谢礼。”安公公连忙拒绝,话说得十分漂亮。 萧文君了然,送安公公离去。 价值连城的珍宝,也未必比人情值得。 一文不值的物件,也可能比人情值钱。 章节目录 第148章 欺负过我的人,都死了 送走安公公之后,屋子里静了下来,两个小丫头再也没有和明修置气的心思,看着桌上随手放着的尚方宝剑和密旨,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郡主此行,比她们想象中更加危险。 圣旨已下,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春夏默默擦着眼泪,脸上担忧之色更浓,却还是十分懂事不给主子添麻烦,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好了,别哭了,你家郡主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萧文君看着像受气小媳妇的丫头,调皮安慰道。 “郡主您忘记了,以前在兰陵的王府里,三夫人和二小姐,不是经常欺负您吗?”秋冬眼睫上挂着水珠,扁着小嘴道。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况且欺负过我的人,都死了!”萧文君一本正经道。 春夏:“……” 秋冬:“……” 明修只感觉一阵冷风吹过,大夏天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终于“哄好”她们,萧文君转头和王九渊道:“今日下了圣旨,我又有了个新的主意。” “我都听你的。”王九渊宠溺道。 “我都还未说是什么,你就同意了?”萧文君也笑了,眼底仿若有星辰在闪烁,狡黠道:“把戏演足,明日我们四人在所有人面前,灰溜溜地离去。” “依你!”王九渊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萧文君满脸郁闷,不知从何时起,纵容他养成了这个毛病。她给自己定位的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这样被人像摸猫儿一般,搞得她都有些“英雄气短”了。 …… 次日一早,天还是灰蒙蒙的,难得的没有下雨。 萧文君带着贺泓,王九渊带着明修,一行四人,出现在了最繁华的大街上。 许是觉得太过丢人,从来最爱骑马的兰陵郡主,今日破天荒地坐上了马车,还是一辆十分普通,看上去灰扑扑的马车,若不是认出车夫是毓秀府的明修,只怕这眼福就错过了。 萧文君被陛下赶出京都的消息,全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在等着这一日,或是看笑话,或是真心实意来送行,当然也会有包藏祸心之人。 孙正隐藏在人群中,他未有收到撤职王九渊的命令,猜到他们此行定会不简单。 卢婧怡趁王府这几日防备松懈,偷偷溜了出来,乔装打扮混在了人群中,亲眼目睹萧文君等人离去。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四公主这几日都在宫外,特意为萧文君送行。自从上次她被萧文君提醒后,竟自诩是她的闺中好友,且和宇文曜的关系淡了许多。 “你留在京都的人和产业,本公主会罩着的,你安心回兰陵。”四公主眼睛盯着那辆马车,口中喃喃道。 赶车的明修被众人炙热的目光,盯得颇为不自在,仿佛身体被烫出了无数个小洞,浑身上下戳得如筛糠一般。 马车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完全没有身为电灯泡自觉的贺泓,眼里满是要去冒险的兴奋,感觉不到身旁还有两个人。 王九渊也很兴奋,他高兴的是,终于能和心上人朝夕相处了。自从来了京都,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赈灾路上的危险,他从未担心过,反倒是感谢能有个这样出京的机会。 萧文君则是最冷静的一个,闭目养神,回忆着这场灾难背后,隐藏的各方势力,以及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一次去江南,贺泓带走了郡主府一半的侍卫,以及暗影阁的大部分人手,危急关头,刺杀朝廷命官也不是不可以,主子手握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暗影阁里高手如云,各个身怀绝技,前世宇文曜对其也是十分倚仗。此次有他们随行,定然会顺利很多。 …… 风水轮流转,户部现在半数权力落在了宇文曜手中。因着他与卢家姻亲的关系,卢婧怡的三哥就在户部谋了个一官半职,好巧不巧,文渊坊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卢婧怡这次出来,直接找上了三哥卢忠贤,并告知他自己早在去年底,就布了局,只等萧文君一走,便可以收网了。 “三哥,眼下有个立功的机会,成了不仅能得到端亲王的赏识,在职位上更进一步,而且还能得到大把的银子。”卢婧怡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噢?还有这等好事,侧妃不是诓我的吧?”卢忠贤满脸狐疑,语气中带着些许戒备,自己活了几十年,就没有听说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本妃与三哥是一家人,怎么会坑害自己人呢?”卢婧怡心中暗骂卢忠贤,面上却是不显,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接着道:“本妃与三哥素来亲厚些,不然为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大哥、二哥,而是三哥你呢?” 这句话里含着挟恩报复的意思,提醒卢忠贤,他屁股下的位置是如何得来的,莫要忘恩负义。 “侧妃误会了,本官没有这个意思。”卢忠贤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今日侧妃找本官,是要说何事情?” “三哥管辖范围,是否包含了萧文君的产业?” 见卢忠贤皱眉思索,卢婧怡接着提醒道:“文渊坊的那条街……” “确实如此,可这和你今日要说之事有什么关系?” 卢忠贤这才想起来,他接手户部时,对文渊坊有着极深刻的印象,每月收缴的税款,其占地安门外大街总和的四成以上,可见暴利,赚钱能力行业所罕见。 “如今萧文君已经离开京都,她手底下的人都是些女流之辈,此时去寻她们的晦气,时机再好不过。” “况且,去年底文渊坊关张封账当夜,我命人去店里买了几十样不同的小物件,一般情况下,店里急着封账过年,会等来年再记上,但又会时常忘记,此时三哥过去查账,一查一个准!” “到时候便以官府的名义,将这些个铺子都拿下,再转手低价卖给端亲王府。三哥岂不美哉!” 卢婧怡全然忘记了宇文曜的命令:不准她私自对萧文君下手。嫉妒使她铤而走险,失去了理智! 闻言,卢忠贤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脸上顿时笑出来一朵菊花,“事成之后,妹妹可以多替哥哥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卢婧怡说的那些手段,他不仅听说过,还亲自执行过,屡试不爽。凭借此法,让不少商户乖乖缴纳罚款,严重地甚至是停业整改。不过严不严重,官府说了算。 刚才还自称“本官”,称呼对方“侧妃”,现在瞬间拉近了关系,又是以兄妹相称。 “那是自然。”卢婧怡好似没有发现到他的转变,一口应下。 “那刚才说的银钱……”卢忠贤厚着脸皮继续追问道。 “三万两白银,如何?”卢婧怡张口就来。 卢忠贤满意了,他拼死拼活,月俸不过二十六石,折算成银钱,一年下来也不到一千两银子,三万两银子比他三十年的俸禄还要多! 而卢婧怡想得更美,一旦事成,她便有了足够的筹码,让宇文曜扶正自己,成为端亲王妃,品级上就能压萧文君一头! 人与人之间,无论血缘还是姻亲,相互利用的关系才是最牢靠的,两兄妹各自盘算着自己利益。 章节目录 第149章 不长记性 卢忠贤欣然接受了卢婧怡的提议,而后者亦是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等卢婧怡走后,卢忠贤马不停蹄地开始布置下去,人手、文书、封条、甚至镣铐都准备好了。 次日一早,便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冲着文渊坊而去。引得路上百姓纷纷侧目,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上一个勇闯文渊坊的永昌侯,一家人已经在京都除名了。 显然卢忠贤不认为自己是永昌侯第二,此次他们做足了准备,背后又有端亲王撑腰,最重要的是,萧文君那个煞神如今不在京都,此次定会马到成功,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当一群官兵气势汹汹地围堵住文渊坊时,门口迎宾的两个小丫头却是丝毫不慌张,一人转身快步入室内通报,另一人上前不徐不疾地询问。 “各位官爷,来小店有何公干?” “本官接到举报,文渊坊偷税漏税,叫你们东家出来说话!”卢忠贤明知道萧文君昨日已经离京,故意如此说道。 “官爷稍等,已经派人去请管事的。不知官爷如何称呼?”小丫头没有被对方的官威吓到,谈吐沉稳,不谄媚不怯弱。 一看便知,主家将他们调教得极好。 “你一介贱民,有何资格知道本官名讳!”卢忠贤瞪着眼睛,大声呵斥道。见自己如此大的阵仗,连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都未唬住,心气儿便有些不顺。 正当此时,秋冬领着几人出来,见到的是正欲扬手教训人的卢忠贤。 “住手!”秋冬加快了脚步,“不知这小丫头犯了何事,大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动干戈。” “你就是管事的?”卢忠贤面上斜睨着秋冬,心底却是将萧文君的脸与她细细比对,确认不是萧文君后,松了口气,于是摆起架子,大声喝道:“好一张利嘴!干扰本官办案,可是想要蹲大牢?” “算了,本官日理万机,懒得与你们多费唇舌。这是搜查公文,本府接到举报,文渊坊偷税漏税,即日起停业整顿!” 卢忠贤吸取了前任的教训,出手一定要快、准、狠! “小店一直诚信经营,所有税款应缴实缴,从未做过偷税漏税等违反大齐律例之事。大人想查可以,但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查。”秋冬知道搜查一事避免不了,为防止他们动手脚,据理力争道。 萧文君临走前仔细嘱咐过她们,料定会有人趁机过来找麻烦,她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自己,天大的事情等她回来后再说。 但秋冬在萧文君身边硬气惯了,何况她还占理。 这些铺子本来都是宋钰在打理,但萧文君给了她其他的任务,钱粮筹集等内务只有她能胜任,算是将大后方交给了她。 “将这阻挡官差办案之人拿下!” 话音一落,围着的官兵欲往店内涌去,准备清场。不想却有人在他们前头,从内室走了出来。 众所周知,来文渊坊消费的皆是非富即贵的夫人小姐,有些女子甚至有诰命在身,虽无实权,但被人随便碰一下,御史台的弹劾只怕要堆满御案。 她们就这般堵在门口,与这群官兵形成了对峙之势。 一时间,卢忠贤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张胆的闯进去,生怕不小心被人碰瓷了。 场面僵住了。 躲在人群中的景炎,发挥了他搅屎棍的本色,捏着嗓子喊道:“文渊坊胆大包天,竟敢利用客人的善意,阻挡官府办案,陛下知道了定会惩处相关之人。” 其实早在卢婧怡偷溜出府时,宇文曜就发现了,却没有阻止,只是派人跟踪。是以今日这出,宇文曜是心知肚明的,特意命景炎过来盯着,必要时可以再次推波助澜。 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 果然,堵在门口的管家千金们,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担心此举会连累父兄,渐渐地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卢忠贤面上一喜,抬脚就准备往里走,却又有一娇小的女子站了出来,挡在他身前。 “卢大人,我乃宁国公谢家嫡女,知晓官差如何办案,刚才管事娘子所言并未逾矩,您一定要关门搜查,莫非是安了别的心思?” “就是,大齐律例没有哪一条表明,户部查账必须要关着门的!”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应和道。 “一看这个官老爷就不是好人,刚才那官僚做派足的很。前脚兰陵郡主刚走,他后脚就带人来查账,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就是!官府也是欺软怕硬,麻绳专挑细处断!” 卢忠贤被这一句句声讨,气得老脸青白交加,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他生疼,怒目瞪着面前娇滴滴的女子,却不敢动手将她扒拉开,只觉得自己憋屈极了。 他下意识的偏头看去,头戴帷帽的卢婧怡拨开面前的白纱,对着他比了个口型:三万两! 卢忠贤的热血瞬间涌上胸口,直冲上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文渊坊,本官非查不可!” “民女并非阻扰大人办案,只求大人按照律例,秉公办理即可!”秋冬此刻也走上前来,不卑不亢道:“诸位百姓亦可以做个见证!” 她自知账目绝无问题,可一旦闭店审核,怕是会凭空诬陷,着了对方的道。刚才就有人小声提醒她,面前带头之人是端亲王侧妃的哥哥,她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宇文曜被郡主退了婚,面上表现出大度,却暗中派姻亲做这等下贱之事,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幸好郡主慧眼识珠。 卢忠贤环视一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贵女们还未离开,知道无法再按原计划推行。 转念一想,自己之前经手过数百件案子,几乎所有店家当初都是十分嘴硬,声称自己的账目没有问题,刚开始个个都信誓旦旦,结果一查下去,原形毕露。 何况自家妹妹提前布了局,查账定是十拿九稳,为了那三万两银子,这个账自己也必须查。就算是没查出什么,对自己也无害处! “本官办案向来公正无私,此事便应允你了!”卢忠贤牙一咬、心一横,“来人,摆好桌案,本官就当着全城所有百姓的面,明察公示。” 见状,秋冬这才放下心来。 而作为萧文君的老对手,景炎却顿感不妙,想再出言阻止,已是不能,卢忠贤此刻已经被人架在火上,这一退便再难查抄文渊坊,更别提将其收入囊中。 章节目录 第150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所有人都是屏气敛声,目光聚焦在文渊坊门口拼成的长桌上。沿街叫卖的小贩也歇了声,整条街上只余下清点货物之声,报数声,以及算盘的噼里啪啦声。 几名负责查账的官员,随着核对的深入,越发心惊。卢忠贤命他们查去岁腊月的账本,本以为很快就能抓到错处,往常他们经手的账本,年尾是最容易出错的。 因为腊月乃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不少商家疏于管理,忙中出错,错漏项也是常有的。 可查到现在,文渊坊的账目每一笔清清楚楚,其所有的货品皆是限量销售,出库入库和账本都对的上,完全没有查到错漏之处。就连卢忠贤特意交代的那几十笔小账目,全都列入在册! 这一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卢忠贤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看到他们额角的汗珠和凝重的神色,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莫非没查出问题来? 他焦急地看向卢婧怡,见她也是满脸的疑惑,目光又回到长桌上,有心想要提醒这些人机灵点,偷偷动几笔手脚,奈何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秋冬从始至终,脸上都是一片淡然之色,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查法,就算他们查到天荒地老,也揪不出半点错处。 宋钰是郡主亲自找的经商奇才,她自有一套简单有效的账目管理系统,郡主名下所有的产业,无不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未出现纰漏。 就在卢忠贤急得汗如雨下,按捺不住站起来,欺身过去一探究竟时,突然爆发出一个颤抖得变了调的男声。 “找到了!找到问题了!” 这声音既激动又得意,终于可以向卢大人交差了。 官兵们都暗自松了口气。 秋冬被这一嗓子,吓得心惊肉跳,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镇定地往那名出声的官员走去,问道:“官爷,哪里出了问题?” 那人指着出库一列,标注日期是小年夜前三天的记录,说道。 “这一笔货物记录了出库,但未标明是去往何处,若是售卖了,却也在账本上计入收入,这就意味着没有缴纳税款,有偷逃税款的嫌疑。” 他故意提高音量,又将前因后果解释得十分清楚明白,显然是说给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听的。 卢忠贤暗自点头,为这个机灵小弟记了一功。 “你还有何话可说?”卢忠贤面容严肃,强压下心中翻涌的喜意,极力表现出端正公平的神色。 秋冬仔细看着他所指的这一栏,思索了片刻,却是放下心来,原来是这一笔。 “回大人,这一笔账目小店上报过。”秋冬的目光在那群官员脸上扫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大人亲自受理的,卢大人可以找他证实。” 被指着的官员心中一颤,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看向卢忠贤,见他面色冷凝,嘴比脑子更快,“管事的休要胡说!” 说着又转向卢忠贤,“下官不记得有这件事!” “大人贵人事忙,这等小事不记得也属正常。去岁小年夜前两日,民女亲自上门登记,还与您说了好些话,您当时回复我,不必如此谨慎,人情往来备注即可。” 秋冬又将当时的情形说得十分详细,听着不像作假。 那人也回过神来,才记起来,确实是有这回事,偷眼观察卢大人逐渐阴沉的脸色,却不敢就这事儿搭腔,信誉哪里有前途重要,于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住口,错了就是错了,莫要再巧舌如簧!将这女子拿下,把店铺里所有的账册一并带走,严刑拷问!”卢忠贤眼神示意掌管刑狱之人,又接着道:“即日起查封文渊坊,停业整改!” 话音落下,几名衙兵上前,左右钳制住秋冬,作势就将镣铐往她手腕上戴去。 “卢大人好大的官威,查账而已,竟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岂不也是在浪费百姓的税银!” 一位相貌端庄秀美,通体贵气的少女从文渊坊踱步而出,她衣着华贵,面容严肃,眸光锐利,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女子声音清冷,穿透力极强,不少贵女们都转过头来,向她望去。心道:原来是四公主,终于舍得出来了,本以为她不会管这事儿,毕竟曾经是萧文君的手下败将,还真是会挑时候。 四公主作为萧文君的头号粉丝,此次的亮相方式亦是跟着她学的,再加上她身为皇家公主,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气,倒也很能镇得住场子,至少她自己是这般认为。 场面寂静了一瞬。 卢忠贤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公主,又将刻在他脑海中萧文君的相貌对比了一番。 他入户部第一天什么都还没有做,先被长官叫过去塞给他一张萧文君的画像,耳提面命道:遇到她千万要躲着些,以免殃及整个户部。 户部之人谈萧文君色变,此刻她不在京都,难保这些人没有存在私下报复的心思。 确认不是本尊后,卢忠贤再次舒了口气,沉下脸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说道:“本官不知你是何人,但瞧这模样亦是身份尊贵之人。” “本官奉命办案,公平公开,皆是按照规矩来,还请小姐让开,免得落了个妨碍公务之罪,累及父兄被陛下斥责,面上无光是小,前途受阻是大!” 一番言辞,慷慨激昂。 百姓脸上有些动容。 卢忠贤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正当他还在刚才的余韵中自我感动时,袖子被人用力扯了几下,卢婧怡情急之下,冲出人群,三步并做二步走到他身边,满脸焦急地打断他施法。 卢婧怡受了宇文曜的嘱托,经常进宫去讨好皇后和杨妃,是以认出了四公主。却见他不为所动,上赶着寻死,只得微微朝四公主行礼欠身,面上一副乖觉又讨好的神色。 恨屋及乌,四公主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朝天翻了个白眼。 对上四公主傲慢无礼的白眼,卢忠贤心底不悦,正义凛然地挥开卢婧怡拉着他衣袖的手,士气再次拔高了个度,继续道。 “就是因为有了私下收礼的这些国家蛀虫,才导致国库空虚,进而加重百姓税负,如今江南水患严重,国库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救灾,又得增加多少无辜百姓的生命!” 说罢,卢忠贤竟然抬起衣袖,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百姓冷眼旁观,无人附和。 “你说完了?”四公主淡漠开口,“说完了就闭嘴,竖起你的狗耳朵听本宫说话。” “卢大人刚才所言的蛀虫,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去年腊月,皇后在兰陵郡主手中定制了一批药妆,送给各宫娘娘作为年节礼,因此才有了这一笔出库。本宫这样解释,卢大人能否听懂?” “母后是兰陵郡主的义母,母女之间赠送礼物,哪有收银子的道理,户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章节目录 第151章 旧事重演 当他听到对方小嘴里吐出“本宫”两字时,顿感有些不妙,背脊发凉,自己刚才对着公主大放厥词,她是皇帝的女儿,自己竟然用她父亲的前途相要挟! 自己真是上赶着找死啊! 再听到“皇后”这个词时,脑中像被炸开了烟花,一片空白,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精彩纷呈。 与此同时,隐藏在人群中的景炎觉得大势已去,悄然离开。萧文君只怕早就防着他们,故意留了一手,不然身份尊贵的四公主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 卢忠贤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卢婧怡,发现她早就站到离自己三丈之外,又扫了一眼伸长脖子往前凑到百姓,他们眼底的期盼,像是又刺激到他的神经。 自己不能退,如今得罪了公主,往上爬的希望变得渺茫,那三万两的银子,更不能丢了,可不想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他调整了一下心绪,轻咳一声道:“您刚才所言,可有真凭实据?若大齐都按着您这样办差,凭借身份以权势压人,没有证据就将事情轻轻揭过,这不仅会增长偷税漏税的气焰,更会导致民不聊生!” “本官公事公办,上无愧于朝廷,下无愧于百姓!得罪了!”说罢大手一挥,示意官兵们继续刚才被打断之事。 左右自己带了人来,不怕与对方硬碰硬!只要秋冬下了大狱,娇滴滴的小娘子能受得了几轮逼供?签字画押后,就算是闹到皇后那里,自己也不怕了。 四公主涨得面色通红,指着卢忠贤的手指都在颤抖,却无法以一人之力,对抗如此多五大三粗的壮汉。 正当众贵女们绝望时,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给四公主请安!”宫中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在众人耳中响起。 抬眼看去,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道,穿着大内总管服饰的安公公,领着几名小太监正朝着秋冬走来。 安公公理都没有理卢忠贤,反倒是旁若无人地和秋冬聊了起来。 “郡主腊月为宫中准备的年节礼,皇后娘娘十分满意,只说郡主心思玲珑,很会替娘娘分忧。如今娘娘身子重,不便出宫来,特地差了咱家送银钱过来,顺道再添置一些。” 说罢,安公公抬手,示意身后小太监将捧着的木匣子递到秋冬手里。 “有劳公公亲自前来,是文渊坊招待不周了。只是郡主再三嘱咐过奴婢,孝敬母亲的礼物,哪有收银子的道理。”秋冬笑吟吟道。 “姑娘快别说了,咱家走之前,娘娘口谕:不能坏了规矩,免得有心人抓着此事大做文章,横生枝节。”安公公面容一肃,高声道。 秋冬赶忙下跪听训,“是奴婢思虑不周,惹娘娘为这等小事忧心,罪该万死!” 若是秋冬无错便要罪该万死,那卢忠贤此刻更应该立刻自刎谢罪,四公主看着他嘲弄的眼神,只怕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姑娘请起,娘娘深明大义,是非曲直她心中自有定数,怎会怪罪文渊坊呢?”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卢忠贤身上停留,语气中竟带了些告诫的意味。 他又接着道:“以后每月月初,宫里都会派人采买,这是清单,姑娘看着准备。”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看秋冬对安公公轻松自然的态度,便猜到他们之间应是十分熟悉。 卢忠贤想偷偷溜走,因为心情太过激荡导致手脚不协调,倒退时不小心撞到了门口的长桌,疼得他一声闷哼。 安公公好似这才想起其他人,收敛脸上的笑意,淡淡瞥了一眼卢忠贤,语气寒冷,“卢大人刚才说谁是国家的蛀虫?” 闻言,卢忠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全身的血液倒流,脸上瞬间惨白,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哪有那个胆子回答:刚才为立富贵不能淫的形象,逞一时之口快,可是连皇后都骂上了。 他不说话,自有人替他开口,百姓们纷纷跳出来指证,更是有人早就准备好了,当场拿出卢忠贤为官期间,滥用职权,侵吞百姓财产的实证。 民意如此沸腾,如同永昌侯快垮台时那般,旧事重演。 为顺应民意,四公主和安公公不得不逾矩,命人将卢忠贤当场拿下,直接送往刑部,严加审查。 官兵们就着来时准备的镣铐,将卢忠贤铐了个结实,一个也没有浪费。 处理好卢忠贤后,安公公的目光落在了卢婧怡身上,神色阴沉,语气依旧淡漠,“娘娘让我带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因着卢婧怡无官无职,此事不好发落于她。此刻虽然她能全身而退,但听着安公公的训斥,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亲王侧妃做到这个份上,也颇为难堪。 这场闹剧,以卢忠贤失败而落幕。 …… 端亲王府。 卢婧怡回府后,就立刻向宇文曜禀告今日发生之事,并且将安公公递的话一并告诉了他。 宇文曜早就听完了景炎的汇报,与卢氏所说大差不差,已然是捏着鼻子接受了此次失败,不过最后那句话,倒是第一次听说。 听完,他的脸迅速阴沉了下来,勃然大怒道:“这哪里是皇后的意思,分明是父皇的意思!” 咆哮了一通,犹觉得不解气,将手中的茶盏、花瓶、瓷器等全部摔在了地上,屋子里能扔的全扔了! 卢婧怡看着他猩红的眸子,瑟缩在角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她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己私自出府的事情没有被王爷责罚,没想到等着她的却是他的滔天怒火。 宇文曜转眼看到面色惊恐的卢婧怡,他脸上忽然绽放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走过去亲手扶起她,温柔道:“刚才吓到你了罢,本王刚才所言……” “妾身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卢婧怡连忙表态,惶恐的脸上极力挤出一丝笑容。 “嗯!”宇文曜点头,挥手示意她下去,亦懒得再计较她偷偷出府,找人寻萧文君晦气之事。 卢婧怡心中更加震惊,这是她第一次感到眼前之人的恐怖之处。 …… 在有心人的编排传播下,卢忠贤成了永昌侯第二、栽赃大闹文渊坊之事被无限放大,消息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众说纷纭。唯一相同的点是,户部两次过来突击检查,都未查出问题,可见是得罪了人。 但有了皇后每月的订单,应该不会再有刺头挑事,毕竟谁也大不过宫里的那位。 宇文曜两兄弟的幕僚却是从这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中,考虑得更加深远,虽然皇帝厌弃萧文君,但她毕竟没有失去皇后的宠爱,一旦皇后诞下皇子,陛下一高兴,萧文君回京的可能性极大。 章节目录 第152章 人间惨状 几日后,萧文君一行人终于到了皖州,他们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马车里气氛很是沉闷。 一路南下,沿途全是北上逃难的灾民,他们边走边打听,同时暗中派出暗影阁的人寻找粮食被劫走的线索。 看着从马车外慢慢移动的人群,他们拖家带口相互搀扶着,双目无光、面黄肌瘦,是如何也看不出有打劫朝廷赈灾粮的战斗力和勇气。 “主子,前方刚刚传来的消息,陛下将您治水的策论分发到各地后,江南的执行力度差了许多,是因为当地的情况比预计的还要糟糕,许多政策都推行不下去。”贺泓面色凝重。 “昨夜属下亲自在粮车被劫的地点查看了一番,和最开始二处得出的结论一致:绝不是灾民哄抢,从留下的蛛丝马迹看来,应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为。” “看外面这情形,也能断定不是瘦弱百姓所为。就是不知这一万五千石粮食去了哪里,总不可能凭空消失!”萧文君皱眉思索,右手习惯性地抚摸上王九渊送的玉手镯,无意识的轻轻转动。 “属下猜测此事定和皖州巡抚脱不了干系,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他们做得十分隐晦,若不是二处有侦查高手,一般人是查不到线索的。” 说到此处,贺泓语气里夹着怒气,朝廷的封疆大吏,不知何故竟置百姓于水火中。 “无妨,现在也不宜打草惊蛇,派人远远盯着巡抚府,不要被人发现。”萧文君顿了顿,继续问道。 “萧家在皖州设置的粥棚,现在如何了?” “回主子,宋钰姑娘前日又送来了大批的钱粮和衣物,已经入库登记造册,目前皖州这边仓库物资还算充足,粥棚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嗯!派一支小队暗中保护,眼下不太平,就怕有宵小杀人越货。”萧文君吩咐道。 “主子放心,属下保证他们有来无回!”贺泓傲然道。他手底下现在都是些精兵强将,只要对方敢出手,不仅能打的他们满地找牙,甚至还能反过来端了他们老巢。 “少年人有血性是好事,但不要在执行任务时表露太过,以免着了敌人的道。”萧文君淡淡提醒道。 “是!属下谨遵教诲。”贺泓神情一凛,躬身回道。 “九渊,你可是有话要说?”萧文君转脸,看到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男子,清冷的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王九渊看了眼她转动手镯的小动作,也是展颜一笑,顿时马车里凝重的气氛扫去了大半。 “无事,你安排得极好,再有几日就到江南了,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也是我王府的产业,绝对安全。” “噢?王公子的产业很多啊,酒楼客栈遍布全国!”萧文君挑眉,有心想调节气氛。 这几日下来,看着外面的难民,几人心中颇不是滋味,就连刚开始抱着冒险精神的贺泓,心情都有些沉郁。若再不调整好心绪,到了江南只怕还未动手,心智便被快速摧毁。 “郡主莫要笑话我了,你的铺子才是开遍大江南北,而且个个都挣钱!况且以后我的都是你的!”王九渊很默契地接话,众人心情果然好了点。 贺泓左看看、又看看,自己倒是多余了,此时他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 到江南之后,直接住到了王家的华阳楼,马不停蹄乔装打扮一番,换上了普通富商常穿的棉布衣袍,江南原本富庶,经商之人多如牛毛,是以他们这身装扮,既不突出,也不会让人轻贱。 明明大家都那么普通,王九渊顶着那张脸,硬生生将朴素的穿着,抬了好几个档次,有些鹤立鸡群那味儿。 “少爷,请吧!”萧文君调侃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萧文君等人没有第一时间去官府,而是去到城内四处走动,调查民情,微服出访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果然如萧文君担忧的那般,城内的境况糟糕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虽然他们下榻之处没有受到水灾冲击,但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全部挤满了难民。 他们面容麻木,形容憔悴,衣着褴褛,竟直接在沿街的商铺门檐下席地而躺。而从不歇业的店铺,几乎都关着门,只有一些施粥的铺子半开着门。 整个富庶城市上空,压抑着绝望凄然的乌云。 若不是萧文君提前打好了预防针,突然见到满城的死气,心理防线只怕会瞬间崩塌。 几人来到一处半开着门的茶馆,驻足在外围看着。 这里也是施粥的地点之一,现在已经集聚了不少灾民。但此时已经日晒三竿,施粥的一应器具都未有摆出来。 吱呀一声另外半张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藏青色棉布衣袍的中年男子,他面显愁容,脚步虚浮。 众人一看见中年男子出来,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恢复了一点神采,纷纷上前围拢过去。 男子脸上闪过愧色,双手抱拳道:“诸位请回吧,小店的米缸已经见了底,我们也打算北上投奔亲戚,怕是无力再开设粥棚了!” 近几日,他几乎每日都收到一封威胁信,最开始他不以为意,与同样收到信的好友咬牙坚持施粥,但从前日开始,家里人莫名出事,他不得不重视,只能选择自保。 “大善人,我们这些日子靠着您的接济,才不至于饿死,但您要是走了,我们也活不下去了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神情卑微,颤巍巍道。 这番话听着像是道德绑架,说得有些无理甚至是无耻,但此情此景,又有些合理。 萧文君等人在外围看着,忍住未出声惊扰,贺泓在此时回来,凑在她耳边低声咬牙道:“主子,前方很有些与众不同!” 听闻,萧文君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隔了七八间铺面的米铺,生意兴隆得与整个江南格格不入,门口车水马龙,竟还有官兵协助维持现场秩序。 周围的人个个眼底燃烧着怒火,但无人敢上前怒喝,有些人身上带伤,看上去像是之前发生过冲突,被官兵驱赶殴打得来的伤。 总算是看到了一丝活人气! “打探过了吗,这间米铺是什么路数?”萧文君扫了一圈,将面前的景象尽收眼底。 “嗯!官府设置的粥棚,虽每日都开着,但里面的粥水,还真的是如水一般,根本吃不饱,是以百姓对皇帝怨声载道。” “这间米铺听说背后有宇文臻的影子,如今全国都短缺粮食,他们却趁机哄抬物价,以前就算是灾年,五两银子能买一石米,如今要一百两!” “主子您看到那些官兵了吗?竟为这些奸商们保驾护航,昨日有几个饿极了的小孩过去讨米,他们不仅见死不救,反而将人打死了,官兵就在旁边看着,打压民众的气势!” 一番话下来,几人的脸色冷得结了霜,萧文君冷笑道:“你去会会他!” 章节目录 第153章 卖女 江南虽然繁华,但地处东南,距离京都甚远,难免有王法顾及不到的地方,但如此荒诞的景象,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老板生意做得挺大。”贺泓露出笑容,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状况,在手持武器的官兵身上打了个转儿,说着场面话,“请这么多人来,得花不少银子吧,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米铺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肥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留着八字须,嘴角微微向下翘,很有一副奸商的模样。 久经商场的老板,自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神态倨傲地瞥了眼贺泓,见他气质不俗,容貌清秀,又是京都口音,立马换上笑脸道:“小兄弟有何话,直说便可。” 这老板竟也是京都口音! 贺泓心底微微一沉,面上不显,反而更加热络道:“我家主子从京都而来,看到江南百姓如置身水火中,于心不忍,想买下您这个店铺,开设粥棚,积德行善。” 闻言,老板面色犹疑,仅凭他一面之词,不好下定论,小心为上,难保对方不是钓鱼执法,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正当他欲开口回绝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像是直冲着米铺而来。 “外面何事喧哗?”米铺老板高声对门外问道。 “回东家,来了一家三口。”伙计忙应声小跑着进来,试探着看了一眼贺泓后,小声回禀道:“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说是要将女儿卖给东家,换些白米和盘缠。” 这一家人是从江南受灾最为严重的丽县,逃难到了江南首府,出发的时候是一家五口,到了省城却只剩下三人,老母和妻子在逃荒的路上,不小心染了病,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看病抓药,便活活拖死了。 他们原以为到了省城,就能活下来,不想城中的几个免费施粥的铺子,陆续关了门,走投无路之下,听说这家米铺可以用孩子换粮食和银钱,便赶着过来试一试。 米铺老板听完,先偷偷瞟了眼贺泓,见他面色如常,不由得也暗自放下心来,对着小伙计道:“将人领过来,带本老爷去看看。” 贺泓走到门口,看到的是一名中年庄稼汉,怀中抱着幼子,一手牵着枯瘦如柴,瘦得脱了形的小女孩,神色拘谨地站在铺子门前的空地上。 见人出来,庄稼汉立马推了下小女孩,示意她赶紧跪下磕头,带着哭腔道:“老爷行行好,收了俺女儿,换些米钱,好给她娘和奶奶下葬!” 周围的百姓有不少人抹起了眼泪,他们中亦有逃荒过来的,想起路上死去的亲人,不禁悲从中来。 米铺老板脸上无半丝怜悯,一双小眼睛黏在小女孩的身上,上下打量,如看货物一般,“你可想好了,卖到我手里,可算是入了贱籍,再想从良,可就难了。” 大齐的户籍有着森严的等级,士农工商,小女孩现在吃不饱,好歹还是良民,若入了贱籍,成了大户人家的奴婢,那这辈子想要出头,是不可能的了! 更残酷的是,小女孩以后成婚,许配的夫君不是小厮就是管事的儿子,必然也是贱籍,顶天了被男主子看上,抬了姨娘,生出来的孩子不是贱籍也是庶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虽然农家女一生清贫,最大的愿望是吃饱穿暖、儿孙满堂,但腰杆子是直的!是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愿意卖儿卖女! “老爷放心,俺将小女卖了,便带着儿子继续北上投奔亲戚,不会再回江南这伤心地。” 米铺老板满意点头,这样最好不过,省得以后和家里牵扯不清。 “抬起头来,让本老爷好好瞧瞧。你今年几岁了?”米铺老板看着小女孩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嘴角勾起一抹淫邪的笑意。 小女孩怯生生地抬头,她浑身灰扑扑的,不合身的衣裳挂在她瘦小的肩膀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着水光,如受了惊的小鹿,让人顿时生出怜惜。 五官精致,若是养胖些,再过个几年长开了,在江南这钟灵毓秀盛产美人的地方,也是十分出众。 所有人都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这些视线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她更加局促不安,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这场景看得萧文君胸口一阵气闷,小女孩瘦弱得不像话,反观那庄稼汉怀中紧紧抱着的五六岁男童,却是生的白白胖胖,衣服虽不是簇新的,也是干净整洁合身,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屋里出来的亲姐弟。 庄稼汉见女儿胆小不吭声,连忙搭话:“小女今年十六了,老爷看着可还合意?不知能换多少钱粮?” “你走近些,让本老爷仔细看看。”米铺老板招了招手,接着问道:“可会做饭,识文断字,还有什么擅长的东西?” 庄稼汉忙将女儿往米铺老板面前推,讨好地笑道:“农家女娃做饭种地啥都会,小时候跟着村里学过几个字。” 庄稼汉怀中的男童被父亲抱的太久,颇有些不舒服,扭捏着身子不耐烦道:“卖了姐姐,快、快换大米!” 稚嫩干净的童音,说出来的话却最污秽、残忍! 声音落下,围着的官兵们不怀好意地坏笑,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驱赶在外围的百姓们,沉默不语,神情悲戚,不知是为小女孩,还是在为自己伤心。 庄稼汉满脸尴尬,却是温柔地哄着怀中的儿子道:“阿彦再忍一忍,爹马上就好了,待会儿爹带你去吃大白米饭!” 米铺老板难得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对着男童道:“小哥儿莫急。”只是这笑容太过惊悚,吓得男童立马瘪嘴,差点哭出来。 “你家女儿这身子骨太瘦了,怕花了钱买回来,还得倒贴钱养着她。不如这样,本老爷大发慈悲,就按十四岁来成交。” 边说边从柜台里,熟练地取出一沓卖身契,随便抽出一张来,写写画画,记录小女孩的信息。 周围的百姓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黑了心肝的,这么大个孩子,才得五斗米,人家父母养这么大,零头也不够啊!” “你们有这闲工夫打抱不平,不如多卖些力气去挣钱换大米!”米铺老板嘴皮一掀,嘲讽道:“本老爷有的是大米,你们不服气,可以去衙门告我啊!” “惹恼了我,城里剩下的那几个粥铺,全给你们停掉!” “你捐给官府用来施粥的大米,和米汤一样,根本就不顶饱!” 眼见着要吵起来了,庄稼汉满脸焦急,逼着小女孩磕头,一叠声地应道:“老爷,行行好,再加点,只加一点点俺就将女儿卖了!” 受了惊吓的小女孩这才回过神来,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庄稼汉的大腿,哭求道:“爹,不要卖我!” “我会去找野果、挖野菜,也会好好照看弟弟!绝不多吃一口粮食,爹,求您了!” 章节目录 第154章 打个八折 胳膊拧不过大腿,米铺老板在得知小姑娘还是个雏儿后,施舍般的多加了一两银子,庄稼汉抱着儿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小姑娘目光呆滞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耳中不断回响着父亲与弟弟稚嫩的童音。 “把你卖了,能救你弟弟一命!养了你这么多年,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爹爹,什么是黄花闺女啊?” 全然没有注意到,米铺老板伸过来的咸猪手。 突然,米铺老板只感觉还未触碰到小姑娘身上的手,像被铁钳夹住,疼得他直冒冷汗,耳边的年轻男子声音如炸雷响起:“依照大齐律,买卖人口,可是死罪!” 看清楚动手之人,正是刚才主动与自己打招呼的贺泓,瞬间沉下脸,怒道:“你想干什么?你一个外人,竟敢在我们江南首府指手画脚!” 又扭过头去,对着官兵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人扰乱秩序,妨碍朝廷赈灾,还不赶紧将其拿下!” 围观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见有胆大的人开了头,也纷纷力挺贺泓,心底总是抱着一丝希望:这人从京都而来,也许真的能改变小姑娘的命运。 “小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事情上报官府更稳妥些,省得救不下这姑娘,还将自己也搭上去。”一名老汉好心提醒道。 “老人家您年纪大了,就不要瞎出主意,没看见这官兵和米铺老板是一伙儿的吗,简直是自投罗网!要我说,还是直接上京去告御状,这黑心老板定然会遭报应的!” “你也是刚从外地来的吧?前几日也有一个少年打抱不平,嚷着告御状,隔天人就不见了,听说有人在乱葬岗发现了他的尸体。”旁边有人马上捂住了接话人的嘴,眼神乱飞,示意他快别说了。 “国家大义当头,这些奸商却只想着蝇头小利,弃百姓生命于不顾,着实该死!” 嗡嗡地说话声传开了。 老板狭长的双眼扫过贺泓,杀人般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 官兵们会意,立刻提起武器就往人群中冲去,吓得众人立刻闭了嘴,纷纷低头,慢慢往后挪动。 贺泓嘴角抽动,强压下想要揍人的冲动,手上的力气却是更大了,高声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东家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算什么本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买卖人口,你就不怕走漏风声,全家一起砍头吗?” 米铺老板见贺泓谈吐不似一般人,他倒是不怕这些百姓有能力,去得了京都告御状,就怕自己的对手落井下石,于是压下火气,拿出刚才写的那张文书。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什么卖身契,而是请她来做长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不得不说这老板心眼颇多,小哥吃了个闷亏,接下来该怎么办,不会真的被官兵们揍一顿吧? 万万没想到,在众人的目光中,贺泓看也不看,直接将米铺老板手中的文书抽走,撕个粉碎!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你他妈是来找茬的!”米铺老板胸中的怒气直冲头顶,全然忘记刚才被面前之人钳住手腕时的疼痛,扬起手就往贺泓脸上扇去。 看热闹的官兵也反应过来,顿时将贺泓团团围住。 势态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一身红衣的萧文君,施施然拨开围着的官兵,缓步走了进来。 “我这属下,少年心性,不懂当地的规矩,老板你看这如何办?” “赔钱!”老板见萧文君满身贵气,气质不凡,没有再抓住贺泓不放。 “好!怎么个赔法?” “姑娘爽快!”老板装模作样打起了算盘,口中却念念有词,“小丫头的姿色不错,将来能卖个好价钱,看在你的面子上,打个八折,就收你四十两。” 话一出口,就连官兵都回头看了这老板几眼,也觉得这老板太贪心了些。 四十两白银,在太平年份,可以换四千斤粮食,就算是遇到了灾年,粮价上涨二十倍,也能换二百斤粮食。 况且刚才小姑娘才卖了五斗米,算上那一两银子,折算下来也只有六十五斤粮食,这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竟赚取了如此多的差价。 见萧文君微微颔首,贺泓咧嘴笑道:“四十两是吧?” 说罢便从荷包中拿出四十两的碎银子,随手放在了桌案之上。 米铺老板伸长了脖子,这才发现贺泓的荷包鼓鼓囊囊,沉甸甸地,眼珠子一转,狮子大开口道:“我说的是四十两黄金!”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乱世黄金、太平玉,平日里,一两黄金可换十两白银,在这纷乱江南,四十两黄金价值六百两白银,他是怎么开得了口的? 老板也觉得自己要得过分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叫嚣道:“四十两黄金,这女娃,随便你带走!” 萧文君冲贺泓点头,“我与这女孩有缘!”说完,扶起小姑娘,轻轻梳理她乱糟糟,又有些营养不良的发丝,放低了声音温和问道。 “你叫刘巧?”萧文君看着女孩,她正盯着狠心抛弃她的父亲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凄苦哀伤。 前世是宇文曜手下在京城妓院中,收养了面前的少女。宇文曜对她却是十分重视,接近她,给她关心和爱护,让她死心塌地为他做事。 在卢婧怡的尽心培养下,将她包装成上京游玩的江南千金,刻意接近五皇子,成了埋在宇文臻身边最大的一颗定时炸弹。 当宇文曜利用完刘巧,特意为她设下了一场庆功宴,她满心欢喜的赴宴,却不想就此香消玉殒,她知道得太多了,他不放心,他甚至不需要听她表忠心,仅此而已。 当时她中毒后,躺在自己怀中,挣扎地看着远走的宇文曜时,就是这般哀伤的表情。 “苏雨柔,我宇文曜,绝不会纳一名青楼女子为妾,你的梦该醒了!” 他甚至忘记了她原名刘巧,虽然这个名字她自己也不愿意提起。 萧文君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表情中似乎多了一份忐忑:“姐姐,我爹不要我了,我也不想要这个名字了。姐姐能不能送我一个新的名字?” 刘巧微微仰着脖子,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萧文君,带着恳求和希冀。她知道米铺老板不是什么好人,能救她的只有面前的漂亮姐姐,但她不敢确定,灾年谁会愿意拿出这么多银子,去换她这么个瘦弱的女子? “我姓萧,你跟着我姓可好?” “嗯!”小姑娘的眼睛大亮,那璀璨的光芒晃得众人都有些晕眩。 “那你就叫萧可人,生的如此可人儿,取这个名字正好。”萧文君捏了捏她的脸颊,太瘦了,没有二两肉,心疼道:“有了新的名字,就是新的开始,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 萧可人重重点头,泪盈于睫。 这厢贺泓从荷包中,拿出四十两的金条,重重地拍在柜台上,啪的一声,震得桌面上的银子抖了几抖,老板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动。 目光落在黄金上时,豆大的眼睛里,迸射出贪婪的精光。不顾众人鄙夷的视线,急切地拿起小黄鱼就咬了一口,确认是黄金无误,换上谄媚的笑容。 “我后院还有不少年轻女孩,高矮胖瘦,应有尽有,要不要打包一起收了?还给你们打个八折,五折也行啊!” 章节目录 第155章 露出马脚 若是在米铺老板的屁股上,插根尾巴,现在肯定摇得比狗还要欢实。见有银子可赚,脑中立刻将禁止买卖人口的罪名抛到九霄云外。 贺泓淡淡瞥了眼,又从荷包里拿出几根小黄鱼,在他面前晃了晃,悠悠道:“你这个铺子,二十两黄金!按如今的行价,外加两千五百斤大米!” 米铺老板只感觉眼睛被面前的小黄鱼晃瞎了,激动得脸颊通红,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目前米铺里满打满算,只余下两千斤大米。 轻蔑地扫了一眼围着的百姓,这些人身上早就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家里的儿女能卖的几乎都卖完了,自己就算继续守着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不如全部打包转给面前的这个大财主,还能小赚一笔横财!但那差的五百斤大米怎么办? “有问题吗?”贺泓看着老板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问道:“若老板不接这生意,那我就再去别家问问!” 闻言,老板立刻阻止道:“没有没有!小兄弟莫急,我这是在计算店里还剩下多少余粮。” 其实,城中所有的米铺都已经被他们联合起来垄断了,去哪里都是这个米价,但眼前这对主仆,显然是个有钱有势的主,乱世中谁敢带着如此多的黄金招摇过市,甚至是直接来到受灾最严重的江南! 转念一想,其他店铺,还真有可能有两千五百斤大米。要是让别人发了这笔横财,自己估计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本还难受! 于是,米铺老板觍着脸,试探着问道:“能否与小哥商量一下,先交付一半的粮食,剩下的明天早上我派人直接送到米铺门口,您再将剩下的尾款给我?” 贺泓斜睨了他一眼,嘲弄道:“你看我家主子做事是吞吞吐吐之辈吗?” 说罢,转身便要走。 老板一看这架势,知道对方行事雷厉风行,不似生意场上的人,讲究一个拉扯谈判,几个来回后才能确定合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不要明天早上,今天晚上定能送到。” “一言为定!” 贺泓没有废话,很快与对方签下契约,约定戌时进行交接。众人纷纷佩服起这小哥的胆识,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 庄稼汉不知从何处听说贺泓买下米铺,又解救下自家女儿的壮举,竟恬不知耻地打道回府,凑到了贺泓跟前。 “这位官人,可是看上了我家巧儿?”那样子十分谄媚,一副做了别人便宜岳父的样子。 贺泓微微点头,双眼却看向了一旁的萧文君。只见得萧可人闪身躲在了主子身后,一阵哆嗦,害怕极了的样子。 “你爹爹来了,你是要跟他走还是?”萧文君却是有些不忍,看着萧可人,又看着一旁的父子俩,故意当着他们的面问道。 萧可人前世和自己一样,太过命苦,既然自己已重生归来,逆天改命,能帮衬多少还是帮衬些,况且前世,这小丫头自始至终,并未伤害过自己。 “姐姐,我愿意跟着你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与从前的自己做个彻底的了断。 还未等到贺泓开口,不少围观群众便开始纷纷起哄,群起而攻之。 不料那小男孩却是开口了:“姐姐,方才爹爹说,你身边的那是都是有钱的主,让你多少弄些钱过来,将来给俺讨媳妇哩!” 此言一出,原本对父母的那些感恩之心,已然荡然无存。 庄稼汉虽拼命捂着儿子的嘴,却已是迟了,最后竟把所有的气全撒在了自己女儿身上,狠狠的瞪了一眼,狼狈逃走。 一行人回到茶馆,那茶馆老板已收拾好了细软,准备离开江南首府。 贺泓开口道:“老板乃大善人,我家主子想学着您,买粮施粥,您看如何?” “使不得!”老板连声回绝道,也懒得多作解释,径直出门了。众人面面相觑,而那些灾区群众们极力挽留,也无法奏效,只得由他而去。 伙计们却是开口解释道:“我家掌柜是个好人,奈何好人没好报!他变卖了不少家当,只为施粥行善积德,奈何却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家中还有人遭了毒手,掌柜的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没办法了。” 几名伙计早已垂头丧气,只见贺泓开口道:“几位小哥,我家主子准备施粥,就在对面米铺,奈何人手不足,不知几位可否帮个忙?” “我去!” “我也去!” “算我一个!” 几名无牵无挂的伙计,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不一会儿,伙计们便从灾民中挑选了几名劳力,打水挑水,劈柴洗碗,搬桌搬锅,忙得不亦乐乎。 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众人刚打算离开,只听到贺泓一声惊呼: “慢着!” 只见刚开封的大米,有些异样。贺泓连忙上前查看,随意抓了几把米,放入手心。却发现大米中杂质含量远超平常,石子、石灰含量占了一半。 哪怕是上缴,纳税的大米,也不敢这么糊弄。 要么是这老板私自掺了东西? 更大的可能,就是被劫掠的运往江南的赈灾粮食。 萧文君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明远,一脸风尘仆仆地来到省城与王九渊等人会面,这些日子他下到各个县城走访,将所有的受灾情况以及政策的执行情况等,摸了个清清楚楚。 他来到后院,看着萧文君身边的萧可人,先是一愣,得到了萧文君肯定的答复后,方才开口。 “主子、郡主。”明远喝了一大口水才缓了过来,“江南各个州县情况都不太好,和之前暗影阁查出来的消息差不多,道路、桥梁、房屋、农田被冲毁了半数。” “地势高些的县城情况稍微好一些,但江南水田居多,今年的收成几乎无望,明年怕是十分难熬了!” “大部分的百姓都选择北上投奔亲戚,无牵无挂之人却是拧成了一股绳,似乎打算逃到京都,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现在停了雨,水褪去了,亲眼看见这些惨状,才最是触目惊心,如今气温升高,空气潮湿,又死了许多百姓,怕是很容易感染瘟疫。” 明远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他比萧文君等人提前了许久到的江南,走访调研了绝大多数的州县,不是刚才那些话能够概括的。于是,又讲了些当地政策推行的情况。 这一场小型的讨论会,进行了快一个时辰。 安静坐在一旁的萧可人,心内震惊,她原本以为自己遇上的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尤其是那公子,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没想到他们竟然将江南的情况了解得这般清楚细致,看样子是要在这里干出大事,或许,江南的百姓有希望了! 突然,街道上锣鼓齐鸣,隐约听到官兵的说话声,众人疑惑,扭头齐齐看向萧可人。 “如此吵闹,可知是何事?” 萧可人被众人盯着,有些紧张,磕磕巴巴道:“锣鼓声是提醒百姓,官府开仓施粥了。” 贺泓出去了一趟折返回来,皱眉道:“不知何故,茶馆附近等着老板施粥的人,一个个稳如泰山,反倒是那些刚刚从外地过来,累得奄奄一息的人跟着衙兵走了。” 章节目录 第156章 腐败不堪 “明远,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只要我们将这些事的源头解决,剩下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萧文君沉吟片刻后说道。 “陛下推行的救灾策论切实可行,也行之有效,错的是执行这些政令的人,人才是关键!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处置这些人,再找一批能人志士暂时补上。” “所以,您才要我提前潜入各个府邸调查?”明远恍然大悟。 他根据这些天的调查,将那些尸位素餐、草菅人命的官员详细的列了一个清单,又通过实际接触,将有能力、懂变通、有胆有识且又有担当的爱国人士聚集。 萧文君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又看向了他身旁的王九渊,两人对视一眼,点头会意。 “贺泓,你带着我们一起去看,江南首府是如何施粥的。”萧文君说完,又扭头对着萧可人道:“可人,你也同我们一起去。” 一行人很快到了施粥现场,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两队衙兵在维持秩序,但依旧显得乱哄哄的。 粥棚就设置在一处破乱肮脏的空地上,地上流淌着黑水,混合着其他的生活垃圾,还未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成群结队的苍蝇在上空飞来飞去。 粥棚亦是随意支了个破布,装粥的容器不是常用保温效果好些的木桶,而是两口大缸。缸身四周不知糊了些什么脏东西,已然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缸口上方飘着的不是袅袅热气,而是肆意飞舞的苍蝇。 这还没完,掌勺的两名衙兵完全不注意卫生,一边漫不经心舀着大缸里稀稀拉拉的米粥,边唾沫横飞地说着闲话,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最让人心酸又愤怒的是,排着长队等着施粥的百姓,一个个神情麻木,对这恶劣得令人发指的场景,熟视无睹。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突兀的男子声音。 “朝廷对施粥是有规定的,你们怎么能如此目无法纪?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稀得比淘米水好不了多少!” 他是看到了官府张贴的告示,才背井离乡逃到了江南首府,以为等着他的是新的生活,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景象,瞬间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不平接着说道。 “定是你们这些人阳奉阴违贪污了百姓的救济粮,学生要告到知府那里去!” 他这般喋喋不休地说着,周围却是安安静静,无一人搭腔,离他较近的几人低声劝他不要多管闲事,无果,如避蛇蝎般远远地走开了。 原来是一名读书人,难怪嘴皮子溜,国家大义一套套地往这些衙兵身上压。 为首的官兵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将这聒噪之人拿下!” 顿时就有两名衙兵拎着棍子大步朝男子而来。 见两人来势汹汹,满脸煞气,男子吓得连忙开口道:“我乃丽县的县生,大齐律例明言,你们不准对学生用私行!” “等等!”为首之人抬手示意两人住手,换上一副笑脸对着秀才道:“读书人是吧?我们老爷最是爱才惜才,只要有秀才以上功名,皆奉为座上宾。” 两名凶神恶煞的衙兵,分别站立在秀才两侧,也挤出来一丝笑容,做出请的手势,“里面请!” 闻言,秀才惊恐的脸孔骤然转变成欣喜的神色,看着两人毕恭毕敬的态度,昂起下巴,双手负在身后,摆出潇洒的姿态独自进了隔壁的帐篷里。 周围却无一人羡慕,反而是摇头叹息。 这现象真是怪异得很。 萧文君等人看了好一会儿,此时也是面面相觑。 贺泓问离自己最近站着的一名老者缘故,对方却是满脸戒备,只摇头不答。于是他机灵地递上了一个大白馒头,老者才缓缓开口。 “官府施粥,有一条潜规则,在此处领完一碗粥后,男子要负责为管家做半日的体力活,完工后还能再分得一碗。而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每日只能得这一碗。” “若是有人胆敢提出抗议或者是不愿干活,就会被拖到刚才的那个帐篷里去,有些人拖出来一身是伤,有些人至今生死未卜。不少刚到此地的人不知就里,如刚才那秀才一般作为,哎!” 几人循着所指望去,帐篷门口守着四个孔武有力的衙兵,皆是手持木棍,一看就不好惹。 萧文君缓了口气,轻声对萧可人道:“可人,你也去排队领一碗粥来。” 萧可人乖巧点头去了,这一群人,只有她看上去最像灾民。 贺泓和明修留在此地等着萧可人,萧文君和王九渊随意四处走走,观察着灾民的年龄层次,男女比例以及新增人数的速度,默默盘算接下来施粥该如何进行,每日准备多少粮食。 等萧文君走了一圈回来,萧可人也将领到的粥水端了过来。拿在手中还未等细看,一股腥酸之味直冲鼻腔,闻之欲作呕。 萧文君面不改色地仔细打量,这碗粥里,米粒数量怕是不足百粒。 难怪刚才的秀才会破口大骂,哪怕是丰收之年,百姓家也不会将粮食浪费到这个地步,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出现馊了的情况,而且也不会给人吃! 这哪里有半点胃口?看着周边飞舞的苍蝇,这碗粥吃下去,怕是会难受许久。 目之所及,灾民们却个个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知道,吃了这一碗,至少还能多活一天,不吃的话,怕是就要死了。 虽然巧儿来之前已经被萧文君喂饱了,但看着这碗米粥,仍是两眼放光。 “主子,看那边!”贺泓低声提醒道。 只见不远处的帐篷里,传出来了异响,刚刚昂首得意进去的秀才,如死狗般被几名衙兵拖了出来,一路上拖着迤逦地血迹,他低垂着脑袋,没有惨叫和挣扎,腿骨外翻,怕是已经死了。 两人随意地将秀才丢在人群中,像是示威一般。所有人面上露出惊惧之色,捂着嘴堪堪没有发出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快速往外避开,瞬间让出了一大块空地。 两人十分满意这效果,恶狠狠地环视一周,扬长而去。 此情此景,像一张黑白画卷,突然染上一抹鲜红,刺目又令人害怕。 太嚣张了!江南的官场只怕是已经腐败到了骨子里,作为行省之首,竟然会出现这种骇人听闻之事,更令人寒心的是,百姓们对此见怪不怪,已然麻木! 萧文君怒火中烧,伸手打翻了粥碗。 还好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秀才那里,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王九渊带着几人赶紧撤离:要想杀了这几人易如反掌,但不能让上面的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以免打草惊蛇! 章节目录 第157章 夜袭审问 回到茶馆,贺泓将所有伙计都聚集起来,萧文君吩咐道:“即日起,重新开张施粥,帮工之人,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的月例,但我有一个要求。” 萧文君目光扫了下面站着的伙计,严肃道:“所有白米粥,插筷子不倒,纱布裹不渗。” 此话一出,台下立刻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伙计们脸上刚浮起的惊喜神色被疑惑所代替。 一名年长的伙计站出来,小心翼翼问道:“东家,这样做需要用许多米粮,而这些大米远不足两千五百斤,只怕撑不了几天啊?” “无妨,就按我说的办,以后我下达的命令,你们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做得好的,不仅拿到月例银子,而且我还有另外的赏银。” 只有萧文君他们自己知道,很快就会有新的粮食送来。 见东家如此笃定,伙计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出钱的是大爷。 很快,他们手脚麻利地开始张罗起来。 …… 入夜时分,华阳楼里溜出几人,他们趁着夜色兵分两路,明修和贺泓跟踪白日里达成了协议的米铺老板,萧文君和王九渊则直接潜入了布政使的府邸。 贺泓两人先是到了米铺,见老板给两位官兵每人发了一吊钱,然后带着他们一路往城郊而去,同时有一辆马车随行,还有一匹马拉着辆板车。 出了城没有走官道,反而是进了一条小道,刚好够一辆马车的宽度,七弯八拐之后,竟是豁然开朗。 道路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四间宽,四五米高的仓库,四周种满了茂密的树林,若不是走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此地竟有一座仓库。 看来这是他们秘密屯粮之所。 贺泓两人一直悄悄尾随在后面,看到这座仓库也是惊诧不已,还没有等他们动手,耳朵一动,听声音像是有人马往这边而来。 两人连忙屏气,缩回了暗处。 果然,陆陆续续来了好些马车,从马车中下来之人,衣着华贵,皆是富商的打扮,听他们言谈内容,发现他们竟都是省城的米铺老板,联合起来垄断了全城所有的米铺,现在是来此处碰头。 “郭老板,今日走了财运,又发了笔不小的横财啊!”一人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刘兄说笑了,您生意做得大,怎么会看得上郭某这等小买卖?”米铺郭老板豆大的眼睛飞快地闪过一抹嘲讽,面上打着哈哈道。 “诶,蚊子再小也是肉,说好了有钱一起赚,今日说不得也要给我们这些朋友们点彩头,不然以后可不好再继续合作啊!” …… 富商们这边聊着天,两位衙兵却是进进出出地往仓库里搬粮食,五百斤粮食很快就搬完了,走到郭老板身边,低声提醒了几句。 郭老板懒得再与他们周旋,答应了后天设宴请他们吃饭,负气独自带着人留到最后才离开。 正在此时,贺泓见情报打探得差不多了,又找到了他们一处秘密藏粮点,于是趁郭老板落单,果断出手。 贺泓拔出袖口的匕首,两个跳跃就轻巧地落在了后边的板车上,脚踩在米袋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一手捂着衙兵的嘴巴,另一手割向他的咽喉,鲜血喷溅,还未来得及发出呼救声,就软软倒下。 等另一人反应过来时,也被贺泓以同样的方式解决了。 明修则飞身到前面的马车上,一掌将赶车的车夫劈晕,闪身进入马车,骏马受惊,快速奔跑起来,郭老板逃脱不及,只得束手就擒。 眨眼工夫,便将几人处理好,将尸体丢到了马车里,换上衙役的衣服,再次借着夜色入了城,在确认无人跟踪后,径直去了华阳楼。 这些日子总有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是以城门皆未落锁,只照常留了人守门。 华阳楼地下密室,郭老板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等着他的便是暗影阁一连套的刑具,贺泓掌管暗影阁有些日子了,审讯的手法比之在兰陵,已是一日千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江南布政使宅邸。 宽阔奢华的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烛火,宇文臻派来的裴阳舒与江南布政使两人,分主客坐在内室商讨事宜。 江南布政使姓吴,在江南地界已经呆了多年,让他从意气风发的中年,到如今快告老还乡,都未挪动过。按理他这样的封疆大吏,在中年时已官至从二品,必然前途无量。 拜阁入相也是极有可能的,就算进不了内阁,任期满,几年之后调回京都,位置上再进一进,这本是大齐官道的常规升职套路,没想到他卡在这里多年,再未升迁,不免有些心灰意懒,在政务上多有懈怠。 裴阳舒快马加鞭,今晚才进入江南地界。 一路上风尘仆仆,神色也有些萎靡,看上去与出发时的神采飞扬相距甚远,他顾不得梳洗便直奔布政使府邸而来。 “老师,学生奉五皇子之命,前来江南赈灾,这一路行来,如同人间地狱,五皇子体恤百姓疾苦,老师千万要多替五皇子分忧!”裴阳舒开口便直接将底牌亮了出来。 闻言,吴布政使心底十分不悦,这是来拿五皇子压自己。但他面上却是不显露半分,反而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抛出一个对方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 “大齐水灾,数我江南行省最为严重,陛下吩咐的赈灾粮,至今下落不明,要不是本布政使开了私库,慷慨大方,赈济灾民,裴大人看到的情况只怕会更惨。” 果然,裴阳舒脸上略显尴尬,将来时考虑好的说辞吐露出来。 “皖州地界上出现的抢粮事件,五皇子必定会查个明白,我这几日也走了不少地方,光这施粥一项,各地没有一处是按照大齐的规矩做事的。” 说完,裴阳舒仔细观察着吴布政使的神态,想从中发现些许异常,不过,却是让他失望了。 吴布政使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说道:“你可知,自洪灾以来,各地官员借此大肆腐败捞钱,唯有我江南各府,尽心做事,从不敢懈怠。” 比老谋深算,裴阳舒拍马也赶不上吴布政使,对方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他破防了! 这句话无疑点燃裴阳舒心中到处乱窜的火气,他红着脸梗着脖子,不自觉音量都拔高了几度,“怕是没有吧?这几日沿途,不仅是江南本省的,还是借道北上的,数不胜数。” 见裴阳舒如此模样,吴布政使的语气也冷了下来,“若只是江南本省的灾民,就算是没有等到赈灾粮,我们自己的也绝对够吃。若不是本使勒紧裤腰带,开仓放粮,又广贴告示,怎么会都借道过来?” 裴阳舒身为五皇子的心腹之一,常年陪在他左右,长期打交道都是些京官,因有着表亲的这层关系,大家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何应对这地方大员,经验却是有些不够看。 如今他不懂得收敛,啥话都往外说。 “可老师您的施粥也太过敷衍了些……” 吴布政使突然大怒,毫不客气得打断裴阳舒。 “你在教我做事?你也不想想,你的成绩,你如今的地位,都是谁给你的?永庆十二年,你考取举人,六年后又中了进士,靠的可是我!” “其中的艰险,还需要本使再次提醒你吗?” 章节目录 第158章 杀鸡儆猴1 吴布政使久居高位的威压瞬间释放出来,如当头棒喝,将裴阳舒砸蒙了,不由得低下头,顺着对方意思开始认错。 “老师息怒,学生不敢!” 若此事被曝光,不仅自己活不了,还会连累裴家满门。 良久后见对方没有搭话,试探着抬眼飞快的瞟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道:“老师,现在是五皇子和三皇子夺嫡的关键时期,还请老师以大局为重啊!”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吴布政使冷哼一声,说道:“阳舒,我念及你是自己人,劝诫于你。不管是他宇文曜登顶还是宇文臻上位,反正这天下还是姓‘宇文’,跟你我都没关系。” 闻言,裴阳舒惊得猛地抬头,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往左右看了看,吴布政使这话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布政使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不屑冷笑,如此沉不住气!不指望他会回答,接着说道。 “如今皇后已经有了七个月身孕,若是诞下皇子,以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指不定是谁来坐这江山呢?反正那时我已经告老还乡了,与我都无多大干系。” 裴阳舒陷入了沉思,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大齐确实有过此种先例。 布政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准备为拉拢他,再加一个实质性的砝码,于是放软了语气说道:“阳舒,这个你收好!” 说完便从身后取出了一个锦盒:“这是一百两黄金,你且收好!明日起,我让各地的施粥提高一个档次,你我都算是有了交代。” 软硬兼施之下,裴阳舒果真有些意动。 “这……”裴阳舒对于布政使的突然改变,有些转不过弯来,踌躇片刻后就接过锦盒,心道:本来就这么点俸禄,拼什么命呢? 而且一路上,三皇子管辖的行省,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受灾最严重的的江南省能稳住局面,也算是自己有了一份功劳。 此时,窗户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一男一女翻身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萧文君和王九渊两人。 “有刺……”布政使话才说到一半,萧文君的长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将他呼救的话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 而裴阳舒虽文武兼备,但哪里是王九渊的对手,电光石火之间,也被制服,动弹不得。 这一变故来得十分突然,谁也未料想到,守卫森严的布政使府邸,会偷溜进来刺客,而且还是两名! 拿下裴阳舒后,王九渊熟练地从他嘴里掏出一枚毒药,他对此操作已是轻车熟路。 裴阳舒原本防备的是宇文曜的人马,他此次下江南定然会与之发生碰撞,万一不测落在对方手里,怕是受不住他们的严刑拷打,不如先自我了断,还能多守住几分秘密。 求死无望,裴阳舒看着眼前的两名黑衣人,脱口而出:“你们是宇文曜的人?” 萧文君懒得和蠢人废话,一声冷哼,随手将两人拍晕,利落地装入麻袋之中,一人背起一个麻袋。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书房的墙壁上突然传来细小的,窸窸窣窣之声,两人耳力都不错,相视一眼,立刻分好工,王九渊上前查看,萧文君守在门口。 王九渊试探着敲击了几下墙壁,声音空洞,此处应该有个夹层。一般高门大户的书房,都会设置密道或者夹层,用来逃跑或是藏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在书房里仔细检查了一圈,任何细微之处都未放过,发现嵌入墙的多宝阁上,有一个细口花瓶被盘得油光晶亮,且这一格比其他格的落灰,干净不少,就是它了! 王九渊毫不迟疑,动手转动了一下瓶身,果然紧挨着的那墙柜子,缓缓转动,露出里面的夹层来。 两人定睛一看,脸上皆是不可思议,夹层里竟绑了个活生生的人! 王九渊再检查了一遍机关,两人十分默契,只一个眼神,萧文君便走到了机关门口守着,而他走入夹层内,查看被绑之人。 当他看清对方面貌之时,眼眸顿时一亮,被绑的竟是江南巡抚,专为监督布政使推行救灾政令的官员,吴布政使胆大包天,竟然将巡抚私自关押! 看巡抚的模样,似乎是刚醒转过来,身体十分虚弱,王九渊立刻拿开了堵住他口的破布,同时扯下自己的面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张大人,是我!” 张巡抚是王阁老的门生,与王九渊有过数面之缘,在萧文君前世的记忆中,他也是个刚正不阿的角色。 “王公子,能否给老夫倒杯水喝。”他关在这暗无天日之处,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只凭着一股毅力才撑到现在。 若是刚才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又恰好发出声音被耳力极佳的王九渊听到,萧文君将吴布政使带走后,就无人知道他被关在这里,只怕等到他死后尸体发臭,才会被人发现。 老天有眼啊! 喝完水后,在外戒备的明远从暗处走了进来,这下每个人都有了任务,三人轻功都属上乘,背着一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离开布政使府邸。 如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回到华阳楼后,张巡抚才算慢慢缓了过来,喝了碗粥,定了定神,便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自江南大雨,发生水患之后,老夫便开始为救灾之事奔走,前些日子,王阁老……”张巡抚看了一眼王九渊,继续道。 “王阁老脱离了五皇子一党,吴怀安便认为我没了后台,并且在施粥一事上与我龃龉颇多,早就视我为眼中钉。” “两日前,他以赈灾为由邀我入府相谈,将我骗到了他的书房里,趁我不备,下了蒙汗药,醒来时,就在那不见天日的夹层里了。” 张巡抚所言,和萧文君料想的差不多,吴怀安身为封疆大吏,整个江南行省最大的官,又是山高皇帝远,他在此处就能为所欲为! 朝廷不仅拨了粮食、还拨了赈灾银子,但被这些贪官污吏层层剥削下来,留到老百姓手里的,几乎是所剩无几。 此时,米铺的郭老板,布政使吴怀安和裴阳舒,三人整整齐齐地被带到了华阳楼底下的密室之中。 由此可见,萧文君比布政使更嚣张,她不仅敢把人虏来,还敢对他们严刑逼供! 章节目录 第159章 杀鸡儆猴2 待两人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被反绑在两根木桩上,周围光线昏暗,只燃着几盏烛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吸入的空气比江南更加更加潮湿,隐约中带着点霉味。 在江南生活多年的吴怀安,立刻便判断出来,他们应该身处南方某处的地下密室中。 如此密闭幽暗之处,已经足够他们无限想象,自己吓自己了。 还没有等吴怀安开口询问身旁的裴阳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了。 “求你们,别打了,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鞭子抽开皮肉的声音,以及凄厉的求饶声,毫无防备的闯入他们耳中,听得他们一阵心惊肉跳,额角冒汗。 吴怀安到底还是沉得住气些,他在江南称王称霸多年,敢这么将他绑来的算是头一遭,但他心中并不如何慌乱。 他乃是陛下亲封的江南布政使,朝廷命官,站在大齐权力顶端的几人之一,就算是京都的皇子来了,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凝神细听那人的惨叫声,只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抬起头目光转到了正前方,这才发现一男一女正襟危坐,表情冷漠肃杀,眼底若有似无地流露出嘲讽的意味。 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吴怀安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迟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心中暗骂自己竟然被两个小毛孩吓得乱了分寸,稳了稳心神,厉声喝道。 “大胆刁民,你们可知本使的身份?还不快快将本使松绑,兴许还能饶你们不死……” 吴怀安尽力地释放着自己的官威,反观一旁的裴阳舒,脸上的神色如同变脸般,惊讶、恍然、愤怒、恐惧一一从他脸上略过。 他认出了萧文君! 在京都做官的,没有人敢不认识萧文君这个煞神的,就连勋贵世家的老爷公子,见着她都绕着道走,甚至位高权重的端亲王也忌惮她三分。 毕竟她能一己之力挫败了宇文毓的逼宫,硬闯令人闻风丧胆的拱卫司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桩桩、一件件,整个大齐也找不到第二人有这份胆气和魄力。 正当京都那些曾被萧文君压着揍的官员们,一改压抑沉默,终于能扬眉吐气,弹冠相庆,庆祝萧文君离京时,没承想她却是秘密地来了江南。 认出了萧文君,她身旁风华绝代的男子,自然就是王家的王九渊! “是你?萧文君!”裴阳舒艰涩开口询问。 裴阳舒的声音微弱,却让吴怀安源源不断地发挥、戛然而止! 他一脸错愕地看向萧文君两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对雌雄双煞怎么来了江南? 吴怀安虽远在江南,京都的风吹草动肯定也会传到他的耳中,况且萧文君的名号早就传遍官场。 品阶不高的官宦看到的只是她行事鲁莽、不计后果,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才能一眼看到实质,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过的,走得十分沉稳,在京城鱼龙混杂的地界上游刃有余。 可以说,大齐开国立朝三百余年,也只出现过萧文君这一个妖孽。 想到此处,吴怀安的心直沉下去,萧文君每次行事看上去捅破了天,实际上到最后都能被她圆回来,今日自己被她虏来,难保不会有性命之虞,他当真猜不到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但不管如何,自己绝不能先乱了阵脚,强打起精神镇定道:“萧文君?你可知绑架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 王九渊将他刚才的神色尽收眼底,站起身来,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他,居高临下地问道:“那你告诉我,克扣赈灾粮食,私自降低赈灾标准,视百姓性命如草芥,又该当何罪?” 王九渊说到最后,眼底一片猩红,江南的父母官如此冷漠自私,不为民着想,到了此等艰难时刻,想的还是如何多捞一笔银子,此举无疑动摇了民生根本! 这才是国家的蛀虫! “此事,本使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有王公子所说的情况,本使决不轻饶!”吴怀安忙将自己摘干净,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绝不徇私的形象。 “江南行省如今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基建毁于一旦,陛下下发的赈灾政策,你又推行了几分?”王九渊继续追问。 “王公子你莫要得寸进尺,王阁老已经请辞,你是以什么身份,插手江南行省的政务?本使作为一省之长,绝不容许你们胡作非为!”吴怀安不愧在官场沉浮多年,身处劣势还能反将一军。 萧文君最不喜的便是官场老油条的逢场作戏,见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也懒得和他周旋,直奔主题。 “皖州临近江南有一湖,名为太湖,其中有一湖心。太湖县周边,表面上是良民,实则水贼流寇,穿上军服便是军队,脱下便是百姓。” 萧文君声音清冷,没有起伏,平淡的语气像是在陈叙一段再正常不过的事实。而听在吴怀安耳里,却如一声声惊雷炸响,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顺着额角直淌下来。 温热潮湿的密室里,他偏体生寒。 萧文君没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道:“而这批水贼此番也是受灾严重,于是便看上了这批赈灾的粮食,布政使大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真,真有此事?郡主,你将本使放了,明日本使就带兵剿匪!竟敢打我江南赈灾粮的主意!”吴怀安言语开始慌乱起来,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说起此事,他也是有苦难言,自从朝廷下拨的赈灾粮丢失,百姓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江南行省便乱了好一阵,他为平息动乱,迫不得已夸下海口,说江南粮仓充裕,不必惊慌。 私底下他只能想办法购粮,他不是没有想过等朝廷的第二批粮食过来,但百姓们等不了,一旦发生暴乱,皇帝第一个不放过的便是自己。 正当他急得团团转时,有人主动上门,且粮价只按正常的四成交易,不过要签长期合同。他惶急、贪婪之下,也没有细查,便允了。 后来才知道这批粮食来路有问题,想要抽身已是不可以,他已经被架在半空中,进退不得,一则江南确实缺粮,二则,对方留了一手,拿到了他哄抬粮价,中饱私囊的把柄。 萧文君淡淡扫了一眼冷汗涔涔的吴怀安,继续揭开令他胆战心惊地事实,“不过这批赈灾粮已在皖州境内洗白,同五皇子购买的粮食一同,源源不断流入江南地界,想必布政使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见吴怀安沉默不语,裴阳舒一脸震惊:“老师,萧文君所言都是真的吗?” 一席话说完,场面陷入死寂。 “老夫不知你是从何得到这些流言,但皖州粮队被劫一事,与本使无关!自从江南发生水患,本使从未敢懈怠,即使朝廷没有粮食接济,本使也是想方设法购得粮食,这才让百姓们有一碗粥喝。” “本使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虏来,又极尽羞辱,当真要将大齐国法踩在脚下吗?” 这一番慷慨陈词,旁边裴阳舒很为之动容,甚至心生愧疚,刚才自己不该怀疑老师的。 啪啪啪! 萧文君鼓掌,嘴角勾起嘲讽,“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布政使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章节目录 第160章 杀鸡儆猴3 说罢,萧文君示意贺泓,将一张认罪书扔到了两人面前,还十分贴心的将烛火移了过来,让两人看得更清晰些。 刚才发出惨叫的便是米铺郭老板,在暗影阁的刑讯手段下,他很快就将知道的和盘托出,毕竟暗影阁四处能让死士开口说话,郭老板这等软脚虾更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住。 几串血珠子洒到认罪书上,乍然看上去便让人心中生寒,但认罪书里所陈述的内容,更令人胆战心惊。 认罪书上字迹密密麻麻,将如何搭上吴怀安这根线的,合伙挤兑了多少商户,致使多少家破人亡,水灾之后,又是如何联合其他米铺、粮仓,垄断全城的粮食,抬高米价,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就连这些天,送了多少年轻女子给了吴怀安,都列得明明白白。 原来米铺老板是吴怀安后院得宠小妾的亲兄弟,吴怀安平常对这个小舅子也有些纵容,使其从一个败家子,一飞冲天,到如今跻身江南富商之列。 吴怀安盯着眼前的认罪书,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根据刚才萧文君说的话,不难猜到,她是有备而来。 外人传言她做事全凭喜好,阴晴不定,此次他却是不敢赌对方是否会把事做绝,是以更加不能松口,更不能认下这罪状! “本使从未做过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这是对他屈打成招,这份供词是做不得数!”吴怀安咬紧牙关继续道:“就算是要审判,也轮不到你一无官职、二无实权的萧文君!” “多年来本使在江南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萧文君你赶紧放了本使,我要去京都见陛下,我若真有罪,请陛下圣裁,我绝无怨言!” 裴阳舒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吴怀安,仿佛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如此厚颜无耻,狡诈诡辩之人,真的是自己尊敬多年,儒雅端方的老师吗? 萧文君竟是看也未看吴怀安一眼,冷冷道:“你招还是不招,对我而言,并无影响!” 说罢,便从王九渊手中接过宝剑:“你说想见皇上?可识得这个?” “尚方宝剑?!”吴怀安两人异口同声。 手握尚方宝剑,上警昏君,下斩佞臣,更可以先斩后奏,权力之大,连皇帝都要忌惮。尚方宝剑在大齐多少年未出世过了,没想到竟出现在了萧文君的手中。 这萧文君,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此时,吴怀安是真的怕了! 他闭了闭眼,心知今夜必是在劫难逃,以萧文君的行事作风,断不会留他性命。 想他在江南盘踞十数载,位置未曾挪动半分,不是没有想过打通京都的关系,这些年来,每年数万两白银送往京都,若是遇上三年考核,数目还要增加。 可每次的回信都是那几句话:吴大人再等等,江南乃富庶之地,多呆几年也是无妨。他吴怀安志不在此,入阁拜相才是读书人的终极追求。 想到此处,吴怀安不禁悲从中来,心底满是凄苦悲凉,与其自己单独赴死,不如将那些人一齐拖下水,不知这萧文君有没有这个胆子接! 再次睁眼时,吴怀安眼底恢复清明,语气是异常的平静,“在老夫书房里左侧多宝阁柜子里,第三行四列放着一个笔筒,笔筒后面的背板是中空的,拿开笔筒就能发现暗格。” “暗格里放着老夫为官几十年来所有的秘密,你们想要知道的都有,行贿受贿、科举舞弊、卖爵鬻官等等,账本也一同放在了那里。” 听完,裴阳舒只觉得万念俱灰,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身体颓然,如丧家犬般被捆在木桩上。 那暗格里也藏着他科举舞弊的秘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历朝历代对科举舞弊一事,都是绝不姑息,无限追索! 这下不需要对他进行审问,他就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不!老师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五皇子的人,萧文君你不敢动我的……”裴阳舒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癫狂,不甘心就这么死在异乡,色厉内荏地大声咆哮。 “吴怀安,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啊!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你为官多年,难道这点忌讳都不明白?” 吴怀安神情麻木,裴阳舒歇斯底里! 曾经亲密无间亦师亦友,如今却是心生怨怼,恨不得对方去死。 “聒噪!” 萧文君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她主动提到太湖水贼和皖州粮草被劫案,不过是为了试探吴怀安,他的反应印证她的猜想。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留着两人意义不大,一人一剑,干净利落。 “贺泓,将这二人枭首,派人去吴怀安书房,将他所说的证据拿出来,以及暗影阁查到的罪证,一并送到京都,呈给陛下。” 萧文君离京之前,皇帝留了一条通信的暗线给她,以方便她随时随地能将消息传到皇帝手中。 一夜平安过去,江南易主。 翌日清晨。 张巡抚休养了一夜,身体已恢复大半,萧文君拿着尚方宝剑与他密谈了一个时辰,出来时,两人脸上皆是肃然。 江南官场到了该整顿的时候了! 张巡抚领着萧文君给的一队人马,直接去到了布政司衙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了吴怀安所有的政务。 理由是吴布政使收到朝廷密函,连夜进京面圣,并修书一封,加盖了他的私印,命江南众官员听张巡抚号令。 期间当然遇到了吴怀安心腹阻扰,对张巡抚准备的吴怀安书信并不认可,一定要吴大人亲口告知。 化装成张巡抚属下的王九渊,当众将这几个不听话的人斩杀,瞬间便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日,萧文君和王九渊如法炮制,将名单上尸位素餐、冥顽不灵地官员斩杀,其中暗影阁一处的杀手也出力不少。 城里出现官员失踪陆续的流言,有心之人将这些人列了个名单,发现都是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之辈。 江南在所有当官的眼中,无疑是一块大肥肉,是以江南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水患之后,各路牛鬼蛇神都被翻涌上来,萧文君对此,只做一件事。 杀! 杀鸡儆猴! 杀得那些人胆寒,伸手的时候,先过一遍脑子,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章节目录 第161章 铁血手腕 萧文君的铁血手腕,初见成效。 一时间,江南官场人心惶惶,纷纷开始按朝廷的要求推行皇帝下发的政策,再未出现欺压受灾百姓的现象。 而百姓中,只道是贪官自有人收,有人替天行道,纷纷拜谢菩萨显灵。 与此同时,萧文清从兰陵派来,押送粮草的队伍与萧文君取得了联系,于是所有州县,都出现了“兰陵萧家”的粥棚,这一批粮食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如一针强心剂插入江南。 事情能推进得如此快速,也多亏了明远长途跋涉、多地走访得来的那份名单。 萧文君此举,力挽狂澜,一举改变了江南颓势。 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哪里有什么菩萨显灵,一切都靠萧文君在背后付出。 整个大齐官场因此而震颤,乾清宫龙颜大怒,萧文君负气离京,都是他们演给所有人看的,为的是治理江南水患,救百姓于水火。 没想到生性多疑的皇帝竟会如此信任萧文君,甘愿与她一同骗了天下所有人。扪心自问,他们辅佐皇帝多年,从龙功臣不在少数,也从未得陛下如此亲厚! 至于肃清江南官场,人家压根没有想过,附带而已。 萧文君确实不负皇帝所托,将水灾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一封封捷报,从江南传到了京都,安顿灾民,修葺房屋,修缮道路桥梁,农田水利,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有了暗影阁五处从旁辅助,推进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江南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并且有力气开始做事,有手艺的跟着砌墙修路,没有手艺就干些杂活、粗活等力气活,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发的,这样的局面,也是远在京都的皇帝乐见其成的。 就连最开始担心的瘟疫,也在刚起苗头时,被萧文君扼杀了。 她去年滞留神都时,便求云翊澜钻研了几个治疗时疫的方子,云翊澜博闻强识,杂书颇多,硬是还找到了如何断绝瘟疫传播的方法,全部无私地交给了萧文君。 朝会上皇帝一连几日,都是喜不自禁,现在的局面,已经比他预料的好了太多,损失降到了最低,而且不仅未发生暴乱,反而收拢了更多民心。 …… 反观宇文臻这边,他却是一连几日都没有睡好觉了,江南行省暴露出的腐败问题,他是从别的渠道得知,而应该给自己传消息的裴阳舒,却是多日未有音讯。 连他发出的讯息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信。 正当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时,皇帝的口谕如期而至。 “陛下口谕,命五皇子宇文臻即刻入宫面圣,不得耽误。”来传旨的是被宇文曜收买的高公公,“还请殿下随老奴走吧!” 听这口气,是不容许他有片刻停留,于是随着高公公匆忙入宫。 宇文臻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刚好与满面春风的宇文曜遇上,看样子后者是受了皇帝的褒扬。 兄弟俩维持着表面的情谊,互相见礼后,各自离开。 宇文臻的心却更加忐忑。 实际上并不像宇文臻心中揣测的那般,宇文曜入宫只是被皇帝询问了一些日常的事务,没有刻意褒奖,但他心思深沉,在见到宇文臻的时候,提前露出灿烂得意的笑容。 “见到你三哥了?”皇帝声音平和,没有发怒的迹象。 已经做好准备挨训斥,但皇帝却是没头没脑的问了这句话,宇文臻完全猜不透他的意思,只闷闷地回答,“嗯,儿臣在御书房门口,遇到了三哥从里面出来。” “起来说话。你是大齐的皇子,以后说话做事大气一些,不要扭扭捏捏,朕虽是天子,亦是你的父亲。” 皇帝心中无奈,刚才兄弟俩不动声色的交锋,他岂能不知,老五还未搞清楚状况,就已经认输,自己先前还觉得他能继承大统,现在想来,萧文君的眼光比自己好太多。 就算是有心想要扶持他与宇文曜分庭抗礼,也未必能扶得上墙啊! 这番话更加让宇文臻摸不着头脑,不过皇帝不因为他在江南的差事没办好而责怪他,就已经安心了。 皇帝此次叫他过来,就是为了敲打他,让他沉下心来,将手中的权力牢牢握紧。如今宇文曜日渐势大,自己亦是感受到了威胁,若不及时制衡,以后嫡子出生,道路怕要生出许多波折。 于是接下来的话,皇帝说得直接了些,将心中所思告知了宇文臻一半,剩下的一半当然不会说。 宇文臻从御书房出来时,神情都是怔怔地。 有心人自然留意到他的异常了,消息很快到了宇文曜耳中。 画面一转,来到江南。 萧文君和王九渊将江南行省的政务,全权交给了张巡抚,他身居要职,也是名正言顺。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理通顺了,萧文君便带着人离开,调查皖州粮草失窃一事。 根据城外那处秘密的粮仓,吴怀安临死前的只言片语,以及城内各米铺老板的供词,暗影阁顺藤摸瓜,案子终于有了眉目,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太湖边的一个小镇。 城内几乎有一半的米铺,售卖的粮食都是出自这里,且事情做得十分隐密,交易时间亦不是固定的,每次的交易量不大,是以很难查到。 而且小镇所出的米价,只有正常大米的四成,抛去杂质、挑选的人工,四成的价格倒是与被掠走的大米对上了。 萧文君带了一队张巡抚准备的百骑人马,马不停蹄地赶往两行省相交地界,太湖小镇。 因着它地处两省交界,又有一个面积颇为宽广的湖泊,田地较少,渔业既不关乎民生,经济价值亦不高,所以两边的官府都未将它放在眼里,这里渐渐地成了个三不管地带。 到了小镇,军队留在了镇外,暗中守住所有出入口,听候调遣。暗影阁的人分散在镇子内外,或是站在高处警戒。 萧文君、王九渊和贺泓等六人,则是富商打扮,悠哉游哉地进了小镇,一路上看似走马观花的闲逛,实际上已经将镇上境况尽收眼底。 刚入小镇,便感觉气氛陡然压抑起来,表面上看上去与正常渔村无异,就是里面的男女比例不太正常,而且男子大部分都十分壮硕,几乎见不到老弱病残。 章节目录 第162章 入贼窝 几人逛了一阵,已是午膳时分。 贺泓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了熟人,快走几步跟上了萧文君,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萧文君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左前方的食肆,微微点头说道。 “今天骑马赶了一路,想必大家都累了吧,不如去那家食肆用完膳,休整两刻钟,再继续赶路。” 六人没有要包间,准备在大堂里用饭,不过这种小地方也不可能有优渥舒适地条件。 “老板娘,这里有些什么特色菜,我家公子小姐远道而来,想在这里尝个新鲜的。”贺泓一坐下,就开始招呼起来。 这里十个人里,都未必有一名女子,是以他刚才见到老板娘时,觉得意外多看了几眼,因为他心细如发、谨慎的举动,救了所有人一命。 贺泓素有过目不忘,看骨识人的本领,这饭店的老板娘虽然年过四十,但动作神情却是与十多岁的小姑娘无异,细看之下,发现竟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卢湘云的脸,对上了! 卢湘云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时,莫名地就有些心虚,生怕对方认出自己来。转念一想,自己常年在戏班子里混迹,这一手易容的本领已是出神入化,料想她萧文君肯定没有这个本事,认出自己来。 萧文君确实没有认出来,贺泓倒是认出来了! 是以,在听到贺泓的那声招呼时,她心中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压下脑中翻涌的思绪,露出招牌的迎客笑容,走到桌边,热络问道。 “客官,小店紧挨着太湖,特色菜都是与鱼相关的,不知客官是否喜爱吃鱼?” “行!就拣你们大厨拿手的菜式,做一桌全鱼宴,再上一壶茶。要快点,我家公子小姐都饿了。”贺泓的表现很有市井气息,若不是卢湘云对萧文君那张脸印象深刻,也会被他们骗过去。 “好嘞,客官稍等,茶水马上就上,菜肴也会加急!”卢湘云也配合着演戏,赶紧下去厨房吩咐了。 卢湘云此番来太湖,是受了舅舅的指示,与水贼碰面,告诫他们这段时间收敛些,萧文君来了江南,虽未明言要查皖州赈灾粮被劫一事,但她行事素来诡异,难保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可能是应激反应,她每次见到萧文君的时候,都莫名生出胆怯,刚才险些失态。 她听说京都的卢婧怡为讨好端亲王,私自联系娘家哥哥去文渊坊找茬,试图趁萧文君不在,将她的产业收入囊中。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哥哥搭进去了。 来到后厨,看着厨子不太熟练的切菜下锅,眼珠子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中升起。 如今自己人多势众,萧文君只带了区区五人,就算他们武功高强,也寡不敌众,不如将他们永远留在此地!卢婧怡做不到的事情,或许自己能成! 想到就做,卢湘云先是吩咐大厨给他们菜里加了蒙汗药,然后去寻那水贼头领龙哥,与他商量怎么将人一网打尽。 大厨收了她的银子,干脆地照做了! 她说服龙哥,着实费了不少口舌,许诺了不少好处。他未将皖州巡抚放在眼里,倒是因为卢湘云是端亲王的小姨子,才勉强答应。 最开始太湖周边是一些普通渔民,世代打鱼为生,因为地域原因,与外面不通人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官府对此地也不愿管辖,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多年。 直到十年前,龙哥看中了这块地,将原著居民几乎赶尽杀绝,男人杀了,女子留下,孩童也未放过,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将太湖的水都染红了! 同样是因为此地属于三不管,这场血雨腥风并没有引起官府的注意,就好像太湖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任它天崩地裂,外面依旧风平浪静。 真是莫大的悲哀! 龙哥就在此地扎了根,盘踞多年。训练水军,主要在扬子江一带活动,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在卢湘云的有意安排下,菜很快上齐了。 “菜齐了,客官请慢用!”卢湘云脸上拘着笑,眼睛却只往萧文君等人的木筷上瞟。 “老板娘,有事我们会吩咐你的,你这么盯着我们,我们没办法吃饭呀!”贺泓仿若未发现她的小动作,调侃笑道。 卢湘云尴尬地回到了柜台,视线仿佛黏在萧文君那一桌上。 被许多双目光盯着的众人,泰然自若,除了萧可人没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到菜齐了就忍不住拿起筷子吃饭。 转眼一看大家都未动筷,脸上讪讪,勉强收回眼巴巴盯着饭菜的视线,看向萧文君,小心翼翼道。 “姐姐,你们都不饿吗?” 萧文君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亲手倒了杯茶水推给她,笑着道:“可人先把茶喝了,再吃饭。” 众人默契地将面前的茶水喝完,才提起筷子,边吃边点评这些菜品,哪些味道不错,哪些颇具江南特色等等。 卢湘云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等到萧文君等人用膳到一半,食肆里陆续来了许多客人,各个长得凶神恶煞,孔武有力,还拿着武器,分散坐在萧文君周围的桌上,隐隐成包围之势。 但这丝毫未影响主桌人的好胃口,王九渊和萧文君对视一眼,更是高谈阔论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的却是落凤坡,她一人一剑,杀得七进七出,伏尸山野,血流成河,功成身退! 主桌说得兴起,其他桌气氛变得怪异凝重。 很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情与霸气! 同样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同行中这类消息不仅传的最快,而且对他们来说,还是十分重要,就像老鼠知道哪里会有猫出没一样。 几名壮汉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惊疑和犹豫。 这次行动为首的是水贼二当家,龙哥觉得对付四个文弱书生,派二当家去都是大材小用了,至于萧文君两人,压根没放在眼里,长得如此漂亮标致,用来暖床滋味应该会很美妙。 二当家转头看向站在柜台里的卢湘云,眼神问道:你要我们刺杀的,不是这尊煞神吧? 章节目录 第163章 大喜大悲 卢湘云不是道上的,不懂江湖规矩,面对二当家的眼神询问,反而是会错了意,以为他们想马上动手,装模作样地走到二当家桌前,笑着问道。 “客官是有什么需要?” 然后低声说道,“他们都被下了药,你们只管等着人倒下就好。” 可笑卢湘云自以为做得隐蔽,这一切都被人尽收眼底。 二当家等人于是只好耐着性子等,等到主桌上的人茶足饭饱,依然神采奕奕,无半分中毒倒下的迹象。 期间二当家频频看向萧文君等人,急得眼珠子乱飞,手脚无处安放,卢湘云刚开始尚且能沉住气。 直到两刻钟后,萧文君等人休息好,准备起身离开时,便再也沉不住气了。 二当家带着人动了,一群壮汉操起兵器就迅速站起身来,将萧文君等人团团围住,留了一部分人守住了所有门窗通道,看这架势,是打算把人都留下。 水贼此举也是迫不得已,龙哥收了卢湘云许多好处,对自己下了务必全歼的命令,若自己不尽力执行,令龙哥吐出那些利益,以龙哥的嗜血残暴,自己定会死得很惨! 想起龙哥那双冷酷无情的眸子,就感觉背脊发寒。 看了眼生龙活虎的萧文君,心中暗骂:卢湘云连下药这等小事都做不好! 萧文君这方就轻松自在多了,现在看似只有他们六人,隐在暗处的暗影阁杀手就有十余名,更不消说外围的一百精兵,就算不将这群水贼彻底灭杀,自保之力是绰绰有余。 萧文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杀!”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桌椅板凳被打得四分五裂,木屑乱飞;杯碗盘碟哗啦啦碎了一地,原本简陋的小店,瞬间被拆得七零八落,无一处完好。 在王九渊和萧文君的带领下,气势如虹,隐约间已是占了上风,再辅助以暗影阁的人埋伏在高处狙杀,局面渐渐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二当家越打越是心寒,看着倒了一地的弟兄,再看看对方只受了些轻伤,还是因为最开始保护那个小丫头,不小心中的暗算。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战斗力,出手狠辣,进退自如,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型阵法。 这是军队作战时,才会用到的! 二当家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略微出了会神,就这一瞬间的工夫,被萧文君抓住空隙,一剑刺入胸口,当场毙命。 原本就已心急如焚的卢湘云,见状是又惊又怒,眼看着萧文君就要大获全胜,慌乱之下,被胸口的硬物硌得疼,顿时想起离京前宇文曜郑重送给自己的袖箭。 脑中灵光一闪,殿下说这支袖箭威力巨大无比,要自己小心着使用。 双方一开始械斗,她就已提前藏到了暗处,既可以保障安全,又能监控全局。 卢湘云不再迟疑,掏出那支精巧的袖箭,对准萧文君的胸口,心底顿时涌出了丝丝疯狂,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嗖的一声! 箭矢如一道闪电,直射萧文君胸口! 萧文君一声闷哼,短箭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嘭地砸到了地上! 一动不动! 王九渊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看去,见萧文君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心中大恸,看见她胸口的箭矢,旋即升起滔天怒火。 她所中之箭乃江湖排名前十的暗器,因其小巧精细,又威力巨大,中箭者必死无疑,故称其名为“判官笔”! 卢湘云心中溢出一阵狂喜,脸上交织着疯狂与痴笑,表情狰狞扭曲,观之令人毛骨悚然。 正当她得意忘形、卸下防备时,忽地一柄尖刀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口,卢湘云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布满惊恐闪着泪光的小脸。 萧可人似乎被她的表情吓到了,慌乱间拔出刀复又刺入她的体内,接连几次,毫无章法。 因为萧可人是第一次杀人,心中十分害怕,浑身颤抖个不停,但又恨极了眼前女子,将所有的怒火,倾泻在她的身上,动作麻木地,闭着眼睛一刀一刀,狠狠刺向卢湘云。 这些天来,萧文君像对待亲妹妹一般,对待自己,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这变故来得突然,卢湘云来不及发出第二支袖箭,便失了力气,软软倒地,她只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这小丫头看着弱不禁风,下手却是毫不含糊,就连自己那张引以为傲的脸蛋,现在都遍布伤痕。 萧可人没有武功,双方动手后不久,贺泓就将她转移到安全地带,为此还受了轻伤。 她也很是机灵,拿了把尖刀防身,当她看到卢湘云偷袭萧文君的那幕,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是很快做出反应,提刀就刺向了卢湘云的背心。 场中萧文君倒地,王九渊等人的气焰反而更高涨,下手越发狠辣,没有留丝毫余地。 特别是王九渊,双目通红,如杀神降临,一招一式,都似拼命般,全然忘了萧文君对他的嘱托:不许再让自己受重伤。 贺泓看向王九渊,心中震颤,仿佛又见到了当初的落凤坡——尸山血海! 他当时没有见到他杀人的模样,而今,见到了! 他真是爱惨了主子! 一炷香后,尘埃落定。 百人精兵进入小镇收尾,站着的都是自己人,但神情凝重,精神萎靡,没有一丝大获全胜的喜悦。 萧可人跪在地上低声抽泣,贺泓紧抿着唇,双手在两侧紧握成拳,满脸怒容,眼底却是闪着泪光。 明修明远两人站在王九渊身侧,面色亦是不好。 平日里最为冷静自持的王九渊,满脸失落灰败,怀着拥着安静的萧文君,像守着最珍贵易碎的瓷器,眸中的光似乎在这一刻熄灭了。 “你说要我爱惜自己的性命,为何你自己却不爱惜,这般丢下了我。” “你说萧家复兴后,就能卸下担子,陪我一起游历名山大川。” “你……” 王九渊终于开口,声音颤抖,闻之满是悲伤绝望,令人动容。 突然,萧可人透过她哭肿眯成缝的眼睛,看到萧文君手指动了动。 贺泓大喜,正准备开口,被萧可人一把拉走,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萧文君微微睁开眸子,看到的是一瞬间就已染上沧桑的王九渊,她满是心疼,有心逗他开心。 噗嗤一声她笑出声来。 “文君,你没事了?!” 章节目录 第164章 婆母保佑 王九渊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看着那插在萧文君身上的箭矢,上面沁着暗红色的印渍,他凝神细看,原来竟是箭头处藏着的毒液,触发机关后,毒液顺着箭头流了出来。 但萧文君面色红润,哪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刚才他太过慌乱,认出判官笔后,便认为文君必死无疑,都未细细检查。 见萧文君苏醒过来,王九渊忙给她号脉,脉象沉稳有力,不像是重伤濒死之人。 萧文君见他眼神疑惑,费力的抽出手,将胸口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这段时间她一直贴身佩戴这枚玉佩,当成婚约的信物,没想到最后却是它救了她一命! 是未来婆母的在天之灵,保佑了自己。 这个短暂的插曲之后,所有人马,如摧枯拉朽般,渐渐缩小包围圈,将全部的水贼封锁到太湖边。 尽管萧文君此次带来的都是精锐,奈何水贼长期盘踞此地,对水域周围十分熟悉,龙哥以牺牲十几人的代价,卖了个破绽给萧文君,带着剩余人退守到了湖心岛,如鱼入海,想要将其一举拿下,非一朝一夕之事。 萧文君迅速作出决定,回到镇上,找出水贼劫掠粮队,杀害官兵的有力证据。 功夫不负有心人,明修在卢湘云身上找到了皖州巡抚的信物,和一封水贼给皖州巡抚的回信,贺泓也在龙哥的住所找到了与皖州巡抚的来往信件以及这段时间卖粮的账本。 萧文君见到这些物证的时候,心中的愤怒不言而喻,当即下令,全军开拔,直捣皖州巡抚府!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当他们赶到皖州时,巡抚以赈灾不力为由,自缢在了书房。 萧文君看着书桌上,长篇累牍的认罪书,恨不得将其撕碎。他承认了与太湖水贼勾结,劫走粮食,残害同僚,甚至承认了将劫来的粮草转卖给江南官府,与水贼五五分账。 所有的一切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有的证据都堪称完美。 但他供出的背后主谋,却是指向五皇子宇文臻! 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不仅是萧文君出离愤怒,就连这段时间沉稳许多的贺泓,都想狠狠发泄出来。从去年主子就开始布局,为的就是免于百姓受害! 呵! 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父母官,做得哪一件事是为了大齐子民,百姓之“父母”,他配吗? 自小受教于儒家君臣父子、伦理纲常的明远,这些天他足迹遍布江南各州县,见多了民生疾苦,路上倒下的饿殍、过不下去卖儿卖女、饿得吃观音土暴毙的…… 第一次对宇文家族生出绝望,十数万百姓的性命,却是这几个皇子用来争权夺利的筹码。 好一个冷酷无情的皇家! “主子!请容许属下将这封认罪书,烧了!” “说什么傻话,私自焚毁朝廷大员的奏折,死罪!何况他肯定不会只留了这一份,宇文曜定会让这事闹得举国皆知。你这么做,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萧文君深吸口气,刻意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们心里很不好过,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痛定思痛,这些天你们跟着我劳累奔波,又受了伤,今日且好好歇息吧!” “至于宇文曜,他得意不了多久了,我会与陛下说清楚这些事的缘由,也会将查到的证据呈送御前,请陛下定夺!” …… 大齐京都。 果然,皖州巡抚的一纸认罪书畅通无阻的送到了御书房皇帝的御案上,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事态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认罪书就像是点燃鞭炮的那一簇火苗,接下来的事情,仿若是早已准备好的,蓄势而发。 五皇子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陛下,江南水患的治理已颇具成效,百姓均得到妥善安置,先祖保佑,此次历经五十年一遇的大暴雨,江南安然无恙地挺过来了。” 什么叫“安然无恙”!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被狗吃了! “但是,江南暴雨虽为天灾,焉知无人祸?此次皖州巡抚上报的认罪书,其中所言令人触目惊心,老夫为官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丧尽天良的地方大员!” 言辞激烈,声情并茂,眼角甚至闪着泪光。说话之人是御史中丞,他早得了端亲王的授意,弹劾宇文臻,他来打头阵。 “皖州巡抚固然可恶,他背后之人才是真的丧心病狂,有悖人伦!五皇子,你可有何狡辩的!”兵部尚书也趁机发难。 顿时,朝堂上绝大多数臣子站出来附和,纷纷请奏,严惩为祸苍生之人! “还请陛下严惩罪魁祸首宇文臻!” “臣附议!” 按理,此事不该兵部出头表态,但王阁老抱病久未上朝,内阁失了主心骨名存实亡,尚书的分量便显得更重了! 是以,他不得不提早表态,让那些观望之人看清形势,以求最快的速度踩死宇文臻,让他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而宇文臻这边,失去了王阁老的鼎力支持,如去一臂,这是他做得最后悔的事。面对宇文曜党羽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眼看就要败下阵来,被逼入死路。 明明这事不是自己做的,所有的屎盆子全扣在了自己头上,百口莫辩,又气又急,怒气与委屈堵在胸口,憋得他生疼! 稳坐龙椅的皇帝,眼眸冰冷地看着这些国家栋梁、朝廷肱骨争论不休,如看一场哑剧,因为他们嘴里没一个字可信。 若非今早收到了萧文君的传信和证据,他也会被这一环套一环,一波接一波的奸计打懵,从而被套进去,迷惑之下,顺势将宇文臻打入天牢,从此宇文曜一人独大。 “都给朕住嘴!”皇帝狠狠一拍扶手,锐利的眼神扫向下面的朝臣。 “你们这是要逼宫吗?若是朕不答应此刻将宇文臻打入天牢,朕就是昏君,朕就是十恶不赦?!” 大殿里骤然安静。 旋即,哗啦啦,朝臣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章节目录 第165章 唇枪舌战 皇帝看了眼乌泱泱跪了一地的臣子,才猛然惊觉,今日这些跳得厉害的大多数,几乎都是宇文曜的党羽,而沉默着的极少数,勉强保持着中立,但是否真的中立,也是未知数。 原来,朕的朝臣,已经被宇文曜渗透了大半。 今日针对宇文臻的发难,是他们精心准备,早有预谋! 可笑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在此之前却是未收到半点风声,若坐在皇位上的人弱势一些或者被愤怒冲昏头脑,定会被他们裹挟着,哪怕是当场给宇文臻定罪,都是极有可能。 大齐,的确缺少像兰陵萧家那样的纯臣。 “有件事情,朕对众卿还缺个解释。”皇帝话锋一转,不等众人插言打断,继续道:“萧文君是朕派到江南的钦差大臣,她在江南的所作所为,都是朕授意的。” “江南布政使尸位素餐、中饱私囊,已被萧文君斩杀,从他书房里搜出来的东西,与在场的诸位,或多或少有些关系,江南赈灾案,远未达到结案的程度,还有深埋背后的黑手未揪出来,这个案子就不能轻易了结。” “不过,萧文君治理有功,有功当赏,有罪当然该罚!” “兵部尚书,朕听闻借调的那一批粮食,其杂质已远超正常,不知是米粮里参杂了石子,还是石子里加了米粮?”皇帝目光沉沉的盯着兵部尚书,“这件事,兵部可曾知道?” 兵部尚书脸色骤变,冷汗涔涔,看来皇帝已经猜透了端亲王的布局,打算反攻,这是准备拿自己开刀啊! 这话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知不知道都是大罪。 极限一换一。 若宇文曜想要逼陛下发落宇文臻,兵部尚书就必须去陪葬,但兵部接下来会有大用处,边关的布防还需要他。若各退一步,此事暂时压下,蛰伏再等下一个机会。 不过现在宇文臻已经是垂头丧气,毫无斗志,多让他活几天也无妨。 宇文曜权衡片刻,再次朝皇帝拜倒,高声道:“父皇英明,江南水灾确实牵扯出不少问题和官员,其中亦是有诸多疑点,想要查清绝非一日之功,不若等萧钦差回来,再在朝会上说明原委,成立专案组,重新指派朝中刚正不阿之重臣主持,定能查得水落石出。”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宇文曜,猜到了他心中的把戏,也不戳穿,微微颔首,算是达成共识。 他微微哂笑,等萧文君回来,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双方都长舒口气。 在山呼万岁中,结束了这场大朝会。 朝会结束后,宇文臻意料之中的被皇帝传到御书房训斥,这一次的心情比上回更加沉重。 没想到皇帝责备了他一通后,在他临走之前,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以后须得谨言慎行,学会避人锋芒,约束好下属,莫要再让人抓到把柄,告到朕这儿来!” “不要再让朕失望!” 宇文臻从头到尾,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口中不停:“儿臣知错,儿臣知道了,儿臣遵命。” 皇帝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怒火又烧了上来,张口想要再训斥几句,理智告诉他,若是再责骂下去,这个儿子基本就废了,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臻儿,今日你也累了,回府休息去吧。父皇对你的告诫,你务必要上心些。” 挥挥手,让宇文臻走了。 安公公将人送到殿外后,折返回来,发现就这短短半盏茶的工夫,埋在堆积如山的折子里的皇帝,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条,面色疲惫憔悴。 “陛下,从上朝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您粒米未进,要不要老奴传膳?”安公公扫了眼那一堆堆弹劾五皇子的折子,轻手轻脚的整理好,又走到皇帝身后,按摩着他的太阳穴。 “安世,去岁中秋,朕中毒一事,虽已经结案,但朕总觉得有些蹊跷。朕最近听闻,宇文曜的侧妃卢氏,曾经在南疆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你派人去查一查她的底细。” “是!” “猎场出现猛兽之事,因为宇文毓的逼宫,就耽搁了。还是要仔细查查。” “老奴记下了!” “此事做得隐秘些。” …… 宇文臻回到府中,便直接去了书房。书房里幕僚已经等候多时,正是焦急不已,不知是为自己着急,还是为他们的主子。 门开了,幕僚们纷纷围了上来。 “殿下脸色如此难看,是被陛下训斥了?”一人大着胆子问道。 “……”宇文臻早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回来被属下这般盘问,胸中的火气嗖嗖乱窜,正欲开口呵斥,想到临走前皇帝的眼神和那番莫名其妙的谆谆教导,悻悻合上了嘴。 闷闷地点头,算是回答了。 看宇文臻这样子,幕僚们心凉了半截。 宇文臻的亲卫却看不下去了,沉声道:“今日陛下并非只是训斥了殿下,还说了些其他的话。” “不知陛下说了些什么?” “今日朝会上本王遭宇文曜党羽发难,想必诸位已经得知了,本王就不再赘述。本王现在能安然无恙的回府,站在这里与诸位对话,正好说明了父皇没有听信他们的谗言,相信本王是无辜的、被诬陷的!” “看到你们现在的表现,本王总算是知道了,父皇对我的临别赠言!”宇文臻此刻的心情应该和皇帝当时看自己的时候,差不了太多,恨铁不成钢却又无能为力。 “吩咐下去,这些日子你们都规矩些,约束自己的家人,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是非。” “你们也不要再自己吓自己,本王还未失去圣心,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 画面一转,端亲王府。 “殿下,看样子陛下对我们已经有了警觉,接下来之事我们要加快速度的。” “所言极是。”宇文曜点点头,突然问道:“卢湘云可有传回消息?本王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怕她在江南出了什么变故。” “回殿下,江南那边还未有卢小姐的消息,似乎是失踪了。”吴公沉吟了片刻,“殿下您的意思是说……陛下今日的反常,和卢二小姐有关?” “暂时不好下定论,直觉罢了。” 卢婧怡自然也知道卢湘云失踪了的消息,倒是不甚在意,死在外面更好。后来得知卢湘云果然死在了萧文君手里,她心底生出阵阵快意,无形中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强劲的情敌。 她不免得意: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萧文君,你和殿下的血债,又多了一笔!” 章节目录 第166章 黑白双煞 此刻萧文君等人,突击了江南下辖的好几个州县,手中的尚方宝剑已是沾染了数十名贪官污吏的鲜血,他们所到之处,百姓们皆是夹道欢迎。 打着“为民除害”的横幅迎接,又是十里相送。 场面着实感人,又着实让某些人汗颜,更加坐不住。 萧文君巡查完江南的最后一站,明修明远等人身上多处挂彩,亟待修整,将最后一份密报送出去后,众人都松懈下来,这一松懈,就感觉浑身上下都疼,精神也是十分疲惫。 就像是集中精力与敌人打了一场持久战,大胜之后,身心俱疲。 “明日我们启程去神都找云姐姐,你们这一趟受伤都不轻,还是需要好好诊治一下。”萧文君看了眼神情有些恹恹的众人,目光落在贺泓身上,继续道:“尤其是萧可人,自幼被苛待,营养不良,只有云姐姐才能调理好她。” “主子,不先回京吗?” “陛下开恩,准许我们先回神都休整,再北上京都复命。” 去豫州最开心的自然是王九渊了,他不愿那么早回去,好不容易两人可以朝夕相处,他只希望这样的时间越长越好。 …… 一个多月后。 贺泓对神都并不陌生,这些日子养好伤后,就被萧文君轰出来,要他出来游玩,就当是放松心情。实际上可能是觉得家里的电灯泡太多了吧…… 这日,他一早出门去了知味轩排队,给萧可人买她最喜欢吃的核桃酥。突然,他眸光一闪,似乎看到了熟人: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黑衣男子,小心抱着个黑色包袱,六神无主地从他眼前跑过,转眼就进了知味轩后面的小胡同。 贺泓正欲上前搭话,却发现后面有两人跟踪。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心中暗忖:安公公这时候怎么来了神都?得赶紧给主子发个信号! 贺泓看了下此处地形,未免打草惊蛇,不远不近地跟在三人身后,准备寻个机会,解救安公公。 安公公此次来神都,是直冲萧文君而来,他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就算是死,也要将此事办到。 京都到神都,路途遥远,现在他已是强弩之末,前方不熟悉道路,后方又有追兵,并且现在离他越来越近,心中已是十分焦急,只顾着埋头往前冲。 慌不择路,竟跑到了一处死胡同里。 见逃无可逃,安公公心中一惊,立刻转过身来,见追兵已至,满脸绝望凄惶,抱紧怀中的包裹,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 追兵此刻也见到了胡同口堵住的高墙,狞笑着放缓了脚步,一人高瘦、着黑衣,一人矮壮、着黑衣,相同的是两人都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对视一眼,矮壮汉子出声道:“妈的,原来是一个老头,跑得倒挺快,害的老子追了这许久。” “老弟别急,这一单做完,赚的银子足够我们下半辈子尽情享受了,也不必再过那刀尖舔血的日子了。”高瘦汉子回道。 “大哥说得对!”矮壮汉子顿时眉开眼笑,转过脸去,狠狠瞪了眼安公公,“老头,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兴许我大发慈悲,留你一条全尸!” “老弟别和他废话,上吧!”高瘦男子显然更加谨慎,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优柔寡断。 安公公虽在皇帝身边侍候多年,对身份高贵之人的威压已有抵抗力,但这种满身匪气和血腥气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着实让他吓到了。 “二位壮士,老朽求求你们了,我死不足惜,只是这东西也换不得几个钱!”安公公强行稳住心神,压低嗓子挣扎道。 “宫里的?”两人面露惊讶之色,但很快收敛神情,矮壮汉子嘀咕道:“怪不得出价这么高,大哥,这单生意做不做?” “做!咱们出来混,要以诚信为本!”高瘦汉子一咬牙,果决道。 两人在这一行经营多年,耳力最是敏锐,仅一个照面,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是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碰官府之人,尤其是不能碰宫里的。 不然会给组织招来军队的无情绞杀。 虽然近些年来这条规矩有所松动,有些任务或多或少的触及到了底线,但却从未动过宫中之人。 “别人给你多少,你放过我,我给你双倍,三倍,十倍也行!”安公公听到了他们刚才的交谈,猜到对方是江湖中的杀手,私心想着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此番奉旨出宫,沿途遭到了十几波黑衣人的围追堵截,原本还有四名护卫以及一队暗卫暗中随行,如今早已命归黄泉。 “哼!我们黑白双煞是有原则的,不会两头通吃,上!” 话毕,矮壮汉子守住胡同口,高瘦汉子提刀上前,这么个羸弱老迈的太监,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安公公见多说无用,黑白双煞的名头他偶然听宫里的侍卫说过,据说是一对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且从未失手过,自己的好运怕是用完,再也逃脱不了。 陛下,老奴有负您的重托啊!他想起临走前的那一幕,陛下托孤时交给自己的东西,急中生智,扯下腰间的荷包,拼命地洒向空中。顿时像下了场华丽的黄金雨,令人目眩神迷! 黑白双煞也被这场黄金雨震撼到了,条件反射之下就弯下腰捡小黄鱼,虽然高瘦汉子直觉这样不妥,奈何被满地的黄金晃花了眼睛,手脚不听使唤。 心中却是安慰道:只要这老太监走不出胡同,还是自己案板上的鱼肉。 正在这时,高瘦汉子在捡起第五条小黄鱼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惨叫声,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一个血淋淋的脑袋,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咕噜噜滚了过来,直到他脚边才停下。 那死不瞑目的样子,不正是自己的兄弟白煞? 黑煞顿时如五雷轰顶: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煞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武功高手,尤其擅长轻功与追踪之术,谁能在悄无声息之下削去他的头颅,不被他们发现?并且看这手法,一击而杀,狠辣果决! 章节目录 第167章 替天行道 黑煞沿着血迹看去,白煞的无头尸体横陈在地上,尸体旁边是两双华贵的云纹锦靴,顺着修长的腿往上看,是两张陌生的少年面孔,少年手持长剑,立于巷口。 黑煞瞳孔一缩,紧盯着少年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中的红衣少年身上,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你们是何人?我兄弟二人,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不打声招呼,就下此毒手?这有违江湖道义!”黑煞毕竟见惯了生死,临场经验丰富,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沉声责问道。 脑中却是飞快的计算,如何逃脱这里,他早就探查过周边的环境,死胡同口的那堵高墙后,商贩云集,人流如织,是一个绝佳的逃生通道。 趁机劫持住那个老太监,身后便是那堵高墙了。 萧文君却懒得与他废话,但贺泓却先开口了。 “黑白双煞是吧!死在你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曾经为了追杀一人,屠了全村一百二十口人,杀你们不冤!” 在大齐有一半的城池,都在贺泓手底下的探子监控之下。对于江湖杀手榜上的人物和事迹,他早已了然于胸。 贺泓说的越多,黑煞心中越是惊骇,自己才进入神都不久,对方竟将自己兄弟二人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未落,黑煞突然发难,几个梅花步就闪到了安公公身后,一手掐住他的脖颈,另一手横刀在前,厉声喝道:“住手,都给老子退后!否则我拧断他的脖子!” 黑煞的这一举动,让众人始料未及,动作皆是一顿,但这不包括身着红衣的萧文君。 她好似不在意黑煞的威胁,闲庭信步般的朝着他走来,眉眼冷然,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的威压。 安公公对这气势再熟悉不过了,他阅人无数,只在萧家人身上见识过如此强大肃杀的威压,这红衣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他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久旱逢甘霖,胸中的愧疚绝望凄苦被狂喜所替代。 “郡主!”安公公灰败的脸上骤然恢复神采,朝着萧文君惊喜大喊。 而随着萧文君的靠近,被她气势所慑,机械般一步步往后退的黑煞,听到这一声郡主,瞬间面沉如土,天下郡主无数,而身着红衣,气势又如此具有威慑力的,却只有兰陵郡主一人! “你……你是兰陵郡主萧文君?” “你、你不要过来!”黑煞未战先怯,萧文君啊!她可是江湖草莽的终结者,传闻她武功极高,曾单枪匹马灭了一座山寨,前不久又令臭名昭著的太湖水贼吃了个大亏。 今日真是点子背,怎么会遇到传闻中的煞神。自己这个黑煞和她一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正当黑煞恍神之际,安公公感觉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松了几分,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出来,将怀中的包袱使劲往萧文君方向抛去,大声喊道:“郡主,接住!” 安公公这一嗓子饱含着希望、释然、悲凉,他存了死志,像是交代遗言般,“大齐的未来,全靠郡主了!” “好!”铿锵有力的女子声音响起。 同时,萧文君已经飞身上前,稳稳接住了黑色包袱。 半空之中,黑色包袱里突然传出来婴儿的啼哭声,黑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这老太监的道,恼羞成怒之下,一脚踢开身前的安公公,举刀便向半空中的包袱劈去。 眼看着刀尖就要触及包袱中的婴儿,异变再次陡生,嗖嗖两声破空声,紧接着就是金属交鸣之声,最后则是黑煞的一声惨叫。 电光石火之间,贺泓拿出从卢湘云身上缴获的判官笔,朝着黑煞连射两箭,第一箭将黑煞手中的钢刀射偏,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刀身猛然震颤,触不及防之下,钢刀脱手。 在钢刀脱手后,第二箭如影而至,直冲黑煞右手掌心,判官笔威力巨大,短箭刺入手掌后去势不减。 黑煞只觉得手掌一麻、一痛,然后再就是整个身体撞到了坚硬平整的物体上,耳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浑身上下无一不痛,五脏六腑如移了位。 “噗!” 黑煞吐出一大口鲜血! 说起来像是过了很久,其实只在一息之间。 仅凭这两箭连发,就能看出贺泓功力之精妙,竟然将角度、速度计算得丝毫不差,胆大心细。 快、准、狠! 被钉在墙上的黑煞,心念电转,自己手中再无筹码,对方没有立刻杀了自己,必然是想从自己嘴里撬出点东西,与其受尽酷刑而死,不如早作了断! 正当他咬碎牙齿里暗藏的毒药时,另一抹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十分熟练的卸掉了他的下巴,取出毒牙,将他敲晕,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由此可见,就算黑煞想要挟持住安公公,从胡同口的高墙逃窜,也会遇到王九渊的堵截。 拿下黑煞后,一行人没有回云翊澜的宅子,而是径直去了王九渊在神都的天香楼。 安公公喝了碗安神茶,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郡主又救了自己一次。 “安公公,你怎么突然来了神都?京都一切还好吗?”萧文君看着面前形容狼狈的老者,问话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焦急。 安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内官,几乎与皇帝形影不离,为何会带着一个孩子独自来到距京都千里之外的神都,萧文君满腹疑问。 刚稍微红润点的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安公公嗫嚅着嘴唇,半晌才说出话来,“老奴半个多月前,被陛下秘密安排出宫,到神都来找郡主,寻求您的帮助。” 他看了眼吃饱喝足被萧可人抱在怀中的婴儿,眼底又蓄满了泪水,“陛下说,整个大齐,只有您才能救这个孩子。” 萧文君刚才抱着那孩子时,就觉得他眉眼间有皇后的影子,难道母后已经生了?算日子好像是这段时间。可为何安公公要不远千里,将孩子送到自己这里来,莫非是京都出事了?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 安公公看萧文君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大概,也不等她继续发问,便将京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章节目录 第168章 皇帝托孤 京都已经变了天! “两个月前,皖州巡抚的认罪书到了京都,宇文曜党羽趁机发难,矛头直指五皇子,所有的罪状、证据、证词都罗列的十分完美,在大朝会上,意图利用人多优势,逼迫陛下当场拿下五皇子。” “幸好当天早上,陛下收到了您的密奏,知晓了皖州境内赈灾粮被劫的真相以及皖州巡抚自杀的实情,才没有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饶是如此,也被他们的精心预谋,杀得措手不及。” 安公公说到这里,语气愤愤,平复了下心绪,继续道。 “陛下这才知道,朝中大部分身居要职的臣子,都已被宇文曜收买,不过已为时太晚,陛下想要弹压已是无力。准备扶持五皇子与他对抗,但五皇子却难当大任。” “陛下眼看着宇文曜的势力越来越大,心中最担心的事莫过于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就在半个月前,皇后诞下嫡子,陛下用事先准备好的死婴,替代了皇嫡子。” “知晓此事的人都已被陛下秘密处死,老奴这才有机会逃出宫。如今宫里已是宇文曜的天下,陛下不愿意在退位诏书上盖玉玺,被软禁在宫里,暂无性命之忧。” “宫里已经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了?母后现在如何了?”萧文君脸色越来越严肃,沉下心来问道。 “皇后娘娘得知自己诞下死婴,终日郁郁寡欢,不想在坤宁宫睹物思人,搬去冷宫整日吃斋念佛,才几日已是憔悴得不成样子。”安公公说到这里也不免唏嘘。 “皇嫡子的事情,母后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陛下这也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和皇嫡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嗯!陛下让你来神都找我,应当还有其他的事情吧?”萧文君神色凝重。 安公公赞赏地看了眼萧文君,复又收敛表情,神情郑重道:“萧文君,接旨!”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怀中的密旨,皇帝交给他时,再三嘱咐道:见到萧文君再打开,这封密旨仅次于皇嫡子的性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宇文曜意图不轨,而朕身陷囹圄,无力抚育幼子成人。兰陵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机智果敢,朕将幼子托孤于尔。” “为父愿汝远离纷争,平安顺遂!” 安公公将这道密旨念完,已是泪流满面,陛下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将手中的密旨捧到萧文君面前,后者站起身来,却是不接。 她径直走到萧可人身旁,捏了捏皇嫡子的脸颊,皇嫡子似乎也很喜欢她,抓住她的手指头,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陛下给他取名字了吗?”萧文君目光温柔地看着婴儿,却是向安公公问道。 “皇嫡子名叫宇文瑞!”安公公看着两人的互动,脸上也有些动容,兰陵郡主与皇嫡子果然有缘分,“陛下希望他生活吉祥如意,人生前途光明。郡主,请接旨吧!” 萧文君依旧无动于衷,继续逗弄着婴儿,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说起来我也是他的义姐,抚养他长大也没什么。” 安公公见她完全没有接旨的意思,见到萧文君时的喜悦瞬间消失,一颗心顿时冰凉,如沉到了极寒之地。难道她害怕了,不愿接旨?难道陛下和皇后都看错了她? “宇文、瑞?那不是皇家的姓氏吗?”萧可儿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萧文君,问道。 她自小照顾弟弟,算是这些人当中最会照顾孩子的。而且皇嫡子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见之并让人心生欢喜,所以她很主动地担负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是啊!可人,你怀里抱着的,可是未来的天子呢!”萧文君好似被萧可人的天真感染,绷紧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几分,微笑着道。 “姐姐,你定是在逗趣可人罢?”萧可人莞尔一笑,屋子里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安公公这才恍然大悟,他刚才没有听错吧:萧文君说他是未来天子?怪不得不接这密旨! 皇嫡子有救了! 皇帝有救了! 大齐有救了! 安公公闻言,喜极而泣,毫不犹豫地跪在了萧文君面前:“郡主深明大义,安世愿以死相报!”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宇文曜掌权,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我们容身之所,不如趁他根基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 王九渊从头到尾,未说一句话,直到萧文君和安公公谈完,才对安公公深施一礼。 后者忙避开,安公公在宫里侍候皇帝多年,自然是察言观色的行家,一看王九渊的神色,便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 “王大人请宽心,老奴离京前,王阁老已告病多日,再未参与政事,且阁老名声响亮,宇文曜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王阁老,只是将阁老拘禁在府中,暂无生命之虞。” “王贵妃重情重义,在得知皇后娘娘搬到冷宫居住后,也大着肚子去了冷宫陪伴皇后。再多的老奴就不知道了。” …… 京都。 整个大齐皇宫最得意之人,当属宇文曜无疑了。 他初次尝到独揽大权的滋味,便是上了瘾,不愿轻易放手,甚至恨不得事事躬亲,将自己埋在了一堆琐事里面。 他现在干脆搬到了宫里,衣食住行皆不离宫半步,朱笔御案也在钦安殿准备了一整套,他便在此处理政务,钦安殿也一度成为来往最频繁的宫殿之一。 夜深了,宇文曜在伏案批阅奏折。 景炎从殿外进来,风尘仆仆,脸上有隐藏不住的疲惫。 “殿下,臣有负殿下所托,未能抓回安世,但安世离京走时,带走的那个包袱十分可疑,属下觉得……” “本王养你们有何用?”宇文曜粗鲁地打断景炎的话,学着皇帝释放出上位者的威压,但更像是照猫画虎,有些底气不足。 景炎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近一年来,殿下的脾气越来越大,曾经的亲近感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是冷冰冰的主仆关系,殿下离自己已是越来越远。 “罢了,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回殿下,并无异样,只不过皇后分娩那日,产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管事,就连产婆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景炎收敛心绪,冷静地回道。 章节目录 第169章 边关生变 闻言,宇文曜猛地从奏折中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射向景炎,怒斥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报?” 景炎被这一眼扫得心惊胆战,忙低下头去,“此事做得十分隐蔽,属下也是才查到的,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极有可能是陛下亲自下的令。” 宇文曜仔细琢磨着这消息,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在景炎头上,突然灵光一闪,追问道:“你刚才提到的安世,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回殿下,属下请了好几波杀手追击安公公,可是此行并不顺利,他身边保护有高手保护,不过和宫里消失的那几个侍卫刚好对上了。” “后来卢侧妃又请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白双煞,跟踪追杀安公公,但他们在江南就没了踪迹,属下觉得安公公现在极有可能在江南。” “江南……”宇文曜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问道:“萧文君是不是也在江南?” “不是!兰陵郡主已经去了神都。” “呵!那就解释得通了”宇文曜冷笑道。他站起身来,在大殿中来回踱步,脑中飞快的思索着,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升起,很快又被他掐灭。 难怪这些天来,皇后那边看不出异样,原来父皇连皇后都骗了! 宇文曜恶毒的想着,要是皇后知道了自己生的死胎被皇帝调了包,不知会作何感想? “殿下,难道皇后生的不是死胎?”景炎看着宇文曜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试探着问道。 “暂时无法断定,产房里的人,都已不知所踪,恐再难得出真相。不过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查清此事!再派人去江南查安公公的下落,以及他怀中的包袱!” 宇文曜如今手眼通天,挟天子以令诸侯,党伐同异、排除异己,朝堂上的话语权基本已被他控制,现在距离皇位只剩一步之遥,但流落在外的皇嫡子让他有些不安,虽然这还只是猜测。 “萧文君不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始终是个隐患。”说到这里,宇文曜眼中的杀意犹如实质,但此刻自己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绞杀她。 宫里发生的事情,迟早会被萧文君知晓,她行事一向出人意料,天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不行!自己筹谋多年,卧薪尝胆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大意,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毁掉他如今的权势地位。 “你以父皇的名义,给萧文君下一道圣旨,命她即刻归京复命。”宇文曜终于停下脚步,飞快地对景炎下达命令,眼中迸射出阵阵寒意。 …… 神都,天香楼。 将安公公和宇文瑞安顿好后,萧文君和王九渊都在密室,商议如何杀回京都,解救皇帝。 敲门声响起,明修走了进来。 “郡主,京都来了圣旨,请您出去接旨。”明修神色怪异,眼中带着疑惑。 难道被发现了?来得好快! 萧文君和王九渊交换了个眼神,明白了对方的猜想。 “我们出去接旨,其他人留在楼里。”王九渊吩咐道:“保护好皇嫡子和安公公,不要出半丝差错。” 一出门,就见到一名大太监双手捧着圣旨,十数名侍卫跟在其身后,乍眼看去,声势浩大。 “萧文君,接旨!” 萧文君双手环胸,气定神闲,看着这群人的眼神很是淡定,没有下跪接旨的意思。 双方僵持了片刻,一方焦急,另一方悠闲。 大太监想起宇文曜的狠辣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也端不住了,赶紧办完事才是要紧。 也不管什么皇家威严,以及周围人如何看待,赶紧宣读完手中的圣旨,连忙塞到萧文君手中。 听完圣旨,萧文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放心不少,看来宇文曜现在还腾不出手对付自己,意图假传皇帝圣旨,诱骗自己回京都。 “皇后娘娘生了吗?本郡主的母后身子如何了?”萧文君突然发问。 大太监一愣,连忙将准备好的说辞道出,“皇后娘娘诞下死胎,郁郁寡欢,陛下此番命郡主回京,亦是考虑到郡主与娘娘母女情分深厚,多多开导娘娘,让娘娘早日恢复。” “是吗?宫里竟发生了这等大事!”萧文君恰到好处的露出震惊与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不是嘛,郡主您还是赶快回宫,莫要再耽搁了!”大太监见状,以为萧文君被这番说辞骗过去了,心中大定,顺着她的话就往下接道。 “好!恰好祖母给我留了些奇药,对母后这种症状效果颇佳,本郡主这就回兰陵去取,再快马加鞭回京!” “小的只是传话的,具体如何做,郡主自行决定就好。”大太监拱拱手,说罢领着人迅速溜了。 此番他已经做好被揍一顿的准备,没想到萧文君如此好说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王九渊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密室,安公公早已等在此处,他在暗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见到萧文君进来,开口便问。 “郡主,这圣旨可否借老奴一阅?” “安公公请看。” 安公公凝眉看了片刻,又低声读了几句,这才开口道:“是宫里的圣旨没错,但陛下平日不会这般遣词造句,况且老奴离宫时,陛下再三嘱咐老奴,千万不要让您再回京都。才过了短短数日,又下旨让您回去,甚是矛盾!” “竟敢假传圣旨?宇文曜未免太过胆大包天!”王九渊刚才就觉得这行人有些不对劲。 “倒也不全是假的!不过,由此可见,宇文曜对皇宫和朝堂的掌控力,越来越强了!” “若是这样,留给我们的便时间不多了!”王九渊心中发紧,沉声道。 不多时,贺泓带着明远,从地道之中上来,他擦拭着身上的斑斑血迹,一脸轻松的样子。 “贺兄弟当真厉害,我问了这么久,他一句话不说,没想到贺兄弟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对方全招了!”说完,明远一脸佩服之色。 贺泓对于这种夸奖,向来不以为意。 贺泓进入密室,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便直接禀告道:“主子,他们是在京城戏园中接的活,悬赏千两黄金,击杀安公公,夺取他随身携带的东西!” “一行派出了十来对杀手,不过那些杀手,都被引到江南了方向,只有黑白双煞善追踪,循迹又从江南折返到了神都。” 室内只有贺泓清冽干脆的声音,王九渊陷入沉思,从他的汇报中,抽丝剥茧,又从刚才的那道圣旨,反复推断。 “由此可见,宇文曜目前还不能确定皇嫡子之事,也还未确定安公公如今的下落,不过这事儿瞒不了多久,以他现在对皇权掌握的情况来看,知晓此事,只是时间问题。” 萧文君直言道:“九渊说得极是,此事刻不容缓,你我,速速前去兰陵!” …… 几人快马加鞭到了兰陵,萧文君的大哥萧文清早已等候多时。 在萧文君的授意之下,萧文清早已将城外的文渊山庄买下,之前作为屯粮处,现在更是扩编了家里的规模,养了不少有战斗力的家仆。 “三妹,大事不好了!边关告急,你二哥的军队,似乎有叛变的嫌疑,原本每隔五日,便会派人捎回平安信,这是属于萧家特有的联系方式,今天距离上次已经有八日了!” 萧文君隐约感受到了一丝不安,前世,二哥在一场与西凉的军事冲突中被俘,在除夕前夕被杀害。这一世,她曾多次写信,提醒二哥萧文斌。 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出事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萧文君当晚,便同王九渊两人出发,前往边关,一来解二哥的困境,二来一旦事成,便能直接带一支骑兵回京。 章节目录 第170章 边陲 大齐开国之初,版图甚广。 大齐开国国君喜欢为边疆小国册封,不少都司、卫所没有派遣一兵一卒镇守。如乌斯藏都司是册封的吐蕃僧官、东北的卫所是册封的女真族首领、西北的沙州卫、罕东卫、赤斤蒙古卫、哈密卫都是册封的西凉王公。 当大齐实力强悍之际,这些被册封的王公贵族,还能恭恭敬敬,听从大齐皇帝的旨意,每年按规定进贡,甚至会留有质子在京都。 随着大齐日渐式微,京都对于这些边疆的控制力也越发微弱,就连送来的质子,也并非能够继位的嫡长子,大多只有了一层象征意义罢了。 有些强大的附属国,不仅不上供、送质子入京,甚至对大齐边境进行小规模骚扰。 随后,女真对大齐开战,东北算是的势力范围进一步萎缩。尽管大齐对女真族的战争取得了许多胜利,但是却忽视了西凉。 盘踞北方和西方的西凉王公,内部分化严重,多股势力轮番上台,早已脱离了大齐的势力范围。 借着大齐女真作战之际,西凉迅速占据了河套,从此明朝退出了漠南地区,基本收缩到了内地。 近百年来,双方一直交恶,以放牧为由,侵占大齐国土,总体已逼近到长城北段。 萧文斌作为将军,驻守在宁夏镇,是对抗西凉的前线,凭借贺兰山天险,固守西北两侧。而依靠黄河北上,又可不断向河套地区发起进攻。 近些年,与其他战线节节败退不同,丢地丢城不同,萧文斌一直固守宁夏,此时的宁夏镇如同插在西凉的一根尖刺一般。 今年虽没多少战事,但萧文斌已坚定了信念,他请奏了上级,打算年后顺流而下,冲击河套平原,一举收复失地。 就在此时,军中却出事了,算上驿站传信的时间,失联的时间最少也有了七日! 况且,二哥前几次送来的函件,便隐约提到过,他与左右副将,对于战事看法不同,甚至大打出手,如此看来,情况实属危急。 萧文君却是知道,二哥萧文斌性格直爽,英勇善战,是个不错的将军,却极其不善人情交往。 论资历,他自小便跟从父母参军,虽年纪轻轻,但在前线中也算得上是老资格了。论战功,由他带领的百人骑兵队,屡立战功,一早便有了晋升的资格。 之前,上级还以他年纪太轻为借口,断了他升迁的途径。反手又将他所立下的战功,安在了自己亲信头上。最重要的是,揣摩到皇帝不待见萧家人,便更加肆无忌惮,想将他永远摁在百户的位置上。 直到萧文君的出现,她三番两次地,在皇帝面前立下大功,很大程度上,扭转了萧家的地位,萧文斌也跟着水涨船高,拿下了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万户侯。 当萧文君和王九渊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宁夏镇时,却发现,这座边陲小镇,充满了异样的气氛,比起太湖边上的小镇,还要诡异不少。 因为毗邻西凉,边境动荡,那些有钱的地主老爷,早就变卖家产,逃往了南方。留下的,只有当地的普通老百姓,指望着能过一天是一天的日子。 萧文君与王九渊皆是一袭红衣,与百姓的补丁素衣相比,一出现,便成了整座宁夏镇上,最夺人眼球的存在。 两人一到宁夏,盯着他们的各方势力,便都收到了消息。 不出意料,镇上的百姓见到萧文君两人,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纷纷不愿近身,就算两人主动上前搭讪,皆是摆手拒绝,无人答复。 此间状况太过异常,当即决定,暂不直接前往城北的营寨,而是径直去往了城西的一处药材店。 药店老板是一名年逾古稀的老头,姓崔。此人一生要强,当年西凉势如破竹攻入大齐,直逼宁夏镇时,他并没有像其他百姓一般,逃离城镇,而是存着与宁夏共存亡的壮志。 只道宁夏镇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多少年都是生长于此。哪怕是有朝一日,西凉真的攻入城中,怕是也不会离去,这也许就是老一辈独有的情怀吧。 此地虽不是王阁老的产业,但与他们还算有些私交,长年以来,也不断地传送些消息给到京都。 王九渊拿出信物递给小二,说道:“烦请与崔掌柜通报一声,就说京都王家王九渊求见!” 店小二满脸防备,反复检查几遍,才勉强同意,幽幽开口道:“公子稍等,我前去与掌柜的通报一声。” 期间不少前来买药的人,眼角余光偷摸地看着这惹眼的两人,一旦对上萧文君的目光,便扭过头去,看得好不自在。 萧文君对此倒是不以为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倒让她察觉出不少异常:按理来说,这种边陲小镇,药材的价格比起关内,应该要高出不少。但其所出价格,与关内相比只多挣了个路费。 不多时,小二便从后院里走了出来,言语中虽然客客气气,但眼神中,却是一脸的嫌弃:“王公子,我们掌柜的说不见。” 正当二人准备离开之际,从门外突然闯入了三名风尘仆仆的青年,左顾右盼,萧文君一眼便看出,两人均受了点伤。 只见其中一人,掏出一张方子和一把碎银子,一脸焦急之色:“小二,三七、桃仁、红花和马钱子!按药方给我抓取!” “东哥,您这是?”小二显然与这三人熟络,连忙搭话道。 “别管我们,你赶紧按方子抓药!” “行!东哥稍等片刻!”小二话音刚落,便麻利地动了起来。 “三七,二两!桃仁,五钱!马钱子,一两!……” “这些药,都是些治伤的药,这方子,倒是与我家祖传的金疮丹有几分类似!尤其是这马钱子,本身含毒,寻常大夫是不会用这味药材!” 萧文君隐约间听得小二抓药时的嘀咕声,不由得轻声调侃道。只不过萧文君王九渊吃了闭门羹,也懒得去管这闲事,准备出门商量对策。 刚出门,一股强烈的杀气,瞬间笼罩萧文君二人。 章节目录 第171章 偶遇 萧文君和王九渊都不是等闲之辈,对杀气感知敏锐,立刻条件反射地进入戒备状态,背靠着背,环顾四周,原本还有些热闹的街道,已经冷清了许多,并且还有几队人马将百姓有序的驱赶开来。 约莫有三四十名身穿便衣之人,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个呼吸间便将药材店团团围住。 看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训练有素的样子显然不是寻常家丁所具备的。他们个个眼中充满杀气,那是真正在战场上杀过人才有的眼神。 萧文君与王九渊默契侧头,对视一眼后,紧握住腰间长剑的手又用力几分,不禁微微皱眉,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还是那药材店内的三名可疑青年。 “药店里不怕死的,赶紧给老子滚远点!”从人群后方走出一人,应是这群人的小首领,只见他一身军装,皮肤粗糙黝黑,操着一口西北腔调,大声喊道,“老子只数三声!” “一!” “二!” “三!” 话音刚落,药店中受到惊吓的顾客,一窝蜂地往门口挤,人群慌乱、模样狼狈,但好在没有出现踩踏事件,很快无关人员就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门口不远处两个碍眼的红衣身影。 而那三位青年正在店内交头接耳,他们显然没有料到,追兵居然来得如此之快,一时之间无路可逃。 “谢谢……军爷!”人群中还有人边跑,边不忘朝着那为首之人抱拳作揖。 “文君,看镇上这些百姓熟练逃窜的架势,好像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啊?”王九渊双眸紧盯着这队人马,压低声音说道。 “嗯,且先看着,再见机行事。不过从我们入城开始,就莫名感觉镇子里气氛有些压抑,原来是整个小镇都被人监视了,不要小看这些人,他们应该是边境军中之人。” 萧文君则是在他们包围圈的外围扫了一眼,又在脑子计算一番,若真动起手来,凭自己和王九渊,能在多长时间内放倒这群人。 “如此说来,这些将士针对的就是药店中的那三个受伤的年轻人?如此费劲周折,阵仗如此之大,会不会有些夸张了?”王九渊恍然道。 “难道是逃兵?”萧文君嘀咕道,在她的印象中,父母在对待逃兵时,也从不手软。 “不像!如果真的是逃兵,岂会安排这么数十倍的人过来?”王九渊小声应道。这般动作在对方的眼中,却显得十分扎眼。 “你二人看着面生,在嘀咕什么呢?”那名杨百户开口道,“再不离开,将你二人也视作同党!” “有意思!”萧文君大步前进,王九渊本想伸手拉住她,却不想她人已经走了出去,“你倒是跟我讲讲,里面的人犯了什么事?” “小女娃!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杨百户话音刚落,手中枪如游龙,直击萧文君的面门。这店子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三人身负重伤,怕是插翅难飞。 眼下,却来了个胆敢挑衅的红衣女子,杨百户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刚一出手,萧文君却是真的生气了,这不正是她萧家枪法吗?练得这般烂,简直丢人! “下盘无力,上盘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路都不会走,就想跑?哪有半点萧家枪法的精髓?”萧文君剑未出鞘,光凭借剑鞘便能和杨百户的枪打得有来有回,看得一众属下目瞪口呆。 而杨百户却是心惊肉跳,整个军营之中,数他的萧家枪法耍得最好,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但在将军萧文斌眼中,他的火候还不到家,这让他大为光火。 而且眼前这女人说的话,竟然与萧文斌有几分相似,这让他更加绷不住了,原本只是想吓唬萧文君,此刻出手反而重了几分,招招致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原本还想着动手的王九渊,并不担心萧文君的安危。 此刻王九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扫视着四周的人群,一旦对方敢出手偷袭,绝对让他们有去无回。 嘭! 一盏茶不到,胜负已分! 随着一声刺耳的声响,那柄长枪被萧文君震飞,插在地上,杨百户双手止不住的发抖,黝黑的面孔憋得通红,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萧家枪法?难道你是萧……”杨百户此刻大脑中,只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清秀的面孔,一袭标志性红衣,正是在大齐叱咤风云的萧文君。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这是副将给他下的命令。 杨百户厉声道,“这两人是叛军同党,给我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众人势如破竹一般,围了上来,对二人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文君,看来这宁夏镇当真不太平,今日便陪你杀个痛快!”王九渊不忘打趣道,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不留情面,随手便斩杀了贴身攻击的几人。 众人看到王九渊下手狠辣,却只能硬着头皮上,而萧文君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一种熟悉的力量,瞬间传遍了整个身体。 随手两个枪花,便耍得杨百户头皮发麻,如果说大将军萧文斌的枪法刚猛霸道,像一头猛虎下山一般。 那萧文君的枪法便是刚柔并济,如同一条伏击的过山峰,一旦被盯上,咬上一口,便是十死无生! 这两人若是正面决战,孰胜孰负,还未尝可知呢! 枪出如风!很快,萧文君便将一干人等击溃。人群中,终于有人惊呼道: “这人,这枪法,难道是兰陵萧家的亲传?” “不会真的是兰陵郡主萧文君吧?” “萧文君?听闻她在江南,手持尚方宝剑,斩杀奸臣,莫不就是她腰间那一把?” 众人听闻,大为震惊,若真是萧文君,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这数十人,哪里是王九渊和萧文君的对手?数个回合后,周围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连原本的黄土大地,都浸染成了黑红色! 那杨百户已是畏畏缩缩,早已躲在暗处,打算逃走,通风报信。却被萧文君看个正着,这岂能让他轻易逃走? “啊!”只听见一声惨叫,萧文君手腕转动,那长枪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接扎穿了杨百户的锁骨,钉在了木头柱子上! “郡主饶命啊!”杨百户豆大的汗珠,此时的恐惧已经替代了疼痛,若是一击毙命也就罢了,最怕的便是这种,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被别人所掌控。 “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萧文君也懒得废话,抬腿一脚,将枪身踢得更深了几寸,杨百户终于感受到了这剧烈的疼痛,发出了一阵悲吼! 章节目录 第172章 梅开二度 “我等亦是奉命行事,萧将军与西凉马贼有通敌嫌疑,正在军中接受调查,郡主,你就给我个痛快吧!”杨百户自知凶多吉少。 昨晚有三个小兵趁着夜色,在军中值守换班之际,偷偷将身负重伤的萧文斌带出了军营。是他大意了,以为萧文斌重伤后无法自由行动,便放松了警惕。 他收到消息,几人连夜逃到了宁夏镇,今日便是特意带人过来将这几人擒拿!若不能将萧文斌抓回去,自己定会受到处罚。但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如实告诉萧文君。 “你胡说!萧将军从未通敌!”那几名青年从药材店中走出,一脸愤慨严肃,他们此刻已经将药材拿到手中,本想趁机逃出去。 但听到杨百户所言,气愤不过,忍不住要辩解几句,刚才出声制止的便是三人中为首的小东。 “哼!童副将和唐副将亲自交代,还能有假?”杨百户言之凿凿的样子,看上去不似作假,与众人相比,仿佛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那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东再也忍不住,一脚狠狠地踢在枪柄上,发出强烈地震动,杨百户的伤口顿时喷出不少鲜血。 “啊……小东,我劝你擦亮自己的眼睛,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两位副将的后台到底是谁!” 杨百户额角冒出层层冷汗,双眼淬满怨毒,咧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森然道。 他此刻已是图穷匕见,不愿再和几个小兵纠缠是非对错。 “哼!我只知道,是萧将军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我只听萧将军的!”小东没有多少野心,只认死理,他自己有眼睛,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萧文斌深得底层将士的信任。 杨百户听完,却没了声息,竟是痛得昏死了过去。 小东说的那些话,他心知肚明,但童、唐二位副将已为他许诺,一旦完成任务,便能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他自小在苦寒之地长大,父母兄弟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自己好不容易参军,在战场上拼了命,才得了个小小的百户,多年来军功都被世家子弟顶替,自己却是再难升迁。 是以在被现实毒打过后,两位副将的许诺,对他而言有着天大的诱惑。 其实杨百户也在赌,赌自己能在这场夺权中存活下来。 萧文君心中感叹,原来二哥也有这么一帮可靠的追随者!奈何,萧文君前世与二哥往来太少,对他了解实在是有限。 萧文君若有所思,退回到王九渊身旁,看着两边人马的唇枪舌剑,双方各执一词,短短数句话,便已将此事猜了个大概,看来其中还有许多猫腻,甚至牵扯到军中的权力倾轧。 总而言之,和宇文曜定是脱不了干系,边关此时出现变故,未免太巧合了些。他的党羽遍布各地之中,渗透之深,远超想象。 问完话,杨百户也便没有了价值。 王九渊看着满地的尸体,下意识地护在萧文君左右,这番打斗,想必已经惊动了宁夏军营,用不了多久,便会迎来对方的反击。 “小哥,萧将军当真和你们在一起?”王九渊开口道,他想尽快确认萧文斌的情况,好做下一步打断,此地待得越久,便越是危险。 小东并未着急搭话,而是看着萧文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你真的是萧将军的家人?” “岂能有假?”萧文君回答道。 不等小东答话,一声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像!真像!”在店小二的搀扶下,从药店走出一名目光锐利,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四下打量着萧文君,看上去,怕是比已故的萧老太君年纪还要大上一些。 “您就是崔掌柜吧?小生……”王九渊连忙作揖行礼,据说这位老人能量极大,父亲一直想拉拢他而不得。 崔掌柜摆摆手,打断了王九渊的话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萧文君:“文君,怎么,连你崔爷爷都不记得了?” “崔爷爷?”萧文君自言自语道,前世今生,这名字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怔怔地看着来人,突然想起年幼时,她的脚受伤了,正是到崔爷爷的药店里治好的。 怪不得,刚一见面,便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文君,此地不宜久留,快快屋里说话!”崔掌柜戒备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将众人强行拉入店中。 王九渊跟在身后,心中却是惊讶不已。想不到曾经名动西北的“崔判官”,居然与萧文君如此熟悉。 崔掌柜赶忙吩咐店小二关了店门,他看向那几名青年,目光如鹰隼一般:“刚才的药方我看过,正是老夫年轻时赠与萧家的‘金创丹’!” 小东已然明确了萧文君的身份,应该和自己是一路人,连忙答道:“是我家将军的!崔掌柜,就别拦着我们了,我们要赶回去救将军!” 话语间隐约藏着几分焦急之色,刚才他们并不想跟着进来,若不是萧文君进去了,他们早就离去了。 “你们要是想死,大可离开我的店子!”崔掌柜耳朵动了动,远方,传来了战马和跑步声,正在逼向此地。 方才萧文君和王九渊大开杀戒,这动静定是那后援部队赶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小东在后院里左右踱步,急得团团转。 “小东,那萧家的娃娃怎么样了?” 崔掌柜话还未说完,就被外面粗犷的声音打断。 就在刚才,一队人马已经将药店团团围住,马蹄声与脚步声已趋于平静,显然应该是集合完毕,只等着下令便会发起进攻。 “屋内的反贼听着!尔等已被包围,速速放下武器,乖乖投降!”这粗犷的嗓子正是唐副将愤怒的声音,“再不出来,吾等便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店!” 小东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几人竟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我家将军身负重伤,命在旦夕,恳请崔掌柜出手相救!” “你说什么?”萧文君瞪大了眼睛,脸上一抹弑杀之色。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崔掌柜也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了后院的天空。 那时本来晴空万里,现在已是黑云压城。 “这宁夏镇,要变天了!”说罢,便领着众人进入密道。 崔掌柜在此处开设药店后,耗费数十年的工夫打造一张地下通道网。密道错综复杂,绵延数里,可直通城外破庙,也可直达城中的将军府。 在崔掌柜的带领下,众人很快便来到了城中一处隐蔽的据点,才从密道出来,就感觉到了异样,几人默契地向药店方向看去,滚滚浓烟正在升腾,直冲天空而去。 看来,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 章节目录 第173章 兄妹相见 这一处秘密据点距离萧文斌的藏身之所,还颇有一段距离,若是贸然冲出去,定会引来对方注意,一个不小心就会再次被团团围住。 若是按兵不动,敌军迟早会搜查到此处,待的越久反而越危险,正当众人进退维谷之际,三人团中的一名小伙子阿城站了出来。 “东哥,我去引开追兵,你带着他们去找将军!”阿城自告奋勇,他目光坚毅,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小东深深地看着他,面显挣扎之色,久久没有言语。 “东哥,不能再拖了,要是能突出重围,带着郡主的尚方宝剑回到军营,定能戳穿两位副将的谎言!到时候再对付他们手底下的私兵,便是手到擒来。” 闻言,众人心里皆不是滋味,尤其是小东,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次很可能就回不来了,心底就是一阵阵抽痛,他抬起手掌,重重地拍在阿城的肩上。 “好兄弟!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为兄弟们报仇的!” “站住!”萧文君紧皱眉头,她父亲爱兵如子,她受父亲的影响,也不愿手下的士兵为成全自己,以身犯险,“我和王公子去,脱身后,再去寻你们!” 这一去,便是用自己的性命,来给众人争取时间。 众人知道她和王九渊武力不俗,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一旦战至力竭,定会命丧对方的人海之中。 “谢郡主关心,小的这条命,便是将军给的,如今为了他,豁出去也是值得!”说罢,阿城大步跑了出去,不多时,外面引来了一阵喊杀之声。 “快走!”东哥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带着众人左躲右闪,一路上好几次与对方擦肩而过,总算是来到了萧文斌的藏身之所。 “小东,你回来了?”萧文斌看见少了人,小东等人身上带着伤,心中一紧,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几人。 “我早说过,宁夏镇早已是铁桶一块,根本出不去,还不如趁早将我交出去,说不定还能换你们一命!”萧文斌向来爱兵如子,听闻这些亲信接连离去的消息,难免痛苦、伤心。 “二哥!”萧文君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男子,那熟悉的身影。算上前世的那些时光,她太久没有见过二哥了。 她心中越发酸楚,连忙将随身携带的丹药送上。 “是文君?”这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声音,还能有谁?萧文斌惊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爽朗。不过语气之中,还是略显疲惫虚弱。 看着萧文君那熟悉的一袭红衣,萧文斌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三妹,你实在不该趟这趟浑水,那童、唐副将,显然谋划已久!” 依萧文斌所言,童、唐两名副将受人指使,欲控制住萧文斌这支万人队伍,但他们好说歹说,萧文斌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只好先将人拿下,再罗织他的罪证上报朝廷,公告三军将士,再趁机暂代萧文斌的将军之位。 当时萧文斌正在城外军营之中,若两名副将想要杀人灭口,须得掩人耳目,将人挪到军营外,将萧文斌与大军隔离开才最为稳妥,恰好昨夜被小东等人抓住换班的间隙,这才能顺利将萧文斌救走。 但很不幸的是,他们却是自投罗网,跑到了宁夏镇。因为在同一时间,两名副将为了起事顺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接手了宁夏镇的外围防务,把守了各个城门口。 副将手下的亲兵已将宁夏镇严密监视起来,萧文斌的将军府更是被监视的重中之重。 是以最开始杨百户见到萧文君的时候,便是半真半假的说了那番话。 宁夏镇如今已经被敌军布下天罗地网,想要脱身与大军会合,难如登天。 “据我所知,眼下,不只是我宁夏镇,周边不少军队都是如此,他们夺取军权后,皆是原地休整,不得外出。” “原来,这童、唐二人,皆是宇文曜的党羽!”萧文斌有些自责,他并不想将众人,也陷入同样的危险之中。眼下,被困城中,他已然料到,正被众人所围剿,想要脱身,无比困难。 而萧文君却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宇文曜的手笔。前世,宇文曜将其余皇子打压至极,江南水灾笼络人心,拿下军权,便是他逼宫的最后一招棋。 只不过这一世,来得太过突然。宇文曜少了贺泓这一得力干将,没有萧可儿为他扫清障碍,无论是从事先准备,还是真正的行动,都比上一世仓促多了。 也许在宇文曜的算计中,再不动手,还会生出其他变故,不利于他问鼎皇位。 此番,宇文曜意图拿下边关的军权,让他们不得轻举妄动,意味着他对于权力的掌控越来越盛,京都危了! “看来,宇文曜越发丧心病狂了!”王九渊提醒道,他深知如今众人面对的人是谁,“眼下,京都怕也是要有大动作了!” “二哥,依你方才所言,童唐副将,晚些时候,会在将军府内现身?”萧文君自然明白王九渊的提醒,只不过,现在众人已是案板上的一块白肉,所有人皆是盯着他们。 “三妹?莫非……”萧文斌却是猜到了萧文君的想法,不过眼下,已没有多少可行的法子。 “一会我和王公子前往将军府制造混乱,你们乘机将我哥通过密道出城!”萧文君看着身旁的王九渊,自从重生以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她太多的帮助。 萧文斌没有再作推辞,当他听到宇文曜意图逼宫谋反的消息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事事关重大,他决定完全听从萧文君的指令,不辱萧家之名声。 这两年,萧文斌在军中,没少听闻了萧文君的事迹,就连自己的万户、将军的职位,都是沾了萧文君的荣光。那些故事添油加醋之后,也变得夸张无比。 “二位无须太过悲痛,老夫在宁夏镇经营多年,或许能帮上一些!”一旁的崔掌柜开口了:“半个时辰后,郡主再动手,来个里应外合!” 说话间,崔掌柜对着店小二吩咐几句。末了,捏紧拳头转动几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太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 此时,萧文斌等人正焦急地在酒庄等候。突然,听得远处,一阵阵钟声,传遍了宁夏镇,看来是崔掌柜动手了。 不少居民闻声,纷纷走向街头,其中更是隐藏着不少崔掌柜组织的民兵。 而将军府内,突然火光四起,隐约传出了一阵阵打斗之声。叛军收到消息,也迅速涌向将军府。 就趁现在,时机刚好!在小东等人的搀扶下,萧文斌进入了密道。 “我在宁夏镇当兵数十年,竟不知有这样一处密道。”萧文斌诧异道,这规模大小,足够三人并行,可见修建时的手笔! “将军,依崔掌柜所言,这密道,乃是当年为抵御西凉外贼攻破城池,所秘密修建的防御工事,似乎与将军的萧家有些关系!”小东说道,不多时,三人便按照崔掌柜事先告知的路线,来到了城外。 远处炊烟袅袅,正是他们的安营扎寨之所。 几名百户正不断地朝着宁夏镇张望,他们方才收到唐副将的消息,宁夏镇流窜了几名西凉反贼,众人正在全力追查,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将军!您这是!”骑兵百户远远便看见了小东正搀扶着的萧文斌,连忙迎上前来。 章节目录 第174章 反击1 “勿要声张!”萧文斌立刻噤声。同时小东也戒备地环视四周,确认周围有无异样。 面前的几人,都是萧文斌的心腹,绝对是可靠的。 但偌大的一个军营,肯定会藏有反贼卧底,一旦自己逃出宁夏镇的消息暴露了,不仅自己,就连这些兄弟,以及在城中的萧文君,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这几名千户和百户红着双眼盯着萧文斌,开门见山地问道:“唐副将告知众兄弟,萧将军有通敌嫌疑,可否给我们一个解释?” 西北汉子就是如此,明明看见萧文斌满身是伤,形容狼狈,但心中的疑惑不吐不快,弄清事情原委,判断是敌是友,才好做进一步的动作。 同时,他们心眼直、认死理,萧家百年清誉也不容许出一个叛国投敌的将军,且萧文斌年少参军,从最底层做起,没有半分世家子弟的骄奢淫逸,反而那份正义凛然、不畏权贵的气势都被众将士看在眼里。 这些年来他们共同上阵杀敌,同生共死的情谊不是虚的,私心里定是不相信萧文斌会做这遗臭万年之事,但此刻碍于身份,不得不听从指挥,心中矛盾激烈,又藏不住事儿,故有此一问。 萧文斌深吸口气,看着将士们期盼的眼神,斩钉切铁道:“萧家男儿,岂会做叛国投敌之事!”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不再揪心,眼中的戒备瞬间消失,被喜悦和疑惑替代,营地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感受到众人的变化,萧文斌心中感慨万千:“萧某何德何能,能得兄弟们如此重情重义!” “想必各位已经知晓了,自上个月以来,有不少部队在临时换将,原地休整。若是换作平常,我也以为是正常调换。只不过,当我被他们设计替换时,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京都里有人正想着夺取兵权,逼陛下退位!”萧文斌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谋反之事,非同小可!将军可要慎言!”一名属下沉吟道,他比起其他同僚,考虑得更深一些,现在看来只是童、唐副将想要篡夺将军之位,若是按照萧文斌所言,扯上了谋逆之罪,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去岁宇文毓的案子,处置了好一批人,就连边关都感受到了京都的地动山摇,有不少犯了事的亲属家眷被连坐,流放到西北这疾苦之地来。 “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吗?此刻,本将的三妹还在宁夏镇的将军府,与那叛军厮杀!”萧文斌说到这里,又想起小东一行人为解救自己伤亡惨重,不禁担忧起萧文君来。 “兰陵郡主,萧文君?!”众人立刻睁大了眼睛,脸上皆是震惊的神色,军中将士最是崇拜强者,尤其是军中不少正值血气方刚的青年,对萧文君更是有着狂热的推崇。 萧文君在京都每闹出一个动静,在军中都传得十分夸张,特别是最近的江南之行,才传到西北边境,现在萧文君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兰陵郡主来了西北,他们心中莫名激动,有一种追了很久的偶像,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得见,而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只要努力就能够得着的感觉。 “砰砰砰!” 忽地传来一阵爆炸声响,紧接着众人就感觉大地摇晃了几下。 循着声音望去,宁夏镇上空,冒出滚滚黑烟,看得人心惊胆战。 “将军,那好像是将军府的方向!”小东忍不住尖声提醒道。 闻言,大家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才听说兰陵郡主在将军府,刚才这般大的动静,莫不是出事了?不、不会的,若是倾慕了许久的郡主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绝不原谅! 众人相视一眼,他们皆是身经百战的军人,相比于两名副将,他们心里更加倾向于萧文斌。看到萧文斌一脸焦急之色,几位千、百户在一旁商议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将军,我等不善政斗,但我们信得过您!此番便将自己的性命皆系于您身上了!”众人皆是一脸肃然,现在的状况,并非他们短时间内所能理解的。 小东很快便为众人解释清楚了目前的状况,事情已迫在眉睫,都看着萧文斌,等待他的命令。 萧文斌思索再三,严肃道:“眼下我和两名副将都不在军中,你们职务最高,传令下去,以协助宁夏镇捉奸为由围城!再安排我的百人团,随我等进入密道,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遵命!”几人不问缘由,立刻返回军营。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组织了数千人,围在城外,这理由太过正当了,就连那些个内应,也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更抽不出身通风报信。 而靠着城西门的一支,正是萧文斌的尖刀卫,当萧文斌还是百户时,便跟随着他南征北战,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皆是一群战场活阎罗。 当尖刀卫看到满身是伤的萧将军等人,早就坐不住了。 而宁夏镇不时传来萧将军的消息,一会儿是他失踪了,一会儿是他有通敌嫌疑,虚虚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实际上这是两位副将放出去的假消息。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尝试进城去调查,也有人尝试在军营中暗中查看萧文斌的踪迹,但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活生生地困在军营中动弹不得,进展得十分缓慢,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但他们从来都不相信,萧文斌会是通敌之人! 以至于,今早军中刚一下达去城门口蹲守细作的命令,这群将士们便鱼贯而出,以最快速度到达自己的守备点,没承想却是看到了这样一幕。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找到了萧将军,转念一想,怪不得上头如此大费周章,去擒几个小小的细作,他们下意识地认为,是细作将萧将军给伤了! 吴百户双眼布满了血丝,快步跑到萧文斌身前:“将军!你这伤?等我捉了那细作,定抽筋扒皮!” 身后的士兵,皆是怒气冲天,他们可不管什么政斗,他们只听从萧文斌的命令! “不碍事!听我的指令,三人一组,随我等进入破庙的密道!”此时萧文斌的身体已有了好转,“所有人,目标将军府,接应两位红衣人!胆敢挡路者,死!” “胆敢挡路者,死!”所有将士皆戴上了红缨头盔,这是萧文斌的士兵所特有的盔甲,自开国以来,流传至今,它曾经令多少西凉战士闻风丧胆。 此时,宁夏镇内,已然生灵涂炭! 自从副将接管城镇以来,只进不出,暗中放了不少私兵入城。 萧文君和王九渊沿着密道来到了将军府,出口竟是后院的一座枯井,两人当即决定,趁对方未料想到会有人潜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很快喊杀声四起,在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后,童副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指挥吹响号角,让城中的士兵将军府中集合。 章节目录 第175章 反击2 “九渊!每次都是你与我出生入死,今日一战,怕是凶多吉少!”萧文君随手刺出一枪,一名从她身后突袭的士兵应声倒地。 她现在的动作看似潇洒连贯,但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急速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此时的状态并不好。 从京都到江南,未歇息片刻就开始办案,精神一直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好不容易江南事了,在神都休息了不到两个月,安公公来投奔,局势瞬间又紧张起来。 如今边关出事,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宁夏,一到边境就经历了两场厮杀,早已消耗了她大部分的体力,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一切有我!”与萧文君相比,王九渊的状态还要差上几分,他单手持剑撑在地上,呼吸急促、汗水湿透了衣裳,若不是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保留几分颜面,他早就想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我信你!”两人相视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将军府门口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卷起了数丈高的浓烟。 “他们还有同党!”门外有人高呼,萧文君和王九渊相视一眼,知道这定是崔掌柜过来救援。 精疲力尽的身体似乎又灌满了力量,力竭的胳膊不再颤抖,瞬间眼前又是倒下一大片。将军府内的将士们差点被吓破了胆,面前的这两人如地狱杀神,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童副将的手底下的私兵,才从萧文君的突然杀到回过神来,组织好阵形,又被崔掌柜突袭的爆炸乱了阵脚,童副将气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死了这么多条性命,却是连眼前的两人都未拿下,更别提抓住萧文斌了。 “一队、二队去爆炸点查看,非友既是敌、格杀勿论!”童副将快速下达着命令,“三队、四队留下来,杀了这两人,取首级者,官升一级,赏纹银五百两!” 他早就收到了宇文曜的密信,若是遇到了萧文君和王九渊,无须上报,就地格杀! 在他眼里,萧文君可不是什么令人尊敬崇拜的女中豪杰,而是行走的功劳簿!一旦将她拿下,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后世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过童副将也曾听闻,这萧文君武艺高强,行事果决,现在看来确实是如此,在他们入城不到一日的工夫,就把宁夏镇搅得天翻地覆!害得自己在最后关头,丢失了萧文斌的行踪。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又有一群士兵涌了上去,包围住了萧文君两人。 “童副将,方才在将军府内,发现了……”一名亲卫急匆匆的跑来,神色惶急,吞吞吐吐。 “唐副将找到了吗?眼下宁夏镇已尽在掌控之中,你慌张个什么?”在军中童副将平日里最不喜这般慌张行事之人,不免皱了皱眉,呵斥道。 “童副将,大、大事不好了,就是那两名红衣人,突然出现,正好撞见了……唐副将被当场枭首!”亲卫唯唯诺诺的答道,回想刚才之事后脊背一阵发凉。 那两名红衣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如神仙下凡般,只一个照面,而武功不错的唐副将的人头,瞬间飞了出去。 院子里的士兵甚至都未回过神来! 闻言,童副将也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难怪自己寻了半天,也没见到人,一把揪住亲卫胸前的衣服,恶狠狠道:“唐副将武力不俗,怎会如此轻易命丧叛军之手?” “启禀将军,与唐副将死在一起的,还有一名风尘女子!属下亲眼所见,两人的尸体,皆是衣冠不整,动作暧昧……”亲卫眼睛不时的瞟向童副将。 那两人哪里是什么神仙下凡,简直是死神来收割生命的,唐副将飞起的头颅直直地落在地上滚进了臭水沟,若不是识得唐副将今日所穿的便衣,怕是要等到这场战斗结束,清点人数时,才能发现唐副将死在了此处。想起对方狠辣的剑法,亲卫就感到不寒而栗。 听到是这个原因,童副将出乎意料地没有愤怒,反而是冷笑一声:“我告诫唐副将,要他收敛些,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这不就应验了!” 与童副将话音同时落下的,是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过后,伴随着嘎吱声,将军府的大门缓缓被打开,府内,萧文君和王九渊立于前院正中心。 两人背靠着背,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的应对着冲上来的人群。同时,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允许自己轻易倒下。 就在刚才,他们趁着几声爆炸,已经突围到了前院,将军府的大门近在咫尺,身上的一袭红衣,染上鲜血后更加耀眼刺目。 童副将迎面撞上来见到的就是这醒目的红色身影,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军功唾手可得了!抬起右手干净利落地挥下,身后的私兵提着兵器,再次将二人团团围住,此时已是插翅难飞了。 与此同时,将军府四处又接连爆发出几声巨响,但再也未引起童副将的注意,他的眼前只有萧文君两人! “萧文君!”童副将阴鸷的目光落在萧文君身上,那三个字仿佛从他牙齿缝出来的,又将目光转到王九渊身上,重重吐出三个字,“王九渊!” “不是挺能打的吗?看你们往哪儿跑?”送上门来的功劳,哪有拒绝的道理? 这一句话犹如捅了马蜂窝,围住萧文君两人的士兵面面相觑,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萧文君?童副将说这女人是萧文君?难怪,武功如此高强!” 有人萌生了退意…… “童副将?你可识得此剑?”萧文君一手将长枪插入地下,从背后取出那柄宝剑。 此剑纹饰着北斗七星,以剑应天象之形,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上书“尚方宝剑”四个大字,不仅具有先斩后奏之权力,同时也是地位、权力的象征。 “是尚方宝剑!”军中职位稍微高一些的人认出了此剑。 “听闻此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力!” “传闻见宝剑,如见天子,兄弟们,要不咱就别打了,这可能是以下犯上之罪!” “是啊!老子参军就是为了挣军功、光宗耀祖的!” …… 不待童副将再次喊话,有些人甚至丢了兵器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 这转变,气得童副将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自己不将萧文君当回事,但她在军中的声望极高,自己竟将这事儿给忘记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此刻也不容许他后退! “萧文君!叫老夫看来,只要你死,这不过是一把破铜烂铁罢了!兄弟们,给我上!”童副将语气虽然强硬,但听得出,他的底气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那般坚定。 将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是畏畏缩缩没有动作,不得已他朝着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这些亲卫亦是扭扭捏捏,心不甘情不愿的动了起来。 方才有个声音,戳中了他们的心窝子,才几个钱的军饷,谁会跟自己和家人的命过意不去? 正当他们徘徊不前之际,突然一群神兵,仿佛从地底下冒出一般,眨眼间就护在了两人的面前。 原来,是二哥的救兵到了! 章节目录 第176章 杀回来! 形势瞬间逆转! 童副将脸色铁青,眼前这支戴着红缨头盔的军队,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多次示好求而不得的王牌军,谁能手握这支军队,军功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捡到,平步青云亦不是梦! 若非萧文斌被人死死摁着,他的官职早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了,获得他父亲镇西大将军的成就都是极有可能!这支战斗力极强的“猛虎”之师,在萧文斌手中,着实是浪费可惜了! “吴百户,你们不好好在军营呆着,为何一个个都出现在了此处?”童副将抑制住自己的诧异和愤怒,厉声问道。 回想自己在这吴百户面前碰的一鼻子灰,气就不打一处来,三番两次的示好都被他忽视,而自己手底下的这群亲卫没一个及得上对方的。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如果说眼神能杀人,那吴百户早将眼前的童副将,刺得百孔千疮,死得透透的。他不搭话,只是警戒的看向四周。 原本将军府内还有不少打杀惨叫之声,此刻也已经平息了下来。 听到这些动静,童副将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对方是将整个尖刀队都带来了吗?若是这样,自己定然没了活路!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人来到了吴百户身旁,压低的声音却故意刚好让童副将听到,“将军府内剩下的十二名叛军,已全部斩杀,兄弟们只有一人轻伤!” 童副将骤然变色,但这还没完。 与之对峙的尖刀队缓缓让出了一条通道,萧文斌从容不迫地从中走了出来,他此时脸色也好了不少,居高临下的看着童副将,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萧文斌,你居然还没死?”童副将失声尖叫,理智像是在被疯狂拉扯,眼底都是癫狂,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给我杀了萧文斌!他是通敌的反贼!” 意外的是,全场竟无一人敢迈出第一步,即使是他自己的心腹! 显然是被尖刀队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深深的震撼了。这支王牌之师里所有成员都是身经百战,身上的伤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此刻无人敢面对其锋芒。 毕竟在场的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萧文斌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事,只不过这些天他一直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那些不利于他的流言蜚语,被两名副将肆意传播。 三人成虎,由不得人不怀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萧文斌! “通敌?自大齐开国立朝以来,我萧家满门忠烈,埋骨他乡!你说我通敌,那证据又在哪里?”萧文斌连死都不怕,却害怕自己死后落下个坏名声。 这通敌的罪名一旦坐实,自己是无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你,你,我,我……”本来给萧文斌定罪,都是唐副将出的主意,至于具体内容,童副将知之甚少。况且,唐副将已身首异处,想要问也只能去地底下问他了。 童副将竟然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心虚了?通敌绝非小事,岂容你空口无凭来诬陷我?”萧文斌彻底怒了,这一声,反倒是令一些原本还犹犹豫豫的人,变得异常坚定。 他们开始相信萧文斌。 萧文斌说完,便看向那些满脸狐疑,踌躇不前的普通士兵:“兄弟们,回头是岸!我萧文斌行得正、坐的端,从未做过有损国家利益之事!而此事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乒乒乓乓兵器落地的声音陆续响起,童副将阵营的军士将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用行动表明,他们对萧文斌的信任更甚。 “萧文斌,我要杀了你!”童副将双眼通红,自知难逃一死,与其如此不如拼个同归于尽! 终于他图穷匕见,挥手之间,几枚角度刁钻的暗器射向萧文斌! 千钧一发之际,吴百户却是早有防备,两名手持盾牌的属下立刻挡在面前。 童副将的这一举动,更加证明了他的做贼心虚,在两人自证清白的关键时刻,他率先出手,就是急于杀人灭口! 放下兵器的将士此刻心绪颇为复杂,既庆幸、又愤恨! “留下一队弟兄,保护伤员和郡主二人,其余人等,清剿叛徒!”萧文斌单手挥下,做出一个弑杀的动作,打消了那些还抱有侥幸心思的人。 还未投降的将士,此刻纷纷扔下武器,自觉地趴在一旁的墙上。 攻守之势,便转换了过来! 这场宁夏镇的清剿战役,持续了整整一天。最后以二百三十四人投降,一百六十六人阵亡,生擒童副将而告终。 经过审讯,童副将与京都的往来信件,被一一放到了萧文君面前。但其中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直到看到最后一封信: “如遇萧文君及王九渊,无须上报,就地格杀!” 几人商议片刻后,得出结论:时间就是一切!要出手,便要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务必要抓住这个时间差! 萧文君放飞了去往京都的信鸽,依着童副将的口吻写到,萧王二人皆被童副将拿下,以此向宇文耀邀功。 但此事只是暂且告一段落,并没有结束。根据官道而来的最新消息,之前不少被夺权的军队,现在和宁夏镇一样已经回归了军权,可见宇文曜此番行事确实太过仓促、欠缺考虑。 与此同时,贺泓也按照萧文君所交代的,将那一支西凉地区韩爷所资助的马贼,带到了宁夏镇外。 这支数百人的部队,虽比不上萧文斌的“猛虎”之师,但他们常年在马背上生活,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边境守军碰到如此数量庞大的西凉骑兵,双方险些大打出手,造成乌龙。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此刻几人却是因为如何抓住时机,打时间差而僵持不下。换句话说是如何选择前往京都的路线:选了好几条路线,依靠骑兵的优势,哪怕是急行军日夜兼程,从宁夏到京都,耗时太长,意味着变故增加。 萧文君看着地图,突然灵机一动:“何不走水路?顺流而下,再骑马急行军,至少能节约三天的时间!” 说干就干,不再迟疑,贺泓租下数十条商船,堆上满船的货物,乔装成西凉商人模样。 一旦跨过西凉控制的河套地区,回到大齐境内,距离京都的距离,便屈指可数了! 不过,向敌人借道,本来就有些匪夷所思,普通人哪里想得到。就算能想到,所面临的压力,也绝非常人敢去做的。 而萧文君就是敢想敢做的女子! 西凉境内的官府,只当他们是从宁夏镇附近而来的普通商船,是以并未受到太多的盘剥。偶然遇到了一次险情,在那群马贼手底下轻松化解。 离大齐越来越近了! 京都,我萧文君又杀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177章 潜入 穿过西凉腹地,萧文君等人又回到了大齐,越是接近京都,越是需要小心谨慎,不能泄露半点行踪。 几人商议之后,决定分批次开进京都,每人领一队人马,或作商队、或作护送豪门家眷的护卫保镖等等,不一一细说。 此时的京都,四处皆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但暗影阁的能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宇文曜严密的监视下,情报的传递依然顺畅,只是时间上慢了些。 终于到了城门口,昔日熟悉的城门守将已经换了人,守城的士兵增加了一倍,表情严肃认真,进出京都的人员被盘查得更为严格,与战时警戒状态无异。 “文君,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的画像只怕早就贴满全城,此刻入城无异于自投罗网。”王九渊双眸盯着城门守卫,皱眉说道。 “嗯,你我有的是办法入城,如何将带来的骑兵入城,才是难事。若被宇文曜发现点蛛丝马迹,这步奇招就算废了!” 萧文君也有些头疼,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当兵之人满身煞气,扔在人群里很是扎眼,想要瞒过宇文曜的耳目,难如登天。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 “主子,您忘了郡主府吗?”贺泓适时开口道。 萧文君扶额,还真是急起来就忘了这茬。萧家某位先祖在京都为质子时,颇好工事,明里是修缮园林,暗地里却是挖通了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直接通往城外小树林。 这原本是萧家先祖以备不时之需,用作逃生的通道,没想到此刻却成全了他的后人,也间接帮助了皇家。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初入当时的“世子府”时,被那层层叠叠规模宏大的假山给震撼到了,这些堆积起来的假山,就是挖地道运出来的土石,为了不让外人起疑,全部堆在了院子里做假山。 很快几人就分工明确,萧文君和王九渊偷偷溜到城里,贺泓带着一队人悄悄从地道入京,暂且躲在暗处,萧文斌则带着大部队人隐蔽在城外的村落之中,这才是他们能与宇文曜叫板的最大砝码。 京都的情况比萧文君想象得还要严重几分,皇帝已多日不上朝,一切都由端亲王宇文耀在把持。城门处守将换人,皆是出自他的手笔,将京都内外围得铁桶一块,才能让他安心。 但哪里能让他如愿,京都不比兰陵城和宁夏镇,能容许一个世家独大,虽说皇城确实是宇文家独大,整个天下都是宇文家的,也是少见天下齐心。 而多少朝代在此兴衰,无数大小家族在此经营,不计其数的势力在此盘根错节,想达到宇文曜心安的程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况且前世,宇文曜做足了准备,在清剿异党,追击逃兵上所花的时间精力,都超过了一个多月。今生他仓促起事,虽看似徐徐图之,想必需要的时间精力更多。 眼下宇文曜就遇到了个难啃的硬骨头。 拱卫司指挥使孙正他软硬不吃,只忠心于皇帝,这让宇文曜大为光火,耗在拱卫司上的精力,都能收服几位阁老或将军了。奈何孙正这厮对自己的多次示好,视而不见。 但拱卫司他势在必得! 而处在皇权更迭暴风雨中心的孙正,日子也是十分难熬,他宦海沉浮多年,自然看清了当前的形势,宇文曜如此强势,又多次许诺高官厚禄,只要自己将拱卫司双手奉上,这一切都是手到擒来。 每每在他动摇的时候,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名红衣女子的身影,她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总能坚持原则,保持初心。 孙正府邸书房。 入夜后,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向室内,略微有些醉意的孙正一手执杯、一手执壶,自斟自饮,借酒消愁。 他满面愁容,今日已经收到了宇文曜的最后通牒,若自己再“冥顽不灵”,一家老小就会因此枉送性命。实际上拱卫司的不少下属都被宇文曜收买,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被架空。 而接下来自己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被除掉,一切水到渠成。 突然,屋外吹来了一阵清风,带着点点清香,这味道并不属于他的府邸,却又有些异常的熟悉。 “谁?”孙正一声暴喝,只见两道黑色的身影,从窗外窜入。或许是因为酒精麻痹了大脑,拔剑的手却是慢了半拍! 他的手刚握上剑柄,一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正哥,多日不见,怎的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文君与王九渊! “九渊?兰陵郡主?你们可算回来了!”孙正原本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喜不自禁,连忙回应道。 “正哥,听说你不想干了?”王九渊没与他叙旧的心思,开口直奔重点。 现在京都所有的官员府邸及其亲眷,都被宇文曜的眼线,监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特别是王阁老的府上,萧文君的各处产业,被盯得最紧。 不过王阁老一直称病久未上朝,宇文曜暂时还未动他。 孙正的府邸亦是其中被监视的重中之重,两人为了偷摸进他的书房,也是颇费了一番工夫。依据暗影阁收集到的情报,两人确信眼下唯一能依靠的,或许只有孙正一人!但他们也不能确认,这孙正,是敌是友? “哼!我孙正身为拱卫司最高长官,但向来只忠心于陛下一人!”孙正义愤填膺地说道:“若是兄弟信不过我,大可一剑将我刺死,反正我不助纣为虐,做那千古罪人!” “九渊,事态紧急,你就别再调侃正哥了!”萧文君欲一把将王九渊手中的长剑按下,却发现王九渊的手纹丝不动。 “正哥!并非小弟信不过你,而是此事非同小可!此药名为‘腐心丸’,若没有我的解药,三日必死!服下它,我便信得过你!”王九渊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药瓶,放在了书桌上。 “九渊,你……”萧文君刚一开口,便被王九渊抬手打断。 “若你不愿服用,便怪不得小弟,将你掳走,事成之后,再将你放出!”王九渊目光灼灼地盯着孙正。 “无须多言!你这小子平日里最是油腔滑舌,我信不过你;但我信得过兰陵郡主!”说罢,孙正满脸正色地看向萧文君,便一口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178章 密谈 孙正服下毒药后,双方紧张的气氛和对彼此的防备,这才放了下来,开始交换京都内外的信息。 只得出一个结论:每多耽误一天,便会多一分危险! 室内的气氛十分凝重。 “自从皇帝称病开始,朝臣们见到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有两次机会面圣,我都感觉在场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让我不敢轻举妄动。”孙正将暗影阁查不到的事情,简明扼要的托出。 “我拜见陛下时,都不在御书房,而是在后宫,是以诸多不便,且每次都有三皇子宇文曜在旁服侍。殿里放了数层纱帐,我也只能勉强看清里面的人影,而陛下说话都是惜字如金,更别提从中获得有用的信息。” “我也考虑过利用陛下的贴身内官传递消息,但陛下贴身伺候的内侍,换成了一名年轻的公公,根据可靠消息,其应该也是宇文曜安插的人,这下宇文曜几乎把所有接近陛下的路都堵死了。” “如此说来,所有的王公大臣和皇室宗亲都没有办法与陛下通气了!”王九渊皱眉思索道。 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孙正想起五军都督府的防务、拱卫司负责的防务都在频繁更换,突然出现监视皇城的诸多眼线、以及莫名其妙消失的同僚,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王九渊看着他脸上神色不停变幻,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宇文曜谋权篡位的意图。 孙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踉跄几步跌坐回圈椅上,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椅背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正哥,你现在有何打算?”王九渊知他现在十分煎熬,还是未留给他缓冲的时间,直接问道。 “兄弟你刚才所言不虚,我确实动了辞官回乡的念头,若不是今日你们来了,明日便会向朝廷递上告老还乡的折子。”孙正握紧拳头,深呼吸几次,才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正哥无须如此颓丧,事情还有转机,宇文曜面上看似强势,实际漏洞百出,只要陛下一日不倒,我们便有机会扭转乾坤。” 闻言,孙正眼眸一亮,侧耳倾听。 王九渊接着道:“我们带了一支边关骑兵,目前有数百人的大部队驻扎在城外,若是能在关键时刻一举入城,定能杀宇文曜个措手不及。他现在仓促起事,手下的军队定然是军心不稳,击溃他们的胜算很大!” “可如此庞大显眼的队伍,如何能进的城来?人倒是小事,战马怎么进来?单单骗过城门守将这一点,都是天方夜谭,如何再谈其他!” 孙正又有些泄气,宇文曜对皇城监视如此严密,就算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前功尽弃,何况如此大动干戈…… “正哥!明日朝会后,你假意投诚宇文曜!”萧文君听闻两人辩论,沉思许久,缓缓开口道。 “郡主!此法子我不是没想过,但要想短时间获取宇文曜的信任,怕是有些困难!”孙正之前便说过这个法子,但此时是敏感时期,宇文曜断不会将城门守卫的任务交给他。 “以前的他小心谨慎自然不会轻信于你,但眼下却是有个好机会,不日宇文曜就会收到边关密信,密信中会提到我与兰陵郡主在宁夏镇通敌叛国,已被伏诛。” “他高兴之余,定会松懈几分,届时你再主动请求,抄了我在京都的所有产业,但尽量不要进到郡主府里。”萧文君笃定道:“他早就垂涎我名下赚钱的产业,对郡主府倒是看不上的。你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他们得意忘形!” “这,行得通吗?”孙正看向王九渊,两人又齐齐看向萧文君。 “一定行!”萧文君斩钉截铁道。 …… 翌日、散朝后。 人逢喜事精神爽,宇文曜这几日连续收到了数个好消息。 先是去江南追杀安公公的人马有了回应,那“安公公”怀抱着一名婴儿,在逃跑时慌不择路,坠入滚滚扬子江的江心处,一个浪花就将人卷走,绝无生还的可能,数百人亲眼所见,定不会有假。 又收到了宁夏镇童副将的飞鸽传书,萧文君三人已经尽数伏诛,而三人的首级也在秘密送回京都,不日将会抵达。 宇文曜一得知以上消息,就毫不犹豫地去了软禁皇帝的寝殿,极尽夸张、绘声绘色地将此事告诉了皇帝,尽管对方一言不发,没有反应,但他明显感觉到父皇的精气神被瞬间抽走,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 撕碎曾经高高在上父皇的希望、执着,这让他感到十分痛快,那纠结扭曲了二十年的心如尝到了甜头、泡进了蜜水里,莫名的极速膨胀。 他如今也不装了,抚摸着御书房内的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心潮起伏,面上的神色无法用言语表达,似癫狂、似极乐、又似愤怒……俊美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怖。 太监德公公立在一侧,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胆战、背脊发寒,忙垂头敛目,大气都不敢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宇文曜一般变态的,还有他身旁的卢婧怡,她的势力急剧扩张,特别是在后宫之中,除了宇文曜她谁也不在乎,横冲直撞无人敢言,比起当年的萧文君,更为嚣张跋扈。 卢婧怡现在如愿以偿,已是宇文曜的正妃,走到哪里,所有人都要称呼她一声“端亲王妃”! 只可惜萧文君已死,少了个炫耀的对象,不过就算对着她的头颅,也能勉为其难的让她知晓如今的自己,有多么的高不可攀! “殿下,何不坐下?” “好!就依朕的爱妃所言!” 宇文曜先是只贴上了半边屁股,然后就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龙椅之上,心中的狂喜再也压抑不住,变了调的笑声响彻整座宫殿。 一对狗男女就这般想着各自的心事,忽然听到小太监通传:拱卫司指挥使孙大人求见。 宇文曜心中的得意攀到了新的高峰,他这是来投诚的吗? “端亲王!拱卫司指挥使司孙正求见!”身旁的德公公眼神示意他坐的龙椅,提醒道:“王爷要不先避避嫌……” 章节目录 第179章 趁乱而入 宇文曜现在正是志得意满,哪里听得进这句忠告。 “无妨!若是这孙正冥顽不灵……”宇文曜话只说了一半,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王爷?不对,应该叫陛下!”卢婧怡瞪了一眼德公公,继续说道:“臣妾听闻,这孙正素来敬佩萧家贱人,陛下可要为臣妾和哥哥出这口恶气!” “爱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宇文曜一把将卢婧怡拥入怀中,也坐在了这宽大的龙椅之上。 私底下,两人默契改口。 当孙正进入御书房时,正好看到这对狗男女坐在龙椅上,打情骂俏的画面,皇帝还在世,这两人也太过大胆了些! “端亲王!臣拱卫司指挥使司孙正求见!”孙正按照昨夜商量的对策,来到御书房。 宇文曜也不说话,朝着德公公点点头。后者问道:“孙指挥使,昨日跟你说的,可想好了没有?” “臣虽为拱卫司指挥使,但也有家人。臣助端亲王登基后,想讨个一官半职,回老家养老!”孙正看着两人惺惺作态,心中厌恶至极,若是大齐落到这两人手中,怕是要生灵涂炭、气数将尽。 “指挥使可做好决断了?一旦投靠本王,就再无回头的机会!” “请王爷成全!”孙正跪伏在地,他知道,如果说些大话,定会让人生疑,倒不如将家人作挡箭牌,说得坦诚些。 “不错!孙指挥使,你且看看这个!”宇文曜摆摆手,示意德公公将孙正扶起,又将宁夏镇的密函交给孙正。 “想不到,萧文君萧家竟是一群反贼!”孙正快速浏览了密函,语气颇为愠怒。果然不出萧文君所料,宇文曜得意之下,拿出来这封密函示威。 “我已派人前去捉拿兰陵的萧家残党,眼下,京都的萧家……”宇文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孙正,等他的回话! “恳请殿下,将此事交于微臣,定会办得妥帖周到,包殿下和王妃满意!”孙正正色道:“臣最看不过这般表里不一的小人!” 孙正心下微动,兰陵郡主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宇文曜身为皇子却是这般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 “慢着,孙指挥使!我同你一起去!”卢婧怡从宇文曜的怀里挣脱开来,既能监督孙正做事,又能亲眼见到萧文君被抄家,岂不美哉? 她刚从冷宫出来,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前脚宇文曜羞辱皇帝,她后脚就进了冷宫,对着皇后极尽嘲讽。 至于王贵妃,现在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自己大发慈悲,留着她的命给皇后作伴,供自己慢慢折磨。她们死得不痛快,自己才活得痛快! “爱妃喜欢就好!”宇文曜说罢,哈哈大笑。 …… 孙正此番抄家声势浩大,规模可谓是空前绝后! 孙正拿着一卷长长的列表,记录了萧文君在京都所有的宅子、店铺和仓库,甚至与她有关的主要供应商,都是这次要受到“照顾”的对象。 他领着千人的队伍,气势汹汹地朝名单上的地址行去。 京都的百姓虽然不知最近朝堂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无形中压抑的气氛让他们颇为不安,如惊弓之鸟一般。 当孙正领着清一色的拱卫司出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时,全城都沸腾起来。 “统统让开,萧文君、萧文斌在宁夏镇通敌,已被正法,若是挡我拱卫司办事,以同罪处置!”孙正一声大喝,如同炸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原本作鸟兽散的百姓们,也不走了,瞬间聚集起来声讨拱卫司。萧文君近一年来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她杀贪官、治水患、为民请命,大齐多年来好不容易出一个如此体恤百姓的世家贵女,可不能被拱卫司污蔑了。 更何况拱卫司那臭名昭著的名声,说出来的话更不可信! “我不信!” “你胡说!” …… 百姓们自发的组成了一道道人墙,堵住了孙正的去路,双方拉开了对峙。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孙正微微动容,竟觉得面前对自己怒目而视、恶言相向的百姓是那般的可爱、可敬,心中对萧文君更是钦佩,能得百姓豁出性命的维护,是他这一辈子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在贺泓的策划下,人群不断扔出鸡蛋菜叶,砸在这群拱卫司的官差身上,就连孙正帽子上,都挂着几片菜叶,看得一旁轿子中的卢婧怡连连娇笑。 “来人,将闹事的全给我抓回去!”孙正心下一横,不惯着这群闹事之人,名单才划了一半,便抓回了数百人。 百姓们一看,拱卫司是动了真格,反而更加的愤怒,他们不断冲击着这群官兵,就连附近的城门守卫,都受到了波折。卢婧怡赶紧命令轿夫走远些,免得平白受了波及。 “杀人了!官兵杀人了!”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大喊! 瞬间就空出了一块地方,只见一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鲜红刺目的血液刺激得原本躁动的人群,变得更加疯狂了。 与此同时,拱卫司的增援也源源不断地汇集于此地,双方互相拉扯,胶着在一起,都是红了眼,也不管什么规矩、体统、任务、秩序,乱作一团,整个城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分不清敌我! 京都史上第一混乱! 时机成熟!隐藏良久的大部队,被萧文斌率领进入京都。 城里足足忙活了七八个时辰,死伤数百人,孙正才将此事镇压下去,他身为罪魁祸首自然也挂了彩。但他自是不甘心就此作罢,不断咒骂着萧文君的不仁不义,引得百姓们更猛烈的反扑。 能抓的,全部抓走! 能拿的,全部带走! 不能拿的,全部烧掉! 果然如萧文君所料,卢婧怡看到孙正像疯了的猎狗一般四处撕咬,担心他乱来坏了好不容易搜刮到手的值钱产业,就下令结束这场闹剧。 孙正的表现,确实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宇文曜听到转述时,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无耻、毫无底线! …… 为了做戏逼真,事后孙正未梳洗更衣就径直去了宫里禀告。 “孙指挥使不考虑多在本王身边待些日子?本王挺欣赏你的!”宇文曜说道。 此事孙正为自己和卢婧怡出了一口恶气,而所有的黑锅,还全让他背了,自己对他的懂事体贴甚是满意。 若放在平日,他定会产生些许怀疑,但越是接近最后的胜利,越是骄傲得失去理智。 章节目录 第180章 天下大定 “王爷如此信任微臣,臣铭感五内!”孙正回道,他全身上下颇有些狼狈不堪。 宇文曜目光沉沉地打量了他良久,忽地笑道。 “钦天监算过日子,两天后便是难得的吉日,父皇病重无力操劳政事,欲将皇位禅让于本王。你且回家养伤,两日后,再来皇城参加我的登基大典,你也算从龙有功!” “微臣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正连忙伏地臣服。 宇文曜善于攻心,且自视甚高,自认为是萧文君的死彻底将孙正击垮,而从他方才的表现上来看,已然是彻底臣服自己。 “行了,你先退下吧!” 待孙正走后,德公公快步进来,低声禀告道。 “殿下,钦安殿的那位松口了,唯一的条件是:想见皇后最后一面。” 直到现在,横在宇文曜面前的障碍几乎都已清除,皇帝在得知安公公和皇嫡子去世后,失去了所有的坚持,顺着他的意思已将退位诏书拟好,就差盖上玉玺了。 “有意思,将孙正喊回来,朕要带他看一场大戏!”宇文曜有心想要再敲打孙正一番,最好能一击压垮他的脊梁,让他成为自己最忠实的鹰犬。 “奴才领命!”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钦安殿。 孙正入殿时见到的就是心如死灰的帝后二人,他们互相扶持着,如普通百姓夫妻一般,承受着丧子之痛,如今连自身亦是朝不保夕。 看着天底下曾经最风光的两人如此狼狈,所有的宫人莫名心生悲凉。 孙正进来时,皇帝连眼皮都未抬,他明着是来看望皇后,实则是想将一张地图交于皇后,有机会的话,想让她逃出皇城,保住性命。 此地图是皇帝的最后底牌,记载着皇城之中的密道,只有皇帝才拥有此图,为的是一旦有破城之险,也能从中逃离,以图东山再起。 宇文曜却是颇不耐烦两人的生死相托,粗鲁地打断道:“孙指挥使,将你今日的丰功伟绩讲给父皇母后听,务必说得好听些,我想他们也很愿意知道宫外的消息。” 他将“好听”两个字咬得极重! 孙正会意,立刻将抄家之事说得绘声绘色,拉足了皇帝的仇恨。就连一向无话的皇后,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孙正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朕真是看错了你!你明明有第二条路可走,为何非得与他同流合污,对萧文君落井下石!”皇帝气急败坏,指着宇文曜,对孙正喝道。 “王爷对臣甚是慷慨大方!不似陛下!” “但郡主都已经死了,你竟还对昔日同袍下如此狠手,你还是人吗?”皇帝抬手,欲再甩出一巴掌,却被孙正牢牢钳住。 皇帝使出浑身的力气,孙正的手像铁钳一般死死的钳住他,怎么也挣脱不开,让他更加恼怒、愤恨,双眸几欲喷火。 “陛下还认不清现在的形势吗?”孙正大声喝道,不给皇帝留半点情面。 宇文曜满脸阴沉地看着双方的较量,心中滋生出扭曲、疯狂的快意,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孙正见状,终于寻得机会,按照萧文君事先安排的,低声道:“郡主并未身亡!她已混入京都,却进不了皇城。” 皇帝不愧是皇帝,孙正短短的一句话,便在他脑海里掀起了一阵头脑风暴,孙正不是一直不同意臣服宇文曜吗?他不是一向对萧文君赞赏有加?难道是在诈自己? 但他瞬间想通了孙正的良苦用心,只有出卖自己的良心,才能骗过宇文曜,将这消息传到自己耳边。 啪! 皇帝想通一切后,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孙正脸上,指着孙正的鼻子破口大骂,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在宇文曜的示意下也不阻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得前仰后翻,称赞孙正是一条好狗! 就连皇后拉架,也劝不住。 就在扭打之际,皇帝顺手将那张地图,塞入了孙正的怀里。 如此狼狈不顾形象,还真是自己从小仰望、高高在上的父皇吗?宇文曜心中的怨毒、恨意在这一瞬间肆意生长、倾泻,脑中各种思绪翻飞,直到双方竭力分开。 他双手负在身后,一脸不怒自威的样子:“父皇可有想通,将传国玉玺传授于儿臣,这样才能算得上名正言顺嘛!” “明日朕自会交付于你!不过这孙正两面三刀,今日更是当众羞辱朕,朕要杀了他!”皇帝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哪有半点天子风范? “那可不行!这指挥使孙正,不正是父皇选的嘛!哈哈!”宇文曜丝毫不顾及皇帝的颜面,大笑而去。即使是要杀孙正,也不在此刻,况且孙正是真的好用,所做之事,深得宇文曜的心。 然而,最为震惊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正。 这些天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包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萧文君事先谋划好的,她对于每个人的心中所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事情办得异常顺利。 …… 一日后,登基前夜。 整个皇城外守卫森严,德公公奉旨对每一处都进行了检查,确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两日后,登基吉日。 皇帝和皇后,皆是盛装出席,他们刚到寅时便出现在了空旷的金銮殿,两人闭目养神,皆坐于阔别已久的龙椅和凤椅之上。 而宇文曜和卢婧怡早已是迫不及待,两人激动得彻夜未眠,到达金銮殿的时间,比起皇帝皇后却是晚了一些。 “父皇!好好享受你当皇帝的最后时光吧!一会儿那个位置便是我的!”宇文曜贪婪地看向龙椅,一旁的案几上,工整的摆着一卷圣旨和传国玉玺,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皇帝皇后并未答话,只是静坐在一旁。 奇怪的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快到了早朝的卯时,仍不见众臣来朝。正当宇文曜疑惑之时,德公公慌慌张张地从殿外跑了进来。 “王爷,大事不好了!方才收到宁夏镇的战报!萧文君杀了我们的人,领了数千人的队伍杀来了!” “什么!?”宇文曜满脸的不可置信,猛然反应了过来:“距离他们出发,过了几日?” “据密报所说时间,数千人的急行军,最快也要明日下午抵达!” “传令下去,加强守备,即日起,京都城内任何人不得进出!” 德公公慌忙跑出殿外,消失在破晓前的黑夜里。 宇文曜低头沉思,脑子里盘算着萧文君所有的进攻方法,终于笃定,一旦继位,自己便成了真命天子,萧文君即便打着营救皇帝的旗号,也可以给她定个谋反的罪名! 他脑中的思绪还未运转完,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皇城外突然烽火四起,数百人的马贼乔装成普通百姓在皇宫外与守备力量纠缠在了一起,借机四处放火,制造混乱。 而金銮殿外,也便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原来是孙正带着萧文斌的百人死士,通过金銮殿后的密道,突然涌出!杀了宇文曜的守备部队一个措手不及。 金銮殿的几扇大门突然被推开,一道刺眼的阳光将宇文曜的双眼,晃的生疼,一颗圆圆的人头滚落到了卢婧怡的脚边。 “这是?德公公?”卢婧怡失声尖叫道。 只见几个人影依次进入,正是萧文君、王九渊等人。宇文曜惊讶之余,不忘大声喝道:“来人呐,有刺客!” 一边喊着一边冲向皇帝和皇后的位置,却发现两人早已不见踪影,不知躲在了何处,而宇文曜的呼救,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尽管宇文曜也有些功夫,但他哪里是众人的对手,加上昨日疲劳过度,不到十个回合,便身中数刀,倒在了通往龙椅的路上。 宇文曜撑着最后一口气,眼中只有那渴望已久的宝座:“皇位,是我的……” …… “宇文曜狼子野心,谋权篡位、弑君杀父,其罪当诛,午门外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卢氏全族株连,兵部尚书全族,午门斩首示众。” 萧文君站在午门外,这个前世今生,害过她的男人,终于倒在了她的眼前! 距离平息宇文曜谋权篡位已过去一个多月,朝廷内外、边关军营的叛党已悉数抓获,大齐在经历多年的天灾人祸后,宇文曜的叛乱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伤到了大齐的根本。 这对朝廷和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皇帝和众大臣商讨了数日,终于得出一套休养生息的法子,减免赋税、开垦荒地、贸易通商等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行。 而萧文君在乾清宫,与皇帝又密谈了一夜,竟是签订了皇家与萧家的一份协议,两家世代友好,不再猜疑,这是萧文君拼尽全力争取到的。 她其实想过很多次,萧家如今的局面,也许以后还会出现,但她目前的能力,只能将想到的尽力规避掉,让这个轮回来得更迟一些。 协议中:恢复了兰陵王的爵位,不再有萧家世子入京为质子,这让人丁不旺的萧家得以延续。而萧家回报的是:永世忠君、只做纯臣,戍守边疆,维护边境安宁,同时皇家可派一名皇子行监督之权。 而这份协议,奠定了大齐未来一百多年的局势。 章节目录 第181章 大婚1 永庆二十三年八月十四,大婚。 天还未亮,郡主府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丫鬟小厮们点着灯笼,将整个府邸照得犹如白昼。 “郡主,大婚礼仪繁琐,又要事事周全,少不得吃一天苦头,虽然您身子骨好,但一整日下来不吃不喝,也扛不住,现在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秋冬一向细心,看着睡眼朦胧、神游天外的萧文君,又好气又好笑,成婚的主角反倒是最不着急的。 萧文君机械般的张口,被秋冬喂了几口吃食,就听到门外春夏在外喜气洋洋地喊道。 “全福太太来了!” 秋冬赶忙用帕子给萧文君擦了脸,扶着去梳妆台前坐下。 “老身见过兰陵郡主。”岑老夫人微微福身,身为女子,她对萧文君是钦佩的,也是好奇的,当郡主府的人找到自己,请自己为萧文君出嫁时梳头,很是受宠若惊。 传闻中兰陵郡主凌厉霸道,性子放浪不羁,今天她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不敢行差踏错,从入了大门开始,就进入了紧张戒备的状态。 “老夫人不必多礼,晚辈向您问安才是。今日这般早请您过来,让您受累了!”萧文君起身还礼道。 有外人在时,萧文君还是冷静自持、彬彬有礼的,何况对方还是位福寿双全、儿孙满堂,受人尊敬的老人家。 “郡主大礼,老身不敢当。”虽然是这般说着,岑老夫人却是满脸笑意,眼角眉梢飞扬显示出主人的开心得意,身体也不自觉放松了几分,兰陵郡主也不似传闻那般跋扈,很是温婉守礼,尊敬长辈。 “老夫人请吧,有劳了。”萧文君坐回梳妆台前,这才有心思打量铜镜中的少女。 剑眉凤目,鼻梁高挺,唇不点而红,皮肤光洁如玉,五官精致,自有一股英气。 岑老夫人接过秋冬手中的木梳,看着铜镜中的女子,竟有几分痴了,这样的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大齐女子以娇美柔弱为美,面前的少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却是让人有无法忽视、惊心动魄的漂亮,只要她站在这里,便会让其他的女子黯然失色。 等了片刻,见身后的老夫人没有动作,萧文君微微一笑,“老夫人,请您为我梳头。” 岑老夫人被她这璀璨的笑容晃花了眼,终于回过神来,握紧险些掉在地上的木梳,抚摸着她如黑瀑布般的青丝,带着满是真诚祝福的声音唱喏:“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白发与齐眉。” 春夏和秋冬听着听着,眼中就蓄满了泪水,郡主这一世过得太不容易,希望下半生,王公子能待她如初,平安顺遂,不要再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 老夫人手中的动作停下,两个小丫鬟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这大喜大日子,莫要做些不吉利的事情,春夏将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包塞到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笑着接下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坐到一侧歇息,将位置让了出来。 “穿嫁衣了!” 在萧文君大婚前的几个月,春夏就开始反复练习背诵婚礼当日的流程,生怕出了差错,今日她很是激动,声音都不自觉的带了颤音。 宋钰笑吟吟地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进来,大红色的嫁衣鲜艳夺目,上头的刺绣是宋钰请来全京都最好的绣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绣完。萧文君大婚,宋钰也是极高兴的,半年前开始就着手忙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终于将嫁衣穿好,春夏又捧着凤冠过来。凤冠是纯金打造,但用的是镂空的工艺,显得十分精致大气,闪亮夺目。 “戴凤冠了!” 当这顶凤冠戴在萧文君头上时,她想起当年认皇后为义母的宴会上,那顶极其繁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酸了,王九渊一边替她揉着酸痛的脖颈,一边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大婚,绝不让自己戴如此沉重的凤冠。 如今他做到了,这顶凤冠端庄大气但又十分轻巧,和一支纯金步摇的分量差不多重,戴着一点都不觉得累,没想到如此细微的事情,他都记得这般清楚。 想到这里,萧文君唇角溢出甜蜜的笑容。 顿时,满室生辉! “郡主,你今日好美啊!”春夏由衷感叹道。她现在只觉得自家主子明艳动人,艳冠群芳,就连屋子里跳跃的灯火,都失了颜色。 春夏看得呆了,宋钰无奈地扯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进行下一步流程,免得耽误了吉时,她们等得了,新郎官只怕是等不了! 正在此时,一声内侍的高声唱喏响起,“皇后娘娘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屋子里齐齐跪了一地,恭迎宫里贵人驾到。 “免礼!”皇后和王皇贵妃脸上皆带着春风拂面的笑意,打趣道:“本宫这时候来,没有迟到吧?” “没有,母后和皇贵妃此时来的正好。这会儿才刚穿戴好,只等着母后过来上妆了。”萧文君笑吟吟道,完全没有半丝作为新嫁娘的羞赧。 “上妆啰!”春夏忙高声喊道。 按照大齐习俗,大婚时请当地身份最高贵的女子为新娘上妆,越是身份高贵,以后新娘在婆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京都身份最高贵的当然是当今皇后。 萧文君如今圣眷正浓,皇后娘娘亲自过来替她上妆,并不似其他人想的那样,只略略表示一下即可。皇后很是认真仔细的给她涂脂抹粉,描眉贴花黄。 果然是一国之母,由她精心描绘出来的妆容,很是端庄大气。皇后放下眉笔,左看看、右看看,端详了好一阵子,嘴角也露出了笑意,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母后,您将女儿打扮得太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萧文君毫不谦虚的自我夸赞道,同时又不着痕迹地恭维皇后。 “算你有眼光,不枉费本宫在宫里练习了好一段时日。”皇后嗔了她一眼,也是笑着说道。 “是啊!坤宁宫里的小宫女都被皇后娘娘祸害了个遍呢。”皇贵妃也跟着打趣道。如今她生下皇子,从贵妃之位晋到了皇贵妃,在冷宫中与皇后患难见真情,感情自是无法同旁人比的。 “洛娴,你今日可是跟着本宫一起来的郡主府,本宫是兰陵郡主的娘家人,你作为王九渊的亲姑姑,站在这里到底是何意思,莫不是要来刺探‘军情’,好替新郎官开门?” 皇后也不甘心被呛声,反手就将了皇贵妃一军。 “这……妹妹跟着皇后一起来的,自然是郡主的娘家人了,正好也想要一个厉害点的侄媳妇治一治那个臭小子。”皇贵妃眼珠子一转,便是立刻表忠心,“讨好”地笑道。 新娘子的衣服首饰妆容都差不多时,外边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天已微微放亮。 “送嫁妆啰!” 章节目录 第182章 大婚2 郡主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就连皇后娘娘今日从宫里带来的内侍,也被抓了壮丁。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皇后就差了不少人手过来帮忙,不然就凭郡主府那冷冷清清的样子,以及几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能布置出这般喜庆的场景? 宫里的教习嬷嬷也在一个月前就过来教规矩,萧文君没学会几样,倒是将春夏等一众丫鬟教得和宫里的女官差不离了,一直到现在,也是忙中有序,未出岔子。 皇后心疼萧文君没有父母,兄弟又远在边关,她便作为娘家长辈,整个婚礼她主持操办了一半,这些日子更甚:宫里的奇珍古玩、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等等像流水一样的,一箱箱抬进了郡主府,给郡主添妆。 如今又会原封不动的抬去毓秀府。 当秋日的阳光冲开晨曦薄薄的的雾气,郡主府中门大开,悠远留长的木轴承转动声响起,率先走出来的竟是一名气质沉稳的少年,少年穿着一套崭新暗红色锦袍,衬得他清冷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喜色。 身后的人也跟着出来,少年贺泓点点头,两侧悬挂于门檐上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整条街都热闹起来。 一条红毯自郡主府中门而出,顺着笔直、蜿蜒的街道,一直连接到了毓秀府的大门口,再绕过曲曲折折的花径,终点便是王九渊住的院子。 贺泓走在最前面,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吹吹打打的乐师,再就是一抬又一抬的嫁妆,系着红绸缎扁担压得弯弯的,每个人腰间都系着红腰带,脚步似跟着乐声的节奏,肩膀一上一下的抖动,远远看去,很是有韵律喜庆。 皇后可是铆足了劲儿,定要风风光光的将女儿嫁出去,在“十里红妆”上下了不少工夫,不仅要红毯铺地,更是在红毯的两侧,每隔一里路搭了戏台子,戏台子上唱的戏,都是萧文君这些年的彪炳战功。 这一出很是别出心裁,像是她人生回放一般,又像是与过去告别。自然百姓们也看得乐呵,这一日竟比当年王九渊表白那夜的上元节,更加热闹,一片繁华太平、盛世安稳之景象。 与郡主府新嫁娘的从容淡定不同,毓秀府的新郎官却是激动得不行,来回踱步,一会儿整理下衣服,一会四处转转,就怕哪个位置没有妥帖到位,留下遗憾。 王阁老被这不争气的儿子晃得头都晕了,简直是没眼看,想当年自己大婚时,八方不动的稳重,自己儿子竟是半点没有遗传到。 “行了,行了……老夫像你这般大时,已经是一方父母官了,怎的生了个你这么不稳重的儿子。” “我可是听姑姑说,您当年高兴得喝多了,连洞房都是人抬进去的,要不儿子怎会晚了好些日子才出生?”王九渊掩饰不住地兴奋得意,反唇就是嘲笑王阁老。 闻言,王阁老气得立马吹胡子瞪眼,指着王九渊骂道:“臭小子,今日是你大喜大日子,老夫给你留些颜面,等明日,看我不当着新媳妇的面揍你!” 被这种话语威胁过无数次的王九渊,此刻就是老油条一根,完全不在乎,原本他就想早早大婚,却被皇后娘娘以各种理由压着不让,比如今天钦天监说这个日子不好,后天又说舍不得女儿出嫁,最后摊牌了:皇太子要给义姐送嫁,总不能被人抱着送吧? 皇太子直到七月才会下地走路,八月王九渊忙不迭的催着王阁老去下聘,要不是他翻墙时发现皇太子稳稳地走了那几步,只怕明年皇太子都还只能被抱在怀里呢,自己的婚期岂非遥遥无期? “小姨,我有些紧张啊!”王九渊再一次抚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冲着旁边吊儿郎当喝茶吃点心的云翊澜。 她今日也是做足了准备,晚上定要大闹洞房,因此现在很是淡定,正是养足精神和战斗力。她眼皮掀了掀,“还早着呢,新娘子下午才过门,你不吃点东西垫一垫?” 王九渊语塞,我问她干啥?家里就没一个靠谱的! 正在这时,门外隐隐传来了喜乐声,王九渊再也坐不住了,对着王阁老和云翊澜道:“我出去了。” “去吧,省得在老夫面前瞎晃悠。” 王阁老挥挥手,心里却是高兴的,自从妻子去世后,儿子看似纨绔不羁,脸上整日挂着笑。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儿子对所有事情都没有放在心上,哪怕是对自己,也一度十分漠然。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上心的人,作为父亲自然要成全的。但这一对父子十分别扭,明明关心对方,嘴却是像被人下了诅咒,说不得令对方贴心的话。 毓秀府自然比郡主府更有烟火气,府里张灯结彩,下人们脸上也是喜气洋洋,府里许久没有办喜事了,公子年过二十才成婚,这一日自当要十分卖力,不给公子留下遗憾才行! 王九渊快走到门口时,心中反复念着要矜持、要矜持,但当他看到送嫁妆的队伍远远行来时,胸口突然涌出一股情绪,将他的心塞得满满地、胀胀地,好险没有冲出去丢人。 明修和明远一看他的神色,忍不住闷着笑,连忙将门口的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瞬间拉回王九渊的神思,脸上的笑意再怎么也压不住,后遗症便是几日后他那张俊脸只能保持微笑的弧度。 直到最后一抬嫁妆进入毓秀府,鞭炮声这才停止。 按照大齐的习俗,嫁妆抬进门,新郎官招待好客人,便出发去接新娘子,但显然王九渊等不及了。 “父亲,今日来的宾客都是您的同僚,我就不招呼了,您自己来吧!”说罢,丢下一脸懵逼的众人,潇洒离去。 王阁老如鲠在喉,“逆子”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孙正满脸尴尬,我算什么? 拱卫司的名声太差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拱卫司指挥使,一身的煞气,此刻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一丈之内空空荡荡,下人们再忙碌都是绕着他走的,更莫提同僚之谊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云翊澜顺手将吃了一半的点心丢回桌上,拍拍手,也跑了出去,“别扔了,我回来再吃。” 王阁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血液瞬间上涌,一个两个都这般跳脱!转眼看向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拱拱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诸位见笑了,兰陵郡主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犬子是太急切了些。” “郡主巾帼不让须眉,王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美人爱英雄,我等自然懂得。”众人都是一脸暧昧的恭维道。 王阁老脸皮抽搐,转念一想又好像没毛病,于是也笑呵呵地应了。 章节目录 第183章 百年好合 王九渊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子绷得紧紧的,马头处绑了朵大红花,显得十分喜气,明修和明远穿着喜庆跟在他身后,看着前方坐得挺拔笔直的背脊,心中暗笑。 别看主子如此镇定,刚刚上马握缰绳的时候,抓了好几次才抓稳,还真是激动过了头。 身后跟着的是一顶八抬大轿,轿夫腰间同样系着红绳。紧接着就是吹拉弹唱的乐队,最后才是提着花篮,撒糖果的小厮,整支队伍看上去壮大又喜庆,像一条红色的游龙,穿过喧哗的人群。 长长的迎亲队伍沿着送嫁妆来时的路,踩着红毯,终于抵达了郡主府门口,门口的皇太子一看到迎亲队伍,就咯咯大笑起来,奶嬷嬷连忙抱起他,点燃早已准备好的鞭炮。 王九渊看着郡主府的大门,脑中本能地划过一个念头,以往都是翻墙进去的,今日终于走了回正门。 他被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吓了一跳,此刻如此严肃的事情,怎么还会走神?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原本紧张激荡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动作也没有最开始的那般僵硬。 安静了一会儿地郡主府,又热闹起来。 “迎亲队伍来啰!” 闺房里只剩下萧文君和秋冬,听到这一声喊,嘭的房门被打开了,皇后身边的女官探春神神秘秘地捧来个锦盒,悄声在萧文君耳边道:“郡主,这是娘娘命奴婢交给您的,说今晚能派上大用场。” 外院热闹起来,以皇后为首的宫中贵人堵在了内院门口,只等着迎亲队伍过来。 “洛娴,你到时候可不能偷偷放水,让新郎官轻易就进来了。” “娘娘放心,妹妹我这也憋了股劲呢,晚上闹洞房娘娘您还来不来?” “来,怎么不来,如此好的机会可不能这般放过了,本宫还没有见过文君那个丫头失态的样子。”光想想皇后就觉得来了劲。 “皇太子怎么办?也跟着一起闹吗?” “呸!你儿子今日也跟着一起闹!” 两位娘娘日常斗嘴,就听得前面来报,新郎官过了第一关,正在外院正堂拜见长辈。 皇帝大大方方地往那里一坐,那气场想忽略都难,摆明了是作为萧文君的娘家人过来镇场子,看样子这一关不容易过了。 “陛下吉祥,陛下今日能来为晚辈证婚,铭感五内。”说罢,王九渊赶紧双手递上一个大大的红封,红封上龙飞凤舞写了个囍字。 哪有对方还未同意就送红包的,这下把皇帝整不会了,众人也都傻了眼,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皇帝从未参加过民间的婚礼,虽然不至于怯场,但一应流程肯定是不熟悉的,其他人也不敢去提醒皇帝,王九渊就是抓住了这一点,钻了个空子。 皇帝扫了眼众人,面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伸手就接过了红包。 见状,王九渊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是放大了几分。 众人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从未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 正堂发生的事情,早有机灵的内侍一溜烟地跑到内院,告知了皇后娘娘,皇后气得一跺脚,“哼,就会耍滑头,轻易让这臭小子得逞了。” 说罢,灼灼的目光转向皇贵妃,眼中的意思很是明显:你也别给我掉链子,本宫看着呢! 很快,吹吹打打的喜乐声越来越近。等到王九渊一行人走到内院门口时,砰的一声,大门被关紧了,似乎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还真是实在! “文君,我来接你了。” 回应他的,是门那边清脆的笑声。 “这一关还未过呢,就巴巴地来接人。”是皇贵妃的声音。 “姑爷,你得先回答奴婢三个问题,贵人们满意了,这门才有可能开!”春夏高声道。 王九渊听到姑姑的声音就猜到了皇后肯定守在了门口,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忧愁,后又听到那一声“姑爷”,就感觉过五关斩六将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空有一身武功不能使出来,这扇门不能硬闯,但就凭这声姑爷,他十个、百个问题都能答得令人满意。 “春夏姑娘请问。” “成婚以后谁做家务?” 差点脱口而出“不都是下人吗”,险些丢了一分。 “当然是小九渊做!”云翊澜抢答道。 皇后和皇贵妃捂着嘴偷笑。 “打算生几个孩子?”这个问题有够刁钻,没有主语,不知道指的到底是谁。若是萧文君不愿意生孩子,或者是说妾室生的孩子,一个回答不好,又是送命题。 好在王九渊做足了预习,不过脑子的就立刻回答道:“文君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皇后面上有些不爽,但心里却是高兴的,萧文君那般好的女子,怎么能与其他人共侍一夫? “最后一个问题,成婚后住哪里?”最后一句是皇贵妃问的,她想得更多了,若是夫妻婚后长期住在郡主府,自己兄长的脸只怕一年四季都是绿的。 “文君想住哪里,我就陪着她住哪里。” “诸位贵人,小生的回答可还满意?” 皇后此刻也泄了气,对方太狡诈了,不过也正好说明了,王九渊爱她重她,时时刻刻将她放在了心尖上,事事都顺着她。 她的女儿,值得被如此对待! “祝郡主和姑爷,百年好合。”这一声响起,后面便跟着无数的吉祥话,砸得王九渊喜上眉梢,头昏脑涨。 话音落下,明修和明远将手中的红包,不要钱似的往门里塞,皇后几人也抢到了几个,当然最开心的是跟着出宫的宫女内侍,王公子出手大方,他们也跟着发了笔小财。 闺房内的萧文君,听着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开门的声音,一双红色绣着云纹的靴子走到自己眼皮底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到跟前。 “文君,我来接你了。” 披着红盖头的萧文君此刻心如擂鼓,伸出手握紧他的手,两人都有些激动,交握的手掌微微浸出了汗。 “拜别高堂!” 大齐婚礼习俗,新娘在到新郎家中之前,脚上不能沾上尘土的,而这一步本是要送亲的皇太子将新娘背到前堂,奈何皇太子年纪太小,只能宫里的内侍代劳,就是这样,王九渊也忍不住心底泛酸。 拜别皇帝皇后,帝后连连点头,嘴角含笑,喝了改口茶,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大红包。 “得空了去宫里陪陪我,皇太子也喜欢你,宫里没有那些出嫁后不能回的忌讳。”皇后说着说着,眼底就有了涩意,语气也哽咽了几分。 “母后安心,女儿得空就去看您和皇太子。” 直到此刻,萧文君才终于有了成亲的感觉,前世嫁给宇文曜时,婚礼办得仓促简陋,但她还是怀着一颗期盼向往的心,惴惴不安地等着新郎来接自己。 这一世,她的心再也没有那种飘飘荡荡、浮浮沉沉的感觉,她对未来亦是有着期盼、向往,但她的心是安稳的。 “上轿啰!” “起轿!” 章节目录 第184章 全文完 “送入洞房!”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婚礼的最后一步,闹洞房。 所有人都提起来十二万分的精神,明修和明远今日也做了回内应,不停地帮着众人给自家主子灌酒,明明准备好的茶水也换成了酒水,姑姑姨妈亲朋好友等人一圈敬下来,已是脸色陀红,醉意熏熏。 几个促狭鬼就等着看好戏了。 当王九渊被人扶走向洞房,他们酒也不吃了,跟着他身后,乌泱泱一群人,脸上都是些不怀好意又暧昧的笑容。 “那个锦盒给文君了吧?” “当然,这些话本子本宫可是废了好些力气搜刮,就连那些宠冠后宫的宠妃也没有放过,你今日且等着它大显神威吧!” “只有话本子?” “图文并茂!” 萧文君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红盖头还未被揭开,她现在能看见的不过是眼底的那一方小小的空间,入目皆是红色,喜庆而不俗耐。 吱呀一声门开了,又关了。王九渊将所有的好奇心都关在了门外,原本醉醺醺的眸子恢复了清明,深吸口气,整理一番衣冠,这才缓步走向床榻,那里坐着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儿。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抹了胭脂的脸颊又添上了几分红晕,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到了全身。 兜兜转转,萧文君还是回到了萧家最初的地方,这让她十分感慨。 王九渊握着喜秤的手因为太用力,都有些微微颤抖,紧张又喜悦的心充斥着他的全身,在撩起盖头的关键时刻,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象,盖头下是怎样娇艳欲滴的容颜。 现在只有他和她! 独一无二的她! 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快揭啊!”云翊澜矮着身子趴在窗边偷看,腿都麻了,她都快急死了。自己的外甥,平常看着挺聪明伶俐的,此刻却像个雕像一般站着,莫非是临门一脚怯场了? 这一句话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众人不耐烦的催促声此起彼伏。 任凭气氛组不停的起哄。 王九渊好似没有被外边的动静打扰,定了定神,轻轻从一角揭开沉重又轻薄的红盖头,露出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倾国倾城的容颜。其实他们才几日不见…… “哇!” “太美了!” 所有人都被萧文君惊艳到了,虽然送嫁前已经见过了,还是皇后亲手上的妆,但此时看,好像又有什么不同了。她双颊飞起的红晕,晶亮的眼眸,都煞是好看! 她从来都是一副男儿装扮,甚少点唇描眉,今日这番打扮,正应了那句话:新娘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聒噪!”揭了盖头的萧文君像是被解开的禁锢,又恢复了威武霸气,一挥手,劲风袭过,将所有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 “今日成婚,我突然想起你答应过我的三件事情,还有一件未完成。” “娘子请说!” “你觉得我今日美不美?” “美极了!” “那以后我的妆容都交给你了?” “求之不得!” 众人被她这举动惊到了,皆是愣了愣神,云翊澜刚才甚至差点被卡了脖子,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新嫁娘,以至于忘记推开窗继续闹洞房。 这下皇后不担心萧文君嫁过来会受委屈了,皇贵妃此刻颇有些同情起王九渊,云翊澜却是幸灾乐祸,其余人也是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外面被震住的众人,傻乎乎地就着窗上的剪影,看着他们喝了合卺酒。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已是急不可耐的往屋子里冲,爬窗地爬窗,撞门地撞门,有皇后娘娘在这里,他们怎么闹都不过分。 一进来,所有人都傻眼了…… 洞房里安安静静,桌上摇曳着烛火,但哪里还有半个人的身影…… 众人气结! 郡主府屋顶。 两个红衣身影并肩躺在屋顶上,高空悬挂的明月,构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文君,我们这样把他们都丢下,偷偷跑出来喝酒,会不会不太好?” “你今天不是陪他们喝了一天了吗?难道晚上洞房还想要他们陪着?” 一说这个瞬间来了精神,王九渊翻过身,侧着头眸光亮晶晶地看着她,“你想在这里……” “想得美!”萧文君横了他一眼,眼波潋滟,风情万种,勾魂摄魄。 “那我们换个地方。”王九渊被这一眼看得浑身燥热,已是急不可耐。 一阵红浪翻滚,两人的身影从屋顶消失,徒留一轮圆月,预示着团圆和美。 新婚第一夜,某个人就被家暴了! 但也尝到滋味了。 …… 转眼已经是十二年后。 新皇继位。 先帝谥号文昭帝。 皇后尊为孝贤皇太后,居慈宁宫。 文昭帝为给当今新帝铺路,几乎扫清了所有障碍,又有新帝幼时替萧文君送嫁的情分在,他的登基之路走得算是平顺,生出的波折皆被萧文君等人压制了下来。 如今新帝已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朝廷内外无不臣服,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百姓的日子渐渐好过了,宇文曜叛乱留下的创伤也已经恢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边关稳定,四海升平,盛世太平,曾经风雨飘摇的大齐,已经恢复了元气。 新帝在对萧文君过多倚仗的同时,也渐渐生出了不安的心思,萧文君虽是女子,但已然是功高盖主、赏无可赏。他可以说是跟着萧文君长大,对她的人品自然是放心的,就怕其他人生出别的心思。 …… 毓秀府。 萧文君吹干信笺上的墨迹,叠好放进信封,在其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母后亲启。 王九渊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连忙走上前来替她揉手腕,“娘子,写这么多字应是辛苦了,为夫替你揉一揉。” “这下你满意了?”萧文君拍开他的手,笑骂道:“你最应该揉的是我的腰,成婚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节制!” “阿卿和阿言都说还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为夫不努力些,岂不是要让孩子们失望?”王九渊笑着受了自家娘子的嗔怪,觍着脸就往她身上靠。 这些年来,他早已摸清了娘子的脾气,顺杆往上爬已是练得炉火纯青。 “那你此时撇下孩子偷偷溜走,全了儿时笑傲江湖的梦想,就不怕孩子们失望……”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堵在嘴里,吞入腹中。 满室旖旎。 …… 皇城慈宁宫。 孝贤太后疑惑地打开信笺,新帝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信中写道: 世间男儿能做到的,我已经做到了,不能做到的,我也都做了。此生已没有遗憾,从此纵情山水,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只求太后娘娘和皇上能善待萧家人,足矣! 内容简单明了,如她的心性一般。薄薄的一张信纸,承载了千斤重担。 阅完,孝贤太后和新帝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新帝长舒一口气,笑道:“朕的义姐,还是那般潇洒恣意啊!真是令朕好生羡慕!” 孝贤太后也是笑了起来,“这孩子的脾气秉性当真半点没变,还是一如哀家初见时那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