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后》 章节目录 作品相关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作品相关》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出 版 公 告 《红颜劫之谋后》,作者:离落城,全文字数:569千字,定价:79.80元,由“悦读纪”——北京阅读纪文化公司策划推出,青岛出版社出版。2012年9月1日全国上市,全国各大新华书店、民营书店有售。为了便于大家购书,经“悦读纪”同意,将各地经销代理书店电话、地址公布如下。 当当网已经有售了,69折,果断求包养~~~弱弱的说一句,实体版的结局有修改,捂脸走掉。 新.浪微.博:我是离落城:weibo/liluocheng:欢迎来勾搭 【悦读纪畅销经典】 1.《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珍藏版)作者:辛夷坞定价:25.00 2.《浮世浮城》作者:辛夷坞定价:28.00 3.《微微一笑很倾城》作者:顾漫定价:25.00 4.《杉杉来吃》作者:顾漫定价:25.00 5.《步步惊心》修订版(上、下册)作者:桐华定价:38.00 6.《11处特工皇妃》(上、中、下册)作者:潇湘冬儿定价:74.80 7.《扶摇皇后》(全二册)作者:天下归元定价:49.80 8.《错嫁良缘之洗冤录》作者:浅绿定价:29.80 9.《一辈子暖暖的好》(全二册)作者:皎皎定价:45.00 10.《错嫁良缘之一代军师》(全二册)作者:浅绿定价:45.00 11.《独步天下》(上、下册)作者:李歆定价:49.80 12.《法老的宠妃》作者:悠世定价:29.80 13.《江山如画》(全二册)作者:四叶铃兰定价:49.80 14.《别对我撒谎》作者:连谏定价:28.00 15.《sorrysorry》作者:金国栋定价:22.00 16.《绝色倾城》作者:飞烟定价:29.80 17.《一霎风雨我爱过你》作者:晴空蓝兮定价:25.00 18.《智斗》作者:缪娟定价:25.00 19.《老公的秘密》作者:瑛子定价:26.80 20.《薄暮晨光》作者:晴空蓝兮定价:25.00 21.《我在回忆里等你》作者:辛夷坞定价:25.00 22.《梦回大清》作者:金子定价:25.00 23.《碧霄九重春意妩》作者:寂月皎皎定价:29.80 24.《寻找前世之旅》(上、下册)作者:vivibear定价:40.00 25.《蔓蔓青萝》作者:桩桩定价:39.00 【悦读纪新书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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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刚过,归羽国国都豫京上方,原本通彻的天空,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团灰云。盘踞的灰云,不断的翻腾,不断的扩散,越积越多越积越厚,直至如墨一样的黑,血一样的浓稠,遮天蔽日。 从下往上看,逼近的滚滚浓云,好像一只巨大的手掌缓缓压下,欲要摧毁地面上的一切。 城门封锁着,但城里,城外,同在激战着,利器撞击和喊杀声四处可闻。 “小姐。”城内,远远的看到一人一骑朝着城门的方向驶来,那一袭浅色的衣裙,和混乱的战场格格不入。对敌中的方士均,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他奋力斩杀掉近旁的几个敌人,率先冲到了郝京妍的马边。 “吁。”同样看到方士均的郝京妍,还没奔到城墙底下,她勒紧手中攥着的缰绳,从马背上翻跃下地。 护在郝京妍身侧的方士均,浑身上下溅满了鲜血,灰色的衣装更是被染成了乌黑色。他说话之际,又斩杀掉几个袭过来的敌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置身在战场中,看着那止不住的杀戮,郝京妍心底深处,还是禁不住的战粟了下。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现实中战争的残酷。 它,不是教场上整齐的练兵,也不是凯旋归来后的畅饮和壮志豪言。尖利可闻的兵器刺破铠甲洞穿身体的声音,和惨烈的嘶叫声混杂在一起,那历历之音,强烈撕扯着人的耳膜和心。锋利的刀芒和殷红的血迹,侵入眼帘,一股股粘稠浓郁的血腥味,冲击鼻腔。处处弥漫的是同样的味道,直逼得人无法喘息。 厮杀越演越烈,战场中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有过那么一刹那的时间,郝京妍想从战场边缘逃离。 她不喜欢战争,不止是因为那血腥的场面令人惊恐,更因为,战争能轻易夺去人们最重要的东西,生命、家、亲人。那些一旦失去,将会是永远的错过,即使之后倾尽一生,也绝不可能再重拾。就如现在一般,倒下的人终将化作几捧黄土随风逝去,连带着最后的一丝气息一同消散。却是,给活着的人,留下了无限的伤痛和寂寞。 但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欲望和私心的存在,也就免不了纷争,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约在一刻钟前,三枚响炮齐冲上云端,开始了伏晟国对豫京的突袭。敌人一分为二,里应外合,在城门两侧同时发起攻击。城外暗中集结的数万兵马大举攻城,城内混入的少数人,则是奋勇的向着城门冲杀。 一方是蓄谋已久,一方是猝不及防,伏晟国在先机上占据了优势。而发起攻击的地点在归羽国的国都,伏晟国在心理上也占了优势。若是在边境开战,失了一座城池,还有几十座抵挡着,现今一旦战败,直接面临的将会是国破家亡,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机会。 存有负担,放不开架势的归羽国士兵,在遭遇敌人突来的强势猛攻后,因为诸多方面的因素牵绊。大战伊始时,气势比敌兵弱上一截,阵不成形,只是被动的在抵御。 伏晟国的大军不是在藁城与父亲对抗着吗? 几天前,还从前线传来八百里捷报,说是打得伏晟国败退二十里。那为什么,理应在千里之外的兵马会在这里出现?战争近在眼前,真真实实的摆着,可郝京妍的心里,却有着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马将军在何处?”身侧的嘶叫声一波接一波响起,虽短,却一声比一声更凄厉。眨眼间,又有几条鲜活的生命死去。郝京妍在城墙下来回寻望了两遍,没看到要找的人,开口朝护住她的方士均问道。 “马将军在城墙上指挥。小姐,刀剑无眼,这里危险,你快回府去。有马将军和我在,一定不会。。。”方士均一边杀敌,一边劝说郝京妍。 “带我过去。”郝京妍没等方士均说完,打断。她神情肃穆,柔弱的面容里,亦是透着几分将领的震慑之势,令人不容驳斥。而,要非郝京妍不会武功,在方士均话堙之前,她已奔上城墙。 战事瞬息万变,俯仰之间,往往能改变很多的事。视着眼前不利的局势,郝京妍心中急迫。 “可是。。。”方士均还想再劝,却知郝京妍决定的事,以他之力左右不了,他欲言又止。方士均冲着近处己方的士兵,命令道。“你们几个,安全护送小姐上城墙。” 方士均留守城墙下,郝京妍由几名精悍的士兵护送上了城墙。 站在城墙上,居于高处,郝京妍往城外纵眼望去。城门外,因交战的人数是城门内的数倍,早已杀成一片的战场,和城墙内的情景相比,更为触目惊心。 远一点的地方,尘土飞扬,加上阴云密布,遮蔽了可视的清晰度,黑色和灰色的衣服混在一起,几乎辨别不出敌友。近处,染血的兵刃和旗帜丢了满地,伴着号角的鸣响,活着的人踏过死人的身体继续向前冲锋。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强烈重击人的神经。 穿行于忙着作战的士兵间,郝京妍倒是没有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此次作战的最高统领,马成东将军。余光中映着天际愈黑的浓云,郝京妍沉吸一口气,让波动的心绪恢复镇定。 “小姐。”浅色的衣袍随风扬着,在士兵中格外的显眼,眼观八方的马成东,轻易就注意到朝他而来的郝京妍。 “马将军,战事如何?来袭的敌人有多少人?统帅是谁?”郝京妍临近马成东,停住脚步。免去了相互间的问候,她一边留意着战况,一边问道。 “敌军来势凶猛,全数加起来估计有十万兵马,领兵的统帅应该是何泽。只是奇怪,大战打了已有些时候,何泽却一直没有露面。不过,伏晟国攻城的全是些轻兵,器械也是些简单的弓箭和云梯,连投石器都没有。看来他们是化整为零悄悄潜入到归羽国腹地,再在豫京汇合,仓促之下,所以没办法把重甲运过来。 城内的敌兵,表面上气势凶猛,但为数不多。 伏晟国突然来袭,企图里应外合攻破豫京,虽然占了先机,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想凭借这些兵力和器械攻城,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伏晟国缕缕进犯我国,弄得民不聊生,人人自危。这次,我一定要他们有去无回。”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百余场,戎马大半生,四十余岁的马成东,性格沉着稳重。遇事处事的能力非普通士兵能及。他统观全局,认真的分析。 厮杀,还在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如马成东料想的一样。己方的士气回升,轻装上阵的敌人渐渐显露出不敌的迹象,但一时间,仍看不到结束的终点。 天愈沉,混乱的战场中刮起了一阵阵的强风,一阵比一阵更加狂野,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乱了远方的视线。抬眼望去,远方一片混沌,看不清里面具体的景象。寒冬的厉风打在脸颊上,如刀子一般,郝京妍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丝丝的生痛,她拧着的眉宇蹙得更紧。 可这一战,真的会这么简单的终结吗? 马成东炯炯的眼睛里,绽放着矍铄的光芒,胜利在望。然而,郝京妍的心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反而莫名的升起一股不安。 一直面向着城墙外的郝京妍,心头猛然一颤。在瞬间,她脑海中急速闪过一道模糊的光芒,原本凝重的脸庞多出几分慌乱。 章节目录 第二章 疑云重重 “小姐,这场战很快就能打完,你不如先回府。”马成东见郝京妍脸色苍白,毕竟是个女子,怎受得了这铺天的血腥之气。再说,敌人虽然来势汹汹,但胜负已定,没她在这坐镇也可以。马成东这么想着,满怀关切的劝郝京妍回去。 她,不单单是有着归羽国大元帅郝振南之女的身份,其实,也有着不逊于其父亲的洞悉力。谋略,计策,绝对是军人中的佼佼者。可惜是个女流之辈,而她自己,又有着自身无法突破的弊端。连郝振南都认为,她或许能当个军师,但很难成为好的将军。 不过,知道郝京妍才能的人并不多。马成东还清楚的记得,三年前在与邹林国作战时,被逼险境,最后是她的一个计策,在关键时刻救了归羽国的五万大军。当时的震撼,根本不是几个字能形容。 那一年,她十五岁。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纯真美好的年纪,却伪装成士兵混在军队中。。。。。。 有片刻的时间,马成东陷入往昔的记忆中。等他再看郝京妍,她却敛着眼眸,皱着眉梢,像在想着很重要的事。马成东不知道郝京妍还有什么顾虑,但也没开口打扰她。 郝京妍把所有声音摒弃在外,静下心,整理着整个战势。 这场战役里面,确实存在着很多不合理常理的地方。 首先,据己方掌握的情报,伏晟国能用的兵马有二十五万,若要保证自己的国都不受他国侵略,至少要有十万留守。那么,远征的部队最多只有十五万,此数,也正好与前线的兵力吻合。此刻有十万攻城。。。?藁城有父亲镇守,若是敌人凭空少了十万人,就算敌人的计谋再高明,她父亲也绝不可能察觉不到。那这十万兵力,从何而来? 其次,如马成东所说的一样,攻城的全是些轻兵,攻城器械也只有云梯和弓箭之类。而豫京内,除了驻守城门口的三万兵士,更有十万禁卫军,加起来十三万。显然,除了在地域上占优势,不管是配备还是兵力,都没达到一般的攻城条件。伏晟国想要凭借这些兵力和器械攻城,根本就是在自取灭亡。何泽是名老将,不可能不知道,那为何还要这么做? 第三,就是伏晟国的大将军何泽。此人虽然骁勇异常,却是个谋略不深之人。而这次的突袭,从避过父亲的耳目,然后暗中派兵潜入豫京,再里应外合给予重击。每一步,都要经过精细的计算,决不能行错一步。能做这种事的人,绝对是个非常有心计、城府颇深的人。 何泽?不可能。 还有,在以往的作战中,何泽总是冲杀在最前线,以振奋己方的士气。若这次的统帅真的是何泽,为何他会一反常态,始终不见踪影,背后在谋划什么? 时间,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快速的流逝着。 城门外还在不断扭打厮杀,城门内,试图从里面打开城门的敌兵,因兵力不足,却是逐渐被斩杀殆尽,仅剩几十个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战局,真的会照马成东说的那样,顺利的发展下去吗?就在归羽国向着胜利迈步前行时,一个人的名字,毫无预兆的闯进了郝京妍的思绪中。 伏晟国三个月前新登基的国君,阳骆承。 若要说那个男人有什么特殊,或者是让人在意的地方,就是他有着太多外人不知道的事。 三个月前,伏晟国的皇帝驾崩,如所有人预料中的一样,先帝把帝王的宝座传给了大皇子阳显名。但出人意料的是,先帝大丧过后,阳显名立即把皇位,禅让给了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甚至是差点被世人遗忘的六皇子阳骆承。 郝京妍很小的时候,她曾在宫中见过阳显名一次,那时,他跟着伏晟国的大臣一起出使归羽国。转瞬间已过去了十几个春秋,可她依旧清楚的记得那一天,还有那个小男孩。 十几年后,如郝京妍想的一样,阳显名成了一个德才兼备,孝义为本的人,以他之才定能当个贤能的明君。她还期待着,等阳显名继位后,或许能停止两国间无止境的杀戮。 可是,阳显名为何会退位?是被威逼胁迫?那样的人看上去不太可能。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很多人都暗中派探子去探查过。但除了当事人,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外人不得而知。无疑,在这件事里,阳洛承成了一个传奇的人物。 知己知彼方方可百战不殆,若是面对一个未知的对手,和一个疑云重重的战局,岂能让人心安? 阳骆承。。阳骆承。郝京妍在心中默道了两遍,她越想,越觉得这场战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大胆的假设一下,若是从一开始,敌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攻城,那么。。。。。郝京妍想到其他会发生的可能,十指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墨黑的瞳仁也变得闪烁不定。 她无法去想象,倘若她的假设是真的,他们此战面临的会是怎么一个敌人。无可否定的是,绝对比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强大。只是,强劲到什么地步? 此时,距离大战伊始,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马将军,你确定攻城的敌人真有十万人?”郝京妍面容严肃,眼神中带着怀疑的问道。 “。。。应该是十万没错。”郝京妍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看着她极其认真的神情,马成东深入意识中的数字,莫名的有了些动摇。 “马上派人去查,务必得到一个确切的数字。”郝京妍走到城墙跟前,两手抓在石壁上,目光锁定在城墙外的远方。那片尘土纷纷扬扬的地方,仍然是浑浊一片,唯能隐约辨认出挥动着的战旗,其余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而在风尘的掩饰之下,到底真正藏有多少的敌人?但看视力,根本不能肯定。 “来人。。。再去查一下敌军的人数。”马成东对着一名士兵命令道。 气氛,不知不觉中变得紧张起来,在喧杂的战场中,仿佛能清晰听到自己躁动的呼吸声。 天,也越发的低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背后谋划的人 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探查的士兵气喘吁吁的回来。仅看他一脸惊慌的表情,还未听到禀报,马成东原本的运筹帷幄,骤然间添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士兵的回答,则是把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回。回禀马将军,城墙内外,敌军死伤的人数全部加起来,不超过。。。四万。”士兵也等不及把气顺了,报告道。 “不是十万?为什么变成了四万?”事实实在是太过于震惊,对一个常人来言,根本难以在一时间接受。听到兵士的话,神色惊变的马成东,几乎是吼着向士兵确认。 “是,是。。。”兵士显然被马成东震慑到,双肩颤了两下,往后退去小半步,才继续道。“之前,城外敌人后方有层层刮起的风沙遮蔽,辨不清具体的人数。于是,我们从竖起的旗帜和击响的战鼓上判断,敌人应该有十万之众。 可刚才,我们从战场的前方突破到后方,才发现漫天的风沙底下,只有百余来人。他们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分位击鼓和挥举旗帜,另一部分人骑在尾巴上绑有树枝的马匹上,绕着固定的场地奔跑,为的是激起尘土,扰乱我军的视线。将军。。我们被敌人的假象骗了。。” 十万,四万,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在场听到的人,没有一个因为敌人比预计中的少而兴奋,反而变得慌乱。用四万兵马攻城,不可能是敌方的将领摔坏了脑子,那只能说明,敌方是另有所图。而他们,却是掉入了敌人的陷阱中而浑然不知,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小姐。。。。。。”马成东转向郝京妍。 “马将军,还有多少禁卫军镇守在皇宫中?”士兵的话,郝京妍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她脸色骤变,先一步问马成东。 “一万。”马成东回答。错估了敌人的数量,为了抵御外敌,万无一失的守住城门,马成东把能用上的兵力几乎全用上了。话出口之后,他方才察觉到郝京妍的话外之意。马成东深吸一口气,顿了会,用他能承受的最短时间,消化眼前的一切后,口气中带着不可置信的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是,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是皇宫?” 其实,马成东也想过暗中或许还有敌人潜伏,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假象的遮蔽下,孕育的是那样一个巨大的陷阱。 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将,也会有失算的时候,并不为怪。但这一次,可以说,完全突破了马成东所能思考的极限。 敌人,是史无前例的厉害。 “照现在的情况,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他们虚张声势,假意攻城,极有可能是为了制造皇宫空虚的机会,然后一举攻占皇宫,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话,不需要耗费太大的兵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整个归羽国。”身边的马成东,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沉稳之态,甚是焦灼。郝京妍看着他,无力,又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一五一十,把她分析的结论说了出来。 事有两面性,虽说人总是期待着往好的一面发展,但事已至此,欺瞒自己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这,便是世事的无奈。郝京妍也知道,那么说,很残忍。可是,作为战中人,必须要正确的剥析战局才能掌控局势,和减少伤亡。 但,即使这一战真的败了,也非马成东或其他归羽国兵士的错。只能说,幕后策划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到目前为止,郝京妍还不确定那个人是谁。 真是阳骆承,还是另有其人? “小姐,我马上带兵赶回皇宫。”马成东有点乱了方寸,但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还不至于丧失理智。从大战开始到现在,还没过去多久,不至于就此放弃。他说。 “不行。”郝京妍阻止。马成东能想到的,她又怎么会想不到,而且想得更深。“马将军,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但是,若你现在带重兵去皇宫,致使城门空虚,伏晟国的兵马便能毫不费力的攻占豫京。” “那要是情况真是那样?伏晟国士兵天生勇猛,就算是四万人,敌我兵力悬殊,要全数歼灭也不是一下子能办到的事。战事瞬息万变,我只怕到那时候再赶过去。。。。。。”一切都晚了。最后一句,马成东没有说出口,他不是没打过败仗,只是无法负荷这场败仗的后果。 去也不是,留又心有不安,这回,马成东真的是不知所措了。 逼入绝境,马成东沉沉的叹了口气,接着,把沉重的目光投注在了郝京妍身上。明明那些事,都不该由她来背负,可他又一点办法没有。 “想要大批人马潜入归羽国,然后进入皇城腹地,又不引起动静,是不太可能的事。所以我料定,潜进豫京的敌人数量不会太多。马将军给我三万兵马,我去。”步步算计,把自己这方逼得进退两难,要不是站在敌对的立场,郝京妍真是很佩服那个设计的人。 用四万人和十二万人马对战,要是发生在普通的战场上,其实很容易就会被识破。而他,出绝兵,用奇招,更是利用了应战者保守作战的心理。战争发生在国家的命脉,马成东即使手中有十几万人,为了防止中埋伏或是以备再遇突发之用,起初的时候,谨慎起见,也不敢用尽自己全部的兵力,而是会等了解敌情后,再做谋划。不想,这样反而是正中敌人的下怀。 真可谓是,算无遗策。 让郝京妍独自前往,马成东放心不下,本来他还想讨论,但无意义的争议,只会延误战机,他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到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郝京妍了。马成东没再多说,一边命人尽快的歼灭剩下的敌人,一边集结兵马。他暗中希望着,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另一边的皇宫 紧闭的宫门,把宫外和宫内隔绝成两个部分。宫外,听闻伏晟国大军兵临城下的百姓,怕被战祸波及,惊惶的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大街小巷上,除了来不及收拾的桌椅板凳和各类杂物,不见一个人影。寒风扫过,黄叶飞卷,冷冷清清,近显严冬的萧条之色。 宫内,却刚刚相反,是鸡犬不宁的混乱。 所有的一切,正如郝京妍猜测的一样。禁卫军被调离不久,伏晟国暗中潜入豫京的人马,除少数为了转移归羽国的视线,而去攻打城门。其余的大部分兵力,与宫内的细作里应外合,先是攻占了宫门。宫门一闭,里面的人和消息都出不去,便给了他们充裕的时间占领皇宫。 章节目录 第四章 不同寻常的邂逅 用时不到半个时辰,皇宫已经整个落入了伏晟国之手。 皇宫四处,纷纷的嘈杂声还在继续,多是些女人孩子的哭喊声。一个穿着深色布衣,身形干练有力的男人,走上宫里位置最高的独霞峰。峰顶上修葺着一座风雨亭,亭子的一面,早已站着另一个男人。 亭中的那个男人,背对着亭子的入口,只能看到个背影。他身上,同样是穿的是普通的衣着,可他那孤傲的身姿,却是透发出逼人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视。 而那两个人,一个是程云,另一个男人,则正是令郝京妍极度不安的阳骆承。 “皇上,禁卫军、太监、宫女、皇家内眷全都控制了起来,只是搜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归羽国皇帝元君徽,还有近日来最得宠的柳妃的踪影,接下来怎么做?”程云恭敬的向阳骆承禀报,请求下一步的指示。 “素闻归羽国的皇帝庸碌荒淫,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死到临头,还想着自己的宠妃。”阳骆承站在最高处,纵眼,整座皇宫尽收眼底。他转向程云,嘴角轻扬,似笑,眼中却折射着冽芒,给人种不寒而栗之感。“放他条生路。” “放?”程云惊讶于听到的决定,重复了遍那个字。生路?他可不认为阳骆承会做这么仁慈的事。 “没错,放了,再让他多活上一段时间。”阳骆承再笑,可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态都充满了轻蔑之意。“宫门关着,量谁也插翅难飞。朕想,他们一定是乔装混在了太监或是其他人中间,躲在某个地方。你继续去搜,不过,找到之后先不要惊动他,派人暗中盯着既可。记住,没朕的命令,不可以让他死,但同时也不能让他和郝家的人接近。这件事,你让魏应弘去办。对了,他人呢?” “去了城门口,说是,这场战可以结束了。”程云答。对于放生归羽国皇帝一事,程云仍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他知道阳骆承自有主张,也没再多问。“真不知,当自以为胜利近在眼前的归羽国兵将,得知自己被算计后,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 一阵风穿过树梢的枝条吹过来,扬起阳骆承的长发和衣袂。站在高处的他,如同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屹立在天地间的最顶峰。 可是,往往再精密的算计,也会有遗漏的地方。虽然改变不了已定的大局,却足以颠覆几个人的命运。他与她的见面,在阳骆承的预计之中。只是,阳骆承却没想到会是在那样的场合之下,而且,还来得那么快。 俗话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才刚提到魏应弘,他本人就来到了面前。怎么说,魏应弘向来办事效率一流,但才一会的时间,还不够从皇宫到城门口,回来得未免也太快了。 “魏应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程云见着快步过来的魏应弘,疑惑的问道。 “皇上,归羽国约有三万人马,正朝着皇宫来,速度很快,现在,应该差不多到宫门口了。”魏应弘没回答程云,而是直接向阳骆承禀报。他波澜不惊的表情,揣透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魏应弘,二十左右的年纪,书生模样,长相俊朗。和敦厚的程云比之,深沉很多。尤其是一双含而不露的眼眸,给人感觉,有种暗藏杀机的阴邪蕴含在里面。 “领兵的是谁?”阳骆承的眼中,闪过一道讶异的光芒。他的计划,是这些年,经过上百遍周详的算计而成。除了远在藁城的郝振南,归羽国之内,阳骆承想不出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到。仅仅是巧合? “领兵的是副将军方士均,不过,整个军队的主心骨,在随同的一个女人身上。属下找人辨认过,那个女人是郝振南的女儿,郝京妍。”魏应弘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皇上,你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属下想,他们未必是察觉出了什么。或许。。。。。。”程云不相信,有人能识破阳骆承的计谋。 “打开宫门,让他们进来。”阳骆承一扫眼中的诧异,取而代之的是几许兴奋。郝京妍吗?他说罢之后,径直出了亭子,朝着通往山底的石阶下方走去。 宫外 当郝京妍来到宫门口时,她就知道这一战他们输了,而且是输得非常彻底。 不明所以然的三万士兵,整齐的停在宫外,郝京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静静的站着,她目光泛泛的看着一处,没有前进,也没有转身。她是不懂,不知要如何向身后,或是城门口,还有藁城浴血奋战的士兵说,他们的国家,完了。以往所有的坚持与牺牲,此刻,都没有了价值。 深冬的空气,寒澈无比,瞬间冰凉了她的心,她的血液。可就在郝京妍感觉身体里的温度,在渐渐散失之时,原本紧闭的宫门,却在这时,没有预兆的打开了。 “小姐,怎么办,攻进去?”中了敌人诡计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方士均,连沙场老将马成东都乱了阵脚,经历尚浅的他自不必说。好在,这些年的战方士均也没白打,有自己的觉悟,没冲动蛮干。知道不能做出冷静的判断,在战场上,是绝对致命的。 以他的能力,方士均自知一时半会是定不了注意了,别无他法之下,他同马成东一样,把一切加注在郝京妍身上。殊不知,她根本承担不起那样的重担。 “方大哥,你带兵退到百米之外,一面防御敌人的突然袭击,一面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我带一百人进去,看看皇宫里面的情况。”郝京妍下令,惆怅还是留到以后再说。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了解宫内的情况。 厚重的宫门大大的敞开着,一个防守的敌兵也没有,好像在向着他们招手。伏晟国,你们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方士均担心郝京妍的安危,想要陪同一齐前去,可她不同意。敌人诡计多端,要是三万士兵没人指挥,一旦伏晟国再借机掀起点风波,战打起来一盘散沙,导致的伤亡会更重。争辩到最后,还是按郝京妍说的话进行。 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皇宫内一个宽敞的园子里。不过,场面与普通的男女邂逅不同,气氛也很不对。他站在一头,她站在他对立的一面,相视而对,四周围满了各自的兵马,中间,则是隔着被抓的皇家内眷。 “京妍姐姐?救我,我怕。。。。。。”园子中央,一个缩在一角的七八岁小女孩,看到郝京妍,激动而又惊恐的喊道。那个年纪,应该还不懂得大人们的战争是什么,却被波及在内,这就是战祸的残酷。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猎人和猎物 “瑾儿,别怕,京妍姐姐在这里。”沿着声源,郝京妍看到人群里不住颤抖的元瑾儿,她上前半步,却被伏晟国的士兵横刀挡在了原地。 “你就是郝京妍?”阳骆承对园子里被作为人质的妃嫔小主们,全然置若罔闻。他带有三分好奇,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精致的五官,凝脂般的肌肤,若是左边眼睑下,没有那条一寸长可见的疤痕,也应该是张花容月貌的脸庞。 出兵前,阳骆承还清楚的记得,那个人对他说的话。 。。。。。。‘时时提防着所有人,用不同的脸谱生活着,这样,会很累吧。我知道你很强,从不依赖于其他人,但偶尔,一次也行,试着去相信一个人,那样,也许能活得轻松点。我不阻拦你进犯归羽国,也相信,你有那个能力攻占下来。但在这之前,我有个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等你拿下归羽国后,娶一个女人做你的皇后。身为敌对的双方,或许她不会帮你,但一定不会主动去伤害你。她,那就是郝振南的女儿郝京妍。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句话,一直回响在阳骆承的脑海里面。那个人要他明白什么?而郝京妍,究竟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差别?值得那个人那么在意。 容貌?身份?背景?才智?阳骆承极力的看着,笔直的视线,仿佛要洞穿郝京妍整个身体。然后,他忽的冷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积淀的不忍。明明什么也改变不了,却怀着对己方,甚至是敌人的不忍。和那个人的眼睛,一摸一样。 “不愧是郝振南的女儿,果真有胆色,带着区区一百人,就敢进到皇宫中来。你就不怕这是陷阱,有进无出?”宫外的状况,阳骆承了若指掌,事态发展到这里,他已经确定归羽国大军突然返宫的行动,非巧合,是有人识破了他的计策。而这个人,正是站在他十步之外的郝京妍。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他戏弄的说道,口气就像一个猎人,在把玩手中等待宰割的猎物。 “皇上不是已经料到,宫内即使是十面埋伏,也一定会有人闯进来,这才打开宫门的吗?胆色,不敢当,一切都在皇上的算计之中。我不过是没了退路,被逼进来的而已。”在极短的时间里,郝京妍留意了四周一遍,被押的皇家内眷中,除了皇帝和柳妃外,所有人都在。从大战开始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松了口气,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正视着阳骆承,郝京妍不畏也不惧的说道。 两人间的距离不算远,郝京妍抬着头,足够看清阳骆承。他穿了身深灰色的长衣,俊俏的面容,如精雕细琢般精致的五官,很好看。但他的美,并非是女人的优柔。一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眸,却黑得深不见底,里面时而闪过墨绿光泽,似能一眼将他人的心思看穿。 浑身上下,迸发着与生俱来,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王者气息。虽然没有身穿龙袍,头戴皇冠,但这样的人除了帝王,还能有谁? 正如郝京妍猜想的那样,策划这场巨大作战方案的人,不是何泽,而是那个以前不为人注意,湮没在大皇子阳显名的光环之下,默默无名的六皇子阳骆承。 “你很聪明。”郝京妍的从容,大敌面前的处变不惊,甚是连他的身份也算到了,让作为胜者的阳骆承,有点失望。不过却因此,燃起了他对她的兴致。 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对于站在高处的人,往往是人生中最痛快的事。对于阳骆承而言,亦是如此。不然,这场战就这么收尾了,未免太无趣。 皇宫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阳骆承不怕城门口的兵马会冲进来,大军压进。因为他手中,可是有着用不完的棋子。 上方的浓云被风吹散了不少,天空又渐渐变得明晰起来,离天黑还有些时间。就当作是大戏后的余兴节目,阳骆承突生心情,想要陪郝京妍玩玩。 全天下美人数不胜数,想要多少有多少,一个良将,却是可遇不可求。阳骆承忽然在想,或许那个人的条件,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提议也说不定。 “陛下谬誉了。若真是聪明,今日又岂会败得一塌涂地,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郝京妍并未因阳骆承的夸赞而自喜,她下颚轻点,表情恭谦而又无奈。继而,带有疑惑的问道。“事已至此,我方败局已定。只是,我仍有些疑惑尚不得解,不知皇上能否告知一二。” “说。”谦而不傲,那才是真正有才识的人。归羽国有这种的人存在,为何以前都没听说过?阳骆承反常的有耐心,他倒想看看,郝京妍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在此之前,能否把这衣裳给瑾儿,她自幼身子就弱,受不了室外这寒气。”听到几声沙哑的咳嗽声,郝京妍的目光移过阳骆承,落在元瑾儿娇小的身子上。她脱下自己的长袍,拿在手上,含有几分恳请之意。 郝京妍原本,还想说只是一个小孩子,不会存在任何威胁。但想想,眼前面对的是如此强大而又自信的男人,若他愿意,即使有危险,他也不在乎,她便没有说。 “把衣服拿给那小孩。”果真,阳骆承没有为难郝京妍。 两人对话之际,原本哭泣叫嚷的贵人妃嫔,也静了下来,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一来是畏惧阳骆承的威严,他可不是慵懒闲散的归羽国皇帝,对视一眼,足以被他逼人的气势惊魂。二来是郝京妍的出现,让她们定了下魂。但不是因为了解郝京妍的能力,而是她身后的郝振南,那绝对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将。这三来,或许她们,想要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数百人围站的园子,一下子鸦雀无声,仅有拂过耳畔那冰寒的风声。 “多谢皇上。”郝京妍再次恭敬的行礼,可因没了衣袍的遮挡,寒风肆无忌惮的吹打在身上,她禁不住颤了下。 章节目录 第六章 精心的布局 虽然郝京妍没掀起衣襟,也肯定自己手臂上冷起一层疙瘩。她身体不算羸弱的那种,但在豫京生活了十八年,一直无法习惯这里冬季的寒冷。有时候她想,是不是她原本不属于这里? 摒弃那丝杂念,郝京妍尽量不去想深冬给她带来的寒冷。 “伏晟国能远征的兵士在十五万左右,此数,也正好与前线的兵力吻合。我估算了下,皇上用来攻打城门和皇宫的人数,约为五万。五万人,并非小数,若是藁城突然少了那么多人,我父亲不可能察觉不到。而何泽军事才能在我父亲之下,若是手中只有十万人,一下子就能识破。我想知道,皇上是用什么办法瞒骗了我父亲?”郝京妍不拘泥于敌对的立场,心里有什么疑惑,直接问阳骆承。 “瞒骗?”阳骆承有意加重语气,好像郝京妍说了什么很让人好笑,或是匪夷所思的事。“就如你说的,瞒天过海,虚晃一招,顶多能撑一时,就像城门口的四万人。而要几个月,外加对手是郝振南,虚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说话间,阳骆承眼眉轻挑,神情张扬,不是自负,而是绝对的自信,就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控当中。然而,除了郝京妍的意外出现以外,事实也正是如此。 “意思是说,伏晟国在藁城的兵马,有十五万。。。”不对,要是这样,虽然可以解释她父亲为什么没有察觉出异常,但豫京凭空冒出的五万人,从哪里来?听着阳骆承的话,郝京妍非但没有解疑,反而是更加困惑。 “确切的说,是十三万人。”看着郝京妍不解而又吃惊的表情,阳骆承很满意。一点一点的揭开谜底,然后看着败者惊愕、无法置信的样子,无疑是胜者的其中一个乐趣。“这好比一只鸡,如果一次拔掉三分之一的毛,一看就知道。但是,只是均匀的抽掉少许,便不易被发现。朕不过是征用了何泽手下的两万人,十五个人中少了两个,不明显,只需稍稍动动手脚即可。 至于其他三万,就来得简单得多。先说说攻城门的那两万人。朕和朝臣说,伊西一代有贼匪霍乱百姓,朕想要带两万士兵去剿匪,但是,皇城乃一个国家的命脉,不能空缺那么多的人手,所以向他们借了两万护卫家兵,暂时去当禁卫军。等匪徒剿灭完之后,就还给他们。或许是守卫比去打战好,所有朝臣还是挺配合。 最后,豫京内的一万。是从五年前,慢慢混入到归羽国腹地的细作。不知道这么说,郝小姐清楚了没有?” 归羽国,三面有陡峭的山岩作为天然的屏蔽,只有藁城前面一带是平原。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与大陆其他地方相比,是最理想的建国之地。五年?更早之前,在阳骆承决心称霸天下的时候,他已经盯上这里。之后的时间,便是为了这一野心暗中做准备。 阳骆承说的轻松,此战的过程却并非常人想象的那么容易。单从问朝臣借兵,他就费了不少心思。虽说是君主要,怕是也没几个人真正愿意把自己的兵借出去。而与此同时,他还要隐瞒自己的真正用途,免得走漏风声。归羽国有他的细作,伏晟国也自然少不了归羽国的人,每一步,他都要慎之又慎。 还有,何泽乃沙场老将,顽固得很,又岂会轻易的听任阳骆承差遣。 时间稍稍推移,回到阳骆承登基后的第五天,伏晟国皇宫的勤政殿内。 勤政殿的大门敞开,里面的宫人却全部被屏退,只有阳骆承、魏应弘、何泽三人。 “何将军,依你之见,我国的士兵与归羽国的士兵相比,如何?”阳骆承坐在龙座上,手中玩弄着一块精致的玉石,问宣进宫来的何泽。接近傍晚,殿内的光线有些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表情。 “伏晟国人天生勇猛,岂是归羽国人所能比。”何泽生性直率,刚而无谋。他想也不想,声音粗狂的答道。殊不知,自己正一步一步走进阳骆承为他设下的陷阱里。 殿内,沉默了一会,唯有不安分的空气在跳动着。而阳骆承的嘴角,却是快速的划过一道笑意,隐晦而又诡谲,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既然不是士兵的原因,那朕就想问一下何将军,为何长久以来,对归羽国一直久攻不下,还屡屡损兵折将?是兵力不够,还是粮草不足造成?”阳骆承故意把后面的音,拖着很长。 “皇上的意思是,老臣技不如人。阳骆承,你可别太嚣张。”再愚钝的人,也知道阳骆承意有所指,何况何泽并不笨。他原本就不服气阳骆承做皇帝,此刻,愤怒之下更是没了君臣之礼。 “大胆何泽,这就是你对待君王的态度?你可知直呼皇上名讳,是炒家问斩的死罪。”站在一旁,未曾开口的魏应弘,厉斥何泽。 “魏应弘,退下。”阳骆承没因何泽的不敬而动怒,他摆摆手,示意魏应弘不要再说。他则是保持着之前不急不躁,不快不缓的态度,对着何泽说道。“这话是何将军说的,不是朕说的。” “你。。”何泽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在口舌上,他显然不是阳骆承的对手。 “何将军无须动怒,若朕有说得过分的话,还望见谅。朕的本意和立场其实都和何将军一样,是想要拿下归羽国,不过,在形式上可能有点差别。但为了江山社稷,这些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事。何将军,你看这样可好,为了证明你真有领兵作战的实力,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只要大败一次郝振南,朕就把全国的兵马大权全权交给何将军,战场上的事至此以后也不再过问。如若不然,朕就得慎重想想,是不是要找一个更有才识的人,来代替何将军的位置。” 阳骆承循序渐进,引何泽走进他埋下的坑。相对于其他人,性情急躁,易冲动的何泽,要好对付得多。时时都有人窥视着,要想守住那张龙椅,可不是容易的事。不过,他会逐一将挡路的人铲除。 “好,就照皇上所说的办。要是三个月,老臣一次也败不了郝振南,皇上不用罢免老臣,老臣也会把手中的兵权交出来。”被戳到软肋,外加激将,何泽马上中套,他张口就答应了阳骆承的条件。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玫瑰有刺 再说,一直打败仗,他这个大将军当得也觉得窝囊。说罢,何泽拂袖就欲离开。不过刚要转身,再一次被阳骆承叫住。 “想必何将军近日也有所耳闻,伊西一代匪类猖獗,搅得民不聊生。朕新登基,声望不足,想要借此机会生威,因此,打算用何将军手下的两万人作剿匪一用。不知,何将军是否愿意?”在阳骆承眼中,不存在得寸进尺几个字,从来,都是实力说了算。他更不在意何泽盛怒之下,会不会翻脸,或者是对他怀恨在心。 要是何泽敢这么做,阳骆承自然也有应对的办法。 对敌人赶尽杀绝,给自己多准备几条路,一向,都是阳骆承的行事作风。 表面上是征求何泽的意思,实则上,阳骆承对那两万人早已是势在必得。 “全天下的兵马,都是皇上的。说借,要是给某些有心人听去,指不定会诬陷老臣一个什么罪名。老臣回去后,会调出两万人,听凭皇上差遣。若是皇上没有其他的事,老臣这就退下了。”何泽的脸色涨红,气的不行。说完之后,也不等阳骆承回答,他大步离开了勤政殿。 “皇上,单凭何泽的能力,能拖住郝振南吗?”何泽走后,魏应弘问道。 “你有听说过狗急跳墙吗?一旦把一个人逼急了,爆发出来的潜力可是很惊人的,何况何泽,也并不是平庸之辈。放心吧,除非有绝对的把握,朕绝对不会做铤而走险的事。”阳骆承眼眸中,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 再说一下伊西,靠近伏晟国的边境,与伏晟国的皇都距离遥远。阳骆承想要中途使些个计谋,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而,所谓的匪徒作乱一事。。。。。。 重新转回归羽国 “五年前?”听着阳骆承的回答,郝京妍又一次震惊。把一万细作一点一点混入敌国国都,绝对算得上是个庞大的工程。“没想到,早在五年前,皇上已经谋划好了今日的一切。此战,归羽国输得一点不冤枉。只是不知道,皇上接下来要怎么做?” 城府如此之深,全天下怕是难找出第二人。那也难怪,阳骆承会出人意料的登上皇帝之位。不过五年前,他才十六岁。。郝京妍也试图去看清阳骆承,可他却像一口深井,望不见底,越看,反而让自己越心惊。 “你不凡猜猜看。”这一次,阳骆承没有直接回答郝京妍的话。他微眯着双眼,看着她,俊朗的脸庞充满了无比的魅惑。 实话说,阳骆承长的很好看。但是,此时此刻此景此境,恐怕没人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外在。 玫瑰有刺,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危险。以前郝京妍还不相信,眼前的阳骆承,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皇上如此有兴致,我不凡就猜上一二。”她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瞬息万变的局面,郝京妍只能依靠自己了。而她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保全剩下的人的性命。其他的事,日后再说了。 “我想,皇上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守城。可自古以来,攻城不易守城更难,攻城一战中,皇上的军队势必损伤过半,余下的人马加上皇宫内的军队,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万人。远水救不了近火,仅凭这点兵力守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就得想其他的办法。 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个常用的手段。可这些年来,归羽国内乱不止,四下诸侯皆有称帝之心,皇上若是此时挟持我国国君,不仅不能守城,反而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起兵。皇上算无遗策,断然不会采用这个办法。 作战时,假如己方的兵力不足,就会想方设法减少敌方的兵力,或者,让敌方的战斗力为己所用。我想皇上,会选择后一种方法。以宫中妃嫔和公主作为人质,借此辖制朝廷百官。皇上,不知我猜得怎么样?”郝京妍一边分析,一边说道。她说的最后一个办法,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可能。那样一来,倒是可以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郝京妍的话刚落,接之而来的是一阵突兀的击掌声。阳骆承连击三次掌,然后朝着她走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保护小姐。”负责保护的士兵,以为阳骆承要伤害郝京妍,抽出手中捂着的剑,冲上前去。 “你们退下。”郝京妍命令,她也一同退了半步,与阳骆承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朕原以为,归羽国最难对付的是郝振南,所以想尽办法把他牵制在藁城。谁知道,他竟然有个更厉害的女儿。算无遗策,听着真是让朕觉得有些讽刺。你猜得一点不错,朕就是要用这些人,来控制住归羽国。但有一点,朕要纠正一下,不是辖制朝廷百官,而是郝家。”阳骆承边说边逼近郝京妍,直到他两靴子相触,不能再靠近。他用一种赏识的目光看着她,眼眉邪魅,似笑非笑。 “郝家?”并非是因为寒冷,郝京妍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下。 “没错,是郝家。归羽国的兵马大权全在郝振南之手,再加上,郝家三代忠良,深得百姓信赖,只要他为我所用,就不怕安定不了归羽国。而那些个朝廷百官,在朕眼里,就是些酒囊饭袋,不足为患。不对,从今往后,归羽国这个名字已经不复存在,该叫伏晟国。倒是你郝京妍,朕对你是越来越欣赏。”阳骆承笑着,但笑里藏刀的狠毒,令近处的郝京妍不寒而栗。 可怕,至此,郝京妍对阳骆承的印象,只有两个字。那个男人,太可怕了。要用皇家的人,来威胁郝家吗?正如阳骆承所言,郝家世代忠良,绝不可能弃宫廷于不顾。但那样,会置郝家于何种的境地?郝京妍不敢想象。 郝京妍的眼眸在剧烈波动,畏惧的看着阳骆承。可她往后退一步,他又近一步,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气氛,躁动不安。昏暗的天空,却是毫不预兆的飘起了一片片的雪花。白色的雪片从天而降,仰头看去,很美,但也很冷,犹如郝京妍那一刻的心境。 而在这个时候,阳骆承却是脱下自己的外袍,丢给了郝京妍。在露天外站了那么久,抵不住厚重的寒气,她脸色很是苍白。 “穿上。”阳骆承说,威震的语气,令人不敢违抗。 距离太近,阳骆承温热的呼气喷在郝京妍的脸颊上,她惊慌之下又次往后退去半步。而手中的衣服,郝京妍看了下阳骆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穿上了。才一会的时间,她的身体差点冻得麻痹,尽还剩下冰凉之感。果真,她受不了豫京的冬天。 “我郝京妍,可以以我父亲之名,在此起誓,只要皇上不做出伤天害理,有损百姓的事,郝家绝不会反叛。所以,还请皇上放了贵妃和公主们。”事已如此,无力反抗之下,唯有妥协的命。成为王败为寇,古往今来,都是如此。郝京妍正色的起誓道。 不过,不够狠,就是郝京妍成不了一个好将的原因。也因为她不狠,所以无法揣测别人邪恶的心。她不知,其实阳骆承在打算利用郝家的时候,同时也为日后肃清郝家的势力,而留下了一张王牌,归羽国皇帝元君徽。不过,那是之后的事。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你做朕的皇后 “郝家虽是一门忠烈,但我们现在是敌非友,凭什么让朕相信你?”阳骆承轻佻的说道。 “那皇上要怎么样才能相信?”郝京妍也是耐着性子去问。 “朕从不做有风险的事,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掌控在手中,总会难免会心有不安。但,要放她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看管那么大一帮没用的人,的确是件让人头痛的事。这样子,做场交易如何?”在没看到郝京妍之前,阳骆承的计划中,原本是打算用这些人作为控制郝振南的棋子。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有了更好的打算。 “用什么做交换?”明知可能是陷进,郝京妍还是不能不往里面跳。 “你做朕的皇后。”阳骆承的话一出,不止是郝京妍,连一直站着的程云和魏应弘都一同惊住。阳骆承不介意其他人的目光,接着说道。“郝振南的亲生女儿在朕手中,要是他不想你有事,自然不会做出违逆朕的事来。” “若是皇上想要人质,我可以当,但没有必要做皇后。把敌将的女儿安置在身边,犹如留了枚不定时的炸弹,皇上难道能安寝?”郝京妍惊愕许久,才缓过神来,她越发害怕的看着阳骆承,却始终猜不透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不管阳骆承想做什么,郝京妍还是竭尽全力,劝他打消要她入宫的念头。 皇宫?她这十八年,因为自己的母亲是先帝妹妹的缘故,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皇宫中度过。里面的邪恶与肮脏,郝京妍再清楚不过,她不想争也不想斗。那是她这生中最不愿进的一个地方。不仅仅如此,她。。。。。。 “是你,就能。因为,有个人相信你。难不成,你不想救那些人吗?”阳骆承靠近郝京妍的耳边,留下一句她听不太明白的话。然后,他重新回到了原来站立的位置,大声的说道。至此,宣告了郝京妍接下去的命运。“十日后,迎娶郝京妍,做伏晟国的皇后。” 不久之后,马成东来到了皇宫中。郝京妍不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阳骆承把攻占皇宫的消息,传到了城门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继续打下去,除了消耗双方的战力,没有任何意义。 错,那个男人,应该不在乎归羽国死多少人,而是想要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但不管如何,以后又会怎么样,这一战算是结束了。 后来,郝京妍和马成东出了宫。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郝府,只记得,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越下越厚,皑皑的白雪落在万物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仿佛要掩埋世间的一切。 冬天的夜,降临的比较早,昏沉的天际,很快被黑暗吞噬。没有星星的亮度,也没有月亮的光芒,大地上落着的洁白雪花,也有些黯然失色。 夜眠了,只是不知道那一夜,有多少人真正睡了过去。 郝府,穿过院子,长廊的尽头北厢房,是郝京妍的闺房。夜已深去,但里面却还亮着烛光。 负责伺候郝京妍的丫鬟花银,向来动作利索,可今夜收拾的速度,和乌龟有的一拼。整理个床铺花上半个时辰,摆弄个梳妆台也花上半个时辰,动作还不如七十岁的老太。 反常,非常的反常,花银不止手脚不对劲,平日唧唧歪歪个不停地嘴巴,这一个晚上也没说几句话。更反常的是,房间里的郝京妍竟然任由花银折腾。 纷纷乱,不论是事,还是人,郝京妍是心有旁骛。 “小姐,这是谁的衣服?上面划破了一道口子,要不要我把它补上?”其实,花银是担心郝京妍,才故意磨磨蹭蹭,不想那么早离开。她慢吞吞的整理到茶座,看到桌面上搁着一件折叠好的灰色长袍,是男人的衣服,放置在面上的袖口,有一道像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划破的口子,不大。见着眼生,花银像见了宝贝似的,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了,她问郝京妍。 再这么憋着,花银就快要憋死了。 房间的木窗开着,郝京妍站在窗前,仰着头,目光深入漆黑的夜空中。 “不用,把它收起来就可以了。”不过看来,郝京妍不太想讲话,听到花银的声音,她没回头,简单的回道。 “那要把它放哪里?一个男人的衣服,总不好大大方方的摆在显眼的地方。”花银头脑比较简单,没谋略,没计策。但想着,两个人说说话,总比郝京妍一个人独自承受来得好。花银不死心,又问。 “哪都行。收拾好了,你就先下去歇着吧。”郝京妍的声音很轻。她依旧没有回头,也没去看那件衣袍。花银不知道那件衣服是谁的,她知道。 郝京妍多想,把下午的一切当成是一场梦,一场噩梦。等天亮了,梦醒了,顿然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皇宫还在,国家也还在。可阳骆承的那件衣服,无疑在提醒她,那些全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即使明天的天会亮,她也无法从那场梦魇中醒过来。 “小姐,天色不早,你也早点歇着。我想,老爷很快就会回来,等老爷回来,所有的事就都能解决了。”花银劝说郝京妍。想了想,她把衣袍放进了衣柜中。等整理好其他的事情,花银站在了郝京妍的身后。摇曳的烛光,把郝京妍的身影照得忽明忽暗,更显单薄,花银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站立了很久,花银沉沉的呼了口气。“那我先出去了,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没有人回答,花银很是不情愿,轻轻的合上房门,退了出去。充满凉气的房内,就只留下郝京妍一个人。 花银,或者其他人都认为,郝京妍的低沉,是因为失去了国家。国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那么伟大,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家和亲人。身为女子,抛投露脸于战场中,她不是为了名和利,只是想,保护她父亲想要守护的东西。郝京妍最害怕的是,看到她父亲坚韧的脸上布满伤色。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父亲,算来,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了。郝京妍的脸庞,转了个方向,顺着那个方向一直延伸,就能到达郝振南所在的位置,藁城。 还有,他肯定也会同父亲一起回来,可她,却马上要成为别人的皇后了。她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对郝京妍来说,那一晚,注定是个寒冷的无眠之夜。 章节目录 第九章 下重聘 大雪连着下了五天,直到第六天才停,化开云层的天,出现了久违的太阳。白晃晃的光线照下来,有点炫目,却没有多少温度。阵阵饱含深冬气息的风刮来,逼着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郝振南是在那天早上赶回到豫京,不过先他一步到郝府的,是阳骆承下聘的队伍。 下聘的队伍排场很大,浩浩荡荡,非常的隆重,比当初归羽国皇帝元君徽册封皇后时,有过之无不及。鞭炮阵阵,鼓乐从皇宫一直奏乐到郝府的大门口,搞得皇城的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惹来成片的围观。 聘礼装了整整六大箱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的珠宝首饰,完全可用穷奢极侈四个字来形容。如此看来,阳骆承对她郝京妍还真是不薄,虽然用的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元君徽在位时留下的物品。 无奈的冷笑,把别人的东西为自己所用,这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然而,这场至少在当时,不被世人所认可的婚姻,势必将引来前仆后继的是是非非。 首先,混乱的是郝府。以一个妇女为首的七八个人,气势汹汹的从郝府里走出,把下聘的队伍挡在了郝家的大门口。妇人身子有些虚弱,由丫鬟搀扶着。大约三十多岁,面容上除了袒露的少许病态,风姿依旧可辨,想当年,也是个风华的美人。她,便是郝京妍的母亲,先帝的妹妹元楚嬅。 “谁也不许踏进郝家大门一步。”元楚嬅看了遍下聘的队伍,大红的颜色很是耀眼,她神色里有怒气,大声说道。 而郝京妍和方士均,则是紧跟在其后,一同站在了郝府大门的外侧。 先来说说元楚嬅和郝京妍母女二人,同样都有着出众的五官,但细看之下,其实郝京妍和元楚嬅的长相并不太相似。脸型、眼睛、鼻子、嘴巴,轮廓上都有所差异。都说女儿像父亲,别人说她长得更像郝振南一点。真的像吗?郝京妍并不那么觉得。 但倘若,不像自己的母亲,又不像自己的父亲,那她会像谁?郝京妍偶尔的胡思乱想,总是在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结束。 那一战之后,阳骆承没有再添加其他的杀戮,还对豫京的百姓进行了安抚,同时下诏,从今往后,每年的赋税减免一半。郝京妍明白,阳骆承这是在收买人心,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平时不起眼的力量,一旦聚起来,便有可能撼动天地。 只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做皇帝应该没多大的区别。元君徽在位时,因为贪图于自己的享乐,全然不体恤子民艰困的生活,不断地提税,百姓中多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或许在某些人心中,还高兴换了个皇帝。 宫里面的情况,除了作为人质的妃嫔和小主们被软禁,没了往昔锦衣玉食的生活,其他威胁不大的宫人,一切照旧。不少宫人因捡回了一条命,感恩戴德,心一下子就转向了阳骆承。 而在整件事件里,最关键的人物,原归羽国皇帝元君徽,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郝京妍那日没问阳骆承,她不是忘记了,是不敢问。她怕要是元君徽还生还着,她的一句话,可能会截断他的活路。事后,她一直在派人暗中查找,宫里宫外都找了很多遍,迄今为止,仍没有任何消息。 郝京妍有想过,元君徽已经落入了阳骆承手中,他是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算漏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但抓了元君徽,阳骆承无非会做两件事。一,元君徽膝下没有可继位的皇子,杀了元君徽斩草除根,也断了其他想要复国人的心;二,用元君徽的性命一同要挟郝家。假如是这样,他有什么必要隐瞒?反复想了很久,在这件事上,郝京妍还是想不明白。 可郝京妍,又如何能想得到,深谋远虑的阳骆承,早就把元君徽当作了他下一步棋的棋子。把一个人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那也是他最为擅长的事。 另外有一件事,郝京妍也想不通。阳骆承为何执意要她做皇后?她和他,她确定是第一次见面,而他,看起来也不像那种肤浅的人。没目的的事,他不太可能会做。郝京妍记得阳骆承说过,是因为有个人相信她。确实如此?还是另有所图?而他口中所谓的人,又是谁? 虽然郝京妍心中,还存有很多解不开的疑惑。但大战后的豫京,却是慢慢恢复了平静。粗看之下,仿佛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明明是侵略者,到最后,却是人力民心双收。抛开立场,和她即将要面临的处境,郝京妍真是越发佩服那个男人。 今日来郝家下聘的队伍,就有不少熟面孔,之前都是皇宫里的宫人。不同的是,几天前伺候的主子是元君徽,现在则是在为阳骆承卖命。因为多数人都认识元楚嬅,被她大呵一声后,一时间不敢再往前走,整条队伍就停在了郝家的大门口。 “娘,大夫说你身子受不了寒,外面风大,你先回房。这里的事,我来处理。”雪是停了,不过天气比下雪的时候更冷。元楚嬅的身子一向不好,这事又不知道会折腾到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郝京妍担心。她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想要去搀扶羸弱的母亲,可手到半空,停滞了片刻,终又放了下来。 从小,郝京妍就和她的母亲一直不亲,两人间的对话,还比不上一个伺候元楚嬅的丫鬟多。小的时候,郝京妍以为,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母亲才会不怎么喜欢她。所以,她在所有的方面,都比其他的小孩更加努力,尽量做到最好,仅为了得到母亲对她的笑容与关切。不过,结果仍是一样。无论她做什么,母亲都看不顺眼。 再稍大一点,她开始懂事,也明白了一些人情事理。一次无意中,她在母亲眼里,看到了她对她的冷漠,更或者,还掺杂着一点其他的因素在里面。是厌恶,还是恨?郝京妍不确定。而且,她也无法理解,一个母亲有什么理由去憎恶自己的孩子? 她问过他的父亲,为什么母亲好像不太喜欢她?父亲一手抱起她,用另一只宽厚的手轻柔了下的头发,宠溺的说,‘怎么会?有哪个做父母的,不疼爱自己的子女。’之后,她便没再问。 因为那次,在她向父亲问那个问题的时候,郝京妍看到父亲的眼底深处,划过一道剧烈的波澜,很楚痛的那种。肯定有隐衷,她知道父亲和母亲,对她隐瞒了什么。但父亲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府前争执 好像是至那之后吧,具体时间郝京妍也记不太清楚。她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缠着母亲,想尽办法讨母亲的喜欢。并不是她已经不想得到母亲的疼爱,而是,随着一点点的长大,母亲对她的冷漠,她越真切的感觉到。她清楚,那不是一两个举动,就能化解得了的。于是,她能做的只是在母亲面前,少犯错。 然而,郝振南和元楚嬅究对她,竟隐瞒了些什么?谜向雾一样的盘旋在郝京妍心中,挥之不去,直至伴随着她长大成人。 可常言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再加上,郝京妍能感觉得出,郝振南为了弥补元楚嬅对她的冷淡,倍加的关心她、疼她。一是不想让她父亲夹在中间为难,二是家常伦理,一个孩子都不该去怨恨自己的母亲。所以,对元楚嬅,她是没有怨的。 其实更多的时候,郝京妍也不去想那么多。 冰雪都能被阳光融化,十几年的温情,难道元楚嬅真的一点感受不到?若她仍然心存憎恨,那只能说,当年她的怨太重了。 一切的果,皆由一切的因而起。世间万物,亦是逃不开因果循环。 重回府前对峙的场面。 “处理?你打算怎么处理?收下这些个聘礼,去做灭了自己国家的男人的皇后?告诉你,要是你这么做了,我元楚嬅现在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我可没有这种卖主求荣,不知廉耻的女儿。”元楚嬅瞪了郝京妍一眼,眼神和语调异常决绝,比十二月的寒风更冷。 “夫人,当时的情况,都是迫不得已。你这么说小姐,实在有些过分。”不及郝京妍开口,一同站在府外的方士均率先顶了回去。因为各重身份的关系,他对元楚嬅的态度,相比花银而言,算是客气得多。 下聘,虽然并不是件高兴的事,但有关郝京妍的事情,花银几乎都会在场。该在场的人没露面,自然也有一番原因。 平日里,元楚嬅对郝京妍是个什么样,作为郝京妍的丫鬟,花银看在眼中,府中没人比她更清楚。花银深知,元楚嬅和郝京妍碰在一起,绝对不会发生好事。花银这回没出现,更是有意的避开,她不是怕了元楚嬅,要论嘴上功夫,花银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个迟暮的妇人,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花银有所顾虑的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是一个冲动,忍不住和元楚嬅起争执,她能得个嘴上痛快,最后难堪的势必是郝京妍。 免得给外人看笑话,毁了郝府的名声,也免得郝京妍难做。左思右想之下,花银把保护郝京妍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在这元楚嬅和郝京妍这件事上,处于同仇敌忾立场的方士均。怎么说,方士均毕竟是个七尺男儿,作风上比她正派点,说话也比较有分寸,一般般靠得住。 先不说私底下的方士均怎么样,美其名,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副将军,多少是个官。花银想着,元楚嬅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留点口德。 只是,花银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其实,元楚嬅对别人都还算好好的,偶尔会有点娇生惯养下来的脾气,但也不至于会故意去刁难谁,为何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不止郝京妍,很多人也想不通。 “过分?你觉得我哪点说得过分。她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整日折腾些兵法战略,和一群男人搅合在一起,搞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郝家的颜面,全给她丢光了。”看有人帮郝京妍说话,元楚嬅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用的言辞更加的尖锐。“这回好了,没事跑去战场,把自己的国家败给了别人。之后,还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等着做皇后。我真不知道,她的心到底长的是什么颜色?就不怕这么做,总有一天会遭到老天的报应。” “夫人,战败的事,与小姐毫无关系,你不要把什么罪都往她身上扯。还有,哪条王法有规定,女子不能学兵法,再说了,小姐平日里也是光明磊落,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元楚嬅不分青红皂白,话越说越难听,方士均顾不上理会郝京妍使给他不要再说的眼神,再一次的反驳。 往常,站在维护郝京妍第一线的人,总是花银。这么直接的和元楚嬅争执,方士均算来也是第一次。一轮下来,他暗想,果断的,一开始就应该听花银的话。他深深的体会到,在元楚嬅面前,好声好气是行不通的。不然,也不至于让元楚嬅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无关,天知道是不是真没关系?身为敌对双方,你有见谁像她和那贼子一样,聊一个下午,然后被册封为敌国皇后,毫发无损的出宫。回来时,还穿着那贼子的衣服。亏她还能堂而皇之的说是为了保住妃嫔们的性命,却是把郝家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方士均你说,当日的敌人多少,我军多少,明明多出两倍的人数,还没打到最后,就先投降,这与把国家卖了有何区别。谁能保证,她不是事先和那贼子串通,谋夺我元氏江山?” 站的时间久了,元楚嬅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差。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不留郝京妍一点颜面。 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因元楚嬅的话,不知情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不少人在相互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场面急剧的变得混乱。 “夫人,这是一个作为母亲,该说的话吗?”地大天宽,无奇不有,慈母败儿见得多了,但方士均从没见过,哪个母亲像元楚嬅那样,想方设法的去诋毁自己的女儿。简直是不可理喻,越说越离谱,这回,方士均没再和她辩解,几乎是冲着元楚嬅吼道。 于此同时,方士均转过头看向郝京妍,她微低着眼帘,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想过要去辩解什么,令人看着有些心疼。 知道那天内情的人,谁不清楚,郝京妍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明明心软得要命,却要强迫自己冲进惨绝人寰的战场中。明明心中有喜欢的人,却为了交换人质,而被迫答应做敌国君主的皇后。什么也不说的做了那么多的事,如今,却要背负无数莫须有的骂名。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郝振南回来 老天这么做,真是不公。完全是对事不对人,方士均气愤元楚嬅之余,更觉得懊悔。要是当时他再强大点,或许就不会变成今日的局面。 “谁说她是。。。”对于方士均的话,元楚嬅无动于衷。她对郝京妍,除了怨,还是怨。她顺口想要顶回去,不过话出一半,被一声大吼声呵止。 “够了。”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拨开人群,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身着便衣的郝振南站在了大门口,他衣襟凌乱,满面风尘,疲惫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看来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远远的,他就听到从人群内传出的怒骂声,光听声音和口气,郝振南知道是元楚嬅在那里生事,针对的对象,无疑是郝京妍。 元楚嬅苛刻郝京妍,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只是,郝振南没想到这回,元楚嬅把话说得那么过分。 郝振南愤怒的瞪着元楚嬅,也不和她争执,对着服侍的丫鬟命令道。“把夫人扶回房去。” 一家之主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丫鬟试着扶元楚嬅进府,却被她一把推开,而她的双目带有不甘,用比之前更加憎恶的眼神瞪着郝京妍。元楚嬅扭曲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恐怖。“要是行得端做得正,就不怕被人说。” “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夫人已经病得神志不清,把她扶回房去。”郝振南面色威严,冲着丫鬟再次发话。 国亡,对谁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某个程度上,郝振南是怜惜元楚嬅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加上,他也自觉亏欠着元楚嬅。但,这不能作为她刺伤郝京妍的理由。郝京妍从始至终,都是个无辜的孩子。 “夫。。。”负责伺候的丫鬟,不敢违背郝振南的话,又不敢得罪元楚嬅。为难之际,丫鬟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还喧闹的围观人群,也顿然静了下来。跃跃欲试的气氛,如在弦上的弓箭,极有可能一触即发。 躁动的场面,随时都有可能失控,一年轻的男人,紧跟郝振南之后,从人群里走出,径直过到元楚嬅的身边。 “夫人,寒气对你的身体不好,还是我扶你回房吧。”男人说着,自然的伸出手,扶过元楚嬅的手腕。温润的声音,像一道从地层深处涌出来的泉水,顿时温暖了四处寒冷的空气。 虽然他不是郝家的人,但在郝家,他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而郝振南从藁城回来,身边也只带了他一个人。男人一身朴实的长衣,柔和的脸庞,没有普通兵士的刚毅和决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前锋将军。 齐宿风,一个声名远播、妙手回春的医者。 他,有着一张朝阳般的脸庞,不像正午太阳的刺眼和强烈,温温的,轻易的就能让呆在他身边的人,放松警惕和戒备,不抵触他的接近。就连元楚嬅也一样,当看到齐宿风的时候,面容也变得平和了许多。不过,扫向郝京妍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锐利。 能说的,能骂的,元楚嬅统统嘶吼了出来,可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痛快之感。只因一切的怨和恨,都建立在她的苦痛之上。 而其实,元楚嬅对郝京妍,也不是真正的恨。只是元楚嬅那些郁结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的端口,郝京妍则是一直充当着那样一个角色。 “你就继续袒护她,早晚有一天,她会成为祸根。”冷气吸入咽喉中,肺部传来阵阵的痛楚,元楚嬅丢下一句话,由齐宿风扶着,转身朝着府内走去。即使倾尽全身力气的咒骂,她对郝京妍的怨愤,仍旧减少半分。 人常言,岁月的流逝能让人淡忘很多的事,但是,他们忽略了时间的另一个作用。若不能让往事渐渐淡化,就会让心中藏着的情愫,一点一点的沉积,犹如长埋地下的陈年老酒。不论是爱,或是恨,都一样。 因为一个被隐瞒的真相,郝京妍被自己的母亲怨恨着。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齐宿风和郝京妍擦肩而过之时,他转向她,她也同时看向他,但谁也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相互点了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但齐宿风漆黑的眼眸中,仍然含着关切和心疼。明明郝京妍穿了很多很厚的衣服,他却怎么看,都觉得单薄。 因齐宿风的解围,随着元楚嬅的离开,暴动的空气终于慢慢冷却,但仍还不算安分。 “还有你们,把东西留下,离开这里。”郝振南看了遍耀眼的聘礼,大红的带子缠在箱子上,本该争艳的颜色,但一点也没透出喜庆的氛围,让看着的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郝振南转过身,对着下聘的队伍说道。 今日虽已成败将,但郝振南那铁铸的雄魂,威严一丝不减,一个眼神,便看得宫门们心惊胆颤。 “郝元帅、郝小姐,奴家们先回去了。走,走,走。。快走。。。。。。”经过几天前的一役,早已是惊弓之鸟的为首太监,甩着手中的拂尘,催促着其他人赶快离开。好像面前站的人是阎罗王,要是走晚一步,就小命不保。 一股溜的,浩浩荡荡的下聘队伍,匆忙的从人群中撤了出去。跟逃难一样,模子有些狼狈。 “元帅。。爹。。”数日来,一直处于战败的阴霾之中的众人,看到郝振南,眉宇的阴云骤然消失了一大半。这是数日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而原本窝在府里的花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花银一出府,就狠狠的瞪了方士均一眼,虽然她人在府中憋着,外面的情况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她还想痛骂方士均,千叮万嘱,结果还是一样,还副将军?也就光头衔好听。但她转念一想,还是郝京妍比较重要。花银贴在郝京妍近旁,担心的问。 郝京妍摇摇头,露出一个宽慰的浅笑。身边还有那么多像花银一样,关心她,疼她的人,她早就知足了。 “士均,你找人把这些东西抬进去。”郝振南先是吩咐方士均。 “是,元帅。”被花银瞪,方士均自知有愧,也没敢瞪回去。 不过好在,紧咬关头郝振南回来了,方士均大大的松了口气。俗话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想,应该改成最难养妇人也。元楚嬅的功力真不是盖的,感叹之余,方士均还是最心疼郝京妍。有这样一个母亲,上天真是瞎了眼。方士均答应完,把其他人留在现场,便快速的去处理事情了。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城府至深的男人 “妍儿,你娘的话,别放在心上。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外面风大,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交代完所有的事情,郝振南怜爱的看向郝京妍。他从一个赫然的军人,变成一个慈祥的父亲。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要能成为一家人,那需要多深的缘分?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而别人的闲言碎语,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郝京妍更加不会在意。 没把元楚嬅的百般刁难和嫌恶嫉恨在心上,但是,通过元楚嬅刚才的怒骂,郝京妍倒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那就是阳骆承封她为后的原因。 用她做控制她父亲的人质?表面上看起来合情合理,可郝京妍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绝不可能,成为阳骆承逼迫她做皇后的理由。预谋那么久,那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像郝振南这种有气节的大将,大义面前,会毫不犹豫的斩断亲情,牺牲自己的女儿。而她,也早就有死的觉悟。 那样,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叶障目。就像当初大战时,马成东眼中只看到城门口的敌人一样,她也犯了局限性的错误。国之根本,是人,是支撑起整个国家的老百姓。所谓,人言可畏。 如果,阳骆承手中的人质是皇家的人,郝家被要挟就范,所有人知道是情非得已之事,就会在屈服与反叛,礼义与性命中做挣扎。倘若,国亡之时,她却做了敌国的皇后,事情,那就得另当别论了。外人会怎么想?不了解实情的人,一定认为郝家已经投向了阳骆承。 郝家,势力庞大,又深得民心,向来是归羽国的中流砥柱。先说朝中的权臣,要是他们这么认为,利弊权衡之下,势必会趋之若鹜。无知百姓,更加不会起反叛之心。这样一来,阳骆承就能轻而易举的掌控局势。他无所谓郝家是否真心臣服,要是的,能欺瞒世人的假象。事实为证,百口难辩,直至把郝家逼向没有退了的绝境。 然而,阳骆承册封郝京妍的原因,真的仅此而已吗?怕是,仅有阳骆承一个人清楚。 阳骆承。。。。。。那是郝京妍这十八年来,唯一一个,光是去想那三个字,就让她觉得心惊胆战那的男人。 “嗯。”郝京妍轻轻的点头。她看了眼还聚在门外的百姓,和六大箱夺目却无比沉重的聘礼,转身,跟随着众人一起往门内走去。 另一处,皇宫中的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敞开,侍卫和宫人全侯在书房外。里面,只有阳骆承和魏应弘两个人,沉寂的气氛透着几分严肃。 “皇上,属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封郝京妍为皇后?把敌人的女儿留在身边,无异于给自己埋下了枚炸药,随时都有可能反噬一口。而且她还很聪明,存有异心的话,危险程度就更大。”魏应弘的眼仁里,敛着睿智的光芒。对于郝京妍一事,他心中一直有所疑惑。他不会单纯的认为,阳骆承因为赏识郝京妍的智谋,而做出这样突然的决定。谋而后定,那是阳骆承一向的做事方式。魏应弘问。 “你真认为,她,或是郝振南,是最危险的存在?”阳骆承坐在龙椅上,短短几日,他已熟悉了皇宫的一切。阳骆承放下左手拿着的一本册子,他看向魏应弘,眼中闪着似笑非笑的光芒。阳骆承答非所问。 “难道不是?要是没有郝家支撑着,归羽国早就不复存在。也因为郝振南的原因,伏晟国十几年来才久攻不下。这次他们虽然败了,也决不能小视。”魏应弘不明白阳骆承为什么这么问,他思索了下,回道。 “你记住,看得见的敌人,永远不是最危险的。因为你知道他是敌人,所以会小心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有所防备。最可怕的人,是看不见的敌人。你不知道他是谁,他有可能是你的亲人,又或者是你身边最接近的人,你算计不到什么时候,他就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时时都得戒备着黑暗中窥视着自己的眼睛,那才是最可怕的。”阳骆承边说着,边朝四处扫了眼,仿佛某个角落正有人盯着他。 最后,阳骆承的目光落在魏应弘身上。那是一双表面看似平静,深层却不知酝酿了多少风浪的眼睛,深不可测。 魏应弘与阳骆承眼神触碰的一瞬间,魏应弘的心头猛然一蹙,右手食指不自主的曲伸了两下,动作不大,不留心不会发现。而他的两只掌心,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属下明白了。”魏应弘的脸上,闪过一道波澜,却是很快恢复平静。 “大婚当日,朕要风风光光的迎娶郝京妍,这事由你亲自去负责。还有,仔细调查一下郝京妍这个人,还有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想到郝京妍,阳骆承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兴奋,甚至对几天后的到来有些期待。只是,短暂的心悸之后,换作的是彻骨的冰凉。 他,要让她知道,仁慈其实也是一种残忍。有时候,更是远胜亲手去杀人的人。 “是。”魏应弘不再多问,答。 “对了,元君徽的事办得怎么样?”突然想起另外的事,阳骆承问。 “按皇上的旨意,属下暗中派人助他出宫,并把他和柳妃一同送过去了那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当中。”魏应弘深吸了口凉气,回禀道。 说郝家的人危险,恐怕远不及阳骆承的十分之一。别说郝京妍探不出阳骆承的底,就连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魏应弘,也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阳骆承远比那个更危险,因为即使再深的井,也有底线。而阳骆承,更像森林中一片沼泽地。自以为,他只有几米深,一旦塌下去,极有可能就是致命的。就算就老练的猎手,也不一定每次都能避得过。 “这件事,你要多加留心。正如你说的,郝家那些人,并不容易对付。”阳骆承谨慎的说道,不容许出半点的差错。 “皇上放心,属下会小心行事。” 魏应弘离开御书房不久,阳骆承随手翻动了下书案上的册子,也起身走了出去。 御书房外,威龙盘柱,飞檐斗拱,玉宇琼楼,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皇宫内的构造和原来一样,基本上没变。 只是,在皇宫的的最深处,人迹罕至,一个被很多人遗忘,远离争斗的角落,相传是归羽国始祖丢弃侍宠妃嫔的地方,北辙苑。在那里,阳骆承让人种植了一大片竹子,并在里面,重新修葺了一座两层高的阁楼。列为重地,由他的心腹严密防守。除阳骆承本人之外,包括魏应弘和程云在内,任何人不得接近。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她喜欢的男人 走过条条纵.横交错的小径,阳骆承来到北辙苑,首先映入他眼帘中的,是一片干枯的竹林,冬去春来后,它们便能生长出翠绿的叶片。在竹林之后,遮蔽着一座雅致而又朴实的阁楼。 隔着成片的竹子,远远的,阳骆承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琴音,悠扬舒缓。清风拂竹,原本寒冷的冬季,因琴音的感染,似乎渗透出春天的气息。不知不觉中,让人的心,也变得轻松起来。 脱掉那张深不可测的面具,阳骆承表现出的,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想象,一张平常人有的表情。里面没有算计,没有阴谋,也不含危险。他的脚步在竹林外滞留了很久,直至回荡在四周的琴音停止,他才迈着不快的步子,缓缓的走进了竹林。 等阳骆承出来时,天上的太阳划过了一个很大的弧度,时间已从早上,到了傍晚时分。 郝府。 日夜兼程赶回来的郝振南,支撑到豫京,已经超出了他的身体极限。刚进郝府,郝振南一个脚步不稳,还没来得及处理眼前的一堆子事情,就栽倒了下去。一直到傍晚,也没有醒过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因郝振南回来而兴奋的众人,刚觉空气中飘散了点否极泰来的味道,可还没能舒舒坦坦的松口气,整个人就又被推进了冰谷,冰寒阵阵。 整幕看起来,就好像是被老天戏耍了一番。给溺水的人一根救命稻草,让他燃起一丝希望,然后给予更大的绝望。 至那日阳骆承攻陷皇宫,国亡之后,再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郝府上上下下,一个个万分焦急,最担心的人,无疑是郝京妍。 年轻时,郝振南在沙场上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百病不侵。只是一年前受了一次重创,加上平日里累积的各种伤,和上了年岁的原因,那一次,险先要了他的命。好在得到医术高超的齐宿风救治,才保住了命。 事情过去了一年多,可在郝京妍心中造成的惊恐,一直埋藏在她的心底深处,久聚不散。 而那,也是为什么,郝京妍厌恶战争的原因,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郝府的后院,有座小的佛堂。元楚嬅平日住在旁边的西厢房中,静心养气,诵经列佛,与郝振南并非同房。但,这倒也不是关系不好的原因。元楚嬅身子不好,郝振南要不就不在家,在家的时候,也因军务繁忙作息很不正常。郝振南怕半夜回来,或是凌晨出门而吵到元楚嬅,影响她的身体,所以,两人分着房睡。 今早一番折腾后,外加吹了风,元楚嬅的身子甚是虚弱。她回到自己房间,喝了一剂齐宿风开的安神养气的药,便歇息了。郝振南的事,郝京妍叮嘱所有人,不许告诉她的母亲。 此刻郝振南的房中,只有郝京妍和齐宿风在。 “齐大哥,为什么我爹还没醒?”郝京妍坐在郝振南的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床榻上的郝振南,安静的躺着,紧闭双眼,一点转醒得意思都没有。之前,他威严赫赫的时候,郝京妍还不觉得,此刻,她再认真看她的父亲,几个月不见,他突然间苍老了很多,两鬓间,更是掺了少许白发。 房中没有其他人在,郝京妍的难受在面容上表露无遗,心被绷得紧紧的,很不安,她再一次的问齐宿风。而齐宿风,是唯一一个,能让郝京妍卸下伪装的面具,袒露出最真实的自己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所有秘密的人,包括她隐瞒了所有人,甚是是包括她的父亲,关于左睑下那道伤痕的真相。 再坚强的人,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又何况是个女人。 看着齐宿风,郝京妍苦涩的眼角,传来阵阵的辣痛,有想要大声哭泣的冲动。她很想很想,偷偷的喘息一下。只不过,现在不是她能哭的时候。元楚嬅先不说,郝振南躺在床榻上,郝府的一切,都需要有人支撑着,她怎么能倒下? “郝元帅之前的伤已经痊愈,只是,要像没受伤之前那么强健,是不可能了。连夜赶路,远远超出了他身体所能负荷的范围,才会造成晕厥。不过,你也用不着太担心,郝元帅只是太累了而已,好好休息一下就能好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齐宿风再帮郝振南把了一次脉,确定没事,他宽慰郝京妍。 近距离的看,齐宿风才发现,才分别数月,郝京妍又清瘦了不少。而她心中那点点的脆弱,他全数看在眼中。齐宿风心生怜惜,再道。“豫京的事,我和郝元帅回来的路上都听说了,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 “只是,我什么也挽回不了。”郝京妍的头,略往下低。她原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改变一些什么,却是什么也左右不了,甚至是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很无力,她只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般。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也已经做得很好了,减少了伤亡,保住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别太强迫自己。”齐宿风尽量安慰着郝京妍。但他太了解她,她心中压着的负担,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卸下去的。 若是,一定要说是谁的错,错都在这纷乱的年代。某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野心,肆意发动战火或是挑起祸乱,把无辜的人牵扯其中,成为私.欲下的牺牲品。 因为这种种,不仅如此,还有更深的一层东西。齐宿风对所有的皇族和掌权者,都怀有成见。也不是以偏概全,而是他曾经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从来,齐宿风只救助弱者。来到郝府,算得上是他的一个特例。 齐宿风,身世不祥。二十一,长郝京妍三岁,神医吴石峰唯一的弟子。医术出神入化,在各国皆身负盛名。相貌俊朗,性格温和谦逊,有着一颗接济天下的仁者之心,除了不为职权者治病,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个才貌、品行出众的男人。 一年前,齐宿风会来到这里替郝振南治伤,是因郝振南曾救过他师父一命。至那以后,齐宿风便一直跟在郝振南身边。 一度春秋,已是三百多天过去,说长不长,仅是生命几十分之一,说短亦是不短,加起来也有四千三百多个时辰。每一个时辰,都有着它特别的意义。她和他初相识的情景,郝京妍还清楚的记得,而齐宿风,也不曾忘记。 她喜欢他温润的眼眸,和眼中仁善的光芒。或许齐宿风没发现,他是个能轻易走进别人心里的人。忘记一个人,或许需要一年、十年,或许更长的时间,但记住一个人,只需一个瞬间。而郝京妍,有着和其他女子一样的少女情怀,却是为齐宿风心动。 记忆,慢慢的开启,并未随那年冬季的寒冷而冻结。 郝京妍和齐宿风第一次好好的说话,是在一年前,郝振南的伤势稳定之后。 那是个很冷的晚上,确切的说,豫京冬季的晚上,都异常的冷。郝京妍探视完自己的父亲,穿过院子,在回房要路径的长廊上,遇到了齐宿风。 当时的她和她,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不过,在双方的眼里看来,一个是重臣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妙手回春的医者,谁也不曾去想,日后还会有任何交集。所以,她和他,都没有特意的去做些什么。平日里,两人间除了谈论郝振南的伤势外,再也其他的话题。在郝府里,偶尔的碰见,因不熟识的缘故,也是最简单的问候。 “齐先生。我父亲的伤势,真是有劳齐先生费心了。”见着齐宿风迎面走来,郝京妍轻轻的颔首,礼貌的说道。 “郝小姐严重了,郝元帅对家师有恩,这做些,全是理所当然的事。”齐宿风同样很客气的回道。 “话虽说是这样,但这一回,要不是有齐先生在,我父亲他。。。。。。”后面的话,郝京妍没有说出口。‘死’吗?那个字,承载着她负担不起的意义。“怎么说,郝元所受的伤,就人体的角度而言,远远超出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我只是做了一个医者分内的事,后面,全凭郝元帅的意志在支撑着。郝元帅能活下来,可以说,是个医学外的奇迹。在我帮他疗伤的时候,即使他一直处于晕迷状态,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体内波动着,强大的要活下去的意念。好像,有很多的事放不下,他必须要活下去。我医治过很多伤者,很多人,也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却因为忍受不了身心带来的双重痛苦,最终放弃了生存。郝元帅,真的很了不起。”齐宿风深有感触的说道。 本来,齐宿风很讨厌当权者,但是,来了郝府以后,他一点也不抵触帮郝振南疗伤。人和人,还是有差距的吧,也不是每一个做官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不过,人心险恶,龙鱼混杂,就算还有好人,也是凤毛麟角。救郝振南,是齐宿风人生里的一个例外,他想,同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发生。 她父亲,有要活下去的理由,才一直苦苦煎熬着?郝京妍知道,郝振南放不下郝府,放不下归宇国。 那是第一次,齐宿风和郝京妍说那些。那些东西,已经越过了一个医者该管的范围,她听着,心湖漾起一层触动。 或许是那些话的关系,郝京妍再看向齐宿风的眼神,起了些变化。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却又单纯的物种,总是把心掩得严严实实,对所有人,都保有一层或厚或薄的心墙。可是,突然有一天,在不经意间,有一个人,却轻易的闯入到了另一个人的心里。 喜欢上一个人,不易,但也不难。不需要惊天盖世的举动,也不需要华丽的言辞,往往,只是几句最简单,却能牵动人心的话语。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初,是在那个时候,齐宿风进入到了郝京妍的生命里。 “不管怎么样,还是非常感激齐先生。”郝京妍由衷的感谢着齐宿风,之前的客气,融进了两份亲切。两人间的距离,无形中近了许多。“今夜已晚,齐先生应该很疲惫了,早点去歇着吧。我,再去看看家父。” “郝小姐,等一下。”在郝京妍离开前,齐宿风叫住了她。 “齐先生,还有什么事吗?”郝京妍停了下来,再度看向齐宿风,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夜里,分外的明亮。而她一个很寻常的行为,却令齐宿风一下子不知所措。 “我想说的是,郝小姐脸上的伤,我可以治好。”时间,在那一刻停顿过片刻,齐宿风才说道。 其实,郝京妍长得很美,不属于妖艳的那种,似出水白莲的清淡,柔柔的,让人感觉很舒服。有着天生丽质的容貌,自然,就很容易让人注意到她左边眼睑下,那条一寸长可见的疤痕。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缘的开始 来到郝府的第一天,齐宿风就有留意到郝京妍脸上的伤痕。可一直忙着郝振南的伤势,他没有机会问。 听到齐宿风的话,郝京妍伸手,下意识的往左边脸颊上摸去。 “不过,有关于这道疤痕,郝小姐可容许我问两句?”谈及到医药一方面的事,齐宿风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齐先生请说。”郝京妍放下左手,说道。两人正面相对,她并不介意齐宿风直视她的目光。因为,他的眼睛很干净,她不抵触。 “你脸上的伤不浅,但以宫廷太医的医术,应该不至于留下疤痕才对?”齐宿风往郝京妍的方向走了一小步,仔细查看着她脸上的伤,说道。 郝京妍脸上的疤痕,在她的眼睑下,齐宿风查看的的过程中,难以避免的会对上了她的眼睛。是在,两人的视线相互触碰的那瞬间,齐宿风的眼眸也波动了下,而这时,他才意识他和她距离很近。也不知为了什么而慌乱,齐宿风后退了半步。与此同时,他发现,和平时比起来,今夜的他话太多了。 “别误会,我并没其他的意思,也没想过要过问郝小姐的隐私。我想说的是,郝元帅的伤势暂时稳定了下来,我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帮郝小姐配些药。因为是旧伤,治疗起来相对要麻烦一点,但是郝小姐尽可放心,一定能去掉。”虽说,齐宿风的本意是出于好心,但也觉,那些话太过于唐突了。大凡女人,都最在意自己的容貌。事因他而起,为了免除误会,齐宿风尽可能用不伤害到郝京妍的话,他解释道。 只是,郝京妍的表情,却令齐宿风很奇怪。她的样子很平静,很从容,好像他的话,是在说着和她全然不相干的事。那绝对,不是正常女子该有的反应,隐约中,齐宿风觉得郝京妍在她的疤痕一事上,隐瞒了些什么。 “齐先生不愧是名医,一眼就看出来了。”直到这时,郝京妍终于说话了。而她的容颜,仍很平淡,却是浅浅的笑着。 “郝小姐过誉了。”齐宿风态度很谦逊,作为礼貌,他的嘴角也稍稍挽起。 与阳骆承相比,齐宿风含蓄而不夸张的笑,像春天,很温暖,带来的是希望;而阳骆承莫测而轻佻的笑,像冬天,寒澈无比,带来的是绝望。郝京妍很喜欢,齐宿风那道干净、温和,超脱于乱世之外的笑。那样发至内心的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至少她,不能。 “这道疤痕的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是,如果是齐先生,倒也不是不能说。”郝京妍道。独自一个人承担太久,偶尔,即使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也想有个能倾诉的对象。而齐宿风,在郝京妍看来,可以作那个人。她对他,有着一份信任,一份莫名的信赖,连她自己也道不明白。明明是两个很陌生的人,她对他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真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郝小姐不必勉强。”刻意的掩饰起来,必定,是有着不愿让人知道的事。问是问,但齐宿风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而他,也不喜欢揭别人的伤痛。 “外面太冷了,还是进屋里再说吧。”穿了不少衣服,寒气还是能从布料的缝隙钻进去,时不时吹过来的晚风,更是冷得郝京妍哆嗦。在露天下站太久,她的手脚,慢慢的冰凉起来。那件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总不能在这里一直站着,先不说齐宿风,她的身子受不了。郝京妍说着,先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郝。。。。。。”齐宿风本想拒绝,但见郝京妍的神情,很认真。他犹豫了下,跟在了她的身后。 去闺房,男女授受不亲,又是黑灯瞎火的,要是被人看到,难免会传出些闲言闲语来。郝京妍自身倒是不在乎那些,就是给齐宿风添不必要的麻烦。她领着他去的,是郝振南平日办公用的书房。 一进屋,郝京妍先把书房内通风的窗子合上,接着,把房内的蜡烛点燃。她走到待客的塌前,想沏两杯茶水暖身,却发现茶壶里面空空的。至她父亲倒下后,就再也没人来书房了。看着熟悉的书房,郝京妍的心里有些难受。 “郝小姐,你很冷吗?”齐宿风见郝京妍的双唇发紫,颜色不是很深,那个样子,多半是受了寒的原因。他脱下他的外衣,递给她。“先穿上吧,会暖和一点。” “谢谢。”郝京妍没有推辞,接过衣服披上,外衣上还存有齐宿风的温度,很暖和。她谢过之后,问道。“按理说,我也不是羸弱的体质,可奇怪的是,就是抵不住豫京冬日的寒气,其他人都不会像我这样。齐先生,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病?” “你坐下,我帮你号一下脉。”齐宿风先是观察了一遍郝京妍的气色,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医有望闻问切,为了谨慎起见,他说道。 照齐宿风说的,郝京妍坐在炕的一边,卷起右手的袖子后,把手搁在桌面上。齐宿风则是坐在对面,帮她把脉。 “齐先生,怎么样?”等齐宿风把完脉后,郝京妍问。 “郝小姐的身子,没什么问题,惧寒的原因,大概和天生的体质有关。我开些暖身的药,郝小姐服下后,情况应该会好点。但是,这么做治标不治本,还得靠自身去改善。”齐宿风把手收回来,看着郝京妍说道。 “难道不是,身体差的人,才会怕冷吗?我的身体,算不上强硬,但也不是弱不禁风的那一类。一年里,除了冬天会有个伤风感冒外,几乎很少会生病”对医学药理,郝京妍不是很懂,只是把自己认为的事情说了出来。 “怕冷的因素,其实比一般人想象中的多得多,也复杂得多。这要怎么说,我来打个比方。假如父母中有怕寒的人,生下的子女也可能继承这个体质。又打个比方,把常年生活在很温暖的地方的人,放到寒冷的地方,即使他们的体魄很健壮,也受不了那寒气。这,就需要慢慢的去适应周围的环境。”齐宿风很耐心的向郝京妍解释。 男女共处一室,本是件会很尴尬的事。也许是,郝京妍和齐宿风,都没有其他的想法,紧闭的空气里,倒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气氛。反而,和郝京妍呆在一起,齐宿风有种很自然的感觉。 “我爹自不必说了,我娘也是因为体弱多病,才不能吹风,但都不惧寒,前一种假设排除了。后者吗?难不成,我有可能,原本生活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才会那么怕冷。”郝京妍半带玩笑的说道,原本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却毫无预兆的,触动到了她的一根心弦。她的心,为之震了下,但感觉来的快,又稍纵即逝,她还来不及抓住什么,内心的浮动已经恢复平静。又在胡思乱想。“说笑了,齐先用不着当真,这十八年来,我一直都生活在豫京。以后,多穿点衣服就是了。” “也不是强迫郝小姐去做,要是愿意,适当练些武功,所谓武能强身健体,久而久之,身体自然会有所改善。”错觉吗?齐宿风总觉,郝京妍的心里藏了很多很多的事。 “那些,还是日后再说吧。刚才,齐先生不是有问我脸上这道疤痕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唯一有一个要求,不能把这件事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我父亲。”郝京妍把那丝突然而至,又莫名其妙的心悸,封存了起来,回归到正题上。 “其实。。。”一个女人,究竟为了什么,才会抛掉自己原本美好的容颜?而且还是个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从郝京妍的言辞和口气里,齐宿风更是看得出,那件事对她而言,很重要,亦是不曾对别人提起过。齐宿风并不想要打探郝京妍的私隐。 而很多的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不过,齐宿风话到口边,没能说出来。他做不到,去拒绝那时的郝京妍。也不等齐宿风多说些什么,郝京妍已经开始了讲述。 在那晚以前,一个浪迹天涯的医者,一个千金,完全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齐宿风不曾想过,他会从看似柔弱的郝京妍口中,听到一个沉重的秘密。她表面上的轻松,不过是层没人知晓的伪装。齐宿风对郝京妍的特殊,也是因为那天晚上她的话。 那是,至他死过一回之后,齐宿风第一次,很想为一个人做点什么。即使刚认识不久,即使对她很多的事都一无所知,即使与他心中立下的誓言相悖。 一切的缘,不管是良缘还是孽缘,就在她和他没在意时,悄悄的推开了门扉,扎进了他们的心里。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第一次表白 “正如齐先生说的那样,会留下这道疤痕,并非是御医的原因。是我,把他们开的药,全都偷偷倒掉了。”郝京妍轻猫淡写的说道,她全然不在意,齐宿风听到那些话时露出的惊诧的表情。 齐宿风沉默不语,郝京妍继续往下说着。 “而这伤,也是我自己用树枝弄的,为的是,让皇帝打消要我入宫为妃的念头。 一年前,皇帝因贪图美色,想要纳我为妃。我爹极力反对,还因为这件事,和皇帝争执了很多次,差一点翻脸。我怕我爹因此会得罪皇帝,让皇帝心存芥蒂,再加上,自己也不想卷进后.宫中的争斗。我想了很久,后来,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是在一次外出游玩时,我趁着陪同的人不注意,故意从山坡上摔下去,并用树枝划破了脸。 结果,和我预料中的一样,皇帝看到我的伤势后,吓得脸色顿变,之后便没再提及纳妃一事。可是,俗话说得好,天威难测,我怕哪天他再心血来潮,于是,把御医开的药都偷偷倒了,所以才留下了这条疤痕。 凭着这条疤,度过了皇帝那一劫,平日上府说媒的人,也少了很多。一道疤,换来一身轻松自由。于我来说,没什么损失,反倒是件好事。只不过,这件事除了我自己,谁也不知道,连我爹也未曾说起过。他要是晓得,绝对不会同意我那么做。 至那以后,我爹便四处探访名医,想要帮我医治。 把这件事告诉齐先生,主要,也是想齐先生能帮我一个忙。那就是想借齐先生的身份,告诉我爹,我脸上这条伤痕治不好了,让我爹别再为这件事烦心。 对齐先生而言,或许,无法理解我那么做的理由,但是暂时,我还想留着这条疤痕。 提这样的要求,我知道,很强人所难,也很过分。但是,还请齐先生能帮我。要是齐先生都那么说了,我父亲也会死了那份心。 而且,我也相信,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不在意我外貌的男人。。。。。。” 。。。。。。 终于,有那样一个男人出现了,他不在乎她的外表,不介意她脸上疤痕,要她做他的皇后。只是,一切不过是场交易,里面唯有阴谋、算计、利用。 两年前,她为了不入宫而自毁容颜,这一次,要妥协吗? 再三向齐宿风确定,郝振南的身体状况并无大碍后,郝京妍便坚持要齐宿风去休息了。 虽然,这种时候,郝京妍也很想、很想有个人能陪在她的身边。但千里奔波而回,她也同样担心齐宿风的身体。如今的她,已经无法再难承受又一个重要的人倒下。 那之后,房内,只留下郝京妍一个人。 郝振南真的是太累了,再顽强的意志也抵抗不住身体的疲惫,直到晚上,他都没有醒过来。 入夜后,郝京妍帮郝振南掩好被褥的每个缝隙,轻轻的离开了。她不想郝振南第二天醒来,看到她憔悴的面容。不然,又该担心了。 从温暖的房间到外面,丝丝的冷风无情的吹拂在郝京妍身上,从她的衣领和袖口处灌进,她冷得哆嗦。郝京妍下意识的把两手臂收紧,相互揉搓,以驱除袭身的寒气。 还有两刻钟便是子时,郝府中除了巡夜的卫兵,其他的人都已经睡去了。黯然的夜,仅剩下些飘零的灯笼,在空中摇曳着。没有人声,四处都静静的。独自醒着的郝京妍,骤然生出几丝孤单。 站在郝振南的房外,没有立即离开的郝京妍,眼眸中浸染上一层厚实的夜色。往左走,是齐宿风住的东厢房。右走,穿过院子,长廊的尽头北厢房,她的房间在那里。往左?往右?她在犹豫着。 隔着几棵萧条的大树,东厢房那边黑漆漆的一片,齐宿风应该还在睡吧?郝京妍的视线,在左边的方向上流连了许久,最终迈着步子转向了右边。 不过,还没到达自己的房间,郝京妍先停在了大堂的外面。 檐上挂着的灯笼散着清光,不经意间,郝京妍看到了放在里面的六大箱聘礼。箱子上面,搁着五颜六色的布料,质料上层,色泽鲜丽。但她,却不喜欢那妖艳的颜色。越艳丽的色彩,就越容易凋谢,待到飘零,亦是更为的凄冷。 真的,要任由阳骆承摆布?之前错算一步,她输了国家,若几日之后顺他的意,踏进他的宫,她失去的将是她的一生。伴着微弱的灯火,郝京妍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站立了多久,直至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我刚去过郝元帅的房间,你已经不在了,怎么在这里站着?”连日来的奔波,着实是累得很。但齐宿风担心着郝京妍,他原本是想小憩一下,不想,一倒下就浑然不知的睡了那么久。 顺着郝京妍的视线看去,齐宿风也看到了大堂内放着的六个大箱。她,是在想几天后的大婚?灯笼的光线,对于夜来说,实在是太微弱了。以至于齐宿风的脸庞,比往常看起来,暗沉得多。他的心,也因夜色的浓郁,重了几分。 “齐大哥。。。。。。”郝京妍转过身,目光慢慢移向齐宿风,直直的看着咫尺距离下的他。不,她心中有个坚定的声音响起,她不想进宫。郝京妍很清楚,她喜欢的人,是眼前这个仪态翩翩、宽厚的男人。一旦错过,便是一生一世的失去。而且,她有着她的向往,不想在宫中孤独的老此一生。一生?前提还必须是能活下去。 踟蹰了好一会,郝京妍松开紧抿的嘴唇,才再度开口。毕竟,那些话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都太过于难为情。她的声音只比风声大一点,弱弱的问。“我不想嫁给阳骆承。齐大哥,你愿意娶我吗?” 阳骆承以嫔妃们的性命要挟,或是要她做他的皇后,最后想要达到的目的,无非是借郝家的手,控制整个归羽国。国家还未稳定之前,阳骆承离不开郝家的支持。所以,即使她拒绝做他的皇后,她敢肯定,阳骆承也不会撕破脸。 因小失大的事,聪明如此,又精于算计的阳骆承,郝京妍想他不会那么做。 在这件事上,郝京妍还有改变的机会,不到最后,她不可以放弃。不然,两年前宁可破相也不进宫的坚持,不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然而,郝京妍倒是因为那一句话,紧张得要命,一点没有平日的镇定和沉稳。或许,每个女子,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都会是这样吧。扑通扑通,她能真真切切听到,心脏慌乱跳动的声音。 她深深的凝视着他,怀着一个少女的羞涩,迫切而又无措的等待着他的答案。郝京妍知道,齐宿风对她是有情的。 只是。。。。。。 为什么,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她在齐宿风的眼中,看到的竟然是犹豫和避闪。因为夜的关系,郝京妍不是很确定。 他不愿意吗?不知道为何,明明齐宿风还没有回答,郝京妍的心,却在快速冷冻失温,更像有把刀子捅在上面,用力撕扯着她的血肉。她身体唯一留有的知觉,只有痛。好似,被背叛了,又好似,被抛弃了一样。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最冷的一个晚上 若眼睛看到的可能是错觉,齐宿风的回答,无疑是柄把错觉变成残酷现实的兵刃。 “京妍,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懂你、疼你,不在乎你外表的男人,然后幸福的生活下去。只不过,那个男人,不是我。”齐宿风原本看着郝京妍的目光,不着边际的看着远处,融入夜的最深处。而他含着风的声音,很是冰凉。 拒绝的话,即使用最轻缓、最委婉的口气说出来,也会让人感觉很决绝。 齐宿风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但每一个字,郝京妍都听得清清楚楚,想当做听错了都不可能。郝京妍用牙紧咬着下唇,掩在袖中的两手,也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头。她发觉,这一年的冬天,尤其是那天的晚上,特别的冷。冷到她想用一床棉被,严严实实的把自己埋在里面,一丝空隙也不留出来。 时间仿佛定格起来,郝京妍沉默着,齐宿风也没再说什么。 “为什么?”再一次先开口的仍是郝京妍。她先前少女怀春的紧张,仿佛冷冻在寒风里,好沉重。是没想到过,他会拒绝她,想象和实际的巨大落差,才使得她那么痛吗?可是,郝京妍不相信,以往的点点滴滴,仅仅只是她的错觉。他绝对,也是喜欢她的。 “你该有,更好的归宿。”齐宿风还是有意把视线错开,说道。 “什么叫该有更好的归宿?我想嫁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你是喜欢我的,对吧?”更好的归宿,阳骆承吗?要是那样,郝京妍宁可不嫁。 “我配不上你。”又一阵的沉寂,齐宿风说道。 “不配?”郝京妍真不太懂齐宿风的话,不配,是用委婉的言辞在拒绝吗? “转眼间,一年了,郝元帅的伤已经痊愈,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可是,直到最后,齐宿风也没有回答郝京妍那个问题。 记不清齐宿风之后还说了些什么,郝京妍的眼里,只有一道渐渐淡出她视线的白衣。然后,留下的是整片整片的黑暗。望不到边的黑,逼人绝望。 他是说过,在郝府会呆一年,郝京妍也从来没有忘记。 但是。。。。。。 对他来说,从来到郝府的那天起,只是把这里的一切,当作了一个漂泊点?到了时间,就会毫无犹豫,一点不留恋的转身离开?那她呢?一个病人的家属,一个需要同情照顾的女人?和其他人,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从一开始,他的关心,他的温暖,全都是她会错了意?是这样吗? 大堂前站着的两人,一左一右,最后都离开了。唯有沙沙的冷风,还有堂内刺眼的聘礼,记录了那晚发生过的一切。 回到房间的郝京妍,仅仅脱了最外层的大衣,便躺进了被子里,连头一起埋了进去。一夜,她都感觉很冷,阵阵的寒气从脊梁里冒出,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至,冰冷她整个人,包括心在内。 她不记得她是何时睡过去的,又是怎么睡过去的?等郝京妍再度睁开双眼,天已大亮。头昏昏沉沉,比往时重了一倍,呼吸也很沉,看什么都觉得有些恍惚。 感觉,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才醒过来。全都是梦吗?记忆中那张从未出现过的冷漠脸庞,还有那些无情的话。但,倘若只是梦,她为什么又记得那么清楚,每一个细节都像用刀雕刻在她身体上?怎么抹也抹不掉。想起的时候,心还会不禁的绞痛。 吱吱吱。。。。。。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突然铺洒进来的白光,耀得郝京妍睁不开眼。 等郝京妍适应那种程度的光亮,把遮光的手从眼睛前面放下,端着热水进来的花银,已经把盆子放到木架上,走到了床边。 “小姐,你醒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病了?”花银见郝京妍的脸色红得有些不自然,一边担心的问道,一边用手背去探郝京妍的额头。一碰,花银就因为温度太烫,而把手收了回来。“小姐,你是不是着凉了,这么烫。你等着,我去请齐大夫过来。” “花银。。等。。。。。。”郝京妍气弱,花银又是个急性子。还没等郝京妍把话说完,那丫头已经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如果可以,郝京妍真希望昨夜是一场梦。那样,即使她披上嫁衣,被迫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至少在心底,也会有着一段最美好的回忆。 头脑慢慢的清醒,一声轻轻的叹息从郝京妍口中发出,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的如果。 去恨?去怨?感情的事勉强不来,齐宿风拒绝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他还救了她父亲的命。抛开这些,对他,郝京妍也根本怨恨不起来。 而且,还是在这种纷乱的情况下,开口问齐宿风是否愿意娶她。突然遇到这样的事,一下子,谁都很难抉择吧。郝京妍现在想想,昨夜,确实是太唐突了。 她一心,只想着替自己摆脱入宫的命运,却没站在齐宿风的角度去多想想。 对于齐宿风这个人,在他还没来郝家之前,郝京妍已是有所耳闻。他有着对苍生的怜悯之心,对于贫苦病家,施诊施药,分文不取。因此,在民间有着极大的声望。和其他医者相比,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他宁可得罪权贵,也不给有权势的人看病。来郝家,是他的一个例外。 为什么这么做,他,心中也应该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吧?很多的时候,郝京妍都想去问齐宿风,有关于他的过去。但见齐宿风从未提起,她也作罢了。 若是没有理由,谁又会把事情隐藏起来,独自承受? 有权,有势?对于郝家来说,哪一样都不缺,和一般的当权者相比,更是有过之无不及。虽然平日的接触,齐宿风也不抵触她。但要他接受她,娶她为妻,是件很为难的事吧? 不怨也不恨,只是,要像从前那样和齐宿风相处,郝京妍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做到。喜欢过,受伤过,又岂能当做什么也未曾发生过?只是她心里面,还是很想要见到他,远远的看着,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也很知足。 然而,在郝京妍想着如何去面对齐宿风的同时,房外,传来了花银和另一个丫鬟的对话。 那时的郝京妍才意识到,从头到尾,她从来,就左右不了任何事,更是没有任她选择的路。 “花银姐。。。” “春桃,有看到齐大夫吗?” “天才刚亮,齐大夫便去向老爷辞行了,来这里之前,我有看到他出了郝府。对了,这个是齐大夫让我转交给小姐的。看到你正好,你把它拿给小姐吧。” 一扇木门,根本没有什么隔音效果,花银和春桃在房外的对话,还靠在床头的郝京妍,听得一清二楚。他走了?连声告别的话也没有。。。。。。郝京妍的心,在瞬间恍若也跟着流失了一块。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亦是痛入心扉。 齐宿风的的确确是走了,离开了郝府。只是他离开的步子,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分外的重。 相对于郝府中缓慢的步调,另一处的阳骆承,则是步步紧逼。等不及厚雪的融化,继昨天早上送聘礼之后,齐宿风走的当天下午,魏应弘领着一群人又一次出现在了郝府。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笑里藏刀 一觉醒来,正如齐宿风说的一样,郝振南的精气神有好了许多。听闻宫里有人来,郝振南后面跟着郝京妍和方士均几人,是在离大门最近的前院中,接待的魏应弘一行人。 “不知魏大人远道来府,所谓何事?”郝振南直视着魏应弘,口气不是很友善,甚是有些敌意在里面。 作为将帅,胜败乃兵家常事,郝振南并没有因打了败仗而耿耿于怀。那点气魄和肚量,他还是有的。但没人说,输的人,一定要对击败自己的敌人服服帖帖。 再说了,因为阳骆承,郝振南失去了国家,接着,还要失去女儿。纵然阳骆承技高一筹,他甘拜下风。但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父亲,郝振南对阳骆承的态度,要好起来,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郝元帅昨日就回来了,作为晚辈,理应立即来拜访才对。只是后面,又听闻郝元帅因兼程劳顿,刚进府就不省人事。为了不打扰郝元帅疗养,到现在才过来问候,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晚辈这次来,主要是有两件事,一是代表皇上探望郝元帅,外带来了两支百年老参,略表心意。”魏应弘对郝振南的态度,全然不以为意,很客气的说道。 “不敢当。老夫一副残躯破体,用不着你们的皇帝挂心。”郝振南正色着脸,声音很僵硬的说道。 而郝振南没表态,没人敢自作主张,去接魏应弘左边太监手中捧着的锦盒。 “郝元帅十三岁从军,二十岁挂帅,征战三十年,戎马大半生,真可谓是一代旷古大将。可惜,岁月不饶人,有时候,不服老也不行。说起来,郝元帅也是时候该退下来,想想清福了。”要是普通人,面对如此大将一定是敬畏有加,可惜,今日来的是魏应弘,他见过比郝振南强大不知多少倍的男人。畏惧?自然不可能存在。魏应弘很客套的话说,却是含沙射影,另有所指。 “清福?老夫也想。只是,你们的皇帝,可没给老夫留这条路。伏晟国野心勃勃,十几年前就开始窥视归羽国的疆土,为了黎民百姓,老夫能闲着吗?”郝振南明白魏应弘的言外之意,讽刺的回道。 “以前或许不能,但现在可以了。战争,其实也是一种换取和平的手段。就如现在,两国合二为一,也就不在存在什么战争。皇上所做的这一切,皆是用心良苦。”魏应弘舒展着眉眼,配上俊秀的模样,和一个书生相差无几。只是,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他是笑里藏刀。 “两国合二为一,说得还真是好听,那只不过是单方面的侵占掠夺而已。”郝振南讨厌那种拐弯抹角的人,不留魏应弘面子,直接说道。 愤恨之余,郝振南又有些无可奈何,更多的是担忧。虽然他还没见过阳骆承本人,单看之前一战的设计,和今日来的魏应弘,可以肯定,阳骆承绝不对是个简单的角色。把郝京妍送进宫门,无异于羊入虎口,前方之路,甚是堪忧。 “看来,郝将军对伏晟国,颇有敌意。但事已成定局,还是想开点为好。共同一起,为了江山社稷还有百姓谋福。”魏应弘回道。 郝京妍站在郝振南的身后,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一双通彻的眸子,不偏不倚,一直视着魏应弘。 这是郝京妍第二次见魏应弘,不过,第一次因为阳骆承的关系,匆匆数眼,她也没太在意,只是在心中有那么个模糊的印象。而现在,郝京妍看得很清楚。外貌暂且不说,魏应弘有着一双和阳骆承一样,深不可测的眼睛,同样的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而不同的是,阳骆承的可怕表露在外面。说得好听点,坏得光明正大,而不像一些阴险小人,总是藏在背后使点卑劣的手段。魏应弘则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势,还带点阴狠毒辣。 与阳骆承相比,身为手下的魏应弘,更让郝京妍忌惮三分。他好比一只躲在暗地里的黑手,偷偷的蛰伏着,待到时机,就给人致命的一击。 总而言之,郝京妍对魏应弘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若无必要,更不太想主动去接近。 “老夫希望如此。魏大人不是说还有第二件事?”郝振南不想再和魏应弘作没意义的口舌之争,他的视线,转向了魏应弘的身后。 早在魏应弘进府时,郝振南就留意到,随行而来的几个太监手中捧着的东西,凤冠霞帔。看来,魏应弘来的目的,探他的底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为了郝京妍。 想到郝京妍,郝振南两眉的纹路,不禁变得更加深沉起来。他平日里忙于军务,非但没尽父亲的责任,好好的照顾女儿,还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她身上。与对元楚嬅的愧疚相比,郝振南觉得亏欠郝京妍更多。如今,还要她为了国家,做那么大的牺牲。俗话说豪门深四海,更何况是鱼龙混杂的宫中。 作为一个父亲,郝振南打死也不情愿把自己的女儿,往皇宫中送。那也是两年前,他强烈反对元君徽要郝京妍入宫的原因。 其实,郝振南心中早有女婿的人选。齐宿风,不论是样貌还是人品,都是佼佼者。齐宿风对郝京妍的感情,郝振南或许把握不定,但郝京妍对齐宿风的喜欢,他是看在眼里的。所有人以为,郝振南从藁城匆匆赶回来,是为了国亡,没错,这是其中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阻止这场纯属利用的政治联姻。 郝振南的想法,其实与昨日郝京妍的如出一撤,所以,他轻装简行,只让齐宿风跟着。可惜,事不随人愿。好在,这件事他还没来记得跟郝京妍说,不然,她一定会能难过。 只是,令郝振南想不到的是,昨夜,在他昏昏入睡的时候,齐宿风已经当面拒绝了郝京妍。 时间往回推移。早上,郝振南才刚醒来,还来不及下床,齐宿风便去辞行了。 “要走?”虽然齐宿风有言在先,只留在郝府一年。一年,岁月匆匆,仅仅是在几次眨眼间。但是,事前也没提及过,郝振南对齐宿风的突然辞行,还是很吃惊。 “元帅的伤,已无大碍,只需日常生活里稍加注意便是。在郝府停留一年,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齐宿风道。语气,却是较昨夜天了少许的惆怅,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一年,不长不短,又岂会一点感情没有。但,他非走不可。 “打算什么时候走?”事纷纷,这个节骨眼上,齐宿风又要走。郝振南的神色一沉,心里却是在考虑着其他的事,他问。 “行装已经打点好,待会就走。”齐宿风道。昨夜,在他下了决定后,便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了。 “这么快。”听着齐宿风的回答,郝振南的脸色骤然一变,他沉沉的吸了两口气,恳请的说道。“宿风,老夫知道你的心不在郝府,也没想过要一直把你留在这里。只是,老夫有个请求。”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待嫁 “郝元帅有什么事请说,若是在晚辈能力范围内,一定会竭尽全力。”在郝振南身边呆了一年,齐宿风几乎把郝振南当做半个父亲,要是力所能及,他很想帮他多做点事。 而且,照顾好郝振南,这是唯一一件,齐宿风能帮郝京妍做的事。 “其实,老夫看得出,妍儿很喜欢你。你应该也清楚,她秉性软,又不喜争斗,一旦她入了宫,将意味着什么?而现在,能帮她避开这一劫难的,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在阳骆承之前娶了她,有过夫妻之实,她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用进宫。 作为父亲,老夫是真的希望,妍儿能得到幸福。当做是老夫求你,带妍儿走吧,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平平淡淡的活下去。”郝振南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着,沧桑的眼角,尽是对女儿的疼惜之情。 “对不起,怕是晚辈,要辜负郝元帅的一番厚爱了。有些话,晚辈难以启齿,只能说是配不上她。在很早之前,我已经对天盟过誓言,终身不娶。”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齐宿风回道。 只是,明明已经拒绝过一次,还是当着郝京妍的面,齐宿风仍是挣扎了一番,才很艰难的说出那些话。他说完之后,便直接转身出了郝振南的房间。 包袱,是昨天晚上就收拾好的,除了三两件衣服,再无其他。就这样离开?不去向郝京妍辞行?她昨夜那么痛心的表情,看得他差一点就心软了。此时此刻,她应该不太想看到他吧。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从东厢房走到大门口,不会经过郝京妍的房间,就算在途中最近的地方,也仅仅能看到远处露出的一点屋檐。即使如此,齐宿风还是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去。他的速度不快,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不舍吗?早知道,以前就多看看她,再对她好一点,记住她的一点一滴,那样,就算离开很远很远,分别很久很久,他也能把她牢牢的记在心中。 浮华,是郝京妍的伪装。齐宿风那张干净的躯壳后,又何尝不是有着无数的黑暗。不同的是,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而他心中藏着的秘密,却无法承受阳光的曝晒。 他,是不可以娶她的。。。。。。 京妍,对不起。。。。。。一切的错,都在于我。 离开了,齐宿风背着轻轻的行囊,没多带走一件东西。只是,他好像留下了什么在郝府。 而那一夜令人心伤的表白,也只留在郝京妍和齐宿风的记忆中。又被她当做一个秘密,埋藏在了心里。 到最后,齐宿风会后悔当时的决绝吗?那天的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会忘记郝京妍。此生,不会再娶其他的女人。 他,喜欢她,很早以前便喜欢她,应该是在,他问她那道疤痕的那个晚上起吧。但是那些,都不能对她说。 喜欢,并不一定能在一起。 太多无法说出口的事,变成一个个无法解开的结,牵绊起局中的所有人。 。。。。。。 时间重新回到下午。 “这是大婚用的凤冠霞帔,若是郝小姐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皇上说,还可以再改。”魏应弘一直觉得,有道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他逆着那道视线方向延伸,是郝京妍。 郝京妍?昨天的阳骆承答非所问,魏应弘还是不太肯定,阳骆承立郝京妍为后的真正原因。把敌人放在眼皮底下监视?是个好主意,但面临的风险无疑也会变大。还有什么更为直接的原因?他一时间也猜不透。 而阳骆承,原本就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越想要去看清他,反而会陷进他设下的圈套中。 “要是可是,还请魏大人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给我一套素色的衣服即可。大婚当日也不需大肆铺张,留着那些个银子,多减免两年的赋税,老百姓的心自然而然会偏向他。到时候,谁再想撼动这片江山,都不是容易的事。我就这点要求。”齐宿风走了,入宫,便也成了不可改变的结局。不过,那些奢华的凤冠霞帔,郝京妍一眼也没看。穿上鲜红的嫁衣,嫁的却不是心中喜欢的人,要她情何以堪? 再者说,感情暂且先搁在一边,她也有着另一番的考虑。亡国才第十日,她就风风光光的嫁给敌国的君王。就如元楚嬅说的那样,外人会怎么认为?她不怕自己背上骂名,但不想郝家因此遭世人唾弃。 “郝小姐的要求,我会如数禀告皇上。但在此之前,这些东西还得先留在郝府。”与阳骆承相比,要看透郝京妍就容易得多了。那一天,魏应弘就知道她,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心软。 善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绝对是最可笑,也最不需要的东西。 送走了魏应弘后,却是又留下了一堆大婚用的东西。郝京妍让下人把它们一起放到了大堂,而她,则是尽可能避开大堂,绕其他的路回房。 那里,有郝京妍不想见的东西,还有着一段,心伤而又冰凉的记忆。光是远远的看着,她身体里就有一层寒气冒出来,心也会跟着痛。 魏应弘的办事效率,果真是值得一提。第二天早上,他带来阳骆承的口谕,说是准了郝京妍所有的要求。顺便把豫京最好的裁缝和各种素色布料,一起带了过来。 郝京妍不是阳骆承,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她选了件浅红色的料子,样式随便他们自己定。 接下来,就是等待着大婚的来临,做个待嫁新娘。不过说来,她仅还有一天的时间留在家中。 其间,宫中的人除了把做好的嫁衣送来,再没过来打扰。郝京妍多数的时间,则是陪在郝振南身边。画下画,下下棋,谈谈小时候的事,或畅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而有关齐宿风的话题,父女两因为各自的原因,都刻意的避开了。 郝京妍把一份时间掰成两三份用,享受着,最后属于她的一点点自由时光。 明日的她,就会成为一支被折断翅膀的鸟儿,永远囚困在金碧辉煌的牢笼中。 夜已深,悬挂在天边的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小憩去了,天黑蒙蒙的。可呆在房中的郝京妍,却一点倦意也没有。 “花银,把它们丢了。”梳妆台上,放着两个不知是什么质料做的雪色瓷瓶,纯粹的白,很好看。三寸左右高,瓶肚约是大拇指和食指圈起来的圆环那么大。郝京妍拿起它们,犹豫了很久,瓷瓶都染上了她手上的余温,她对着陪在房中的花银说道。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入宫 “小姐,这可是齐大夫专门为你配置的药?”那两瓶子,花银可是比金银还宝贝着。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质疑, 而郝京妍右手中拿着的,正是齐宿风离开前,让春桃转交给郝京妍的那两瓶药。两瓶,能医好她左睑下,那道伤痕的药。 “女为悦己者容,人都走了,留着这药还有什么用?”郝京妍悠悠的道,缓慢的语调溢着少许悲凉。像在回答花银,又像在说给她自己听。最终,还是把两瓶药交在了花银的手上。 都说了,她不在意脸上的那道疤痕,齐宿风还瞒着她偷偷的配置了伤药。要是没有过那场令人心碎的告白发生,郝京妍应该会很感动。而此时,正如她说的,人已去,空守一副容颜,又还有什么意义? 能丢的,都丢了吧。能忘记的,也尽可能的忘记吧。就算忘不掉,也封存起来,安放在一个连自己也触碰不到的角落。 她和他,此生再也不会见面了。多一份想念,多一份牵挂,只会让她在宫中,多一份煎熬,多一份孤独。 花银看着手中的两瓶药,心间平添了一抹感伤。对郝京妍的话,她似懂又非懂,但她感觉得出,郝京妍此刻心里定是很难过。是因齐宿风的不辞而别?还是因明天便要入宫?或许是两种都有。 “可是。”花银开口,话未完,却被郝京妍打断。 “时辰不早了,我有点累,想睡了,你也早点去歇着吧。”郝京妍说着,人却是往窗子的方向走去。 今夜,是她留在郝府最后的一个晚上,必将,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小姐,那我先出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叫我。”花银知道,郝京妍是想独自一个人静一下。花银犹豫了会,还是合上房门出去了。 出到外面的花银,在门口站了一会,房内的灯一直亮着。她无力的叹了口气,把手中的那两瓶药,好生的放进袖子里,略沉着头离开了。 房间内的郝京妍,则是久久的站在窗边,仰着头,望着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的夜空。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或快或慢。而桌案上燃着的那盏灯,直到天色逐渐由暗变亮,也未曾熄灭。 房门被人推开,趁机席卷进来的冷风,把奄奄一息的烛火,忽的一下吹灭,只剩下袅袅的余烟。而灰色的烟尘,也很快的飘散开去。 “小姐,宫里来的銮驾,已经侯在府外了,我来伺候小姐更衣。”进来的丫鬟,对着窗边站立着的郝京妍说道。 大战后的第十天,清早。 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可几天前积起的皑皑白雪,还厚厚的覆盖在大地上。远远望去,雪白的世界,很是美好。 太阳早早的破出地平线,白色的光速普照在万物上,一片祥和之景。若不是时而刮起的阵阵凉风,吹得人把衣服捂得严严实实的,恍然间,真觉得已经到了春天。 原来,不止是人会带着假面具,天气,也会有假象。 昭平三十六年十二月十三日,并不是出嫁的黄道吉日。不过,像阳骆承那样高傲的男人,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 而且,这场婚姻,更是建立在阴谋与利用的基础之上,从一开始,就没人祈求什么祝福。 郝京妍从郝府内走出,她抬起头,最后瞭望了一眼广阔的天际,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偶尔还能看到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轻快的飞过,那是让人多么向往的一片空间。而她,至此就将与它们诀别。 别了,她那些远去的梦想,别了,那些她熟悉的空气。别了。。。。。。 虽然换做了浅红色的料子作嫁衣,但在名裁手下巧夺天空的技艺,和各色各样贵重饰品的装点,依旧炫彩夺目。郝京妍披着嫁衣,在郝府众人的相送之下,默默登上了恭候在郝府面前的銮驾。浅红的嫁衣,由繁复的金线刺绣而成,淡雅的本色为华丽完全遮蔽。襟前一只舞翅高鸣的凤凰,金光的丝线在明媚的阳光底下,艳光四射。美,却是很刺眼。 凤凰,皇后的象征。尊贵,耀眼。凤冠上的珠帘垂坠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挡住了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可惜,再华贵绚丽的装饰,也掩不掉,拂上郝京妍眉间的无可奈何和落寞之情。 金银、珠宝,那些冰凉的东西,又岂能,填充内心的空缺? 堂堂大元帅嫁女,夫君还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浩大的声势,可想而知,势必会引来无数百姓的潮涌而至。从郝府通往皇宫的长街上,人群簇拥,纵眼看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热闹非凡。盛况空前,这样的阵仗,与十天前伏晟国攻进豫京时的萧索,形成巨大的反差。 銮驾从街道的正中而过,不少围观的人,仰着头往那垂落着的帘子里看去。心中还尚存大战阴影的人,纷纷议论,有窃窃私语的,有指指点点的,但更多的是羡慕。 皇后,那是多少人倾尽一生,也渴望不可及的位置。 可那,却成为郝京妍最终也逃不开的枷锁。 在震耳欲聋的鼓乐声中,四架的马车,缓缓前行着,越行越远。直至,郝京妍回头,再也看不到那座熟悉的府宅。 外面喧喧闹闹,但豪华的銮驾,坐在里面还算舒适。但这些,并不足以令郝京妍的心情舒畅起来。她空缺的心,似乎在登上銮驾的那一刻,迷失掉了一部分灵魂。 这次入宫,郝京妍的目的只有一个,用她的双眼去看阳骆承是否履行他的诺言,放了宫中妃嫔,善待归羽国的百姓。 一旦发现他背信弃义,她,就孤注一掷。 又一阵风吹来,撩起了銮驾轻盈的帘子,低垂着头的郝京妍,任由风吹拂着她外露的皮肤,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也没再朝外界的喧嚣看去。可她不知,拥挤的人群后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直站在远处,久久的凝望着她。 或许,人的一生,总要留点遗憾,留点痛和伤,才会感觉真正的存活过。 浮华从身边擦过,郝府和皇宫的距离不是很远,没多久,在仪仗的随行下,鸾车驶进了皇宫。身后,紧接着传来“轰隆隆”沉重的声响,是宫门合上的声音。那厚重的声音,似响在郝京妍的身体里,她的心,也跟着沉落了下去。 忍不住回头,但一道厚重的宫门,已把她,和外界的世界完完全全的切断。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是她日后的牢笼。 虽无人在意这场嫁娶,但再怎么说,也是皇帝大婚。皇宫里,处处都挂上了讨喜的红色,亦是庄重盛大。想想,对阳骆承来说,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 红帘、红花、红装,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的红色,可郝京妍,不喜欢那妖娆的颜色。 在喜娘的搀扶下,郝京妍下了銮驾。 “皇后娘娘万安。”见到红装的郝京妍,早已候着的众人恭敬道。 “免礼。”郝京妍从衣袖中,伸出右手轻扬了下。 “恭请皇后上撵。”宫人手指着一侧说道。那里,停着一辆由红木制作而成的车子,车上方有一圆形伞锻,后面,跟着一群侍女。 乘上凤撵,郝京妍低着头,也不去看擦身而过的朱红宫墙。最后,凤撵停在了一座很大的宫殿前。正额悬挂的牌匾上,用金漆涂着三个风飞凤舞的大字,凤仪殿。 仰头,看了一眼,郝京妍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想哭,最后却笑了,却是笑得那样的苍白,笑得那样的不真实。她再一次的把头低垂着,随着宫人走了进去。 被引进寝殿后,宫人退去,偌大的一个宫殿内,只有郝京妍一人独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时间在指缝间无声无息的流掉。直至晚霞的红光印上纸窗,一天的大半时间悄然而逝,呆呆坐了一整天的郝京妍,心,开始躁动了起来。 快了吧,那个男人差不多时候要来了。 突然,郝京妍脑海中荡起了一首词谣。 春光好,逢日巧,晴空万里桃花晓;东风度,音乐和,凤冠霞披,美目含笑,俏,俏,俏! 红纱帐,鸳鸯枕。一沽清酒迷人透;暮色合,琴萧奏,山盟海誓,举案白头,久,久,久! 郝京妍透过珠帘,看着身上的衣袍,上好的绸缎,精巧的手工,虽说不是大红,但不比其他的嫁衣逊色上半分。只是,曾经的憧憬,随着冷风逝去。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来不及等到那个芳华的季节?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意外的人 可是,就在郝京妍心纷乱之际。要来的人还未来,却有其他人先窜了出来。为那场大婚,最后添上了一笔。 乱世,乱宫,迷乱人心。 “小姐。” 身旁传来细小的声音,打断了郝京妍的愁绪。她寻着声源转头,一个宫女打扮的大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摸样,除了花银,还能是谁。 “花银,你怎么进来了?”郝京妍很是惊讶,她先是观察了一遍殿内的情况,各处伺候的宫人,还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没有什么动静。这时,她才小声的问花银。 郝京妍也不知花银用了什么办法,混进了宫里。虽说,平日里那丫头古灵精怪,鬼点子比其他人都多,但皇宫不比郝府,哪里经不起花银胡闹。而眼下的形势,她自身难保,又如何保护得了花银?郝京妍原本烦乱的心绪,免不了又添上了几分担忧。 “阳骆承差不多要来了,你赶紧回去。”郝京妍焦灼的催促花银。 “来凤仪殿前,我打探过了,那狗贼还在平昌殿,一下子还过不来。小姐,你放心,我把东西留下就走。”花银心里头也清楚皇宫是个什么地方,自然,不会毫无准备的进来。不过,花银口上那么说,样子也很紧张。私自进宫那可不是小事,一旦事发追究起来,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她倒不怕阳骆承拿她怎么样,但不能因自己连累了郝京妍和郝府的人。 要说可恨,最可能的还属阳骆承,连个丫鬟也不许陪嫁进宫。什么狗屁皇后,是想把郝京妍锁在皇宫里吗?花银一想起,只有郝京妍一个人独自在宫里,心里就很是担心,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花银用背对着殿内的其他宫人,防止有人看到她在做什么。她一边说,一边从胸前的衣襟中掏出一个布袋。布袋刚取出的时候,平平的,就好像几层布叠在一起,可等花银拿住它的一角时,里面藏的东西,嗖嗖的都沉到了袋底。 “这是什么?”见花银一板一眼的,郝京妍不知道她又在捣鼓着什么。心里有种不好之感,她问。 “灰炭、蒙汗药、砒霜、软筋散,还有毒针。。。。。。每样我都已经标好了名字,到时候方便小姐你找。”花银打开布袋,里面是一小包一小包用纸包好的东西。花银贴在郝京妍的耳边,降低了声音说着。 “你带这些进宫做什么?”毒药,那不是能随随便便开玩笑的东西。郝京妍听花银说着,面容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要是那狗贼敢对小姐乱来,你就用这些东西对付他。”花银左一口狗贼,右一口狗贼,可想而知,对阳骆承的憎恨。而花银正儿八经的样,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宫中女人必备******法宝,上个月在茶楼里,听说书的先生说的。小姐,你也知道,这宫里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说多坏有多坏。要是谁想害你,你就用这些东西对付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让别人以为郝家的人好欺负。” 花银最为担心的就是郝京妍心肠太好,被欺负还算是小事,就怕有人暗害她。想到心软,花银又补上两句,郝京妍那性子,可不会好好的听她的话。“小姐,我不是要你去害人,但总得自保不是。要是没点防身的东西,这宫里,哪里能活命?你先在宫里撑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老爷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什么毒药的,其实花银也不想,这些个东西,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其中的厉害。哎,花银自顾叹了口气,要是她能在郝京妍身边,就能省去很多力气了,也犯不着这么劳心劳力的折腾,日后还不一定能用得上。 要是她不收下,花银铁定不会安心的出宫。还不足郝京妍喘气的时间,她便见花银四处瞅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相处了那么久,郝京妍亦是对花银的秉性了若指掌,不问,也知道花银在找地方藏那些毒。 “给我吧,出宫的时候,记得小心点。”郝京妍伸出左手,说道。把危险放在自己身边,总比花银背着安全得多。 花银能顺利混进宫,不代表能平安的出去,要是强行逼花银再把这些东西再带出去,一万一出个差错。。。。。。郝京妍绝不能让花银去冒这个险。思前想后,郝京妍还是决定暂时把那些东西留下来。大不了,得空的时候,她再找机会处理掉。 “给。小姐,我会让老爷想办法,把我也弄进宫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离愁别绪,总让人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叮嘱一千一万遍,花银都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但时间紧迫,估摸着,阳骆承也差不多快要到了,若是碰个正着,免不了给郝京妍添事。花银最后嘱托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却是,没给郝京妍多说一句的机会。宫里,留她一个人就够了。 花银前脚刚走,外面紧接着响起了太监们此起彼伏,尖锐的高喝声。 “皇上驾到。” 听到突然传来的声音,本来行得正坐得端的郝京妍,却像是做了贼一般。厚厚的嫁衣下,后背冷不丁的惊出一层虚汗。 害人的东西,果真是不能碰。 殿外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咚。咚。咚。。每一声都像厚重的钟鼓,用力撞击在郝京妍的心口,她还来不及松懈一点的神经,立时又紧绷了起来。这倒不是因为马上要来的阳骆承,而是在花银走时,她匆忙塞进两袖下掩着的布袋,还没来得及处置。 怎么办?身上穿着繁复的嫁衣,剧烈动作之下,一定会变得凌乱,而她奇怪的动作,也会引起殿内宫人的注意。郝京妍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的思考,远点的地方是不可能了,那近点?一眼便能看穿,也没有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吱。吱。吱。这一回,是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郝京妍手一攥,完全出于人体最原始的本能,把装有所谓的‘宫中女人必备******法宝’的布袋,藏在了一个最不能藏的地方,她的身上。和花银一样的地方,胸前的衣襟内。 如果,有一天还能出宫,郝京妍一定要找到花银口中那个说书先生,亲口问问他,要是几包砒霜就能万事大吉,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死去?要是不懂,就别再那里胡说八道,误人子弟,真的是会死人的。如此时,非但半点帮没帮上,还反害其身,真是冤枉。 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是她和他的第二次见面。气氛不似第一次的剑拔弩张,但空气,依旧不安分的跳动着。 十天前,她以敌对的立场第一次见他,十天之后,她第二次见他,可她却已经成为了他的皇后。 世事,究竟有多无常 与其他远嫁的和亲公主相比,她是幸运的,因为她在出嫁前,见过要成为她夫君的男人,也不必远离故土。但于此,她又是不幸的,因为她亲眼目睹了那个男人的可怕,还要看着他,一步步夺走她的国家。 在那危机重重,又充满阴谋算计的深宫中,她和他,接下来又会有怎么样发展?笔直的走下去?郝京妍确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而且,她必须得先过了眼前的这一浩劫,才可能有以后。皇宫,还真是累人的地方,这不过是第一天,她便已身心俱惫。 但是。。。。。。 死吗?郝京妍才不会像花银担心的那样,轻易的就死去。她还有她必须要做的事,在那之前,她得好好的活着,至少要活得比那个男人久。而且,宫外,还有那么多的人关心着她,就算为了他们,她也必须坚持下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相见 谁说,心慈手软等于软弱?面临绝望,也不代表没了希望。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那一直是郝京妍坚持的理念。 总有一天,她要,活着出宫。 “。。。。。。。参见皇上。”郝京妍透过面前的珠帘,用余光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衣裳,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她才从床边起身,恭敬的称呼已经走到跟前的那个男人。可臣妾两个字,卡在她的咽喉,实在难说出口。 郝京妍想,短时间内,她还是无法适应那个身份的。 “你们都退下吧。”阳骆承对着寝殿内伺候的宫人说道。 阳骆承没穿龙袍,同样也没穿喜服。由此可见,这场万人瞩目的大婚,作为主角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一身灰色绣墨边的锦服,内松外紧,腰间悬着一块方形白玉,乌黑的发丝虽然仅用一般的银冠挽起,却是和他完美切合着。再加上洗去了战乱沾上的风尘,近在眼前的阳骆承,却是,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的英气逼人。 “郝小姐,又见面了。”隔着珠帘,阳骆承看着郝京妍,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时而闪过墨色的光芒,俊朗中,透着几分致命的魅惑。好像意识到说错了什么,阳骆承立即改口,只是,口气却是分外的轻薄。“错了,从现在起,你应该是朕的皇后。” “我不过是皇上掌控权利的一个工具,不必这么客气。”郝京妍轻描淡写的答,没有讥讽,也不存有哀怨。 沉溺在过往中,再无任何的意义。从她踏进皇宫的那一刻,她曾经的命数,便也重新改写。不管以前有多抵触,在这里,郝京妍都必须趟进争斗的浑水中,与他,那个一天之内,让她输了一切的男人,斗智斗谋斗勇。 因为她活着,才能保证郝家的存在。 “皇后无需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除了互利的关系外,朕可是诚心娶你为后。”对于郝京妍的冷淡,阳骆承不以为意,他嘴角扬起,漾着目眩的笑容。 不得不说,单论气魄和样貌,阳骆承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外加一副看上去无害,又难以捉摸的神情,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轻易便能勾走人的心魂。可惜,如此良辰好景之下,他面对的是郝京妍。 心绪繁复的郝京妍,即使面前立着的是一块璞玉,她也没心情去欣赏,更何况是一个男人。而且,她太清楚,阳骆承的邪魅里面,充满了可杀人不见血的剧毒。他平静的面容,和冬日里的阳光一样,看似很灿烂,可一旦伸手去触摸,就会发现里面凉凉的,全是蒙蔽人的假象。 就如同现在,他能把万人枯骨,包装上一层华丽的外衣,漫不经心的说出来。 互利吗??事实上只有他利用她,摆布她,她甚至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互利??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阳骆承,才能说出这么堂而皇之的话。郝京妍再怎么看阳骆承的笑,都觉得是一朵带毒的花,馥郁的花色下,弥漫了惊恐的黑暗。 “既然说到诚心,我已经如皇上所愿,入了宫,陛下什么时候能实现承诺,放了嫔妃和小公主们?”像是感觉到危险逼近,郝京妍刻意与阳骆承保持着一段距离。 “皇后放心,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怎会失信于你?”阳骆承好像看穿了郝京妍的心思,她越想要避他,他反而越往她逼近,不让她如意。直至把她逼到床边,退无可退。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双眉轻拧的郝京妍。“难不成,皇后是不信朕?” ‘咚’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出,郝京妍脚后部传来一阵疼痛,她即使没有转头,也知道后面是什么。 外间的桌上,漆彩瓷瓶中插满了的鲜花,花瓣散发出沁人的芬芳,弥散在各个角落。帷幔内,红烛灼灼燃烧着,嫣红的光亮让人的心也跟着飘飘的摇曳了起来。整个寝殿,无声无息的蒙上了一层暖昧的绯色气息。 这是第一次,郝京妍和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那么近距离的对站着,只差那么一点,几乎可以贴在一起。出于女子的羞涩,和身体的自然反应,她的心砰砰直跳,速度快得似要从身内蹦出去。 镇定,镇定。。。。。不可以慌,不可以乱,郝京妍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不管是她真实的想法,还是客观现实的存在,都不允许阳骆承再一步的靠近她。 “皇上不是说过,我们是敌非友,那凭什么要我相信?”郝京妍有意的找着话题,尽量拖延时间,路不通时,唯有走一步是一步。只是,从阳骆承身上传来的男人气息,让她很不自在,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脸侧开了一个小的角度。 郝京妍的失措,阳骆承尽数看在眼中,就算战场上能运筹帷幄,说到底,还是一个女人。可就当阳骆承神色中又多添上几分戏谑之意,准备再近半步时,他轻挑的眉宇突然一滞,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宝蓝色的光芒。阳骆承轻抬的脚跟,没有再迈出,而是重新落回了地面。 “此话确实是朕说的没错,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你已经是朕的皇后。夫妻之间,难道还会存在敌人?还是,皇后是想朕现在就放了她们?大半夜的,而且是新禧之夜,朕想不太适合。再说了,她们全是些金枝玉叶,外面那么冷,哪里受得了?皇后也不想她们再受到伤害吧?”阳骆承开口,依旧是轻浮的语调。仿佛刚才的那点不对劲,根本就没出现在他身上过。 是错觉? 而视线落在别处的郝京妍,自然没发现阳骆承的异样,那道让人看得不是很真切,又稍纵即逝掠过他眼底的光芒。 “皇上和我心里都明白,这场婚姻,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再说,只要皇上肯放人,我爹他们会在外面接应,定不会让她们冻着饿着,更谈不上会有伤害。”郝京妍顺着阳骆承的话,接下去。看似从容淡定,其实,她能清楚感觉到话出喉咙时的颤抖。 这漫漫长夜,何时才会走到尽头? “形式?皇后何以这么认为?朕可是很认真的。再者说,郝元帅毕竟已经上了年纪,朕还听说,郝元帅回豫京的时候,就大病了一场,让他深更半夜的折腾,朕实在是于心不忍。皇后,你就一点不替自己的父亲担心?放心,过了今夜,明天朕就下旨。”阳骆承声形并茂的说着。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皇上就能放心我? 只是,除了阳骆承自己,没人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即使是真,也没人敢保证,他一定会像承诺中说的那样,不择不扣的去做。按部就班,可不是他的作风。 要知后事如何?唯有等到明日了。 “希望皇上言而有信。”郝京妍轻声回道。她原本还想,把事情扯到人质上,或许能避过今夜的一劫。可话都被阳骆承说到这个份上,看来他是铁了心没打算马上放人,再纠结,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接下去要怎么办?。。。。。两人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对站着,时间越长,郝京妍越发的紧张。 “看来,皇后对朕的戒心很大?”相对郝京妍极力掩饰的慌张,阳骆承倒是神闲自若得很。 那,应该就是作为猎手和猎物的区别之处。 “难道,皇上就能放心我?”戒备?对阳骆承没防备,那才是不正常。郝京妍不答反问,真亏他能说出那样的话。 “当然。” 不过,阳骆承一丝犹豫没有的作答,速度之快,却是让郝京妍有些吃惊。只是,普通人的坦诚,一旦和阳骆承扯上关系,就全变味了。 然而,阳骆承也不理会郝京妍呈现出的猜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皇后可是朕要相伴一生的女人,要是每天都提防着枕边的人,岂不是会很累?皇后,你说是不是?” “。。。。。。”郝京妍没答,阳骆承的话说得一点没错,时时猜忌着,该有多累?那不是她心中想要的生活。但是,她能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吗? 而他,又会真正的信她吗? 乱世之中,要完全去信任一个陌生人,谈何容易?郝京妍哀叹,究竟是这个世道造就了人心叵测,还是人和人彼此间的防备,把世道推向到了风尖浪口? “时辰也不早了,若是皇后没有其他想说的,朕看,就安寝吧。”夜色朦胧,红烛摇曳,阳骆承可没有郝京妍那么多的感叹。他的轻语,把气氛弄得更加暖昧。 “等等。”在阳骆承有所动作之前,郝京妍惊慌的喊道。 “等什么?对了,是不是应该先喝杯交杯酒?这宫里,可是囤积了不少好酒。好酒美人,可是作为男人的一大乐事。”阳骆承也不急躁,谈到酒,未喝,他已流露出几分迷离的沉醉之色。 “我不喝酒。”绯色的气息下,要是再加点酒色的熏陶,怕是更难控制。郝京妍阻止转身去拿酒的阳骆承。 “不喝酒,那皇后在等什么?难得有氛围,这回,不如朕也来猜猜。”阳骆承边说着,边用一双游离的眼睛,从上到下,认真的打量起郝京妍。“看皇后的表情,好像有所不甘心,是不情愿做朕的皇后?等?是在考虑着,找些什么话题拖延时间,拖到朕疲了,累了,没心情了,就能安全的过了今夜。”见郝京妍像是被戳到软肋,神色一变,肩膀不自然的抖了下,阳骆承接着道。“不出声,那就是朕猜对了。” 她面对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郝京妍把挪到别处的视线,重新移回到阳骆承身上。四目相对,可她,却怎么也看不透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瞳仁的表层流连着一层莫测的光泽,让人无法深入到里层。 明明被他猜中了心思,郝京妍却感觉不到阳骆承的怒意,他带有的,是第一次见面时,猎人玩弄猎物的戏谑。 从一开始,她只是在做困兽斗吗? “六宫美女如云,我自知相貌丑陋,皇上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过,皇上尽可放心,进了这座皇宫,我会如皇上所愿,尽好自己的责任。”原来,阳骆承早就一眼洞穿了她的伪装,她费尽心思上演的不过是出笑剧。郝京妍显得很无力,她不去辩解,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拐弯抹角。反正,在他面前,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 “丑陋?浪费?难道皇后就这样看待自己?一条疤痕而已,要是朕告诉你,朕不介意呢?相对于那些个莺莺燕燕,朕对你更有兴趣。”阳骆承说着,伸手去摸郝京妍左边眼睑下的疤,可她微侧,避开了,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脸上的皮肤,入手是寒澈的冰寒。莫名的,他心中快速划过一丝悸动。 大婚前,通过魏应弘提供的情报,阳骆承大致可以猜到,郝京妍脸上的那条疤是怎么弄的。对别人那么仁慈,对自己倒是很残忍。郝京妍,我倒是要重新给你定位才行了。 “为什么?”郝京妍问。阳骆承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对她有兴趣?为什么?她实在是揣不透他的想法。 “你猜?”阳骆承这次没有回答。“别急着回答,慢慢想,来日方长。” 猜?如果她能猜出阳骆承的心思,就不会被逼入如此的境地了。谁又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兴起,又在戏弄于她?郝京妍抿起双唇,无奈的轻轻扬起一定的弧度,又再度滑落。而眼中,集聚的依旧是坚韧和不妥协。来日方长吗?没错,这是一场持久战,她要耐下心来斗下去才行。 “朕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既是如此,在你没心甘情愿臣服前,朕暂且不碰你。说实话,豫京的冬天还真是冷,早点睡吧。像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不多了。”阳骆承脱掉厚重的衣裳,绕过郝京妍,先上到床榻。他打了个呵欠,眉眼下露出少许的疲倦。 “平静?皇宫里存在平静吗?”郝京妍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转了个身。她问,没有含有嘲讽之意,而是真的很想知道,宫中的平静在哪里? 两人的对话,不知怎么的,变得平和起来,好像两个很熟识的人在交流。不过心有旁骛的她和他,都没有留意到。 “绝对的,没有。相对的,或许还是存在的。那就要看,身处其中的人怎么看待了。”阳骆承睡了半边床,把半边的被褥留给了郝京妍。“不过,要是你一直这么站着,没精力去应对白天的风波,连相对的平静都不会存在。”似瞧出了郝京妍的心思,阳骆承又补了一句。“放心吧,朕现在感兴趣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体。” 身体。。。。。。被人直白不加任何掩饰的说出来,未经人事郝的京妍,刚平缓的心绪,骤然又波动了起来,她感觉得到,脸滚热的烫。不过,床榻上掩好被褥的阳骆承,说完之后,却是闭上了双眼。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毒药被揭穿 他真安心的睡着?郝京妍不敢确定。但安静的寝殿中,慢慢传出阳骆承均匀的呼吸声。他正面朝上,睡相很老实的那样。近距离之下,她能清楚看到他的脸庞,很安然,很宁和,像个天真无邪的大孩子,和清醒时候的深邃判若两人。 定睛看着睡过去的阳骆承,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郝京妍突然间,有些迷惑。 可是,即使阳骆承那么说,又似没有一点戒备的睡过去,郝京妍还是在床边站了很久。在她分不清是真是假之前,她每一步都得谨慎行之,更何况,她身上还藏有害人的毒药。十几包东西搁在她的腹前,还真是异常的难受。 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郝京妍只觉四处都静静的,寝殿内,连风的声音都没有。直到她的双脚站得几乎要麻痹,她才决定行动起来。 “皇上。”郝京妍轻轻唤了声阳骆承,他没动。再过了一会,她才开始了动作。 没有了宫人的妨碍,藏东西就方便多了。郝京妍转身走出一步,回头,见床头上的阳骆承还安然的睡着,她这才,尽可能放轻脚步的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郝京妍掏出里面的所有首饰,再把衣襟里的布袋取出,放进了梳妆盒的底层,并用珠钗首饰盖在上面。里面都是些贵重的饰品,除非有主子允许,宫人是不敢随便乱动的。 做完一切的郝京妍,重新回到床榻边的郝京妍,再次看向熟睡中的阳骆承,确定没有异常。她脱掉外衣,睡在了床的另一边。床榻很柔软,厚厚的被子里面很暖和,只是那一夜,阳骆承在侧,她想必不会睡得很好。 迷迷胧胧,郝京妍好像做了一个梦,具体梦到了些什么,她记不清了。 等她睁开惺忪的双眼,天已大亮。醒时,郝京妍的头有些沉痛。 床榻再大,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被褥再宽,一半盖在枕边的阳骆承身上,郝京妍又岂能踏踏实实的入睡?躺是躺下了,却是彻夜难眠,如此,头不痛才怪。 郝京妍本能的用手揉搓着额头,张眼,却是看到一个男人的脸孔近在眼前。短短的时间内,还未适应这种变化的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压,本能拉开她和阳骆承的间距。心绪突然来个那么剧烈的波动,倒是把郝京妍整个人完全惊醒了。再看阳骆承,神情饱满,应该刚好与她相反,一夜睡得很好。 阳骆承右手撑在床榻上,斜靠在床头,俯视着她。一双波澜不惊的瞳仁,表面很平静,却看得郝京妍直发虚。 破除重重黑暗,终于迎来等待已久的光明,可郝京妍的心,却比昨夜更加不安分的跳动着。不仅仅是因为她和他距离太近,还有,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阳骆承睡在床榻的左边,给她留了足够大的床位,可一整夜,郝京妍都小心翼翼的睡在床榻的边沿,手臂稍往右移一点,就会悬空,此刻她想要和阳骆承保持一点距离,根本不可能。要继续这么对视着?但她的潜意识里,传来强烈的抵触,要她远离眼前这个男人。 他,潜藏着不可估量的危险。 郝京妍匆忙掀开被褥的一角,想要起身穿衣,可她的动作,被阳骆承的话止住了。 “不是都准备好了,昨夜为什么不动手?杀了朕,一切或许还能恢复到原状。你的国家,会变回原来的国家,你也可以离开皇宫。是担心朕假寐,在没把握之前,不敢贸然动手?还是说,堂堂大元帅的女儿,在战场中运筹帷幄,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儿,其实连一滴鲜血也没沾过,在最后关头,怕了?”阳骆承语调没有多大的起伏,就算是在谈及他的生死,也平静得像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不过,阳骆承一双直逼郝京妍的眼眸,却仿佛要刺穿她整个身体。 “什么时候察觉到的?”虽然阳骆承没有点明,但郝京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朕这一生,最敏感的就是药的味道,不管是治病的良药,还是杀人的毒药。砒霜、软筋散之类的东西,又岂能蒙混得了朕。”阳骆承说着,眉宇间若隐若现的蒙上一层愁绪,是孤寂?不过他遮掩的能力,远在郝京妍之上,俯仰间,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摸样。而那一点点的惆怅,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一心在别处的郝京妍,也没注意到阳骆承快速变化的神色。又或者,在她眼中的他,是那样的强大,是不可能存在那些作为弱者才有的感伤。 阳骆承语顿半会,见刚刚还面露惊惶之色的郝京妍,神情慢慢的淡定下来。他好似为了掩饰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带有嘲弄的意味再道。“怎么,难道不准备解释一下?还是笃定了朕不会动你?” “那皇上想听些什么?”或许是习惯了阳骆承戏谑的口气,郝京妍反而没那么紧张。而被揭穿,她也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有种释然之感。果真,带着一张假面具生活,是件很累的事。 不知不觉,在两人都不曾留意的情况下,气氛又一次变得异常的和谐。 “一般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大喊冤枉,扯一大堆有的没的理由解释。说那些东西其实你根本不知道,肯定是谁栽赃嫁祸。目的极有可能是嫉妒皇后的位置,或是借此挑起朕和郝家的矛盾。又或许说,以你的脑筋,不会用这么笨拙的手段。。。。。。”阳骆承说道。 “皇上都替我想好了所有的托词,我又有什么好说的。”郝京妍一脸平静的回答。事已至此,阳骆承倘若真要治她的罪,最多的解释也是枉然。而她。也不想,再玩猎人和猎物的游戏。 只是,阳骆承接下去的话,又令郝京妍一惊。 “你可以说实话。”阳骆承不怒,反而在笑。但他的笑,总令人看得胆战心惊。 “实话,皇上信吗?”郝京妍猜不透阳骆承意图何在,她也不急于答,问道。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朕不相信”阳骆承道。 “实情是,那些东西是我的,没有谁在陷害。只是,我没想过要拿它们害任何人。”有一点,阳骆承说得没错,郝京妍上过战场,但双手却从来没沾过鲜血。杀人?她能下得了手吗?她不肯定。而另一方面,她也从不认为,只有杀人才能解决问题。 譬如现在,元君徽还下落不明,假如此时杀了阳骆承,才逐渐稳定的归羽国,突然间没了统治者,给国家带来的不会是安定,而是潮涌而至的恐慌和暴乱。还有一点,她一丝把握也没有,能凭借那些杀死阳骆承。 “朕信你。”阳骆承再笑,幅度不大,只是嘴角轻轻的上扬一点。但是,郝京妍看着,却觉得他这一回的笑,很好看。因为她看得明白,如果没错,那是他发至内心的笑,很单纯,没有掺杂目的的那一种。 “为什么?”这是第三次,阳骆承说他相信她。第一次是在十天前,他要她做他的皇后时,第二次在昨天晚上。可那种信任,总让郝京妍觉得莫名其妙。像阳骆承那样的男人,除了自己,还会相信别人吗?而且是有着特殊立场的她。 “你忘了,朕说过,有个人相信你。而朕,相信他。”阳骆承一双炯炯的眼睛,异常的深邃,他说道。 “他是谁?”郝京妍没忘记阳骆承说过的话,但她一直怀疑那个人的存在。假设他存在,那又会是谁?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他是在袒护她?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阳骆承最终没有揭开谜底。说完,他抖了几下撑得有些麻痹的右手,接着,再一次做出今天早上,令郝京妍吃惊的事。 阳骆承坐起身,左手伸进枕头下,等再度拿出来时,他手中多了一柄匕首,刀柄刻着繁复的花纹,似鹰又非鹰,似猫又非猫,但刀身却是锋利无比。白光打在上面,放射出夺目的冷芒,很是刺眼。阳骆承举起短刀,在摊平的右手手心划了一刀,殷红的鲜血立即从伤口中涌出。在它们顺着掌纹欲要流出手心前,阳骆承掀开被褥,把血全数抹在了床单上。 “你做什么?”郝京妍惊愕于阳骆承的行为。 “要是皇后大婚当夜,没被宠幸过,往后的日子,可不太会好过。”阳骆承等到血滴尽,再用床单把手心沾着的血迹全部抹干净,他对郝京妍说道。 然后,阳骆承俯身,穿上地上整体放置的靴子,再把匕首放进靴子中,起身,走到屏风处取下昨夜脱下的衣裳穿上,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当他做完这些,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重回到了床边。“那些东西现在放在哪里?既然没有用,朕帮你处理掉。不然,只会引火上身。” “在首饰盒中。”郝京妍想也不想,开口回答。 事后,郝京妍自己也觉得那时的自己,很不可思议,为什么那时候,会毫无防备的相信阳骆承。假如,阳骆承拿那些药作为把柄,借此铲除郝家。她的那一个举动,无疑是把郝家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好在,那样的事没有发生。但是,却令郝京妍更加看不透阳骆承。 “这样式不怎么样,朕重新派人换个新的过来。”阳骆承径直走到梳妆台,也不打开首饰盒,更没去看里面装着些什么东西,整个拿在了手中。“你可以再继续睡会,朕会对外面的宫人说,皇后昨夜太疲劳,叫她们不要进来打扰。对了,有件事忘了说,昨天晚上,朕是真的睡过去了,如果你动手,或许,朕已经死了。” 阳骆承留下最后一句话,离开了。而萦绕在郝京妍耳畔的是,大门被开启又再度合上的吱吱吱之声。 “那个。。。。。。”等郝京妍反应过来,想起阳骆承手上的伤口没有包扎,可他,已经离开了凤仪殿。 他这么做,是在袒护她?可为什么要这么做?虚惊一场之后,却给郝京妍留下,一团团怎么也拨不开的迷雾。她原本以为,接近阳骆承后,她会一点一点的了解他。可是,越靠近,她反而越发的迷惘。 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在一张伪装的面具下,是否还有另一个无人知晓的他? 冥思苦想,郝京妍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算了,这才是个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她想着想着,一阵阵的倦意袭来,她重新躺下,掩好被褥,但睡的仍是原来那个位置,没有逾越一点。最后,郝京妍轻轻的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看来,昨夜的一遭,郝京妍是真的疲惫了。等她醒来,已经是午后。 “皇后娘娘,奴婢帮您更衣。”宫女从屏风上取下衣服,很是恭敬的郝京妍说道。 “不必,本宫自己来。”郝京妍接过衣服,自行穿上,她不习惯事事都要人伺候着。想来,在这座宫里,她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去适应。 但是,郝京妍也不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穿戴好衣装的郝京妍,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打理她的发丝。 以前,在郝府的时候,每日起来,都是花银帮她梳理发髻。感觉发丝木梳划过的轻柔之感,郝京妍想起了花银,也不知那丫头后面怎么样了,有不有平安出宫?应该,不会有事的。 对着殿内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气味,郝京妍只觉,那些日子已离她好远好远。 不经意间,郝京妍留意到梳妆台靠里的右角,摆着一只新的梳妆盒。红檀木所制,近距离下能闻到原木的香味,竖直的四面漆着妖娆的牡丹,最上面的盖子,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样式比原来那只好看,品味高多了,价值也应该更贵。她还记得,阳骆承说要给她换一只,好快。 当宫女打开盖子时,郝京妍随意瞟了眼,里面的首饰,除了代表身份的凤钗,其余的都是全新的。 “皇后娘娘,您看这样行吗?”宫女把凤钗插.进郝京妍盘起的发丝中,问道。 “可以了。”郝京妍把视线移回到正前方,铜镜里面,映出的是一张华丽的脸庞,她熟悉而又有点陌生,怎么说,她还是不喜欢那些繁复的装饰。好像,那些东西,把最真实的她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而透过面前的铜镜,郝京妍看到身后的另外两名宫女,正在整理床铺,两人不约而同的瞅着传单上的那滩殷红的血迹,左边站着的宫女露出羞涩而羡慕的神情,右边的则表情很冷,有些复杂。郝京妍多看了眼右边的宫女,之后,还是移开了视线。 一个莫名其妙的皇帝,已令她心神烦乱,郝京妍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宫女。 不过,那个宫女,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却是转头,看了眼背对着她的郝京妍。无尽的冷和寒,聚敛在那个宫女的眼眸里。 回到眼前,那个男人,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一觉清醒过来,郝京妍的脑袋没早上那么笨重,可依旧猜不透阳骆承的心思。 那之后,阳骆承一直都没有再来,但午膳,倒是很丰盛。 昨天一整天没吃,今早又睡了过去,本来应该很饿的郝京妍,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却怎么也提不起多大的食欲。偌大一个宫殿,只有她单单坐着,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是有点孤单吧。 又一次,郝京妍想到了花银,要是花银在就好了,一定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候,郝京妍会嫌花银吵,可现在,她好想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 不行,宫中是个循规蹈矩的地方,一句话就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花银那口无遮拦的性子,决不能进宫来。郝京妍想起昨天花银走时留下的话,心忐忑的跳了下,必须得想个办法通知她父亲,不能让花银乱来才行。 可宫里的妃嫔,没皇帝的旨意,不能随便出宫。身边又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怎么办? 一顿精致的午膳,在沉郁的气氛中结束。到最后,郝京妍也只是为了填胃,并没有吃多少,更不知食下的那些菜的味道。 用过的菜食被撤下去后,来了一个侍卫。面有点生,不过长相倒是挺憨厚,从身形和轮廓来判断,是归羽国的人。先不管是哪一国的人,侍卫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郝京妍有些狐疑。 “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下旨,放了元君徽的妃嫔和小公主。皇上命属下,领娘娘过去送她们一程。”侍卫毕恭毕敬的说道,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对了,阳骆承说过今天会下旨,郝京妍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没了人质,她也少了份负担,假如日后要有什么行动,也少了份牵制。再说这样,郝家也算对得住元氏了。但身为臣子,下一步,她还是得找出元君徽的下落。 没要什么架势,也没摆弄什么排场,郝京妍仅带了两名凤仪殿伺候的宫女,随着侍卫一起出了凤仪殿。而两名宫人里,其中一名,便是刚才整理床铺,站在右边的那个宫女。 “你叫什么名字?”在出发前,郝京妍问那名宫女。她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在意。 “侗语。”宫女回答。仔细看侗语,她有着一张不同于其他宫女冷静的面容,声音也较一般的宫女来说,要冷得多。 “走吧。”侗语。郝京妍看了侗语一眼,说道。 一行四人,朝着软禁妃嫔的地方去。不过,事情会如郝京妍所愿吗? 走在前面的侍卫,一路下来,都紧锁着眉头,看样子,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郝京妍跟在侍卫后面,总觉得还有些事情她不知道。 “你原来是马将军的部下?”既然圣旨已下,郝京妍也不是很急,她放慢了速度,问侍卫。 在侵略战没有发生之前,豫京的士兵和宫中的禁卫军,全由马成东管辖。只不过,在那之后,阳骆承打乱了布局。马成东的军衔虽然不变,却被调拨到了其他地方,统领者,自然变成了阳骆承自己的人。而马成东原手下的兵,一大半都换成了从周边城镇调拨过来的新人。 郝京妍知道,阳骆承这么做,是为了更好的收编控制归羽国的兵马。换了统帅,身边的人,也非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散乱的筷子聚不成一捆,力量必然消减。久而久之,重新编排的军队,也会顺应阳骆承。这样,阳骆承便可更好的利用归羽国本身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章节目录 第十二五章 深宫啊。。 在心机上,郝京妍不得不佩服那个男人,阳骆承一个看似细小的行为,往往能左右全局。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以至于迄今为止,她还没有找到一个能和阳骆承匹敌的对手。 对他而言,她应该也是微不足道的。那是什么,他要为她做那些,隐瞒毒药的事,还有床上的血迹? “是的,皇后娘娘。”侍卫老实的回答。或许是因为谈到自己的将军,又或许是觉得郝京妍很亲善,侍卫的拘谨,相对之前少了很多,话也不知不觉中多了点。“只可惜,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几乎都被打散调到了其他地方,现在留在豫京的,也没剩下几个人。” 物是人事,数不尽的沧海桑田,感叹万千。唯一能留下来的,只有那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 “刚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但说无妨。”郝京妍再问。她隐隐的察觉到,今日的事,似乎也不会像想象中进行的那般顺利。 郝京妍仰头,原本明朗的天际,不知何时,从远处飘来一片灰云,翻腾的动作不大,却有扩张的趋势。 “皇后娘娘,在去到那之前,属下觉得,您还是先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因为皇上的圣旨上,后面还附加了一条。”侍卫犹豫着,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过了会才道。 圣旨还附加了一条?因为侍卫的话,郝京妍前行的步子略顿,刚想问是怎么一回事,却被随同宫女的喧喊声打断了。 “皇后娘娘驾到。。。。。。” 阳骆承把所有嫔妃,都移居到了普通宫娥居住的北宫,派人统一看守着。因仍在后.宫的范畴内,那里离凤仪殿有一段的距离,但也不算太远。郝京妍一行人走走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北宫。 北宫内的庭院里,妃嫔们早已收拾好行囊,集聚在院落中侯着。郝京妍抬眼,能看到院落中攒动的人影。 关于圣旨的事,郝京妍仍然有些介意,阳骆承背地里究竟又在玩什么花样?对那个男人,果真是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但在众人面前,不好再继续交谈,而且不用问,待会谜底也会不揭自开。 没有在外面多做逗留,郝京妍直接进到了北宫里面。 “皇后娘娘面前,还不快行礼。”一行四人停在北宫的院里,郝京妍没开口说话,跟在后面的侗语倒是先厉声道。 “拜见。。。。。。” “免了。”看着表情各异的妃嫔们,郝京妍知道她们极不情愿,她扬了下手。 虽然那些个女人,平日里除了勾心斗角,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但惨遭如此大的变化,突然之间,从高高在上的云端直接摔下来,郝京妍对她们,还是比较同情的。所以,来这里之前,她还特意轻装简行,见面说话时的态度,也尽量的恭谦,就是怕刺激到她们。 只是,好心换来驴肝肺,用在此刻的郝京妍身上,再贴切不过。 别说会有人感恩,郝京妍的仁厚,得来的是,冷得不冷再冷的目光。 “怎么,才刚坐上皇后的位置,就来耀武扬威来了?本宫怎么还记得,当初是谁,抵死也不要踏进这座宫殿。都说,天变得快,本宫看,这人心变得更快。” “玉姐姐,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什么抗婚,依妹妹我看,还不是在那里故作清高。现在相破了,那容貌,有人敢要就得偷着乐了,更别提是做皇后了。” 。。。。。。 验证了花银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见郝京妍退让三分,几个妃嫔锋利的爪子便开始露了出来,颐指气使的嘲弄着。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怕是见不得任何人好。 “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大放厥词,你们真是放肆。来人,把刚才对皇后娘娘无礼的人,每人掴掌三十下。”不等郝京妍说话,侗语大声呵道。面对嚣张的妃子,她面不改色。 侗语吗?郝京妍半侧身,看了眼她旁边的侗语一眼。看来,阳骆承是在她身边,安排了一个不简单的角色。 “你家主子还没开口,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卑贱的奴婢,也敢叫人掴本宫。本宫倒是要看看,今天谁有那个胆量。”侗语的话音刚落,看守北宫的六个太监,立即动作起来。最开始嘲讽的玉贵妃一把推开太监的手,面露凶相,威胁道。 “你们先行退下。”那些尖锐的话,郝京妍早就有心理准备。更是在元楚嬅面前,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力。郝京妍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懒得和玉贵妃她们计较,示意太监们退去。 “皇后娘娘,此时不能就此算了,要不然,这日后皇后的威严何在?身为贵妃,就应该有贵妃的本分,要是做不好,就该有人来教教,免得有人忘了,这宫中还有规矩的存在。皇后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宫中的秩序。”侗语一脸认真的说着,坚硬的态度,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 “那就按宫中规矩办吧。”郝京妍没再阻止。 但这么做,郝京妍并不是因为侗语的话在理,从始至终,她都不赞成以恶制恶。而是,既然是阳骆承安排的人,一定是在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交锋几回,郝京妍还一次也没能逆转他的决定。暂时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那么,最好不要牵扯上他,否则,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妃嫔,很可能就不是掴几十个巴掌的事了。 “郝京妍。。你这是想杀鸡儆猴。。别以为你今日是皇后,就会一直很风光。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本宫要见皇上,见皇上。。”玉贵妃恶极的瞪着郝京妍,可她一个女子,哪里拗得过太监的力气。‘啪’第一个巴掌打下去,她大声的叫喊,端庄的仪态顿然全无,甚是狼狈。 “把她们带下去,免得污了皇后娘娘的耳根。”侗语再一次自行做主的命令道。不过这一次,倒是帮了郝京妍的忙,那杀猪般的哀嚎声,实在是让人听着难受。 深宫啊。。深宫。。随着玉贵妃等人被带走,嘶喊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郝京妍轻轻的叹了口气。明明只是送个人那么寻常的事,也能弄得那么麻烦? 不过,更令她忧心的事,还在后面。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认真起来 “各位娘娘,我是来送你们出宫的。”等院落中的气氛稍稍冷却,郝京妍开口。 “谁说我们要走?”虽说刚刚才上演了一出郝京妍计划之外的‘下马威’,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但但常言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妃嫔老实是老实了点,倒也不见得有多安分。至少那一双双妩媚的眼睛,闪烁着无尽的不甘。 “还是说,皇后怕我们日后争宠,想把我们强行撵出宫。”一个面容妖娆的妃嫔看着郝京妍,露出鄙夷的轻笑。 不走?那背着包袱要去哪里?争宠?元君徽的旧妃,和她在这方面能扯上什么关系?元君徽是绝对不可能了,难道说,以后她和她们,要一起面对同一个男人——阳骆承?郝京妍听得有些糊涂,甚是觉得荒诞。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内快速的思考,而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圣旨。问题,一定是出在圣旨里面。 “去把皇上的圣旨拿来。”郝京妍也懒得再去理会那些个妃嫔,直接切入问题的中心,命令道。 而对于‘争宠’两个字,郝京妍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女人,听着就想笑。靠那脸蛋和身段,迷惑一下元君徽她们尚且还有余力,那个男人,也是她们能勾引得了的吗?太可笑了,也不拿面镜子照照,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没人能勾引他吗?郝京妍的潜意识里,甚至认为,那些女人根本不配靠近他。好奇怪,她心里为什么会有那样一种认知?元君徽生性荒淫,选进宫的女人全都是一等一的美女,男人,不都喜欢美色吗?可她为何会觉得,阳骆承不会为这些所动,别的女人配不配,又和她有什么关系。还有,就连她仅见过他一次面时,她就断定,阳骆承虽然表面轻挑,却绝对不是个轻浮的人。 完全就没有任何根据的事,凭什么她会这么肯定?但郝京妍也解释不清楚。 很快,宫人把圣旨呈了上来。 接过圣旨,摊开,郝京妍目光的焦点落在了最后几行字上。 “今日朕大赦宫中女眷,所有人都可自行出宫,宫人不得阻拦,违者斩立决。但朕念及孤儿寡母,或是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之下生活多艰。所以,不愿出宫者,亦可继续留在宫中,持有完璧之身的家人子,在原身份上再升一级,其他人,皆以皇亲国戚待之,各自可住回原来的宫苑。钦此。” 刚进北宫的时候,郝京妍就有留意到站在院落中的每个女人,都精心的打扮了一番,神采奕奕,雍容华丽,全无十日前的狼狈和沮丧。她原以为,是宫中女人的虚荣心作祟,打肿脸死要面子,殊不知,是有这么一层原因。 当年,元君徽强迫她入宫,郝京妍至今还存有芥蒂,抛开君臣之礼,她对那个皇帝没有任何好感。事过境迁,此时此刻,郝京妍对元君徽是发至肺腑的同情。江山、地位、身份,最后连自己的女人,都被人干干净净的夺走。作为一个曾经的皇帝,是何等的凄惨?若是元君徽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活着看到这些,那也还不如死了算了。 阳骆承,你果真够狠。这,才是你的本性吧。因为昨夜和今早的事,郝京妍对那个男人轻微的动摇,再度坚定了起来。 院子里的女人,脸上有着各色各样的表情,或傲慢,或兴奋,唯独没有打算就此离开的人。送行?看来,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接下来的事,阳骆承也应该全都安排好了,更不需要她来操心。 所有的事情摆在眼前,显然,她又被阳骆承狠狠的摆了一道。郝京妍的脸色,亦是不怎么好看,心里很是堵得慌,甚是怒得很。怎么说,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滋味,没一个人会觉得好受,她自然也不例外。 在气头上,那时的郝京妍没注意到,凡是牵扯上阳骆承的事,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很容易被波动。多少年来,她没为了什么事生气了。 气归气,转念再想想,要是那个男人能轻易的如她所愿,当初,自己也就不会败得那么惨。真要论错在哪里,只能说她还是小看了他。 郝京妍转了个身,丢下一堆妃嫔,径直离开了北宫。 冬日的天,变得快,一时明朗一时阴,出凤仪殿时还晴空万里,没过多时,却是完全阴沉了下来。沉甸甸的云层下弥漫着厚厚的雾,整个天地,恍然间变得灰蒙蒙,加上四处枯槁的树木,似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不过,整体的色调是灰暗的,看着的人,心也莫名蒙上了一层阴霾。 会下雨?还是会下雪?又或者是会再变晴?郝京妍看不穿上方的天际。 是在绕过后花园,路径未央湖,纵.横湖面的石桥上面,郝京妍看到了那个男人。别人都在绞尽脑汁的算计,他却是悠然自得的在喂鱼,真是好心情! 她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郝京妍本想冲上去,最终,却是拐了个方向,准备绕另一条路走。算账?到头来,还不是被他看自己的笑话。只是,郝京妍欲避,阳骆承可没想放过她。 “皇后这么快就把她们送出宫了?”站在石桥边上,悠闲撒着手中鱼饵的阳骆承,远远看见了郝京妍。也不管此刻,她是不是愿意看到他,在郝京妍刚转身,步子还不及迈出一步的时候,阳骆承有意的叫住了她。 “皇上在下旨前,不是已经料到了会有什么结果,又何必再讽刺我?”迫不得已,郝京妍迎了上去,站在阳骆承的面前。明明令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见着阳骆承,一看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郝京妍身体里还没熄灭的火气,又重新烧了起来。所有的事,全在他的算计中,他不过是把她当猴子在耍而已。她极带讽刺意味的说道。 “皇后这是什么话,朕可是按照皇后的意思下了旨,诚心要放她们出宫。”和郝京妍的肝火旺盛相比,阳骆承很是悠哉,他说道。 “诚心?那圣旨后面附加的那一条,算什么?”郝京妍质问。 “自然也是为了她们着想。虽说,放她们出宫,是朕和皇后的交易。但是,要出宫的是她们自己,也得她们心甘情愿。皇后,难道朕做得不对?朕还以为,妥善的安排好了她们,皇后会高兴。”阳骆承眼中揽着笑意,用着一副无害的表情说道。 用意暂且不谈,那道圣旨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阳骆承再清楚不过。他曾经说过,他不打没把握的战。 郝京妍直视着阳骆承,却没有当即回他的话。不过,刚才还烧着的火气,却是一下子降了下去。阳骆承没错,是她的错了,她连形势都没看清,还在那里自以为是。 “再说,皇后和她们都是熟识,要是有一个两个愿意留下,也可以在宫中和皇后做个伴,空闲时一起说说话,免得孤单。”阳骆承眼里溶着笑,接着再道。这宫里,要是没点波涛,以后的日子,就未免太无趣了。 “就算没她们在,我想,皇上也不会让我孤单。皇上说,我说得对吗?而且,皇上不是已经找人陪在我身边了吗?”是要玩吗?躲不过,那只能奉陪了。郝京妍柔和的眼瞳中,第一次,闪烁起矍铄的光芒。那是在她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燃烧过的灵魂。 她上过战场,说是没有好胜心也罢,说是没有真正投入到其中也罢,她从来没有执着过任何一场输赢。 但这一次,阳骆承把她逼近了绝境,逼得她不得不认真。 十日前的大战,没有结束,真正的战役,从现在才算真正的拉开了序幕。要是再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她的视线不止穿透不了头顶的天,她的命运,也会永无止尽的禁锢在,皇宫中湍急的漩涡中。 看来,她曾经的那些想法,真的是太幼稚了。郝京妍渐渐的意识到,皇宫,就是要逼人反抗的地方,想避是避不开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风雨欲来 “那当然,有朕在,怎么会让皇后寂寞呢?”阳骆承依旧是一副的笑脸,细长的眉眼里,同样泛着的是闪亮的光泽。不过,相对郝京妍而言,要深邃得多。 阳骆承顺着郝京妍的余光,看了一眼侯在一旁的侗语,明白郝京妍最后一句的言外之意。但他,一点没有普通人被识破伎俩的乱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皇后很聪明,侗语的确是朕的人。不过皇后尽可放心,把她放在你身边,绝对不是为了监视,而是要保护你。免得你心太软,在宫中受人欺负。难不成皇后忘记了,朕说过,相信你。”阳骆承接着道。 “可我,能相信皇上吗?我可分不清,皇上哪一句是实话,哪一句是假话。”郝京妍问,却没想过要从阳骆承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就算他说信,她又能信他吗? “朕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皇后难道有怀疑?要是皇后不喜欢侗语,朕把她撤了。”和郝京妍在一起,阳骆承总是反常的有耐心。 “不必了。”撤了一个,肯定还会有第二个,既然那样,还不如留下侗语,至少她知道要防备的人在哪里。郝京妍答。 说话之际,郝京妍再一次看向侗语。认真看,那其实是个很美的女人,身上虽然穿的是宫装,但姿容一点也不比宫中的妃嫔逊色。不过,侗语冷静到近乎冷漠,甚至是有些冷血的神态,让郝京妍的心,有点异样的感觉。 在郝京妍和侗语四目相触时,那瞬间,郝京妍脊梁忍不住的冒出丝凉意。侗语的眼睛里,除了厚厚的寒冰,她似乎还看到了点什么。 “不打扰皇上喂鱼的雅兴,我先行告退了。”郝京妍收回投在侗语身上的目光,她说完之后,欠身行礼,想要结束和阳骆承之间没有多大意义的对话。 “皇后怎么会是打扰?对了,朕让人准备了船,皇后应该也有空闲,要不就一起吧。”阳骆承竖直的摊开左手,他手中的干粮全数掉进了湖中。湖面,成群结队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夺干粮,阳骆承扬起嘴角,眼中泛起浓郁的笑意。接着,他用宫女递过来的丝巾擦干净手,走到了郝京妍的面前。而他的右手手心处,能隐隐看到一条凝结了的疤痕。 再往平静的湖面上看去,停靠着一只没有船夫的木制小舟。撑船用的竹竿,斜放在船尾,中间是隆起成拱形的棚子。船舱里,不宽阔的地方,摆放着矮凳和桌子,桌面是紫砂茶壶和一个无嘴的白色酒瓶,另有两个杯子。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郝京妍望着灰沉的天际,没有直接回答阳骆承。 “只要有迎接风暴的准备,又怎么会怕风雨的到来。”阳骆承同样仰头,意味深长,话中有话的说着。没有预兆的,他用右手牵过郝京妍的左手。“还记得真有说过,像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不多了。泛舟湖上,要是错过了这次,可就不知道何时才有下一次。皇后不用担心,要是真下雨,躲进船舱里就行了,朕会一定会毫发无损的把你送回来。” 阳骆承的指尖划过她的手心,最后紧紧的握住。通过肌肤传递着的温度,不是郝京妍想象中的冰凉,不是很热,但比她的手暖和。 有那一刹那,郝京妍的思绪滞留了,心中是有犹豫吗?才没有立即推开阳骆承的手。 她不懂。 不过,等回过神,郝京妍还是用劲,想要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她还不习惯,和一个不熟的男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手心间相互的摩擦,肌肤零距离的触碰,郝京妍忽觉,有点扎手,是她,碰到了阳骆承手心的那道寸长的伤痕。由于郝京妍的动作,更有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慢慢浸在她的手面,是血,他的伤口裂开了。 “我不是故意的。”郝京妍没再乱动,暂不论阳骆承处于何种盘算,他的那道伤,也是因她而起。 “把丝巾给朕。”阳骆承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松开了握住郝京妍的那只手。而他手心伤口边缘,已渗出不少的血迹,看来那道伤并不浅。 照阳骆承的话,郝京妍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丝巾,递给了他。不过,出乎郝京妍意料的是,阳骆承再度拿起她的左手,先是帮她擦干手心的血,才到他自己。 “把它丢了,再拿块新的丝巾给皇后。”阳骆承把沾上血迹的白色丝巾,交给一旁候着的宫人,吩咐道。 “是。”宫人应道。很快,重新拿了块干净的丝巾交给郝京妍。 “还是把它包起来吧,要不然,还会裂开。”郝京妍接过丝巾,却还看着阳骆承手心的伤口,她也没去多想其他的东西,说道。 阳骆承看向郝京妍,四目相对,他没说话,而是把右手摊开,伸到郝京妍的面前。他那动作的意思很明显,是要郝京妍帮他包扎。 郝京妍没想到,阳骆承竟然会那样做,但话是她说出来的,她犹豫了会,用手中拿着的那条干净的丝巾,动手帮他包扎。她的动作小心,像是怕把他弄痛了一般。 等郝京妍帮阳骆承处理好伤口,收回两手,两人间的气氛,却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微妙。郝京妍原以为,阳骆承会那段小插曲而就此作罢。可是,那个男人的行经,永远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思维。这一回,阳骆承换了一只手,用左手牵住她的右手,拉着郝京妍一步一步走向小舟。 当等郝京妍有反应,两人已踏上木制的甲板,小舟因受力的原因,左右摇晃着。郝京妍的身子也随之倾斜了下,本能的,她握住了阳骆承的手掌。当时的她,只觉得他的手很宽,很大。 或许是天地间灰蒙蒙的影响,人的心,也变得不那么明澈。那,是很神奇的一个下午。 郝京妍坐进了船舱,阳骆承站在船尾,他拿起垂在船尾的竹竿,一下又一下的把竹竿深入水中,驱动着小舟前行,一点点的远离原来的石桥,远离金碧辉煌的宫殿,慢慢驶入湖心。没人说话时,身边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耳畔回荡的是涓涓细流之声。 之前还看似要下雨的天,竟然有几道白光破开云层,光线再度明朗了起来。 远远的看,镜湖、小舟,如描摹出的画一般。而舟中的人,郝京妍在船舱里,向外看去,碧水蓝天下,船头站着一个撑船的男子,闲若悠然。 又是错觉吧,那一次,郝京妍在阳骆承的身上,感觉到齐宿风才有的那种,超脱世俗的淡然之气。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郝京妍以为看清的时候,她顿然发现,眼前又蒙上了一层薄雾。 未央湖,是皇宫里最大的一座湖泊,足有百余米宽,并不比宫外的江河要小。当船行入湖心的时候,阳骆承放下手中的竹竿,进到了船舱内。他弯腰,坐在了郝京妍的对面。 “茶好像冷了,要不喝点酒。”阳骆承用手贴在茶壶的外壁上,传到手心的是片冰凉,他再去拿起那瓶酒,对着郝京妍说道。 “我不口渴,皇上要是想喝的话,自己喝。”刚才一人在船尾,一人在舱内,还没什么。但变成近距离的独处,郝京妍总觉得有那么些不知在,尤其当对上阳骆承那双揣摩不透的眼眸时,更令她心跳莫名的加快。 “适度喝一点,可以暖身。”阳骆承全然没理会郝京妍的话,在两个酒杯内,分别都斟满了酒。酒入杯时,迷醉的酒气快速的弥漫了整个船舱。见她未动,他沾上三分邪气的再道。“还是说,皇后怕朕酒后乱性?” “我。。。。。。”阳骆承后一句正中郝京妍的心思,随着她神色一变,她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下。 “要是朕想要你,你以为,能避得开吗?”阳骆承一副自负的样子,好比他是掌控全局的猎手,郝京妍是待宰割的猎物,他想做什么,何时都可以随心所欲,而他不动她,原因仅有一个,他不想而已。而实际上,亦是如此。说着,阳骆承脸往郝京妍那面凑去,逼近她,在两人间,添上了几许情色的氛围。 “和其他妃嫔的妖娆相比,我自当是入不了皇上的眼。”很是厌恶阳骆承那不可一世的德行,但身为无力抵抗的弱者,只有忍受的份。嗅到袭来的危险的气息,郝京妍身子略往后斜去。 “也对,再天生丽质的女人,也得衣装的帮衬着。皇后今日回去,选个十几匹料子,让下面的人一起给裁了。免得给其他妃嫔比下去,那样,岂不是失了朕的颜面。”阳骆承肯定听得懂郝京妍的弦外之音,却是有意装糊涂,他上下打量着她,衣装首饰和个宫女一般,没半点皇后的雍容华贵。阳骆承道。 要颜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换个人做皇后,她也能得个解脱。可郝京妍深知,阳骆承只是在调侃于她,她也懒得,也没心思和他就此事争辩。 轻侧着脸,郝京妍能看到舱外的湖面,碧绿的湖水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冰寒之气。湖中央不比岸上,积累上水中的寒气,全数笼罩在湖面上,温度要低得多。本就怕冷,又没有添衣的郝京妍,直接上了船。在湖中呆的时间越久,她的脸色越白,唇角也有些发紫,皮肤更是传来阵阵的凉意,她忍不住缩起了身子。 “穿上。”阳骆承脱下自己的外衣,举过桌面,丢给郝京妍。她的一举一动,他尽收眼里。“朕有说过,会把你原封不动的带回岸上,朕还不至于失信于一个女人。” 已入了虎穴,要逃是不可能了,那么,也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了。郝京妍穿上阳骆承的外衣,再拿起桌面倒满的酒杯,她没仰头一口喝尽,而是抿了几口。火辣的酒气进入身体,郝京妍顿觉冰凉的身体,暖了很多。 “为什么要做那些?”放下手中还剩点酒的杯子,沉吟了会,郝京妍问。而她话语中所指的事,包括毒药、血、还有刚刚岸上的那种种。阳骆承实在没有理由,也没必要做那些。 “朕是皇上,想做什么事,还需要理由吗?”阳骆承饮完杯中的酒,又给自己斟了一小杯,他没正面去回答郝京妍的问题。 喝完第二杯,阳骆承走出了船舱,他背对着郝京妍,整个人置身于湖中,静静地,独自一人坐了很久很久。 而仍留在船舱里的郝京妍,则是,久久的望着阳骆承的背影, 驶进湖中远去的来人,至始至终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在石桥上,阳骆承原来站的那个位置,有个人久久的留在那里。她一双冰凉的眼睛,一直看着湖中的小舟,里面翻滚的是狠意。她攥起的十指,因为太用力,紫经暴起,变得有些扭曲。 是将近傍晚,天黑之前,阳骆承撑起船,把郝京妍送回了岸上。那时的湖旁边,已无其他人的身影。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两人刚上岸,便有一个侍卫模样的走过来。他先是有礼数的拜见阳骆承和郝京妍,再之后,男人走到阳骆承的身边,低语了两句。 “朕还有些事要处理,皇后先回凤仪殿去吧。”在听完男人的话后,阳骆承的神色聚上两分严肃,他对郝京妍说了一句,便和男人一起走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郝京妍舒张开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也蹙了起来。不过,阳骆承和男人一起,已经走远。过了许久,还在原地的郝京妍转身,入眼的,是刚刚和阳骆承一起泛舟过的未央湖。 想起下午发生的事,郝京妍只觉,好像做了一场很不真实的梦。 从那天下午后,没当夜幕,阳骆承要不是在御书房通宵达旦,要不是去郝京妍的凤仪殿,对于心怀期冀留在宫中的元君徽的旧人,他却是一次也没去看过,甚至是连问也没问起过。 别人的女人,他才不屑一顾。留着,仅仅是些棋子罢了。他,自然没必要去理会棋子的感受。 郝京妍和阳骆承还和洞房那天一样,宿在同一张床榻上,她在右,他在左,中间隔着一道距离。阳骆承也遵守他说过的话,除了那天下去牵过她的手外,没再碰过她。 她和他,就以这样一种和谐,而又微妙的方式相处着。 那是郝京妍入宫的第六天的晚上,夜风比平日里更大些,隐隐的,似乎能嗅到风雨的气息。 御书房内 光线有些黯淡,只有阳骆承和魏应弘在里面。 “皇上,贺相国他们明日就会抵达豫京。”魏应弘向阳骆承禀报。提到贺相国三个字时,他心中极速闪过一道阴狠,只是,他深深的掩藏着。 “贺相国。他倒是比朕想象中来得要快得多。想想也是,半生苦心经营的一切,突然之间成了镜花水月,又还怎么能按捺得住。不过,和其他人相比,他也算是个厉害的角色。应弘,你说是不是?”阳骆承一边翻阅着手中的奏章,一边看着魏应弘漫不经心的说着。 “就算他再厉害,和皇上相比,也是鸡蛋碰石头。”那是一双含笑的眼睛,却仿佛能一眼就看穿人的心思。魏应弘的眼皮,不禁的跳动了下,他收敛双眸,有意避开和阳骆承的对视。声音有点细微的颤抖,但也被魏应弘的沉稳掩饰得很好。 那些事,他处理得干干净净,阳骆承不可能会知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不宁静的夜 “鸡蛋?小看了他,可是会吃苦头的。”要是贺泓天是鸡蛋,当初的他,也不会被逼至如此了。阳骆承轻浮的说着,但他的心里,却是泛起一股狠劲,那种,真正想要染血的冲动。 “属下明白。”魏应弘应道。在阳骆承面前,他不想过多谈论贺泓天这个人。 “派人严密监视贺泓天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事,立即回报。”贺泓天那个老狐狸,阳骆承不急,他要慢慢地去对付,一刀砍了,实在是太便宜了。阳骆承交代完贺泓天的事,当即又转了个话题。“对了,皇后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每天,都会有人向阳骆承汇报郝京妍的行踪,不过,暗中监视的人并非是侗语。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确实,都是实话。只是,就算没有侗语,阳骆承的眼线遍布每个角落,又岂是郝京妍能防备的? “早上,琴贵人因晚了些向皇后行礼,以不敬之罪,杖责二十。傍晚,皇后请所有妃嫔一起用膳,杜美人称有恙没去,皇后亲自前往探视,却发现杜美人生龙活虎,一点病痛的样子都没有,便以有意欺瞒之罪,同样杖责二十。”魏应弘一一禀报。 但对此,魏应弘有两个奇怪的地方。 一是郝京妍突然的转性,自阳骆承的那道圣旨颁布以后,一夜之间,她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心慈手软?恐怕以前的后.宫中,也没出现过那么明目张胆、手段狠毒的女人。 几天前,他还在嘲笑郝京妍的心软,对她嗤之以鼻。难道,是那时的他看错了?还是,她掩饰得太好? 看来,是他错估了郝京妍的实力。有那么卓越的军事才能,又怎么会没一点城府?那个女人还应该,比他见到的更复杂一点, 提到郝京妍,势必会牵扯出另一个人----阳骆承,那才是魏应弘心中最为忌惮的人。一个他即畏惧,又甘愿臣服的男人。 而魏应弘之所以把视线放在郝京妍身上,也是因为阳骆承。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阳骆承为什么那么在意郝京妍的事。 往前说一点,阳骆承娶郝京妍为后的真正动机,魏应弘迄今也仍是疑惑不解。 魏应弘唯一能肯定的是,阳骆承对郝京妍,绝对不是男人对女人那种,单纯的喜欢。 喜欢?那个男人眼中,除了权势和算计之外,会有普通人的感情吗? 不可能。 亲情、男女之情,只会是通往至高巅峰的绊脚石。 当初,魏应弘就是因为阳骆承的无情冷血,才决定不顾一切跟随在他左右,留在他的身边,想要辅助他铸就一番霸业。 阳骆承会真心去喜欢一个女人?魏应弘不信。 那个男人,早在十几年前,已经把自己的心封死了,一丝细微的缝隙也不留。杀人见血,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一个才见过数面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踏足进他的世界。 只是,阳骆承对郝京妍,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又有什么企图? 若是单单把郝京妍当做交换的人质,一枚棋子,可阳骆承除了派人密切注意她的动向,却是纵容她的一切,不论是对的,还是错的,统统没条件的放纵着。还把侗语放在她身边,维护她。 侗语,且说一下她。一直跟在阳骆承身边的三个人,魏应弘、程云、侗语。程云虽然忠厚,但算起来,侗语才是最忠心的一个,要阳骆承让她去死,侗语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原因,那就说来话长了。 其实,魏应弘对阳骆承的忠诚,也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他早死了,阳骆承不会留他在身边那么久。只是他和程云、侗语不同,他心底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而那件事,更是绝对不能让阳骆承知道。 那天,是魏应弘直接给侗语下达的命令。阳骆承的话只有一句:保护郝京妍。 除了阳骆承交代的任务,侗语不会做多余的事。以此可以判断,阳骆承是真正想要保护郝京妍不受伤害。 对付郝家的下一步计划,久久没有动静。而阳骆承这段时间对郝京妍做的事,从哪一点来看,都不像在对待一个人质。 说是袒护,阳骆承又刻意把一堆麻烦的女人,放在郝京妍的周围。 魏应弘看不透,更是想不明白。好像从郝京妍进入局里起,所有的事情,都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的双眼,似被一层抓不住的雾气弥漫着。 “然后呢?”阳骆承打断魏应弘那些凌乱的思绪,再问。 “到今天为止,原本留下的元君徽旧人,已有一半的人出了宫。”魏应弘回答。整件事上,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沉默的片刻,他问道。“皇上,要是再不约束皇后的行为,要不了多久,那些女人,全都会被逼出宫。” “这件事,你只需命人监视,其余的不用管。”阳骆承说道。 夜已深,灼灼燃烧的蜡烛不足以驱散无止境的黑暗。但魏应弘和阳骆承中间,仅仅隔着一张书案,在他说完之后,魏应弘清楚地看到,划过阳骆承嘴角的一抹笑意。那个笑容,给人一种难以解释的感觉。 下圣旨,阳骆承的目的,不是为了把那些女人留在宫中吗?为什么郝京妍违逆阳骆承的初衷,把她们一个一个的驱赶出宫,阳骆承露出的表情,不是怒,反而是笑?笑得有点莫名其妙,仿佛是一切在预料中?他深远的目光,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这种种,或许只有阳骆承自己,才了解。 御书房外的风,没有停歇,刮在枯枝之间,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几棵大树摇曳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像是魁梧的妖魔,大力的挥舞着手抓。 不过,雨最终没有下下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阁楼中住的人 御书房里,没有再多的对话。宽大的房门被打开,魏应弘先一步走了出去。没过多久,阳骆承也离开了。 夜已深,宫内只剩下些巡夜的侍卫。 阳骆承站在御书房外的岩廊上,仰头,目光深入黑不见底的夜空。 或许是一刻钟,或者一个时辰,又或者更久。阳骆承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立着,即使轻狂的风,打在他身上,吹乱了他的长发和衣襟,他依旧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一味的看着,好像浓厚的云层里面有着什么东西,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远远看去,忽明忽暗的光线把他冷傲的身影,映照得有些黯然和萧索。 又一阵凉风吹过,阳骆承收回了神,走下盘龙的石阶。只是,他不是去凤仪殿,而是独自一个人,朝向着皇宫最深处的北辙苑走去。他步伐很缓慢,穿行在色调深沉的夜里。最终,那回荡的脚步声,停在了一片竹林前。 透过竹林的缝隙,远远的,可以看到风中摇曳的一点灯火。弱而不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竹林底下,铺着一层枯黄的竹叶,踩在上面,发出‘嚓。嚓’清脆的声响,恍若叶子中残留的生命在瞬间破碎。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不论是树。。。。。。还是人。阳骆承低头,借着远处洒来的微弱光芒,看着脚下四分五裂的叶片。浓郁的夜色,把他的眼瞳映衬得格外黑,更是有一层感伤,在慢慢腐蚀他的眼底。 短暂的滞留后,阳骆承再度提起了脚步。风扫过竹林,把他踩碎的叶子,一起卷带到了别处。 竹林的后面,是阳骆承攻占皇宫后,让人新建起来的阁楼。十几天没来,阁楼四周,已经细心栽培上了成片的花。不是牡丹、菊花这类名贵的品种,是山茶。寒冷的深冬,一株株细弱的枝干上,却是生长着翠绿的叶子,带着生的气息。熬过冬季,它们便能开出灿烂的花朵。 似乎怕踩到那些刚种下的山茶,阳骆承很小心的绕行到阁楼的正前方,从没有根植过的小径进入到阁楼的一层。 在台阶的左右两侧,分别还放着两个大花盆,里面种着两株小小的嫩苗。叶片和山茶相似,又有些不同,阳骆承只是稍稍的看了一眼,便从中间走了过去。 二楼靠楼梯,最左边的房门被阳骆承推开,趁机灌进去的风,差点把桌上燃着的一盏灯吹灭。里面的人还没有睡,坐在炕的一边,摆弄着手下的棋局。 听到动静,下棋的白衣男子回过头,那是一张年轻、清秀俊朗的脸庞,最多二十三四岁。借着屋里的灯光,认真看,样貌上和阳骆承有着七分的相识。 只是,阳骆承更为的犀利,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而那个白衣男子,则像一柄厚实的剑鞘,相对剑而言,更为的温和,也不具杀伤力。 “看来,你在这里倒是很享受。”阳骆承看着一脸闲若的白衣男子,表面上看似嘲讽,他的心底,却是很欣慰。 只要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能好好的生活着,他所做的一切,便有了价值。 魏应弘以为阳骆承无情,确切的说,他是有情的。不过,他那些感情,早在血雨腥风中消磨殆尽。直至他感觉,他体内流动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下棋,还是要两个人,你来得正好。”白衣男子把棋盘,推到桌子的正中位置。他完全不在意阳骆承戏谑的神情,还有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就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平常人。白衣男子口气平和的说道。 即使阳骆承有意把真实的自己,埋藏了起来,让身边的所有人,都畏惧着。可白衣男子,还是能轻易看进阳骆承的内心深处。 十几年,沧海桑田,物是人事,但他知道,阳骆承其实从来都没变过。 “再怎么下,结果还是一样,你是赢不了我的。”阳骆承嘴上说着,还是坐在了男人的对面,认真看着棋盘上黑白棋子的分布。 “或许,有一次,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也说不定。不下,又怎么知道?那我先行了。”阳骆承的出现,白衣男子显得很高兴,他眉眼唇沿毫不遮掩的一直轻扬着,淡淡的容颜,像普照在冰山上的阳光,干净、和煦而又温暖。白衣男子说完,在刚才未结束的棋盘上,首先放下了手中的一颗白子。 白衣男子行一颗子,阳骆承接着行一颗子。下到第六颗棋子,阳骆承摊开右手,把攥在手心的黑子,全部放回了棋盒。 在这一盘棋里面,阳骆承完全看不到白衣男子口中不一样的结局。 “贺泓天快来了。”阳骆承说道。他的话刚落,只见面前的白衣男子,神情轻滞了下。过了一会,得不到回应的阳骆承,接着道。“怎么,不想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他?” “既然我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只是,不要太强迫自己了。”听到‘贺泓天’三个字,白衣男子原本温和的面容,变得有些复杂,他看着阳骆承的眼神,也融进了几分沉痛。 毕竟贺泓天,给他们带来的痛,实在是太沉重了,重到无论用多少的清水,也洗不净洒在路上的斑斑血迹。因为,死人了,做再多的事,也挽回不了那些逝去的生命。唯一,在对待贺泓天的事上,白衣男子放下了他的仁慈。因为,和贺泓天相比,他更在乎阳骆承。 “放心吧,有关贺泓天的事,我自有分寸。”看到白衣男子挫伤的样子,阳骆承草草结束了有关贺泓天的事。最开始,他就不应该在白衣男子面前提到贺泓天。血,沾在他一个人手上就足够了。他换了个话题。“想知道,郝京妍进宫后,都做了什么吗?” “她都做了些什么?”白衣男子接话。对郝京妍的事,他很好奇。当初,要阳骆承娶她做皇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一别,有十二年,还是十三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现在的她,变成了什么样。 “六天之内,杖打十个嫔妃,还全是元君徽的旧人。手段之残忍,史上怕是没一个皇后能与她匹敌。现在,你还认为,她没有危害吗?”阳骆承说着。可他没留意,在他提起郝京妍时,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阳骆承没注意到的东西,白衣男子察觉到了。他湮没的笑容,再度回到了脸庞上,像一朵绽放的山茶花,异常的绚丽。 虽然那么做,白衣男子自觉很自私,也知道对郝京妍太不公平。但,如果一切重来,他还是会那么选择。这样一来,以后,到了迫不得已他必须要离开的时候,阳骆承的身边,至少还有个人陪着,不会孤单。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有那么一点,心疼 答案?阳骆承轻笑。郝京妍耍的那些花样,别人不清楚,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残忍?她不过是披了件带刺的外衣,换了个方式,‘送’那些个女人出宫。而她坚壳包裹下的那颗心,还是一层不变。 不忍吗?不想把那些女人再度卷进风波中,才使尽手段,迫使她们出宫。 郝京妍,你要知道,‘仁’、‘慈’两个字,那是深宫中,最不能要的东西。 即使。。。。。。一定要有,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圣旨?阳骆承再笑,满目的轻蔑之意。他可从没有,真心想过要留下那些个女人。留下她们,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用她们锋利的棱角,把郝京妍身体里的钝器磨利。 六天,相对平静的日子过去后,等光线再度破除今夜的黑暗,新一天的来临,迎来的才是真正的暴风雨。 要她还是那么天真的以为,不流血,不死人,也可以保命,或是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那么,很快就会被风雨淘汰。 弱肉强食,一直都是这个乱世生存的法则。 自然,原本后.宫中那些女人的死活,阳骆承一点也不关心。所有,才任由郝京妍为所欲为。 在这件事里,真正被阳骆承算计的人,不是郝京妍,而是元君徽留下的旧人。从郝京妍介入起,他已经把她们当做炮灰,权利下的牺牲品。 但,这也怨不得阳骆承,他给过她们选择的机会,是她们非要趟这早已污浊不清的浑水。她们忘了,他,可不是元君徽。对那些空有几分姿色,一无是处的女人,他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虽然最后的郝京妍,和阳骆承下那道圣旨想要达到的效果,有着一点出入。但和最初一味挨打的她相比,已经知道主动出击,也算得上是进步了。 他,可不想她那么早出局。 “日子还长着,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些。”阳骆承没有直接回答白衣男子。 “想听听有关她的事吗?十几年前,我到归羽国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白衣男子也没和阳骆承较真,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是,他不知道,他是否能活着看到那一天。他真希望,那一天不要太久。 阳骆承没有接话,其实,他一直很想知道,两个分隔千里之外的人,白衣男子为什么就那么相信郝京妍?他们又是怎么相识的?是在十几年前吗?阳骆承记得,白衣男子小时候,曾来过归羽国一次。是在那时候,发生了特别的事吗? 是很特殊,非常的特殊,要不然,白衣男子又怎么会对一个十几年没见,甚至连现在长成什么模样都不清楚的女人,那么的信任。 “那年,也是个冬天。豫京虽然地处南方,春暖花开,但冬天,却是比北边来得更冷。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水汽,即使穿再多的衣服,也感觉很冰凉。我记得,那是大雪开始融化的第三天,宫里的湖面上,还残留着没有融干净的冰块。明澈的水,朦朦胧胧的笼着一层寒气,光看着,就觉得冷。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唯一的一次,就是在这座宫殿里的湖边。。。。。。” 房间的窗子没有开着,白衣男子看着桌上摇摆不定的烛火,一双深远的目光,仿佛刺穿雨蒙,回到那遥远的记忆中。 记忆,被时间冲洗得有些苍白,但那时的震感,却深深烙印在白衣男子的心底。 那,就是郝京妍。纵然再过去十几年,地老天荒,白衣男子也相信,她不会改变。 没了对话,房外的风继续呼啸着,房内,只有白衣男子一个人的声音。他讲述着,十几年前那段,连郝京妍都记不太清的往事。而阳骆承,则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时间,在指缝间悄然而逝。而有些东西,在真相被层层剥开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那一夜,阳骆承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心里,划过一道细长的波澜。就和郝京妍脸上的那条疤痕一样,不算太深,却无法轻易抹掉它存在过的痕迹。 阳骆承这一次呆在阁楼里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卯时,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却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白衣男子想再留他一会,可阳骆承还是走了。他没有带灯笼,也没有人引路,去了凤仪殿。 寝殿里面,虽然阳骆承没来,但郝京妍还是习惯性的睡到了床榻的右边,腾了块很大的空间出来。帷幔外燃着的几盏灯,洒在她的脸庞上。她浅浅的睡着,好像一点动静,就能把她惊醒。眉宇轻蹙着,凝聚着淡淡的,却化不开的忧愁。 深宫中,到处都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她又如何能安然的睡去? 阳骆承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到床榻边,伸手,他的指尖才刚落到郝京妍的脸颊,她眼眉就颤了下,他忙把手收了回来。 站了很久,阳骆承就那样看着浅睡中的郝京妍,好像怕惊动了她,他连呼吸声,都降到了最小声。 有些事,他是不是做错了?阳骆承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白衣男子的那些话,再去看郝京妍时,突然间,他觉得有点心疼。 只是,船已经使出了岸口,没有回头的路了。 最终,阳骆承还是躺在了床榻的左边,和郝京妍之间,隔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他闭上眼,却没有真正的睡去。他已经能嗅到,黑暗中潮涌的躁动。 再说另一处,魏应弘的府宅。 狂躁的风吹了一夜,魏应弘同样是整整一夜没有睡去。他站在院子里,神情焦灼的看着围墙上方的一片黑暗。 一声‘嗖嗖’,轻如细风的轻声响起,围墙外的黑暗里,窜出一个身着黑衣,面遮黑巾的人影。 “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魏应弘不等黑衣人禀报,先一步开口。他声音里的焦躁,毫无掩饰的袒露出来。 “回主子。贺泓天身边的护卫太厉害,我们的人,都不是对手。”黑衣人露出的眼睛,如冰一样的冷,不带有人该有的温度。可出口的声音,还是略微颤抖着,他是惧怕着魏应弘。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以命运做赌注的棋局 “留下活口了吗?”又是功亏一篑,魏应弘因一夜没睡,皲裂的眼瞳里充溢了无尽的凶狠。看得近处站着的黑衣人,脊柱冷不禁的升起一股凉意。 和阳骆承的不急不躁不同,魏应弘更急于取贺泓天的命。因为,这个世界上,可能知道他秘密的人,只还剩下贺泓天一个人活着。他怕,贺泓天有一天,想起来。 为此,这三年来,魏应弘一直背着阳骆承,暗中派人刺杀贺泓天,可惜,却没有一次成功。果真,如阳骆承所说的那样,不管何时,都不能小看了那只老狐狸。 “被擒的人,属下都让他们永远闭上了口。”黑衣人答,夜间的声音,显得阴冷异常。 “你交代下面的人,在豫京内,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昨天的暗杀,是魏应弘最后的机会,他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终止。 豫京,无论是谁想玩什么花样,都不可能瞒过阳骆承的双眼。魏应弘,冒不起那个险。 要是让阳骆承察觉到他的异动,贺泓天没死,先死的人恐怕会是他。 “是”。黑衣人应完,‘嗖’一声,跃上围墙,隐没在夜色里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黑暗里。 大风渐渐平息了,天际的尽头,隐隐能看到泛白的光线。新的一天,马上就会到来。黑衣人离开后,魏应弘仍然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天一点一点的亮起来。而他眼中的焦躁和阴狠,却是慢慢被冷漠掩饰掉,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狂风大作的一夜过后,第二天,出乎意料的出了太阳。艳阳高照,惠风和煦,呼吸着沾有晨露的空气,舒畅之感,仿佛春天已经悄然而至。 郝京妍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睁开双眼,轻侧了下头,不经意间,看到了左边有些凌乱的被褥。她把埋在被褥里的手,探向左边,里面还残留有温手的余热。不过,寝殿里,除了伺候的宫人外,阳骆承并不在。 昨夜,他有来过?明明睡得不深,为何她一点都没感觉到。 “皇后娘娘,皇上在后花园的风雨亭,命奴婢来传您过去。”郝京妍刚整理好装束,早膳还未用,一个宫女走进来传话。 “本宫知道了。”郝京妍随便应了一声,身上穿的是一套简约的浅衣,她也懒得换。然后,郝京妍跟着宫女一起出了凤仪殿。 未央湖湖畔边上的一个风雨亭,阳骆承独自一人在里面。他站在亭子的一侧,面向着湖面,静静的瞭望着远方。清澈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风吹过,更是惊起层层的涟漪,那宽阔的湖面,仿佛活着一般。 白衣男子说的地方,就是这座湖面吗?阳骆承深邃的目光,深入湖水中央,似在找寻着什么,可岁月的流逝,早把一切消磨殆尽,觅不到一点痕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阳骆承太过出神,以至于没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郝京妍走上通往风雨亭的石阶,置身于雨亭中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晶莹的湖光水色。就是这片湖,前不久,她还和阳骆承泛舟在湖上。直到现在,那时的情景,还和做梦一般,那么的不真实。生动的水光,流连在郝京妍的眸中,渐渐的深入她的眼底,她那双柔和的眼睛里,笼上一层久远的气息。 十几年前,她和阳显名就是在这里相遇。可惜,时过境迁,留下的唯有数不尽的沧海桑田。也不知,那个白衣少年,是否还活着? “不知皇上一早传臣妾过来,有什么事?”收回那些遥远的神思,郝京妍站在阳骆承的身后,她开口问。呆在宫中也算得上有些日子了,足以让她习惯她的身份,当郝京妍说出‘臣妾’两个字时,也不再生涩。 “来了,坐。”闻音响起,阳骆承转回身。相对的两张石椅,都铺上了厚厚的软垫,他坐在靠近自己的一张上,用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郝京妍坐另一张。 石桌面上的一侧,摆放着三碟没动过的糕点,桂花糕、枣花糕、绿豆糕,黄、红、绿三色搭配,外形别致精美。皇宫便是如此,再简单的东西,也要拿一层华丽的外衣包裹起来。另一侧,放着一个墨色棋盘,光滑琉璃,由珍贵的墨石制成。 “皇后应该会下棋吧?”阳骆承坐下后,认真摆弄起手中的黑白棋子,等整盘棋局布置好,他把剩下的棋子分别放进了两个棋盒中。 “臣妾学艺不精,不敢在皇上面前卖弄。要是皇上真想找人下棋,不如找朝中的大臣。”郝京妍坐下,柔软的坐垫隔绝了石头里渗透出来的凉意,舒服而又温暖。她没有去看棋局,而是直接正视着阳骆承道。 奸邪的人,郝京妍不是没见过,但她,真是一点也看不明白阳骆承。说他坏,他真是比任何人都可恨,把人玩弄在手掌中,还能若无其事摆出一副无害的表情。可,不坏的时候,比如现在,他那细致入微的体贴,又能轻易温暖人的心。 郝京妍曾试着走进阳骆承的心里,却发现自己只是站在他垒砌的那道心墙之外,入口隐没在浓重的雾中,太过模糊。 “不想下吗?朕可是想,要是你赢了,朕便允你一个条件。帮你‘送’那些女人出宫,或者是,让你出宫。”白衣男子的话,对阳骆承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用黎明前的那点时间,做了个决定。既然他都能给元君徽旧人两条路,那么,他也应该多给郝京妍一条选择。阳骆承说道,眼眉间染着一抹笑意,很好看,但看在外人眼中,更像是陷阱。 “皇上是认真的吗?”是陷阱也罢,不是陷阱也罢,郝京妍以为平静了的心,因为阳骆承的一句话,再度起了波涛。她,还能离开这里吗? “当然。即便少了你,朕也能稳稳地坐住这片江山。”看着郝京妍怀有期冀的眼眸,阳骆承的心,忽的,莫名的有些落寞。具体为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完好的掩饰住内心的波动,接着说。“但前提是,你能赢朕。下棋如打战,就算你是个女人,但作为敌人,朕也不会手下留情。” “既然不需要我,那为何,当初一定要强迫我进宫?”纵然阳骆承说的是真的,郝京妍也没因为他的好心成全,而有一丝的感激。既然从一开始,她就可有可无,那么,为何要把她逼入绝境。把她当做猎物一般的戏耍,当真就那么有趣吗?郝京妍质问道。 而,罗盘一旦脱离轨道,真的还能回到原来的起点吗? “身为败者,你无从选择。朕再送你一句话,弱即是罪。”阳骆承很霸势的说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就是现实。 郝京妍有着太多的不甘,可她得到的却是一句,残酷得不能再残酷的答案。败者吗?弱即是罪吗?因她的弱小,她输了,所以就必须承担那一切,不论是应当,还是不应当承受的后果。郝京妍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拖了一般,是那么无力。 “皇后不想下吗?”阳骆承咄咄逼人的问。 “下,为什么不下。皇上如此为臣妾设想,臣妾又怎好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只要赢就行了吧。郝京妍笑了,不过那有几分动人的笑容,显得是那么空洞。 说罢,郝京妍低下头,认真看着石桌上的棋盘。棋盘上,是一个下了一半的棋局,棋分黑白两色,黑白棋子势均力敌,不分高下,从棋风上可以判断,是一个人布的棋局,而且棋术精湛。只是,郝京妍觉得有点奇怪,在棋子的阵势上,她看不出凝聚在棋子上的锐气和霸劲,甚至连一点杀气都没有。 布棋的人,难道不是阳骆承,而是另有其人? “皇后是要白子,还是黑子?”阳骆承瞧出了郝京妍神色中的端疑,却什么也没说。而这盘下了一半的棋局,正是昨夜白衣男子布的那盘棋。只是,阳骆承不知道,会不会像白衣男子说的那样,能出现不一样的结局呢?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是去是留? 但对于郝京妍的敏锐和睿智,阳骆承还是很欣赏。 那场大战后,阳骆承曾想过,要是当时的郝京妍多几分野心,今日,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当日,归羽国的兵力远胜于他,只要郝京妍心再狠一点,不理会他手中那些个没用的人质,归羽国不一定会破。事后,随便找一个护国驱贼的理由,搪塞世人,郝家依旧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而眼前这个皇位,不论谁坐,都不至于让自己身陷绝境,还要时时担忧郝家的存亡,和黎民的疾苦。 善良吗?那些在权利下最低廉的东西,都能换来些什么? 究竟能换来什么?郝京妍也开始有些迷惑了。但,她清楚她要做的是什么,又必须去做什么。 “白子。皇上不介意臣妾先走吧。”郝京妍边说,便从面前的棋盒中,抓出几颗白子。 “皇后请。”白子吗?阳骆承莫测的笑了笑。 “那臣妾就不客气了。”郝京妍没在意阳骆承的表情,反正再怎么看也看不透。她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整盘棋局,也不客气,落下了第一颗棋子。这局棋,她一定要赢。 随后,就是两个人在棋术和算计上的对决。咚。咚。咚。。是一颗棋子一颗棋子,接二连三落在棋盘上发出的声响。棋盘上的棋子,越落越多,而最初阳骆承漫不经心的神色,也一点一点变得认真。这次和以往不同,他并不在意最后的结果,只是,郝京妍在棋术上的造诣,让他有些心惊,逼得他必须全力以赴。 很久,阳骆承没有那种被逼迫的感觉,即便是十几天前的大战,还有对付贺泓天,他都是游刃有余。那,才是那个女人真正的实力吧。一旦执着于胜负,便会释放出任何人都不可小视的力量,包括他在内。 再一次,阳骆承重新审视郝京妍。她要是个男人,她于他,绝对是个强劲的对手。 只不过,在经验和城府,还有心机上,郝京妍和阳骆承相比,显然还是有着一段差距。原本旗鼓相当的棋局,随着棋子的增多,郝京妍的劣势逐渐显现出来。直至,又一次被逼到绝路。 其实,从落下第一颗白子,在郝京妍坚决想赢的同时,她也做好了会输的准备。她清楚的知道,那个男人,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是,当真正面临败局时,她的心,却突然间变得低沉,有种无法言喻的难受之感。 是无力吧。。。。。。好像再怎么努力,也永远也赢不了。赢不了阳骆承,赢不了她的命运。她于他而言,太弱了。 “咚。”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郝京妍以为的输,却没有到来。 阳骆承在落子时,食指不小心打滑,黑子掉在了旁边的一个空格上。 “皇后在发什么呆,不是还没结束。”阳骆承开口提醒郝京妍。 那一刻,阳骆承终于明白,白衣男子所说的不一样的结局,是什么?说的不是和他下棋的人,而是他自己。因为,当他看到郝京妍黯然的面容时,他心软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真的开始在意那个女人。看到她的失落,他也会有那么点难受。 “这颗子不算,皇上可以重下。”听到阳骆承的声音,郝京妍从迷离中回神。她看向棋盘,因为一颗误子,整个棋局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她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一子错满盘皆输。阳骆承的失误,直接导致优势一下子到了她的白子上。可就在放下一颗白子,就能反败为胜的情况下,郝京妍没落白子。 暂且不管阳骆承的失误,是有意,还无心。但即使这盘棋她赢了,也非她的实力所胜,有何意义? “皇后难道没听说过,落子无悔吗?下棋就和打战一样,一旦搏杀起来便是兵戈相见,刺刀见红。两方对弈时,对手,绝对不会因敌人的一个失误,而给敌人喘息、重头来过的机会。赢、获胜,那才是一切。即便这样,皇后还执意要朕悔棋吗?”阳骆承没有半点要悔棋的意思,他问。 看着阳骆承那双暗含锋芒的眼睛,郝京妍自我嘲讽的笑了笑。是心太软了?还是太固执了?不止是在深宫,遍野天下,哪里都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强者,胜者,便能主导一切。而败者,要么死,要么委曲求全,就和此时的她一样。最终,郝京妍把白子落在黑子的命门上,在黑子和棋盘接触,放出一声轻响时,她赢了那一盘残局。 “朕可是信而有信之人,皇后说吧,是想让朕帮你‘送’元君徽的旧人出宫,还是放你出宫。不过,要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说话时,阳骆承的神态,和平时并没什么差异。但别人看不到的心底深处,有点复杂。 离开。。。不离开。。。没有马上作答的郝京妍,赢棋后,她心绪更为的繁乱。她不是留恋宫中的繁华,亦不是迷恋面前这个强大的男人,更不在意阳骆承背后,到底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都和她没有干系。 经过几番折腾,郝京妍已经懒得,再理会那些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路是她们自己选的,接下去要怎么走,随她们的便好了。而且,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不想再费尽心思,去做些强人所难的事。 可是,她真能这样离开吗? 离开了这里,郝家怎么办?她父亲怎么办?短短的时间内,快要郝京妍难以置信的速度,阳骆承基本上掌控了大半个归羽国。要不了多长时间,这片土地,就会完全落在他的手中。 到那时,郝家便失去了利用价值,阳骆承会怎么做?像元君徽的旧人一样丢弃,还是铲除不留后患?俗话说的好,树大招风,郝京妍唯一能肯定的是,绝不会有好下场。除非,阳骆承动了恻隐之心,而她父亲,主动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阳骆承会给自己留下隐患吗?她的父亲,能丢下自己的子民不顾吗?答案,都是不可能。 她离开了,是可以获得自由,可远离了阳骆承,她就无法掌控她他的动向。更无从得知,他下一步要怎么对付郝家。 人生在世,最难在抉择。 “你说皇上有重要的事在做,难道就是和女人下棋?” 远远传来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打断了郝京妍的两难抉择。她抬起头,往声源处看去,魏应弘拦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两个正在争执着。 “贺相国,请注意你的言辞。第一,但凡是皇上的事,都是大事。第二,和皇上下棋的人,是伏晟国的皇后。第三,作为臣子,要朝见皇上,理应先通报。”魏应弘一点没退让,正色言辞的回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暗潮汹涌 “魏应弘,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和老夫这么说话?”贺泓天眼瞳皲裂,几乎是暴怒。多久,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后辈。长途跋涉千里而来的贺泓天,心里本就堵了口气,不顺得很。此刻还被魏应弘挡在面前,他横眉竖眼,脸色是极为的不好看。 再来说说贺泓天,伏晟国相国,两朝元老,势力庞大。阳骆承还未出现前,在伏晟国几乎可以一手遮天。想要谋权篡位的野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膝下有一女,名贺雨薇,阳骆承继位后,被送进宫做了贵妃。 “和贺相国相比,我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是,贺相国也别忘了自己臣子的身份。这里是皇宫,不是你想到哪里,想见谁,都可以乱闯的地方。我敬你是两朝元老,奉劝一句,做人处事的时候还是规矩点,免得落下个不敬之罪。不要到时候,自己给自己难堪。”魏应弘也是一点也不客气,在‘臣子’两个字上,还有意加重了语气。他波澜不惊的神色下,无疑是暗藏杀机。 “你。。。。。。”贺泓天最介怀的就是‘臣子’两个字,他想做皇帝想了十几年,更是预谋了十几年,他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最后关头,杀出阳骆承这个陈咬金。在攻占归羽国一事上,更是被阳骆承狠狠的摆了一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贺泓天恨,更是不甘心。被魏应弘的话戳在痛楚上,贺泓天咬牙切齿,无奈言辞上不敌。不过,他绝不对就此罢休。 十米距离外,魏应弘和贺泓天争执不休,暗流涌动,一字一句,风雨亭内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正在捡着棋子的阳骆承,表情却和之前没多大区别。 “皇后,做好决定了吗?”对于外界的争吵,阳骆承置若罔闻。他看着郝京妍,问道。 “皇上,是不是该先接见一下贺相国?”郝京妍可没阳骆承那雷打不动的功力,自贺泓天的出现,她的思绪,已经转移到了另一处。她看了下远处争吵的两人,回头看向阳骆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太吵了对吗没事,朕命人让他去远点的地方侯着。”阳骆承轻扬着嘴角,狭长的双眼透着几分不真实的体贴。说罢,他转向侯在风雨亭外的宫人。“告诉魏应弘,朕现在忙着,没空见其他人。” “臣妾。。。。。。”郝京妍本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可却没有接着再道。因为,四目相触下,她看到阳骆承那双看似柔和的眼眸中,闪着锐利的光芒。郝京妍知道,阳骆承是有意在曲解她的意思。 得到命令的宫人,不敢有一丝的怠慢,马上朝着魏应弘那么去。不过,意料中的安静没有来临,贺泓天推开了众人的阻拦,出现在了郝京妍和阳骆承的面前。 “皇上。”魏应弘请罪。 “你先下去。”阳骆承挥了挥手,示意魏应弘退下。 “这就是皇上所谓的大事?”贺泓天直视着郝京妍,意有所指的质问,一点也没有作为臣子的恭敬和礼数。要他在阳骆承一个小儿面前俯首称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贺相国有什么意见?”自己的旨意被人公然违抗,阳骆承也没显露出一点怒意,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不过,阳骆承那平静的面容,在郝京妍看来,显然是笑里藏刀。而且,郝京妍还能隐约能感觉到,阳骆承对贺泓天的恨意。他的恨,非常强烈,即使在极力掩饰着,但深入骨髓的憎恨仍克制不住的穿过皮肤,从阳骆承的身体里冲出。那种恨,似乎,又不仅仅是皇位之争,比那来得更加的沉,更加的深。 平日里,阳骆承都喜怒颜不于色。这么久以来,郝京妍是第一次,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的心绪。 作为郝振南的女儿,归羽国又和伏晟国交战多年,对伏晟国的状况和贺泓天的事,郝京妍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也不能这么说,确切点,郝京妍了解的只是些表面的东西。伏晟国,远比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比如,伏晟国四个皇子相继离奇的死亡,先帝的死,除此以外,还存在着很多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 至于贺泓天,暗中结党营私,扩张势力,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各国皆有所知,可谓是恶名昭彰。郝京妍曾有过怀疑,伏晟国四个皇子和先帝的死,都和贺泓天有关。说来,伏晟国的皇室,到现在只还剩下阳骆承,还有下落不明的阳显名。 在如此相对的立场之下,阳骆承的和颜悦色,又岂会是真的? 而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是应该坐山观虎斗?被卷进黑暗的漩涡中久了,郝京妍发觉,她的心也开始有些变凉。甚至于在刹那间,她脑海中闪过一道邪恶的光速,心惊过后,她闭了闭眼,嘴角轻轻的抿了下。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一定要保住郝家,更是不惜为此下地狱。 不在意贺泓天的目光,郝京妍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慢慢收拾着阳骆承没有捡完的棋子,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当然。先是瞒着所有大臣,擅自做主攻打归羽国,再接着,迎娶敌人的女儿做皇后,如此,根本就是在拿伏晟国历代的江山社稷开玩笑。这两件事,皇上是不是应该给大臣们一个解释。而且,微臣也绝不承认这个女人是皇后。”贺泓天大声的说,答得理直气壮。后面一句,则是直指郝京妍。 阳显名毫无预兆的禅位,贺泓天的计划落空。但没打算就这么放弃的他,很快把自己的女儿放在了阳骆承身边,准备先让她坐上皇后的位置,再铲除掉阳骆承。谁曾想,郝京妍又杠了出来。自然,贺泓天对凭空出现的郝京妍充满了敌意。 虽然郝京妍没正对着贺泓天,也知道有一道非常不友善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不过,从头到尾,她都没在意过皇后这个位置。他们爱怎么斗,是他们的事,她懒得费那份闲心。突然,郝京妍想起了阳骆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宫里的平静绝对的,没有,相对的,或许还是存在的。最初的时候,她还不太明白阳骆承话中的意思。现在再想想,看来,真正的暴风雨要来了。 在此之前,她就好好享受一下阳骆承口中那相对的平静好了。 “照贺相国的意思,是不是朕每做一件事之前,都应和大臣们商议,等大臣们同意了,才能去做?”阳骆承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层不变。只是,他一双时而闪过冷芒的眼眸,让身边的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集思广益,才能避免犯错。身为臣子,必须保证皇上下达的每一个旨意,都正确无误,这样才能维护君王的威信。”贺泓天回道。 “那贺相国觉得,朕哪一点做错了?”阳骆承的眼神再变,变得更冷,他问。 “不该独断独行,无视朝堂百官的存在。更不该因个人喜好,而立敌人的女儿为后,把阳氏的百年基业置于危险中。”先前被阳骆承摆了一道,只能说是自己大意,往后不会再有那么便宜的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贺泓天再道,字字咄咄逼人。而他,完全没注意到,阳骆承快速变化的脸色。 “可笑。要是什么事要由臣子做主,那朕这个皇位,干脆给也他们坐好了。”贺泓天的话似乎已经触及到阳骆承的底线,他的耐心也逐渐被磨光,温暖的脸庞在快速失温,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贺相国,你记住了,伏晟国的皇帝姓阳。这天下的事,朕说了算。”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他喜欢她? “你。。。。。。”就算是先帝,也不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贺泓天鼓着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着阳骆承。可话还没完,他忽觉四周传来一股凉意,他的心,不由得颤抖了下。是阳骆承逼人的气势,让贺泓天有些恐惧。 “要是贺相国没其他事,就退了吧。”阳骆承深吸了口气,从鼻腔进入身体里的冰凉空气,让他恢复了冷静。他把杀气收敛,换做往日里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久,他都没有那种嗜血的冲动,想要用鲜血染红他的剑,沾湿他的手心。 “老臣告退。”不知为何,即使阳骆承恢复到原来漫不经心的神色,贺泓天身体的深处,还是盘旋着几丝畏惧。他会怕阳骆承?怎么可能。虽然极不情愿,但贺泓天还是拂袖,愤愤而去。 贺泓天不知道原因,郝京妍可再清楚不过,小看了阳骆承,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过,随着贺泓天的离开,风雨亭倒是再度回到了之前的平静。但,那仅仅是表面,不论是郝京妍还是阳骆承,他们都知道,血腥已经卷在狂风中袭来。 “皇后,做好决定了吗?”阳骆承一洗满目聚敛的怒焰,恢复如初的脸色,像是刚才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她再一次问郝京妍。 “希望皇上这回能信守承若,真正送她们出宫。”离开,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但不是现在。郝京妍回答道。 “想清楚了吗?留下来,可是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阳骆承笑着,可那好看的笑容里面,无疑,充满了无数的危险。 “地狱吗?从踏进这座皇宫起,臣妾不就一直生活在地狱中吗?”暗黑、阴狠、惊恐、冰冷,除了有件华丽的外衣掩饰,郝京妍找不出皇宫和地狱还有什么区别。 “或许吧。”阳骆承扫了一眼风雨亭外的湖面,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沉,说道。 贺泓天走后不久,郝京妍和阳骆承也相继离开,不过,行的不是同一条路。宁静的未央湖,最终只剩下风雨亭为伴。一场抉择,也就这么结束了。 不管是对还是错,选了,就要走下去,以后的路还长着。 而真正的风雨,也很快的来临,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那是两天后的早晨,凤仪殿内。郝京妍让人生了火炉,她坐在炕头上,这样,身子也不会觉得太冷。闲来无事,她命人拿了几本书来,随意翻弄着其中的一本。 “皇后娘娘,月室殿的雨薇娘娘求见。”一个宫女从外面进来,恭敬的向郝京妍禀报。 “让她进来。”听到月室殿,郝京妍笑了,看来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她把书合起放在一边,对着宫女吩咐。 而那本书的蓝色封面右上角,苍劲有力的写着五个字‘鬼谷子兵法’。郝京妍是不喜欢杀戮,但这些年,一直和郝振南学习兵法、战略,翻看兵书,不知不觉中已成为她的习惯。或者,更多的是,在郝振南远赴战场时,郝京妍把对父亲的思念,全都寄存在那些郝振南曾经教导过的谋略里。 “是。”宫女应道。等宫女退出去后不久,一个女人进到了殿内。 “参见皇后娘娘。”雨薇娘娘,贺雨薇,贺泓天的女儿。她穿了件白色的狐裘,走到郝京妍的面前,欠身行礼。 “免了。”郝京妍抬起头,那是她第一次见贺雨薇。 怎么说,郝京妍有点诧异,站在她面前的贺雨薇,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和她想象中差别很大。 贺泓天的为人和所作所为,郝京妍早有耳闻,几天前,连真身也见了。俗话说得好,闻名不如见面,贺泓天的嚣张,比传闻的有过之无不及。所谓龙生龙凤生凤,郝京妍以为,生长在那样的家里,贺雨薇也许有张好看的脸蛋,但也应该是个骄横跋扈的女人,即便不张扬,也势必城府极深。只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女人,确实是超出了郝京妍的想象。 要如何说,贺雨薇很美,可美得一点不像其他宫人的妖艳,婉约的面容,像水,湖中轻柔的水,很柔,见着很舒服。更感觉不出任何的威胁,单纯得像一朵纯白的花蕊。包裹在厚厚白色狐裘中的身子,有些单薄,却也因此,添上了几分楚楚的姿态。那,是个很容易让人动容的女人,不止男人,也包括见到她的女人,都想要保护她。 “臣妾本该两日前就来拜访,只是一来豫京,就染了风寒,怕传染给皇后娘娘。失礼之处,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贺雨薇声音轻柔,也很好听,但一点不做作。她说着,脸色因寒冷的空气,而冻得有些苍白。 “雨薇娘娘别站着说话,坐。”郝京妍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贺雨薇坐下。第一印象,她并不讨厌贺雨薇。 说话间,郝京妍有意往侯在不远处的侗语看了眼,刚好侗语也看着这样,不过看着的是贺雨薇。在侗语的冷漠的眼神里,郝京妍看到了侗语对贺雨薇的憎恶。同样的眼神,郝京妍曾经也见过,那是侗语在看她的时候。 “谢皇后娘娘。”贺雨薇客气的坐在了郝京妍的对面。 然后,就像郝京妍看她一样,贺雨薇也认真打量起郝京妍来。但她的那视线,不像侗语的内含锋芒,也不炽热,很柔。只是,当贺雨薇看到郝京妍左颊眼睑下方那道疤痕时,她如水的面容里惊起一层波动。没过多久,那许波澜退去,但她的神情却是变得深沉,不单单只是吃惊,令人有些看不透。 “那么早,雨薇娘娘还没用早膳吧,来人,上些糕点。”郝京妍命令宫人。 “皇后娘娘喜欢看兵书?”宫人端来糕点,贺雨薇礼貌的取了一块。却是不经意间,看到另一侧的桌角放置的几本书,最上面那本,便是郝京妍在她进殿前看的兵书。贺雨薇问,转念想想,又道。“皇后娘娘是大元帅的女儿,喜欢兵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雨薇娘娘,平日都看些什么书?”郝京妍没做辩解,顺着话说下去。 “闲暇的时候,读些陶渊明的诗词。”贺雨薇浅浅的笑着,回答。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陶渊明吗?郝京妍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诗词,她念着,声音悠悠,眼眸里透着那么份向往。何时,她才能脱离纷争,以山田为伴?现实和期冀的巨大差距,脱不开的束缚,郝京妍的灰色的眼帘里,又平添上了两分惆怅。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满堂前。夫耕于前,妻锄于后。”贺雨薇接着吟道,她轻柔的声音里,有着和郝京妍一样的期许。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进宫?”郝京妍问。非宫中人,为何要一头扎进来,贺雨薇和她不同,应该还有着退路。 沉默,贺雨薇把脸转向门口,不过一道厚实的大门,把广阔的天空堵在了外面。 “皇上,很喜欢皇后娘娘吧。”没有回答郝京妍那个问题,许久之后,贺雨薇说道。 贺雨薇说那句话时,淡淡的话语中,有点羡慕,也有点落寞。恍然间,郝京妍大致明白了贺雨薇进宫的原因。 因为,宫里有贺雨薇喜欢的人,没有那个人在身边,山田顿然间也变得苍白无色。贺雨薇喜欢阳骆承,从她深色的眸中,更是看得出,她还用情用得很深。 若抛开阳骆承潜藏的种种危险,不论是他俊朗的外表,还是他孤傲的气质,又或者是他强大的力量,都有着巨大的魅惑,能轻易的俘获女人的心。一种女人的直觉吗?郝京妍总觉得,贺雨薇对阳骆承的情义,并不在于那些外在的东西。要来得更深,更沉,悠远而深长,甚至于已把那份情融进入她的整个生命里。 再回到贺雨薇的那句话,那个男人,喜欢她?郝京妍初听到时,有那么点惊讶,等平复之后,她轻笑。她和他之间,存在的只有算计和利用而已。 对于贺雨薇的那句话,郝京妍以笑作答,却没去多作解释。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她心里明白,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在这件事上,抛开立场和权利,郝京妍有些同情贺雨薇。一是贺雨薇的身份,就算她真喜欢阳骆承,她父亲贺泓天也不会容许。二是阳骆承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男人,也非她一个弱女子能驾驭。 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上的男人,注定了悲伤的下场,就如她当初一样。不受控制的,郝京妍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那张熟悉脸庞。连齐宿风那样温润的男人,都会给人伤害,更何况是阳骆承。那个男人的诱惑,绝对是致命的。 “再加点炭。”郝京妍示意宫人把殿内的火添大点,接着对贺雨薇真心的说道。“豫京的冬天,很冷,雨薇娘娘注意保重身子,请不请安的别太在意,也不要往心里去。倒是等身子好了,有空的时候,可以多来这坐坐。” “多谢皇后娘娘。”贺雨薇很客气的谢道。她抬起刚才微垂的眼帘,用一双很真诚,不设防的眸子看着郝京妍。“皇后娘娘,我可以说点心里话吗?” “当然。”郝京妍亦是溶有三分亲切的道。 “。。。。。。”贺雨薇犹豫了下,像是在考虑是不是该讲,又或许是在想该怎么开口,最后似下定了决定,她说道。“皇上侵略归羽国,毁了皇后娘娘的国家,我不知道,皇后娘娘对皇上是不是心存恨意。但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做出伤害皇上的事。其实,皇上他。。。。。。” 贺雨薇欲言又止,像是知道一些外人不知晓的事,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因为,她有着她的无可奈何。 伤害?只要那个男人不对别人造成伤害,已经是万幸了。又有几个人,能伤害到他?郝京妍本想嘲弄贺雨薇的话,最后因不忍,也没说什么。 后来,贺雨薇没坐多久,便走了。她拿起的那块糕点,亦是没有一点也吃,放回了原处。 不过,贺雨薇那番话的真正用意,郝京妍是之后才明白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吻她 是少了一点缘分,明明那近了,却还是从身边错过吗?贺雨薇前脚没走出多远,阳骆承便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郝京妍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转身回去。就看见越来越近的阳骆承,她笑。他可真是悠闲,隔三岔五就往她这跑。 有时候,郝京妍真怀疑,阳骆承当初留下元君徽那些女人的意图。男人喜美色,乃正常的事,可他留了却又从来没搭理过她们,枉费了一颗颗望穿秋水的女人心。难道真是怕她闲着,找点事给她做? 自然,郝京妍不会想到,阳骆承做的那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她,不想她死得太快。可即使她知道了,也铁定不会感激他。 “刚才谁来过?贺雨薇?”阳骆承顺着郝京妍的视线望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树影间若隐若现,最后消失不见。 “臣妾听闻近日雨薇娘娘受了风寒,皇上是不是该去看看她。”郝京妍说道。 “既然有病,就不要到处乱跑。”阳骆承收回目光。他冷峻的脸庞,不知是沿路来时的风吹得太猛,还是本身就这样,让人感觉不出一丝的温度。 “。。。。。。”郝京妍看得出阳骆承对贺雨薇的冷漠,喜欢上最不该喜欢上的男人,可悲,亦是无奈。 “天那么冷,别站着,进去吧。”阳骆承伸出右手握住郝京妍的左手,一阵凉意立即渗透皮肤传到他的神经。他轻轻蹙了蹙眉,不等郝京妍回答,头也不回,直接把她拉进了殿内。 “就算不是雨薇娘娘,皇上也该多去看看其他娘娘,毕竟,宫中不仅是只有一个凤仪殿。”郝京妍被阳骆承拽着,紧跟在后面。她试图把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惜力量悬殊,没成功。接着,委婉的说着。 和其他欲要争宠的女人相比,郝京妍可不是很愿意每天都对着阳骆承,尤其是近来这段时间。 至贺泓天来之后,伏晟国的大臣和阳骆承原来的妃嫔,接踵而至。敌国重臣之女,做了皇后,再加上贺泓天暗中推波,可想而知,迎来的不是恭贺,而是浩浩荡荡的一片反叛之声。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废后,连‘妖后’的骂名,都横空出世。在历史上,这种盛况可是罕见。 郝京妍身处在后.宫中,虽然看不到那群大臣张牙舞爪的嘴脸,但宫内各种女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却是和雪花一样飘来。郝京妍只要一走出凤仪殿,随时都能察觉到背后有无数双冷芒瞪着她。 和之前的‘小’争斗相比,郝京妍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其实,郝京妍并不怕自己站在风尖浪口上,伏晟国内部争斗得越厉害,两败俱伤,她便能渔翁得利。更者,她还可以在上面洒点油,让火烧得更旺些,比如说真去做点‘妖后’做的事。因为她笃定,阳骆承不是那种会任人摆布的人,反抗声越强,他反而会越决绝,更不会在意犯众怒。如此下去,这场闹剧,势必越演越凶。 妖后。。。。。。她笑。她这副残容,也能迷惑阳骆承?除非阳骆承有着特殊的审美。而事实上,她和他表面挂着夫妻的名,私下什么也没发生。从始至终,她只是他把玩的猎物而已。迷惑?又从何而来?亏那些人也算是纵.横官场的人,也不看清楚了再搬弄是非。不过,这倒让郝京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厉害。 只是,郝京妍没这么做。不是她没学坏,而是,每天要应对阳骆承,绝对是件非常耗费精气神的活。 “皇后好像不是很想见到朕?”听到郝京妍的话,还没有到火炉前,阳骆承停住了前行的脚步。他表情依旧戏谑,但看着郝京妍的目光,顿然黯淡了点。 “怎么会?”被猜中心思,郝京妍也不似刚进宫时的慌乱。她轻抿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着。“只是,皇上至登基,算起来已有四月多,却无一妃嫔有喜。臣妾怕皇上一直来凤仪殿,耽误了江山社稷。” 有些东西,她和他都心知肚明,他是不屑于碰她的。对于猎物,站在笼子外面,远远的看着它苟延残喘就足够了。郝京妍点到为止,也没说明白。 民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历朝历代的帝王中,就更极为在意自己的血脉。阳骆承在伏晟国的事,过程郝京妍不清楚,但结论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一个妃嫔怀上他的骨血,不然早跳出来了。而豫京的一个月,他几乎是夜夜宿在凤仪殿,没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 玩是玩,自负是自负,但郝京妍不相信,阳骆承就不在意他的血脉。怎么说,世事变化万千,谁能肯定,明天的自己还活着。 只是,郝京妍对阳骆承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而她,也不该没事扯到那个话题上。 “皇后还真是为朕着想。”阳骆承笑,笑得翩若惊鸿,全天下,怕是再没其他男人,笑得比他好看。但他一双狭长的眼睛,却是在渐渐的发生改变,变得邪异。魅,也由此转成邪魅。 阳骆承松开了郝京妍的手,却没有转身,也没继续往前走。他逼近她,直直的看着她。直看得郝京妍的心莫名加速,喘气也相对沉重得多。 “你们全都退下。”阳骆承对伺候的宫女命令。 “是。”宫女纤细的声音一同响起,随后,是大门被合上的声音。两扇门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正午时分的殿内,一下子变得和傍晚一样昏暗。 宫人全数退尽后,偌大的宫殿内,只还剩下阳骆承和郝京妍两人。气氛,快速的变得躁动不安。郝京妍只觉一股强大的危险袭来,心里更是生出不好之感,她本能的后退,可阳骆承原本攥着她的手,却在这时牢牢圈住了她的腰际,使她动弹不得。 “皇上。”因阳骆承突然的举动,她有些慌乱,可她刚想要开口,立即便被阳骆承给打断了。 “皇后放心,就算天天在凤仪殿,朕也可以不耽误江山社稷。”阳骆承暖昧的说。随着两人的紧贴,他的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 阳骆承攀在郝京妍背上的手,向上移,最后两只手一起抱住她的后背。完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也不给她挣扎的距离,阳骆承俯下头,强行吻上了她的唇。深入、触碰,他像一块干涸已久的土地,遇到甘甜的雨露,狠狠吮吸着她的气息。不温柔,激烈而霸道。 “放开我,你说过。。。。。。”不会碰我。猝不及防下的郝京妍,惊慌失措。她强烈的反抗,可任她怎么用力,也推不开阳骆承的怀抱。 阳骆承却是趁郝京妍说话的时候,舌尖灵巧的伸进了她口中,唇舌紧紧的缠绕在一起。虽然她的唇和她的手一样,都有点冰,但却带着点清甜之味,让他越发的控制不住。 “朕是说过不碰你,但同时也说了,是暂时的。现在,朕感兴趣的不止是你这个人,还包括你的一切。一定要说皇宫是地狱,那就一起下吧。”阳骆承横抱起郝京妍,快步朝着里面的寝殿走去,强横,不容反驳的说着。 就算是地狱,他也要拉她一起。他这回,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密谋 果真,和郝京妍料想的一样,房间里面没有贺雨薇,而是恭候多时的贺泓天。看来,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今时不同往日,整个天下的局势,随着阳骆承的横空出世,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贺泓天和阳骆承的力量,此消彼长,贺泓天要是再不采取行动,别说做了一辈子的皇帝梦泡汤了,连命也会没有。 而郝京妍,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她要离开皇宫,一定要。至被阳骆承轻薄那件事发生后,郝京妍想要离开皇宫的意念,便越发的强烈。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除掉一切威胁郝家的力量,包括阳骆承。这时,她便需要贺泓天的“协助”。 郝京妍前脚进去,身后的门就轰然合上。里面,只有她和贺泓天两个人。 “不知贺相国这样大费周章的请本宫来,所谓何事?”郝京妍没直接点破,而是明知而故问。 所谓树大招风,和曾经功高压主、又图谋不轨的贺泓天相比,在眼前的形势下,郝家相对要安全得多。所以,就算郝京妍不急,也会有人比她更急。 “皇后娘娘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老夫这次找皇后娘娘来,主要是谈一下合作的事。”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鲁莽相比,这次的贺泓天沉稳得多。 “合作?本宫不太懂贺相国的意思。”郝京妍有意迷糊,不急不快的说着。 “如今归羽国的形势,皇后娘娘也看得清楚。阳骆承留着郝家,不过是想借郝家的力量,帮他巩固自己的势力。一旦郝家失去了价值,对于没用而又带有威胁的东西,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皇后娘娘应该也有所耳闻,阳骆承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说得好听,是阳显名禅让。可倘若没人逼迫,阳显名又怎么会让位?这皇宫中的权利争夺,到底有多黑暗,皇后娘娘进宫这段时日,应该心中有数。而且,自阳骆承继位那日起,阳显名就‘失踪’了。连自己亲兄长都能下得了手的人,你还想奢望他能对郝家网开一面?” 贺泓天不介意郝京妍的态度,很有耐心的说着。在“失踪”两个字上,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亦有所指,含蓄的说阳骆承杀人灭口。 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贺泓天在煽动朝堂百官废后的同时,也仔仔细细调查了郝京妍一遍,其中最主要,是有关于那天下午她揭穿阳骆承计谋的事,还有她在后.宫中和元君徽旧人“玩”的事,等等。种种,看来,当初的他是小瞧了郝京妍。 不过,这场争斗,也只有聪明的人才玩得起。 当务之急,是要先除掉阳骆承。以后的事。。。。。。贺泓天在心里冷冷的笑着。 “贺相国如此担心郝家的事,本宫甚是感激。但依照贺相国所言,要是郝家被铲除,本宫这个皇后之位,自然也不会存在,那是不正合了贺相国的意。本宫实在是想不出,贺相国那个‘合作’从何而来?”郝京妍也笑,不过和贺泓天不同,她笑在脸上。 贺泓天想利用她,郝京妍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到底是谁利用谁,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能知道。 “老夫在说什么,皇后娘娘心中明白,不必在老臣面前装糊涂。亡国之恨,破家之危,皇后娘娘真能安心的呆在宫中。表面是锦衣玉食,万人羡慕,下一刻,就是地狱,而且时间绝对不会太久。所以,老夫想和皇后娘娘谈谈,如何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阳骆承。”贺泓天终于把那层纸戳破,即使把话说得再透一点,他也不当心有透风的墙。因为,就算郝京妍把这话告诉阳骆承,他也可以说她是栽赃陷害,推得一干二净。 能坐上今日的地位,贺泓天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他也有着他过人的能耐,又岂会让人随随便便就抓住把柄。他预谋的同时,自然会为自己想好退路。 权谋,本身就是无数环的算计相互扣在一起。 但有件事,郝京妍没猜错。在对付阳骆承的问题上,贺泓天比她急,甚是迫在眉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已经架在了贺泓天的脖子上。 阳骆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贺泓天心里集聚着无限的狠劲。 “除掉阳骆承,贺相国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皇位。只是,对于郝家的形势,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本宫想,贺相国也无法容下郝家的存在。”郝京妍没有急于答复合作一事。 “官场上,原本就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既然老夫说是合作,所获得的利益也是同等的。只要阳骆承一死,国无君主,朝廷混乱,郝家也可以借此机会复国。但结果会怎么样,就各凭本事了。”贺泓天说。几句简单的话,却是道出了权术的真谛。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郝京妍的心,缓缓的波动着,有点寒。各凭本事吗?挣脱不开,那就一起玩这场残酷的游戏好了。 “想来贺相国心中早有了注意,不妨说说。”和阳骆承相比,对付贺泓天,要来的简单多了。来月室殿之前,郝京妍就下定了决心。她也不再打马虎眼,回道。 “这是特殊处理过的软筋散,皇后娘娘尽可放心,这种药,药力温和,药性几乎没有,凭宫里那群太医的本事,根本检查不出来。所谓有利便有弊,也因此,这药有个缺点,必须要吸入到一定的量,才能发生作用。皇后娘娘唯一要做的,就是等阳骆承晚上宿在凤仪殿的时候,把这个掺在花瓣里,一起放进香炉中熏烧。等时间差不多,老夫会派出杀手解决他。”贺泓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深会色的锦囊,递向郝京妍。 听完贺泓天的话,郝京妍唇角嘴角小小抽动了一个弧度,笑,却是带点冷意。贺泓天在她身上,还有凤仪殿,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计划看似简单,其实,每一步的细节却是经过精密的算计。 先说毒,阳骆承不比其他人,寻常的下毒,要想成功不可能。要是把毒换做无药性的药,那么,机会还是存在的。再说香薰,要是平白无故突然香薰,敏锐的阳骆承绝对会有所警觉。但是,郝京妍以前还在郝府的时候,时常会睡前香薰,入宫后也延续着这个习惯,这么做,一是能静心凝神,有助于睡眠,二是她喜欢那淡淡的清香。 郝京妍神色比刚才要来得严肃,决不能小看了贺泓天。 不过,计划看似周全,郝京妍还是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去接那个锦囊。她不害怕贺泓天关键时刻出卖她,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先除去阳骆承,才是重中之重的事。只是,郝京妍还记得,在大婚第二日的清晨,阳骆承曾说过,他这一生,最敏感的就是药的味道。时间在指缝间悄然而过,郝京妍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伸手把锦囊拿在了手中。要想和阳骆承斗,风险,是一定的。 郝京妍没有当即打开锦囊,通过触及,她能想象到里面是粉末状的东西。或许嗅觉不及阳骆承灵敏,但她还是试着闻了下,一点味道也没有。 “就照贺相国说的做。”郝京妍抬起袖子,把锦囊放进了里面。 接着是短暂的一段密谈,然后,郝京妍转身走出了房间。 门开着,贺泓天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只见郝京妍转了个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贺泓天挽起嘴角,笑了,黯淡的光线里,那个笑容很诡异,亦是很阴险。 事情结束后,没过多久,贺泓天也出了房间。 只是,不论是郝京妍,还是贺泓天,都未曾察觉到。在他们商谈的时候,有人趁防守不备,瞧瞧的潜入了隔壁的房间,暗中窃听了他们所有的对话,乃至细节。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以身试药 通明的天,慢慢渲染上几缕阴沉,直至灰云彻底夺走了天空的占有权,茫茫苍穹,快速蒙上一层黯淡。又一个夜的来临,天完全黑了下来。 可那天晚上,阳骆承仍然没在凤仪殿出现。 夜已深,宫人全部退去的寝殿内,静静的,连风声也听不到。而躺在软榻上的郝京妍,却在此时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她起身,借着殿内微弱的光线,动作轻缓的走到放香炉的桌前。打开香炉的顶盖,她把从贺泓天那拿回来的软筋散,倒了一部分进去。剩下的,则是搅在还没用过的干花瓣中。粉末的粘着性很好,颜色和花瓣差不多,几乎难以区分出来。 做完这一切的郝京妍,重新回到软榻上,闻着四周弥漫着淡淡清香,她才真正的闭上了眼。可她不知,她所有的动作,都被暗中躲藏着的一个人,尽数看在眼中。 等郝京妍再一次睁开双眼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醒后的郝京妍,仔细感受着身体每个部位传来的信息。头有点重,有点眩晕,四肢略有乏力,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不适,症状和普通的寒症差不多。 “皇后娘娘,李太医已经来了。”宫女从外面进到寝殿,禀报。 “宣。”郝京妍躺在软榻上,声音有些虚弱。 “是。” 宫女应完,转身离开,而殿内的另一名宫女,则是动手把软榻前的帘子放下。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不久后,一个厚重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隔着一层厚实的帘子,郝京妍依稀能看到两个人在帘外。一个站着,身材纤细,是宫女。另一个跪在地上,声音便是由他发出,是太医。 “李太医免礼。”郝京妍说着,把右手从帘子内伸了出去。 “谢皇后娘娘。”太医从地上起身后,过到软榻边,他俯身,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郝京妍手腕的经脉上。 号脉的时间有点长,郝京妍也没催促。她要的就是,太医认真的检查她的身体,越详尽越好。 “李太医,本宫得的是什么病?”等太医收回把脉的手,郝京妍把她的右手重新埋回了被褥里,问道。 “皇后娘娘的脉象浮弦紧缓,应该是受了风寒所致。娘娘多注意休息,再服两贴药,很快就能恢复。”李太医先是退到原来站立的地方,这才谨慎的回道。 “太医,本宫身体除了风寒,还有不有其他问题?”郝京妍再问了一句,而这,才是她叫太医来的重点。 “皇后娘娘尽可放心,娘娘的身体很健康,并无大碍。”李太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确定没有问题才道。 “赏李太医。”隔着帘子,郝京妍道。 “多谢皇后娘娘。”李太医再次行礼后,退出了寝殿。 被厚帘隔着,谁也没看到,躺在里面的郝京妍,在听到李太医的回答后,她嘴角划过一道意味深长,亦是染有寒意的笑。 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像贺泓天那样的老狐狸,更不可掉以轻心。他说锦囊里面装的是软筋散,谁能肯定没有假。而想确切知道那药的特性和药力,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就是以身试药。 这么做,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但郝京妍做事,有着自己的分寸。她在用量上加以控制,就算临时出了状况,凭宫中那些太医的医术,至少能保住她的性命。 她,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死去。 而她试药,其实是有两个目的。一是判断贺泓天话的真伪,免得遇到突发情况,她难以应对。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确定这药吸入体内,也不会被太医检查出来。 现实和想象,永远隔着一段差距,谁也不能保证,这次的刺杀一定能成功。阳骆承能像计划中的死去固然是好,但若不成功,她也必须得留着自己的命,和阳骆承继续持久战。所以,郝京妍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如今郝京妍知道了那些药的药性,只要事发后把那些花瓣处理干净。结果不论成功与否,都找不到指证她的证据。 只是,当郝京妍一想到要杀人,即便是借别人的手,她的心,也在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不是紧张,而是害怕和不置信,她从没想过,她的双手会沾上那妖红的鲜血。 但她,在同意合作,不,应该是决定去月室殿的那一刻,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然而,在郝京妍在算计的时候,贺泓天也在谋划着。他的终极目标是要刺杀阳骆承不假,但还有一个附加的目的,杀阳骆承的同时,连同着郝京妍一块铲除。确切的说,贺泓天和郝京妍合作,最主要的企图,是杀郝京妍,要是能一并杀死阳骆承,那就更好。就算阳骆承这次不死,只要没了郝京妍,贺泓天也可借此做很多的文章,扶正她的女儿,再逐步的侵蚀阳骆承。或许,从中激化郝振南和阳骆承的矛盾。。。。。。 天,还有亮的时候。但皇宫,早就没有了单纯的净土。 仿佛老天都在逼迫着郝京妍,不给她偷偷喘息的机会。几天没出现过的阳骆承,那天下午,来了凤仪殿。 “不是病了,怎么还站在外面?” 凤仪殿外的院落里,郝京妍独自站在一棵梅树下。严寒独自开,深冬,正是梅花绽放的季节。白白的梅花,纯净,很美。但太过于白,像之前下的那场大雪一样,白得让人觉得有些凄凉。正当郝京妍抬着头,看着片片梅花出神的时候,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接着,是一件带有温度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肩头。 光听声音,郝京妍也知道是谁。而在宫里,除了他,也不会再有别人。郝京妍不留一丝的痕迹,把所有的惆怅融进眼底,然后才转身面向阳骆承。是心中有鬼吧,她的目光,有意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进去吧。”阳骆承想牵郝京妍的左手,在伸出一定距离的时候,又放回了原处。他冰凉的声音里,含着关心之意。 只是,事已至此,不论往昔的阳骆承是真情还是假意,又或有着其他的难言之隐,对郝京妍来说,都不重要了。而她,也没心思去猜他语气中,是否溶有别的感情。现在,她要的是他的命。 阳骆承走在前,郝京妍走在后,两人一起进了凤仪殿。外面,一道风吹过,几片梅花随风旋飞着向下落去,盖在了地上一对一大一小,浅浅的脚印上。 “京妍,我们能像普通夫妻那样吗?”阳骆承问,口气不像往常那样的轻薄,收敛的双眸,显得有些深厚。 “皇上是在说笑吧,皇帝和皇后,怎么可能像普通的夫妻一样。”郝京妍习惯的嘲弄着。可她只注意听了阳骆承的后半句话,而忽略了他对她的称呼。 那是第一次,阳骆承那么叫郝京妍,不是皇后,是她的名字。 “是吗?若。。。。。。”听到郝京妍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回答,阳骆承的声音有点低沉。他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那时的阳骆承,是想说若他不做皇帝了,他和她,能像普通的夫妻那样生活吗?但他没问,对假设的东西,他没办法开口。因为这个皇位,在短时间内,他还得坐着。 气氛,潜移默化间,似乎发生了些什么变化。是阳骆承看起来深沉的神态,还有他偏低的口气,都和她以前见到的不一样?郝京妍说不清,就是觉得哪里有点怪。 “不过,你是皇帝,皇帝说的话,有谁能说不吗?”不管阳骆承有哪里不对,郝京妍还是和平日一样,讥讽着,甚至不忘妩媚的笑了笑。是假面具带久了吗?她想脱,都没办法撕扯下来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夜袭 阳骆承没答,深邃的眼底,泛着从未显露过的苦涩。皇帝吗?除了那些没用的权利以外,他想要的,什么也换不来。 只是,阳骆承双眼表层的颜色太深,太浓,太厚实,郝京妍没看到,也是根本无法看透。 “其他,朕或许不一定能说‘不’,但你,朕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即使不能像普通夫妻那样生活,最后,也要埋在同一座墓穴。”阳骆承扬起眉角,说道。这一生,他免不了要下地狱,既然那样,他又何须害怕多造一条孽,拉郝京妍陪葬。而他眼中那点不太真实的伤痛,也快速的消散开去。 当郝京妍再看阳骆承时,他猎人般狡黠的眼神,张扬的态度,让人看着想痛扁的自负,每一处,都和以前一样。他还是他,从来没变过,任意的把人玩弄在鼓掌中,还能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得,郝京妍心中生出几丝厌恶。而她,因阳骆承刚才低郁的声音,产生的那丝浮动,她也全部当做了错觉。 感伤,那种弱者才有的无奈,又岂会出现在阳骆承身上。 普通夫妻?郝京妍嘲弄,当阳骆承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去劈柴、淘米做饭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会因为双手洗不净的血腥而颤抖吗? 对于阳骆承口中的话,郝京妍除了笑,还是笑。 “皇上喜欢怎么样都可以,反正,从一开始,臣妾就没得选择。”郝京妍带有讽刺的回答。埋葬在同一墓穴里吗?尚不知如何生存下去,她哪里还顾得上死后的事。 选择?上天又何曾给过他选择,甚至于,连像郝京妍这般发泄的机会,也不曾施舍过。往事流云,淌过阳骆承的心房,久远的记忆令他身心皆是一痛。余痛仍迂回于他的身体内,一时冲动的他,却是渐渐冷静下来。 “。。。。。。身子怎么样了?舒服些了吗?”再继续那个话题,也不会有结果,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是没有任何意义。阳骆承换了个话题,他问。 “小小的风寒而已,吃过太医的药,又休息了一整天,已无大碍。”提到身体,郝京妍激愤的心绪,骤然降了下来。她简单的说道。 “那就好。”阳骆承像是松了口气般。是过了一会,他再道。“你昨天去月室殿了?” “雨薇娘娘准备了糕点,邀我过去,所以,我就去了。”郝京妍知道,她去月室殿的事,一定会有人向阳骆承报告。但没想到,他这个时候问起,她心冷不丁的一惊。好在她有所准备,之前便想好了应对之策,她用最简洁的方式回答。 “见见贺雨薇倒是无妨,只是,不要和贺泓天有什么接触。”阳骆承道,表情有些严肃。 贺泓天?听到那三个字,郝京妍眼眉也是一颤。阳骆承说那话,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郝京妍内心很是不安,却又不敢直视阳骆承,只能是令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尽可能的自然。 说到贺泓天,即使是提到一个名字,郝京妍也感觉得出,阳骆承对贺泓天的憎恨,相当浓烈的恨。 “皇上,很恨贺泓天?”虽然,郝京妍并不想过多介入阳骆承和贺泓天的恩怨里,却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怎么说,她对阳骆承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在这种情况下交锋,客观上对她很不利。又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当事人还未察觉到。 “放心,朕绝对不会让他伤害到你。”阳骆承说着,眼瞳也随之变得锋芒,像是在做保证一样。那之后,他先是看了下郝京妍单薄的身子,再打量了遍室内。大殿的门窗都关着,内烧着火炭,倒还不算冷。但是,随耳可听到,外面传来的寒风呼啸之声。阳骆承再道。“外面天寒,你身子又弱,要是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外出了。晚点,能派人送床再厚点的被褥和火炭过来。” “为了臣妾的事,劳皇上费心了。”郝京妍嘴上,很客套的说道,心里,却是有点复杂。 再来说说豫京的冬天,果真不是一般的寒冷,不止是温度低,时不时挂起的大风,更是把寒气逼近骨子里去。 “时辰差不多了,一起用晚膳吧。”阳骆承也不在意郝京妍的口气,他清楚,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要一下子改变,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来日方长,还有时间,慢慢来。他说道。 “嗯。”郝京妍没有拒绝的余地,她点头应道。 在晚膳传上来前,两人还相互说了几句,各自心有旁骛,也没人太在意具体是些什么话。但是,有关那天阳骆承轻薄郝京妍的事,谁都没有提,好像从来没发生过那件事。 一起用过晚膳之后,阳骆承没有离开,而是再一次宿在了凤仪殿。不过,其间没做任何过分的行为。和以前一样,他脱了外衣,直接躺在了软榻的左边,甚至是比往常还要左边一点,把更多的空间留给了郝京妍。阳骆承斜躺着,背对着郝京妍,相处了那么久,两人间的距离,却是比大婚那夜还要更宽了。 脱了衣,躺在软榻右边的郝京妍,同样是斜睡在床边沿,用背对着阳骆承。 明明是极短的距离,可搁在她和他的中间,却似乎隔着很多很多的东西。绝非是一个转身,便能轻易逾越的。 寝殿内,慢慢响起了阳骆承均匀的呼吸声,平稳,而又有节奏。他不打呼,是那种睡相很老实的人。仔细的听着,会让旁边的人感觉很踏实。曾经的曾经,郝京妍也曾被阳骆承无害的睡相迷惑过,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而今夜的郝京妍,也无法静下心来听阳骆承的呼吸。因为她和贺泓天有过约定,在阳骆承夜宿凤仪殿的头一天,他就动手。 早就点燃的香炉,缕缕的轻烟从炉鼎的缝隙中飘出,回旋着向上升去,最后消散。凉凉的空气中,慢慢沉淀起安神的沉香味,淡淡的,很好闻,忍不住想多吸几口。 软榻上的郝京妍,闭着眼,却没有真正的睡过去。随着夜一点一点的深,她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忐忑,四周弥漫着浓郁的沉香味,她的神绪却没有一点的放松,反而是越发躁动不安。心,也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暗黑的夜里,郝京妍仿佛能看到外面掺有血腥的狂风,快速的朝着凤仪殿扫来。 那是在寅时,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迎来光明,却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躲藏在背后,蠢蠢欲动的血腥,终于像洪荒猛兽般,扑向了凤仪殿。 只听门窗被破开的声音,紧接着,几道冰冷的光芒,把浅睡中的郝京妍惊醒。那些闪动的白光,带有强烈的杀气,她熟悉,是刀剑反射出来的光芒。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一世承诺 不等郝京妍辨清来了多少杀手,只见光影交错,寝殿内分散的十几道黑影,手中紧握着长剑,一齐朝着软榻的方向冲过来。眨眼间,已近在眼前。然后,是十几把利刃,无差别,并且毫不留情的一同刺向软榻。 其中一把长剑冷光闪了下,折影滑过郝京妍的脸庞,刺眼的白光,逼得她睁不开眼。在那一刻,她只来得及听清利刃刺破真空,发出的蜂鸣声。 那时的郝京妍想,其实,死并不一定像世人想象中的那么折磨。因为,它可以来得很快,快到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刹那间,所有的一切便能得到终结。曾经留恋的,憎恨的,纠结不清的。。。。。。全部像碎裂的泡沫,‘碰’的一声轻响,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什么也不会剩下。 死亡,离她是那样的近,近到她的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不过,奇怪的是,对郝京妍来说,一点也不可怕。她只觉她的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空前的宁静,连风的声音也没有。死,就是这样吗?闭上眼睛,一切便结束了。 可是,就当郝京妍轻轻的合上双眼,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时,一个人,强行把她从悬崖边上拉了上来。 他,救了她。 不知何时醒来的阳骆承,在千钧一发之际,右手掀起被褥,丢向袭过来的黑衣人,在生和死之间,他为他,也为她,争夺了至关重要的时间。接着,阳骆承利用那短暂到可用‘瞬间’两字来形容的时间,他右手拦肩抱住郝京妍,跃到地面,并向后退去了几步,硬生生,把半步踏进鬼门关的她,拖了回来。 “你没事吧?”阳骆承问怀中的郝京妍。 两人隔着轻薄的衣物紧贴着,体温相当于在肌肤间传递,阳骆承很容易就发现,郝京妍的温度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软软的身子也像很没力。阳骆承不知道郝京妍是吸入的软筋散药力正在发作,以为她的风寒未好,言辞间,透着关切之意。 “没事,你把我放下。”郝京妍紧蹙着眉,用了最大的力气,勉强的说道。她的症状,和今天早上的症状一样,头晕乏力。可能是药力在体内有过沉淀,这一次,更严重一些。以至于从死亡的阴影中清醒过来的她,要是不依靠着阳骆承,根本无法站立。 但是,郝京妍还不至于卑劣到此。明明是她设下阴谋要置阳骆承于死地,当她的算计出了错,贺泓天要将她一起致死时,却反要阳骆承救她。说是骨子里那点卑微的固执也好,那点可笑的执拗也罢,总而言之,那样的事,郝京妍做不到。 郝京妍试着推开阳骆承的怀抱,却一点劲也使不上。而阳骆承,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还一定要和她她唱反调,他没松手,反而把郝京妍抱得更紧。 然而,深陷险境的阳骆承,与平常相比,看不出慌乱,反而是更冷静。要是做不到这点,他早死了。在掀被褥的同时,阳骆承有机会去拿软榻边防身的短刀。可他没那么做,近身搏杀,短兵不利,所以他夺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的长剑。 “才说了要和你葬在一起,又岂会临危之时弃你于不顾,朕像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阳骆承一边用剑抵抗黑衣人的攻击,一边轻挑的说着。 “臣妾死了,几十年后,皇上同样可以和臣妾合葬,并没有失信。”郝京妍那不痛不痒的反抗,对阳骆承根本不起作用,更因她的挣扎,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好像反驳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两人对话的一种形式。在鬼门关前,她还是不服软的接道。 “可朕,想和皇后一起白头偕老。。。。。。” 阳骆承对敌时的轻蔑态度,终于引发了黑衣人比先前更强势的攻击。阳骆承那句声音不大的话,伴在利器激烈碰撞的铿锵之音中,郝京妍听得不是很真切,尤其是后面四个字。再说,在那危急的形势下,也没功夫留她细想。就那样,一句重如泰山的一世承诺,悄无声息地沉埋在了血腥之下。 一直以来,在郝京妍的印象中,阳骆承都是那样的强大,像一座岿巍的独峰,根本没有人能撼动他,更别谈让他受伤,除非他自残。可这一次,她见到了他的血,很多的血。确切的说,寝殿的光线太暗,郝京妍是通过触觉感觉到的,闻到的。 一股粘稠的液体,从郝京妍的后背,顺着她的皮肤,缓缓的向下流着。仿佛一条带有温度的细蛇,在她身上蠕动着,那惊粟的触感,让她厌恶的想要甩开。可那,不是她的血。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挡剑 平日里,以阳骆承的武功,别说十几个杀手,就是再多来十几个,他也游刃有余。但因要护着郝京妍不受波及,他的动作受缚,所谓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他还是单手。随着时间的推延,刚开始还能勉强对抗的阳骆承,渐渐失利,捉襟见肘。 而被阳骆承箍在怀中的郝京妍,已经没再去挣扎。一是她药力发作没力气,二是没意义,阳骆承决定的事,她没一次能改变,三是她再这么乱动,导致阳骆承分心,能得到的唯一结果,只是加快她的死亡速度。 郝京妍不怕死,但这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死在贺泓天的算计中,她总觉得心有不甘,而且,也太便宜贺泓天这只老狐狸了。再者说,她还不能那么早死,有很多很多的事,她都没有做。 其实,从刺杀的行动开始到现在,郝京妍有个地方觉得很奇怪,那就是阳骆承。她睡在他身边,一直听着他的呼吸声,他闭息是不可能的事,那两人吸入的软筋散的量应该差不多,她的情况显而易见,和只软脚虾没多发区别。但单看阳骆承搂住她使的劲,强而有力,根本不像中了毒的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时间给郝京妍细想,一切,仅发生在瞬间。 虽然,全身的力量像被掏空了一样,使不出劲,但郝京妍脑子却是清醒得很,她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对四周的情形也看得一清二楚。突然,她只见一个被阳骆承击退的黑衣人,手腕一侧转,手中长剑偏离了一个角度,当黑衣人再度攻上来时,锋利的剑尖直指她的胸口。速度很快,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剑尖已经离郝京妍不到一尺距离。 一个晚上,第二次逼近死亡的郝京妍,没喊,也没提醒阳骆承。因为更多的剑,正瞄准着阳骆承,只等着他露出破绽,给他致命的一击。陷入被动防御的他,顾此失彼。 郝京妍想过要阳骆承死,他死了,可以给其他人活下去的机会,为此,她也阴狠的设计了。不过,在黑暗的权术争斗中,她实在还太嫩,轻易的就跳进了贺泓天挖的陷阱,指不定,贺泓天此时此刻正在冷笑中。 可即使是这样,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轨道,超出了郝京妍的预算,她也从来没有过要他救她的念头,脑海中连闪都没闪现过一次。就算在利用的漩涡中,没必要算计得太清楚,更没必要去还。她就是她,有那么点点的顽固,宁可死也不愿欠阳骆承一分的情。 至于那份还处于假设中的情,郝京妍也不懂怎么还。立场对立的她和他,总有一天会兵戎相见。所以,她宁愿假设仅仅是假设。 寝殿里,回响着利剑撞击发出的声响,时有白晃晃的火花擦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似烟火划过一般,很好看,可无疑是致命的。而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香味,早被腥甜的血味充斥。 郝京妍睁大眼瞳,直直的看着那柄急速而来,下一刻,便可洞穿她的身体的利刃。她也没期待会人来救援,打斗那么久,都不见有援兵闯进来,想必,贺泓天在此之前,已把外面坏他事的人,全都处理干净了。 只是,当郝京妍以为那将是最后的结局时,利刃的冷芒逼她把双眼闭上,死亡的链锁,却又和她擦肩而过。阳骆承一个转身,用他揽着她的那条手臂,替她挡下了那一剑。他,又一次救了她。 在长剑被黑衣人从阳骆承的臂膀里拔出时,郝京妍感觉一大片的液体,像水一样,渐洒在了她背上。那时的郝京妍才知道,阳骆承的血,和普通人一样,是温热的。而他,也和其他人没区别,会受伤。 “放下我,没必要为了我,死在一块。”郝京妍说。阳骆承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和他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算计和被算计的关系。 那为什么,、他要替她挡剑? 厮杀的过程中,黑衣人倒下了一半,但形势,却是比之前更加的危机。黑暗中那一把把锋芒毕露的长剑,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受伤的阳骆承,和完全累赘一个的郝京妍。 “抱紧朕,我们两个人都能活下去。再撑一会,快了。”阳骆承坚定的说,从容的口气有着往日里一样的自信,一点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惊恐和害怕,好像‘他死’那两个字,根本不存在他的世界里。只是阳骆承说话之际,却是向着大门的方向看了眼,似在等待着什么。 而阳骆承的左臂,用力过度,又没及时包扎,鲜血急涌,揽住郝京妍的力度有所下降,但一点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别无他法之下,郝京妍就那样贴着阳骆承,她的脸庞离他的心脏很近,‘咚。咚。咚。’她能听到他真实的心跳声,矫健而又有力度,透着属于男人的沉稳和踏实。她曾经对他强烈的抵触,不知为何,恍然间少了很多,莫名的还添上了几分信任。感觉有他在身边,天就不会塌。 很微妙很微妙的感觉,具体是怎么样,郝京妍也无法贴切的形容。 而阳骆承口中说的那个‘快了’,却真的很快。他和黑衣人几招之后,寝殿的大门被破开,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不过,只有一个人。但郝京妍明显感觉到,阳骆承紧绷的肌肉,松弛了很多。 “侗语,皇后交给你。”阳骆承冲着杀进来的人喊道。 郝京妍借着亲殿内微弱的光线,朝着直冲过来的人看去,纤细的身子,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冷的眼眸,她很熟悉,是侗语没错。 手持一柄长剑,杀进黑衣人中的侗语,身手异常敏捷,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也难怪,阳骆承又怎么会留一般的人在身边。侗语没恋战,很短的时间,便来到了阳骆承的身边。 “主子,你受伤了。”侗语的视线,很快注意到阳骆承受伤的右臂。他渗满鲜血的袖子,在夜里泛着邪异的颜色。侗语问。 “保护皇后,不许让她受到一点伤。其他的,交给朕处理。”阳骆承没有回答侗语的问,也没去留意她那双冷冷的眼眸中,触发的强烈浮动。说完,阳骆承直接把郝京妍交到了侗语的手中。然后,他没半点停滞的杀进了黑衣人当中。 得到命令的侗语,想上前,可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地。因为她从不违抗阳骆承的命令,而更重要的一点,那个男人根本不需要她帮。侗语深知,他的强大。如果不是。。。。。。侗语眼中还染着阳骆承臂上的那片血印,目光如刃般的看了眼郝京妍。 只是,郝京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阳骆承和那些黑衣人身上,没察觉侗语投在她身上,那道阴冷至极,迸发杀气的目光。 那也是郝京妍,第一次看到,另一个阳骆承。 阳骆承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剑,还是原来那把,但整个人的气势变了。戏谑不在,浓聚身体内的杀气,似在瞬间冲破装载的容器,盘旋在阳骆承的身外,带着地狱的气息,冷血、无情,嗜杀。顷刻间,仿佛能毁灭世间的一切,逼人胆战心惊。郝京妍身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滴血液,都为之剧烈的战粟。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结束 站于灰暗中央的阳骆承,长发狂舞,身外无形的杀气,骤然间,化作一股冰蓝色的气焰,像实体的火焰般,不安分的向外烧着。远远看着,他犹如一个凌驾一切之上的旷世魔王,孤傲、凶残、暴戾。 大作的冷风,回荡在寝殿内,卷起垂地的帷幔,袭在郝京妍的身上。她皮肤上结起一层小疙瘩,而体内,则同样升起一道冰凉的寒意。 之后的事,郝京妍倾尽一生都不可能忘记,她真觉得,那一夜,更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一场噩梦。 不久前还艰难抵抗黑衣人的阳骆承,举起手中的长剑,只见空气中一道蓝色的剑芒一闪而过,围在他四周的七八个黑衣人,连生命最后的悲鸣都没有,和严冬里飘零的落叶一般,全数倒在了地上。 没有郝京妍想象中的惨绝人寰,鲜血飞溅的场面,开始和结束,也只在一瞬间。但依旧,令她的灵魂不住的颤粟着。 险象环生,精气神皆被逼到极致,快速耗尽着郝京妍体内沉淀的药力,慢慢地,她的四肢有了力气,她松开侗语。而侗语,也放开了郝京妍。侗语擦燃从袖子中拿出的火折子,点亮了寝殿内的灯。 刺眼的烛光突然袭来,适应黑暗的郝京妍,忍不住闭了会双眼。等她再度睁开时,横七竖八倒着的黑衣人,毫无遮掩的映入她的眼帘。 一齐倒下的那八个黑衣人,正面朝上,致命伤不深,都在咽喉处,伤口也仅仅只有半根手指那么长。见血封喉,一剑致命,死前应该不会太痛苦。但那八个黑衣人,一双双睁大的瞳仁里面,却是充满了无限的恐惧,不是对死亡,应该是阳骆承。 急促的深呼吸几口,郝京妍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息下来。浓郁的夜,粘稠的黑色、死人、惊恐的双目,看着那些,她像是想要逃离一般,双腿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差点点摔倒在地。 “侗语,剩下的你来收拾。”阳骆承冷漠的扫了一眼地板上,横躺着的十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他厌恶的丢掉手中被血渗红的长剑,对着侗语交代。 长剑碰撞地面,发出‘叮’的一声金属声,像在为这场杀戮,划上完结的终止符。 “是主子。”侗语应。可她的视线,却一直未离开阳骆承受伤的右臂,她冰冷的眸子,动容的说着。“我先帮你处理身上的伤。” 确切的说,阳骆承身上有十几道不同程度的伤,一件白色的底衣,染满了血渍。不过,替郝京妍挡的那一剑最深,鲜血到现在,还在不断的往外涌出。 “不必了。”阳骆承从衣裳上,撕下一块布,简单的包扎了下右臂,对侗语说道。然后,他转向郝京妍。而她,目视着地上的死尸,因惊恐两眼睁到最大,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身子也在不住的颤抖着。她,上过战场,也目睹过战争的戮杀,但是,应该从来没亲生体验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吧。阳骆承声音刚毅,却是透出几分疼惜之意,他对着郝京妍道。“别看了。” 不过,木讷站着的郝京妍,仍还是睁大双眼。害怕,她很怕。见郝京妍没听他的话,阳骆承伸出左手,直接遮住了郝京妍的眼睛。 “你在这等一下。”阳骆承说着,走到软榻旁边的屏风,单手取下他和郝京妍的外衣。等他再度回来时,他先是穿上了他的衣袍,然后把郝京妍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肩上。“不要睁眼,跟着朕,朕会带你出去。”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翻滚着那一幕幕,还处于那场血腥里的郝京妍,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支配。她没有回阳骆承的话,只是还闭着眼,任由他拉住她的右手。 走在前面的阳骆承,牵着郝京妍的手,有意选了一条稍微干净的路线。他的速度不快,却是头也不回,再没去看倒在血泊里黑衣人,一步步朝着凤仪殿的外面走去。 冰凉的风打在身上,吹散了四周弥漫的浓郁的血腥之气。等郝京妍再度睁开眼时,人已到了凤仪殿的大门外。 “今晚先暂住在乾昇殿。”阳骆承对郝京妍说道。说罢,他先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而他的左手,还牵着她的右手。 “侗语怎么办?”被阳骆承拉着,郝京妍不得不跟着往前走。低温环绕下的她,却是渐渐的恢复了冷静。当两人已经走出几十步路,离后面的凤仪殿越来越远,突然,郝京妍想起还留在殿内的侗语。她问阳骆承。 “不用担心她,那种场面,她早就习惯了。”阳骆承脚步未停,说道。 “可是。”郝京妍还想说些什么,她侧身,却已看不到凤仪殿的影子。总觉,不该是那样,但最终,她还是没再说。 被黑暗重重笼罩下的凤仪殿,侗语独自一人留在了里面,她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她就那么,久久的望着阳骆承和郝京妍离开的方向。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乾昇殿内 乾昇殿,历代皇帝居住的地方,即使在夜里,也是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只是,当阳骆承推开大门,郝京妍走进去的时候,看着里面的格局,她眼中袒露的是惊诧的光芒。 里面,除了必要的设备,没有任何一件奢侈品。桌椅、床等等家具,全都换成了新的,却是由普通的木料做成,档次连凤仪殿还不济。要不是从大门走进来,郝京妍当真会以为走错了地方,误进到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屋子里。唯一不同的是,不可改变的宽阔。还有,多了一个长约三米,高约两米多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严冬,殿内的空气有些薄凉,却是依稀能闻到,浸透在四周的墨香气息。 这,真的是皇帝的寝殿,乾昇殿吗?明明置身其中,郝京妍依旧不太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没有作为皇帝,理所当然的穷奢极侈,感觉不到戾气,也没有利益熏心,好像,一道大门之后,她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和阳骆承身份,性情截然相反的空间。 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那张龙座,为了争夺所谓的天下。那乾昇殿的一切,又算什么?郝京妍转向阳骆承,他则是已进到里面,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先把衣服换了。”阳骆承没注意郝京妍神色中的异样,殿内没有其他宫人的伺候,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几件干净的衣裳,让郝京妍把染血的衣服换掉。 “嗯。”郝京妍迟疑了下,才接过衣服。一想起她身上粘着的血,她就很是难受。至于乾昇殿,她没问。再想想,一些表面的东西,又能说明些什么? 一道屏风相隔,阳骆承背对着,坐在殿内正中的方桌旁。屏风后的郝京妍,一件一件的脱掉身上的衣服,最后是那件渗了鲜血的底衣。她拿在手中,还没干的血迹,殷红一片,妖异得刺眼,逼得她不愿再去看。而她背上粘着的血,她试着用布擦了很多遍,可还是觉得粘稠,很不舒服。看来,只能是等天亮后,再用清水把它们洗掉。 花了点时间,郝京妍穿戴好,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冷风,从门窗的缝隙中灌进来,吹得方桌上唯一燃着的一盏灯,来回摆动着。把阳骆承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站在后面的郝京妍,凝视着阳骆承背影,心中莫名的伸出一丝感触,竟觉面前的男人,孤傲透着几分落寞。落寞?一定,又是错觉。被那莫名其妙想法惊醒的郝京妍,心绪有些混乱,像是为了证实那一切全是假的,她有意自我嘲讽似的冷笑了下,更是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去。”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阳骆承转回身。他的脚边,比刚才多出了一个铜盆,他脸向着那个铜盆,示意郝京妍把手中拿着的赃衣丢进去。 郝京妍大概明白阳骆承要做什么,照他的意思,她把换下的血衣,丢进了铜盆中。很快,盆中的衣物吱吱吱的燃烧了起来,灼灼的火焰里,冒着股股的浓烟,要不了多久,里面的衣服和染在上面的鲜血,全部都会化为灰烬,归于尘土。 刺杀,阳骆承心中有数就行,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弄得满朝风雨。 铜盆里的火势,随着布料的减少,越来越弱,但还在烧着。郝京妍站在铜盆的边上,阳骆承则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还在处理着自己的伤口。他替郝京妍挡的那一剑,确实刺得很深,要非他自身的功力深厚,整条手臂都有可能被洞穿。 阳骆承用布擦掉流满手臂的血迹,药粉覆盖了一片,才刚好能止血,不过,还是有血断断续续的往外渗出。此时,他正在用左手缚绑伤口,可单手着力,显然有点困难。 “要不,我来吧。”郝京妍犹豫了下,说道。毕竟,是阳骆承救了自己一命。在那瞬间,郝京妍有听到剑尖撞击骨头,发出的脆响声,要是那一剑,直接刺在她胸口中,她断定,剑绝对会刺穿她的身体而出。 阳骆承抬头看向郝京妍,踟蹰了会,把手中的纱布给了郝京妍。而他一双信任而不带一丝怀疑的眼神,好像身边站着的是他的亲人。以至于,郝京妍和阳骆承四目相视的一刹那,伸出去的手颤了颤。 “会不会痛?”郝京妍用纱布,一圈圈捆绑着阳骆承的伤口。见白色的纱布,与伤口接触后,快速浸染上血迹,她放轻了手中的力道。她无意识的问,也没多想,对象是阳骆承。 “皇后,以前经常帮别人处理伤口?”阳骆承刚才的迟疑,是不想郝京妍见他的血,怎么说,那道伤口血肉模糊,几乎是触目惊心。她心里,肯定还留有之前刺杀的阴影,他担心她害怕。令阳骆承想不到的是,郝京妍处理伤口的动作娴熟而又细致,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问。 “每次我爹远征,都会带一身的伤回来,我怕大夫手重,都亲自帮他处理,久而久之。。。。。。”郝京妍说着,可话还未说完,她手中的动作一滞,后面的话也跟着止住了。 而听着郝京妍的话的阳骆承,闪着火光的眼瞳,也略微波动了下。 束缚郝京妍和阳骆承的枷锁,一大半,都来自于郝振南。她是为她父亲,背离自己的初衷,进了宫。而他,要达成争霸天下的野心,则必须要肃清郝家的势力。郝振南,她的父亲,那应该是郝京妍和阳骆承,都不太愿意在对方面前提起的事。 “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剑,假如侗语没有出现,或者是晚一点,你也会死。”郝京妍继续帮阳骆承包扎,却是换了个话题。那个问题,一直盘绕在她心中。其实,郝京妍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理由,一个令她能心安的理由。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价值’ “要是朕说,是不想皇后死,皇后信吗?”阳骆承视着郝京妍,眼眸中琉璃着一种外人看不透的光泽,他说道。 “因为,臣妾还有利用价值?”郝京妍接着说道。面前这个男人,真的会是因为单单纯纯的想救她,才出手救她的吗?没有别的预谋?她不信。 她活着,一直坐在皇后那个位置上,贺泓天就不能扶正他的女儿。贺泓天的势力越弱,相对于阳骆承而言,就越有利。这是郝京妍,唯一能想到阳骆承救她的理由。可,她口上那么说,还是觉得某些地方不对。一是要阳骆承为了救她,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其他的都免谈了。二是,他救她时的毫不犹豫,她感觉得到,那时的阳骆承动作中没有一丝的迟钝。 那,到底是为什么? 乱,风吹散了残叶,却是搅乱了人的心绪。 郝京妍原以为,刺杀之后,迎来的会是终结。染上鲜血的她,心也会变得更加的冰冷。为何恰恰相反,她好像走进了死胡同中,迷失了出去的方向。 而听到郝京妍回答的阳骆承,深邃的眼眸中,融进一丝黯然。 没有回答,殿内陷入沉默中,直到空气中因衣物的焚烧而升起的热度,渐渐散去,但还不至于完全冰冻。这次,阳骆承才开口。 “皇后,自然有价值。”阳骆承说道,轻浮的表情,带着三分意味深长,让人揣测不透。 果然,和郝京妍料想的一样,他还是他,没利益的事他不会去做,而她,也一直在他的算计中。听到‘价值’两个字,郝京妍的心,不是随着渐凉的气温变冷,而是安了下来。这样,她就不必因为阳骆承替她挡了一剑,而觉得欠他一份情。反正,总有一天,那个男人都会连本带利一起要回来。 一件事归一件事,明知连接她和他的只有利用和算计,但郝京妍还是小心的帮阳骆承包扎着,她动作很轻,尽量避免纱布和伤口的摩擦。因为看到那鲜艳的颜色,让她,想到了她的父亲。 只因,那时的郝京妍,太在意于他们相对的立场,又急于和阳骆承划开界限,没有注意到,阳骆承那句话中,少了两个字,‘利用’。 被包扎的阳骆承,外衣披在左肩上,整个右胳膊裸在外面,沁凉的空气无情的袭在身上,着实有点冷。可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催促郝京妍快点。他脸庞平和,静静的看着她,甚至于有点希望时间能过得慢点,或者,就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埋着头,注意力全在阳骆承伤口上的郝京妍,但若那时,稍稍的抬头看一眼阳骆承,看进他深入眼底的颜色,以后的事,有可能会变得不一样。 但谁都知道,没有假设,也没有如果。 “把外衣脱了,我帮你其他的伤口上药。”郝京妍系好手下的带子,却是看到阳骆承半裸露的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虽没有手臂上的深,只是割破了表皮,却还在淌着鲜血。她说。 “那些伤,不处理,很快也会愈合。”阳骆承说道,却见郝京妍认真的表情,他还是动手,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了。 直到这,没有了任何衣服的阻隔,郝京妍清楚的看到,阳骆承身上除了新伤,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旧伤。她的动作一怠,身体内的某一处也为之颤动了下。即使是他,人前的高高在上,也是由无数的伤痛垒砌而成。 深更半夜,没有热水,也不能惊动宫人。看着阳骆承身上血迹斑斑的伤口,郝京妍只能用干净的布尽量擦拭。在靠近伤口边缘的地方,她减低了速度和力度,上药,细心的处理着那些伤口。 世间事有千万,虽然很多有始无终,但处理个伤口这种事,不出天大的意外,就算多耗一点时间,也会有结束的时候。郝京妍把阳骆承所有染血的衣物,也一齐丢进了铜盆里,用火把那些血腥,全化为灰烬。做完这些,郝京妍站直了身子,再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几件干净的衣裳,递给阳骆承。阳骆承接过,穿上。 “皇上为何不留个活口,逼问幕后主使是谁?”等殿内的血腥渐渐散去,郝京妍正对着阳骆承的侧脸,没有四目相视,她余光中,是明暗闪烁的烛光。她再次开口问。正常人,不是应该像她说的那样做?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阳骆承不答反问。 “把躲在背后的敌人,拖到明处。”郝京妍答。 “把他们统统揪出来又能怎么样?”阳骆承说,不知是不是背对着烛光,神色比往常暗了很多,声音,在安静的夜中,也显得有些低沉。“记住那些个要害自己人的名字,寝食难安,惶惶不得终日。要来的,终归会来,避是避不开的。” 把敌人晾在明处吗?有什么用?十几年前,阳骆承就知道贺泓天是敌人,可在那过去的日子里,他除了被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什么也做不了,连嘶喊,也卡在喉咙中叫不出声,只敢躲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懦弱的颤抖。痛苦,无力的挣扎,绝望,留给他的只有这些而已。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日出 因为背后有数不清的敌人,而终日寝食难安,阳骆承的话,郝京妍似乎能体会。帝王,除了表面那层金光闪闪的光环,还能真正的得到点什么?就如当初的元君徽,在位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旦失势,马上是众叛亲离。 帝位,好比是一把双刃剑,在你得到越多的同时,失去的便越多。 郝京妍不再纠结那个话题。再者说,想置他于死地,又有那个能力在宫中行刺的人,阳骆承心中应该有数。唯独,他没把她算计在内。 卯时三刻,天还未亮,要继续睡,时间又不够充裕,顶多够小憩一下。不过,殿内的郝京妍和阳骆承,才历经了一场血腥的杀戮,怕是没多大的睡意。郝京妍没接话,阳骆承陷入自己的沉思中,静溢的气氛,变得有些不自然。 “一起去看日出吧。”阳骆承深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明灭的脸色转了几次,才恢复正常,仿佛刚从惊恐的梦靥中惊醒。错,是缠了他十几年,怎么甩也甩不掉的旧梦,那里面的色调日渐苍白,却远比噩梦更令他惊魂。因为噩梦,是虚幻的存在,而盘旋在他脑海里的血色,却是真实有过的。每次回想,他都心惊胆战。为了掩饰内心的起伏,阳骆承用淡淡的声音,他说道。 “啊。。。。。。”看日出?对于阳骆承的突发奇想,郝京妍愕然,她先是本能的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皇上的伤,忌动,还是在殿内休息比较好。” “宫里的太阳,也和外面的一样,走吧。”也不理会郝京妍劝阻的话,阳骆承兀自说着。然后,他起身,当即行动了起来。他更是完全没有考虑一下,今天会不会有日出。 一起看着太阳慢慢升起,一起迎接崭新一天的来临,在郝京妍的印象中,那一直是件很惬意,很美好的事。可是,如果要和阳骆承一起?。。。。。。郝京妍思忖之际,阳骆承已经走出了两步,她连个找借口推脱的时间都没有,留也不是拒绝又来不及,没办法之下,郝京妍只得也站起身,跟在了他的后面。 冬天的早晨,寒霜满地,冷得很。从暖和的乾昇殿到外面,偏大的温差,让郝京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走过长廊,走过小径,走过湖畔,那是一段很长的路。直至登上皇宫中最高的独霞峰,恰在太阳将出的时辰,阳骆承走进顶端的亭子里,停住了脚步。郝京妍和阳骆承隔着一点距离,站在亭子的同一侧。 夜空中的玄月和星星,早已隐进云层中,没了踪迹。天的尽头,一丝白光划破地平线,给天带来点点的光明,天地接壤处,浑然间,由漆黑变成了灰色。 站在高处的郝京妍,借着那微弱的光明,俯视着脚下的景致。此刻此景,她想起了一句诗:会高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虽然远处立着的不是山岳,而是一座座玉宇琼楼,但那份情绪应该是差不多的。 宽阔的视野,让郝京妍的心为之一扩,突然间,她的心境也为之一变。与广阔的苍穹相比,这座宫殿,还有她,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明争暗斗,阴谋算计,在匆匆的岁月中,很快便会变成过眼云烟。 既然那样,为何还要执着那么多? 不知不觉中,东边灰蒙蒙的天际,开始慢慢渲染起一小片红霞,慢慢地由窄变宽,由鲜红变成深红,淡黄色的外围,直至半个天边,彻底变成了一块彩色的幕布。接着,正如阳骆承说的那样,一轮红润的太阳,真的在朝霞的环绕下,露出了容颜。 新出的太阳,温暖的颜色,不论哪一样,都洋溢着新一天的希望。很美,美到郝京妍无法用具体的词去形容。 整个日出的过程,阳骆承一句话也没说,他仰着头,目光深入进徐徐升起的暖阳中,静静的站着。一旁的郝京妍,偏转头,看向身旁的阳骆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短暂的时间里,郝京妍发觉,沐浴在阳光中的阳骆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黑暗,反而很干净,就和那洒下的光粒一样纯粹。 然而,在郝京妍出神之际,阳骆承却是毫无预兆的转身。他凝视着她,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来不及郝京妍做出反应,阳骆承把她拥进了他的怀中。 在郝京妍回过神,刚想要反抗之时,阳骆承的一句话,却是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 “对不起,都是因为朕,让你看到了那样的场面。”阳骆承的右手使不上劲,左手紧紧搂着郝京妍的后背。他说道,低郁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之意。 明明,是她密谋夺取他的性命,为什么,到了最后,却是他向她道歉?被阳骆承拉进怀中的郝京妍,表情木讷而又复杂,全然不知所措,甚至于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是第一次,郝京妍无比厌恶她自己。她好想,对阳骆承道出所有的真相,他要杀便杀,想怎么样对付她都可以,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先是被他接二连三的从鬼门关救回来,如今,还要听他歉疚的话语,这究竟算什么? 可是,身负重担的郝京妍,没有那么做,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不能因为莫名从内心衍生出的罪恶感,而牵连到郝家。于是乎,什么也不能说的郝京妍,没推开阳骆承的怀抱,任由他拥着,把他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 不过,在那一刻,眼中印着晕红光辉的郝京妍,却是下了一个决定。等这件事一结束,她就劝她父亲归隐,远离朝廷,在她还是她前,想办法让离开皇宫,离开这里的纷纷扰扰。那之后,她和她的父亲,可以每天清晨披着霜露,看日出,再走在晚霞里,看日落。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不可以,不可以再在宫里呆下去,不然早晚有一天,她会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或者是不敢认。到那一天,就算她还能出宫,她已不是她,没意义了。 一场暗杀,令郝京妍惊恐到她的改变。贴在阳骆承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她发至肺腑的庆幸他活了下来。 辰时三刻,阳骆承松开了搂着郝京妍的手,那一抱,竟然足足有半个时辰。 “下去吧。”阳骆承的郝京妍说道。沐浴在晨光中的他,神色不是平日的冰冷,恍然间,似染上了几分朝阳的温度。 “嗯。”郝京妍轻点了头,视线却是从阳骆承脸庞移开。 从卯时到辰时,亭子里的郝京妍和阳骆承,总共站了约一个时辰。要是在以前,又是在夜里的寒风呆那么久,郝京妍早就冻得失去了知觉。可这次很奇怪,除了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通红,她一点也不觉得冷。是因为,他把她拥进了怀里的关系吗?直至他松开她,她的身上,还残留有他的温度。 天最终变得通彻,冷风依旧,无情的吹打在干枯的纸条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有点冷,却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琴音 跟在阳骆承的身后,郝京妍和他一起往山下走去。沿途刮来的寒风,一下子又把她聚敛的温度,快速的被吹散。等到独霞峰山底,郝京妍微薄的双唇,已冻得有些发紫。 走在前面的阳骆承,停住脚步,回转身,见郝京妍脸色很苍白,他脱下自己最外层的衣服,不过,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动作不像以前那般利落。 “朕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凤仪殿。”阳骆承帮郝京妍把外衣披上,说道。留下一句话,他朝着另一个方向,先离开了。 事?最重要的事,不是应该先确定凤仪殿里面的情况吗?几个时辰前,那里还躺着十几具尸体。再说,这个时辰,也早过了上朝的时间。说到上朝,阳骆承自从攻陷皇宫,占领豫京后,好像就没有上过朝。郝京妍的记忆中,也没有见过他穿龙袍的样子。 作为皇帝,不都喜欢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跪拜在自己脚下的感觉。尤其像阳骆承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看着全天下臣服,不是正好能满足他的高傲。可他,反而深入浅出,忽略背后的阴谋算计,甚至是低调。一起相处了那么久,郝京妍还是看不明白那个男人。接触的越深,反而越发的迷惑。 凤仪殿,被阳骆承提到那三个字,郝京妍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夜的场景,她体内才沉寂的那股血腥,再度躁动起来。 抬头,带有几分留恋之情的郝京妍,回望了一眼耸立的独霞峰。然后,她转了个和阳骆承走时不同的方向,也并非回凤仪殿的路,也走了。 最终人去,声静。初升的阳光铺洒而下,悬着霜露的枝条,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展现着冬日里的风景。 没有具体想去的地方,只是不想那么快就回凤仪殿,漫无目的走着的郝京妍,四处闲逛着。她背离鎏金铜瓦的宫殿,越走越远,从宽敞的大路,走上僻静的小径。突然,一曲悠扬的琴音,闯进了她的耳中,滞留住了她继续前行的步子。 琴音?郝京妍从悠悠的思绪中回神,这时,她才发现无意中,自己竟然来到了皇宫中的最深处,遭人遗忘的北辙苑。 四处,树影中错落着一些老旧、古朴的小楼,斑驳的痕迹尽显沧桑,几扇老化的木窗,在风中来回摆动,发出深沉的声响,吱。吱。吱。和富丽堂皇的宫殿相比,这里,更像是被遗忘的一个小角。没有人声,唯有一棵棵苍老的大树,独立在寒风中。 人烟罕至,为什么会有琴声?郝京妍心中生出一丝狐疑,猜想着究竟会是什么人在弹琴。她一边辨认着声源,一边向着更深处走去。 “皇宫重地,闲人免进,违抗者杀无赦。” 前方,是一片很大的竹林,琴音的出处,就在竹林的后面。郝京妍想穿过去,可刚接近林子的边界,一道急速的风声擦过她的脸颊,灌进耳蜗中,同时,凭空窜出两个男人。他们横出剑,挡住了郝京妍的路。 两个男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不是禁卫军的军服,是深色的长衣。郝京妍和他们对视着,脊梁冷不丁的冒出一阵寒意。很像,他们冷漠的脸庞,无情的眼神,和昨夜行刺凤仪殿的黑衣人,给人的气势,几乎是一摸一样。 嗜血的杀手,郝京妍下意识的闪过那两个字。 一片普通的竹林,为什么会有人看守?还是形同冷血的‘杀手’?皇宫中,何时有了个重地?透过竹林的缝隙,郝京妍隐隐能看到后面冒出的屋檐,是一座阁楼。琴声,正是从里面传出。 竹林内抚琴的人是谁?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是被关押着,还是另有原因?郝京妍冥思着,忽然,她想起了大战那天,消失不见的元君徽。她和她父亲费劲了心思也找不到元君徽的下落,难道,从一开始,元君徽其实就落进了阳骆承的手中,被偷偷藏了起来? 虽然有些地方衔接不上,至少,元君徽那种养尊处优,只会舞花弄月的人,绝对不可能弹出那样的琴曲。在这点上,郝京妍能肯定。轻扬的琴曲,悦耳,仿佛春天里,湖畔边上的柳絮,迎风飘荡着。轻轻地,暖暖地,给听者一种放松、释然的感觉。好曲,好琴技。 但这片竹林,实在是很可疑。 “放肆,你们可知本宫是谁?”竹林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进去,便可一清二楚。郝京妍这么想着,她摆出作为皇后的威严,呵斥道。 “皇上有令,不管是谁,抗令者,一律杀无赦。”其中一个男人,看了眼郝京妍,又一次说道。 男人的语调和之前一样,凛冽,半点没有让郝京妍通过的意思。更者,若郝京妍再往前迈出一步,极有可能不留情的下杀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林中藏疑 是进?是退?郝京妍看着挡在身前的两个男人,犹豫着。而这时,飘荡在空中的琴音,似受到惊扰,还未到曲末便断了。 阁楼里,之前说有事要处理的阳骆承,正在二楼靠楼梯,左边的一间房内。 房间的木窗敞开着,灿烂的阳光无遮挡的投射进去,冬日的空气,无形中笼上了一层暖意。一张榻贴着里面的墙放置着,上面铺着软垫,阳骆承便是侧躺在上面,轻闭着双眼,平静的脸庞,像睡了过去。 背对着窗口,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轻盈的拨动着手下的琴弦。他弹指间抚出的音律,正是郝京妍在竹林外听到的曲调。 一串音律扬过,白衣男子的两手抬起,没有再落在琴弦上,而是放在了摆琴的桌面。琴音停了的同时,闭目的阳骆承也睁开了双眼,他从木榻上坐起来。虽说,竹林口离阁楼有段距离,但四周静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白衣男子和阳骆承两个人,都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是她?”白衣男子站起身,扭过头,向窗外看去。但外面,层层的竹竿遮蔽了远瞭的视线,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白衣男子问阳骆承。 “想见见她吗?我让他们放她进来。”听声音,阳骆承知道是谁,他有点意外,她竟然来到了这里。即使阳骆承清楚这间房无论从哪个方位,都不可能看到声源处的人,但他,也同白衣男子一样,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窗外。他说。 白衣男子和阳骆承,谁也没有点明那个‘她’是谁,但他们都了然于心。因为在豫京,能牵动这两个男人的女人,唯有郝京妍。 “那一别,眨眼间十几年了,犹记得那时的她,还是个那么高的一个小女孩。”遥远的记忆穿破雨雾从空濛中传来,白衣男子甚是有些怀恋的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个高度。他明澈的眼眸,显露出几分期待,继续说。“真想见见现在的她。” “我去带她过来。”阳骆承说着,几步,便到了虚掩着的门口。 “等等。。。。。。算了,还是下次吧。”白衣男子阻止了要出去的阳骆承。他眼中的光芒,由明变暗,不是很明显,除了他,阳骆承没留意道。他和郝京妍,会有见面的时候,但现在的时机还未成熟,还是再等等吧。 而在白衣男子和阳骆承说话之际,外面的声音也随之没了。郝京妍没有强闯,一是她虽然是女人,但看那两个冷漠的男人,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样子。就这么硬闯,几条命也不够丢。二是,若竹林里面,真藏有什么秘密,她更不能打草惊蛇。 郝京妍暗自思考着,有机会再来一趟究竟。她往竹林的深处再看了眼,退了一步,朝着来的方向,原路走了。那两个男人,也不阻扰,‘嗖。嗖。’的两声,他们和出现的时候一样,只见一道灰影闪过,消失不见。 “为什么不见?”听不到外面再有动静,阳骆承知道郝京妍走了。他感觉得出,白衣男子很想见她,她都到了林外,为何又不见?白衣男子性子温和,却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阳骆承问。 “还会有机会的。”白衣男子目光伸向窗外,那淡淡的语气,像是隐藏了一份心事。 “随你。我该走了,要是有事,差人去叫我就行。”阳骆承说罢,眼中饱含着各种情绪,深深的看了眼白衣男子,他再一次走到门口。阳骆承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才抬起一点,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他把右臂放下,用左手打开了门。 “你受伤了?”白衣男子问道。阳骆承那些不对劲的动作,没有逃开白衣男子的眼睛。他再问。“是贺泓天?” “一点小伤,不碍事,过几天就会好,你用不着担心。”阳骆承轻猫淡写的说着,然后,走了出去。 又是贺泓天。在阳骆承走后,白衣男子温润的脸庞上,呈现出无尽的痛意。忽然,白衣男子脸色一变,很是苍白,甚至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不过仅仅咳嗽了两下,他便用右手捂住嘴,是不想让人听到。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发作,只是每一次都越发的剧烈。白衣男子用左手抵在胸口,扭曲的眉宇,显得很痛苦。他没有叫回渐渐远去的阳骆承,而是艰难的从窗口,移步到阳骆承刚才躺的那张榻旁。 榻下,有一个小的罐子,白衣男子俯下身拿出,再从里面取出两粒棕色,类似药丸的颗粒服下,这才减轻了心口刀绞般的痛楚。等把罐子重新藏起来,白衣男子虚脱的坐在榻上。 也不知,他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白衣男子脸色呈现出,比身体的创伤来得更加浓郁的苦痛。 而离开的阳骆承,没有再回来,亦是不知,白衣男子刻意隐瞒他的那些事。 竹林里,几片粘在枝条上的枯叶,向下飘落,在空中旋飞了几圈,落地。北辙苑,最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被竹林的事这么一扰,没心思再瞎晃的郝京妍,直接回到了凤仪殿。 进凤仪殿前,对里面可能残留的血腥,郝京妍做了番思想准备,可进到殿内,她整个人还是被映入眼内的场景,惊住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刺杀风云的落幕 郝京妍闭眼,再睁眼,眼前的一切,还和前一眼看到的一样,不是幻觉。 地上本来横躺的黑衣人,不见了。四处渐洒的血迹,不见了。就连墙壁柱子上划损的剑痕,也不存在了。吸一口气,萦绕在空气中的味道,只有属于冬季的淡淡冰凉,血腥味荡然无存。 要不是她衣襟覆盖的背部,还黏有擦不掉的血迹,郝京妍真以为,什么行刺,什么杀戮,根本从来没有发生过,全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 如此干净、彻底、利落、不留一点痕迹的毁尸灭迹,还是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守卫严密的皇宫内,郝京妍怎能不震惊? 愕然之余,郝京妍因此想通了一些事,一些有关阳骆承的事。难怪没人能准确的掌握他,就算是老奸巨猾的贺泓天,被重重摆了一道后,还认为能轻易的解决他。原因,见过阳骆承真正实力的人,恐怕都和昨夜的黑衣人一样,永远也无法开口。 另外,郝京妍问他的一个问题,‘皇上为何不留个活口,逼问幕后主使是谁?’她也有了另一个答案。一个无法摸透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而做这些事的人?郝京妍则是有些不太相信,那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的?她的心绪,还在剧烈的澎湃着,一下子恐怕是难以平复下来。郝京妍往殿内寻视,却是轻易的便找到了候着的侗语。侗语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和平日的样子差不多。 两人间隔有五六步的距离,郝京妍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远处看着侗语。侗语也正好‘看’着郝京妍。侗语的目光不强烈,有点冷,给郝京妍的感觉,更像是‘盯’。好比一只猛兽,盯着另一只具有威胁性的兽类,筑冰的眼眸下,深敛着敌意。 郝京妍掩在袖子里的双手,颤了下,避开了和侗语的对视。 见郝京妍回来,侗语没有主动和她提起,昨夜的十几个黑衣人去了哪里?殿内的痕迹又是怎么不动声色的处理掉?郝京妍也没去问,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命人去烧热水。 落下的帷幔内,一米来高的木盆里,白腾腾的水汽徐徐的升起,形成一层水雾,很快朦胧了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只能闻到渗透进空气里的淡淡花香。 退去了伺候的宫女,郝京妍把脱下的衣物,搁在了屏风上。她脚踩矮凳,进入木盆中,然后,把整个后背,完全浸入进水中。 柔和的水抚摸在她的全身,可郝京妍的神经,几乎都集中在背部,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慢慢的在脱离。她就那样静静的泡着,直至水温流失,冰冷袭在她的肌肤上,她才起身。 洗完之后,郝京妍如同阳骆承那般,把染血的衣服,一把火烧了。之后,她仔细检查了装有软筋散的炉子,谨慎做好善后的事,确保不留下蛛丝马迹。 行刺风云,就这样,悄然的没入了尾声。除了当事的几个人,阳骆承、郝京妍、侗语,知道那夜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宫中一片“风平浪静”。 贺泓天?当天傍晚,郝京妍便在后花园见到了他。当时,贺泓天从御书房的方向走来,阴霾的脸色,比冬日的天还要沉上三分,应该是刚刚面见完阳骆承。贺泓天的目的,郝京妍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确定昨日的事。精心设计,十几个杀手却是犹如逝水东流一般,一去不复返。消失的不是十几片叶子,想要镇定,能坐得住吗? 先不说阳骆承,见郝京妍也好好的活着,贺泓天的眼神里融满了诧异之色。他是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还能活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贺泓天极度忍耐的面容里,亦是存有困惑。就算他绞尽脑汁,也不可能会想到,在关键时刻,阳骆承救了她。这也怪不了他,因为,就连郝京妍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的结果。 贺泓天心中所惑和不甘,郝京妍再清楚不过。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着迎面而来的贺泓天,却是还以他一个浅浅的,却是寓意丰厚的轻笑。 两人没有对话,贺泓天近到郝京妍身前时,连礼都没有行,便擦过她的肩拂袖而去。郝京妍也不在意,更是没有叫住他。刺杀行动结束后,他们两人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关系,无疑又重新回到了敌对立场。 黑衣人死了,贺泓天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久。那作为唯一一个活口的她,阳骆承准备怎么对付? 郝京妍的记忆中,深深的烙印着黑暗中,那个如魔王降临般的阳骆承,每次想起,她的灵魂都为之颤粟。经过昨天的刺杀,她深知,以前看到的阳骆承,仅仅是他冰山的一角,他的可怕,远不止这些。 斗?有胜算吗?而且,郝京妍也没了算计的心思。她离开的念头,变得更加的坚定。 而有关于夜袭一事,阳骆承如对郝京妍说的那样,并没有去彻查。自然,亦是不知道郝京妍也参与在其中。当晚,阳骆承去了凤仪殿,郝京妍替他更换了伤药。其间,两人都没有主动提起遭行刺的事,阳骆承是想要郝京妍尽快的忘记,郝京妍则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话。 唯有阳骆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证明那一晚的存在。连着十几天,都是这样,直至阳骆承的伤渐渐的愈合。郝京妍只当,还阳骆承一份人情。 日子,就这般相安无事的一天天过去着。只是那天,偷听郝京妍和贺泓天对话的人,又是谁?怀着什么样的企图?浑浊不堪的皇宫背后,到底又藏着多少双黑手,谁也不得而知。 一如既往,就算再忙,阳骆承都回去凤仪殿。那天晚上,亦是如此。 “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换药了。”阳骆承走进殿内,对着打算替他换药的郝京妍说道。 “其他的伤,基本上已经愈合,可以不管了。但是,手臂上的伤还得再敷几天的药,毕竟伤到了骨头,要是不小心处理,会留下后遗症。”郝京妍左手拿个一个碗,右手拿个木棒,继续搅拌着碗里的黑色药膏,她说,表情很认真。 每次,看到阳骆承右臂上的伤,郝京妍都会想起那夜,他替她挡剑的场面。他身上的伤,是她欠他的,虽然现在她能做的都些微不足道的事,可是,也必须还。她不想,欠他人情。 见郝京妍的样子很严肃,阳骆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和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脱掉外衣,卷起袖子,让郝京妍换药。阳骆承冷漠的外表,没多大的改变,但他内心,其实很高兴很温暖。要是,能借此留住郝京妍,他宁可伤得更重,即使是废掉一条手臂也无所谓。 只是,在阳骆承以为和郝京妍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的时候,她,却是在一步一步的远离他。至刺杀那件事发生后,郝京妍想要出宫的念头,从未打消过。她还留在宫里,仅仅是为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要想从敌人,变成能享受的人,谈何容易? 不过,有过那么一段小宁静的日子,阳骆承很是知足了。他也不敢,奢求过多。 “大后天,和朕一起出趟宫。”上好药,阳骆承穿好衣服后,对郝京妍说道。 “出宫,要做什么?”郝京妍看向阳骆承,想从他的神情里,寻找丝端疑,可她仍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开口问道。怎么说,这些天来,她和他的关系似改善了,但那全都是表面的东西。至少,郝京妍是那样认为。所以,对于阳骆承那个人,她不得不防。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阳骆承的眼眸很深邃,像是藏了些什么,却是没有直接回答郝京妍的问。 看情形,不到那一天,阳骆承是不会说的,郝京妍也没再问。只是,在她的心里,留了一个疑惑,后天出宫,阳骆承要做什么,还是带她一起去? 入夜后,就寝,郝京妍和阳骆承不变的是,她睡左边,他睡右边。 大后天吗?一月三十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郝京妍躺在床榻上,想了一会,却是得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豫京地处大陆的北方,冬天比其他地方,相对要长上几个月。冬夏分明,春秋却多是个过渡,所以,豫京的冬天冷而漫长。 严冬之夜,柔软的被褥,最易催人入睡。迷迷糊糊的,郝京妍睡了过去。她侧着身,背对着阳骆承,而阳骆承同样是侧着身,却是正对着她。他唇角略挽起,闭眼,也睡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落水 第二天,阴沉了许久的天际,破天荒的出了太阳。 一早,阳骆承起来,穿戴好衣装,便离开了凤仪殿。而郝京妍,则是在阳骆承走后,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其实,他起床的时候,她已醒了,假装还睡着,是不想和阳骆承有过多的触碰。 虽然,行刺一事过去了那么久,但郝京妍的心里,却还像卡着些什么一样。每次面对阳骆承,她都是用一种很复杂的心绪和他相处,很不舒服。所以,能不见面时尽量不见,能不说话时尽量不说。 简单披了件厚实的衣服,郝京妍过到窗户边,她伸出两手,分别压在窗子的两侧边沿上,稍稍用力,木窗顺势被打开。太阳温红的光线,趁机普照进来,不热烈,静下心来,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些温度。 郝京妍仰着头,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景象。点点的阳光,缀入她的眼里,她想起了那天早晨的日出。她的脸庞,不由自主的侧转了一个方向,很远很远之外,依稀能看到独霞峰的峰顶。 整个白天,阳骆承都没有来,郝京妍却是没闲着。用过早膳后,她命宫人送了几匹丝绸来凤仪殿,她亲自选了一匹上好的锦缎。然后一整天,她都手不离锦缎的在殿内忙碌着。尺量、裁剪、缝制,每一个步骤,每一针一线,郝京妍都非常的认真。 十天后,二月十日,是郝振南四十岁的寿辰,郝京妍想做一件长袍,作为送给他父亲的寿礼。她也在暗中思忖着,借这个出宫的机会,劝说她父亲隐退,远离豫京这个是非之地。 冬季的白天,比夏天要短得多。原本立在头顶的艳阳,不知何时滑到了西方的地平线上。 坐在椅子上的郝京妍,整理好基本成型的长袍,再有一天,便能做好。她的视线转向窗外,太阳的整个轮廓仍清楚可见。它缓缓坠落,映红了天边的整片云霞,深黄、殷红的颜色,和日出时一样的壮丽。 不过那玫丽的色彩,是鬼怪的妖娆,带有鲜血的魅惑。 明天,后天,大后天,最多不过三天时间。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还未到大后天,难得清静一下的皇宫,又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是谁曾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郝京妍还来不及出宫,退出这片争斗的漩涡,一场暗害,却是猝不及防的悄然而至。 阴暗中的某人,忍耐了那么久,终于对郝京妍动了杀心。 仅仅一天的媚阳天气过后,第二天,灰沉沉的浓雾覆盖在天地间,一眼望去,蒙蒙一片。干枯的枝条在灰色的天际下,随风摆动着,尽显严冬的萧索。 那是傍晚时分,一个郝京妍从没见过的宫女,进到了凤仪殿内。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雨薇娘娘正在殿外的湖畔上,想请皇后娘娘过去。”宫女恭敬的说道。 贺雨薇吗?平白无故,她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 至那次刺杀事件后,郝京妍和贺泓天的合作关系破裂,基本上算是划清了界限。郝京妍想,短时间内,贺泓天不可能再利用自己的女儿,找她图谋不轨,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那贺雨薇,是为何而来? 虽然不知道贺雨薇找她有什么事,但出于初次见面时产生的好感,郝京妍把手中的针线和差不多完工的段子,一起放进了桌面上搁着的篮子里面,随便披了件厚衣,跟着那个宫女一起出了凤仪殿。 可郝京妍没有发觉,平日里寸步不离的侗语,没有跟在她的身后。 离凤仪殿不远,一条蜿蜒长廊的尽头,就能看到一片湖面。说湖,其实比上次郝京妍和阳骆承泛舟的未央湖,要小得多,因为它只是未央湖的一个支流,但两岸间隔也有十米,里面的水,同样深不见底。 还没走下长廊,郝京妍通过平坦的草皮,看到一个穿着纯白色狐裘的身影,背对着她,双手依在石砌的围栏上,独立站着。远远看着,灰淡的天际,深墨色的湖泊,人,黑白相映,好似一幅天然而成的水墨画。 只是那样美好的画卷,渗透进迷离的色调,隐隐的,透出几分凄楚。让后面看着的人,生出疼惜之意。 郝京妍是厌恶宫中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才想避而远之。但是,她和其他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算计,硬是逼着她呆在皇宫里,她也不是生存不下去。可是,贺雨薇与之相比,根本就不该进到这深宫中。 是贺泓天的野心造就了这一切?仅有的一次见面里,郝京妍在贺雨薇的眼中,看到的更多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什么也不求,默默地守在喜欢的男人身边。 郝京妍有想过,假如,贺雨薇不是贺泓天的女儿,身后没有强压着那么多的东西,那样单纯柔弱的一个女人,任谁都想要去呵护,阳骆承应该会喜欢上她吧?而不是现在这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空对一弯清水,落相思,寄愁绪,把孤寂独埋心间。 真是天意弄人,一个小小的捉弄,便苦煞地下的人儿。 此情此景之下,突然间,郝京妍又想起了那张温润的脸庞,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齐宿风还会像当初那样拒绝她吗?如果她还能活着出宫,或许的或许,还会遇上他。那时的她和他。。。。。。 浓郁的云,映在郝京妍的眼中,不知不觉中,她那明亮的眼眸,也平添上了几分灰色,里面流连的情愫,是和贺雨薇一样的落寞。她无声的叹息着,呼出口的几缕白气,在空中翻滚了几回,最终淡化不见。 郝京妍继续前行的步子,离贺雨薇越来越近。而引路的宫女,在她停住脚步惆怅之际,早不知去了哪里。 然而,就在这时,谁也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说时迟那时快,来不及郝京妍反应,近在眼前的贺雨薇,上半身向前弯起一个角度,再之后,毫无预兆的‘投’向湖内。静溢的四周,那一声重物撞击水面,发出的‘咚’声,异常的响亮。 出于本能,郝京妍快步冲向湖边,披在肩头的外衣,因跑动跌落在地。她顾不上那么多,探出头,俯身往湖面看去。 一串气泡在水面上浮动,越来越弱,水中的贺雨薇,连挣扎也没有,长发散落四周,她正面朝上,清澈的水,能看到一张平静的脸庞。贺雨薇就那样,像一朵凋零的葬花,慢慢沉向湖底的深处。 没有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时间去思考,郝京妍闪过脑海的唯一一个念头,救人。她无一丝犹豫的一个纵身,跃进了湖内。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被救 “快来人,皇后落水了。。。。。。小姐。小姐。。。。。” 通过水面,郝京妍依稀能听到,从岸上传来焦急的嘶吼声,很熟悉,由远及近,有人正朝着湖畔跑来。可那些声音,回旋在她的耳蜗里,却是越发的模糊。 湖中的水,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冰太多。天生惧寒的郝京妍,完全没想后果,一头猛扎进水中央。冰凉刺骨的水,在瞬间,冻结住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她努力,再努力,拼命的伸手,差一点就能抓住贺雨薇。 但是,郝京妍泡在水中的身体,却在这时失灵了。 水不断透过眼鼻口,挤压进郝京妍身体里面,她张嘴呼出的全是水泡,胸口憋闷得快要窒息。原本触手可及的贺雨薇,越来越远。她想用力抓住贺雨薇,可浑身的劲,像刺杀那夜软筋散药力发作一样,被抽空了。 明澈的水中,两个单薄的身影,渐渐的往下沉去。郝京妍只觉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视觉也越来越模糊。。。。。。 那溺水,无力的感觉,和十几年前一样。 郝京妍的意识,开始快速的飘散。不过,在完全失去知觉前,是错觉吗?似乎有人揽住了她的肩。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了我。。。。。。” 床榻上,郝京妍的睫毛,轻轻的颤抖了两下,然后,紧闭的眼皮慢慢的张开。守在床边的花银,强行抑制住的眼泪,像绝了堤的水库般,倾泻而出。花银的双肩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她用哽咽的声音说道,一句简短的话,断断续续才说完。 郝京妍依稀记得。水。。。。。。源源不断的水涌进她的身体里。那时,自己不就已经死了吗?在她睁开双眼的瞬间,强烈的烛光照射到眼瞳,有些刺痛,她不由得又把眼睛闭上,却是听到身边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求你了,不要再吓花银。。。。。。” 会痛,还有知觉,她还活着吗?郝京妍试着睁开双眼,适应周围的光线,重叠的影像,一点点变得清晰。眼前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床褥。她在凤仪殿,没错。 “花银,我怎会在这?我,不是死了吗?”郝京妍用虚弱、沙哑的声音说道,说话时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喉咙也异常的干涩。她想用手捂住胸口,伸手,才发现身上多加了一床被褥。她冰冷的身子,也渐渐有了温度。 “小姐,不许说死这个字,你还好好地活着,现在是,以后也是。”花银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好。不说。”郝京妍用残留的力气,应道。她尽可能露出一个轻笑,安抚着惊魂未定的花银。她溺水时,从岸上传来的最后那个声音,不会听错,是花银的。看到她这样,那丫头一样吓坏了吧。 “是那狗。。。不,是皇上救了小姐。”花银破口而出,当即发现说错了话,立即改口。“见小姐落水,我吓坏了,喊了两句,也不见四周有人,心急之下就想自己去救小姐。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后面冲上来一个男人拦住了我,他先一步跳了下去,然后救起了小姐。后来,听宫里的人喊,我才知道那个人是皇帝。” 事情过去了,可花银描述那时的情形时,仍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后怕,要是再晚一步。 是他,又一次救了她?那么,在最后,她感觉有人搂住了她的肩,是真的。听到‘皇上’两个字,郝京妍的心里,漾起一层异常复杂的情绪。 郝京妍慢慢侧起头,用余光环视着殿内。除了多出来的花银,还候着的几个侍奉宫女,殿内,却不见阳骆承的身影。 时间悄然而过,外面的天,早已漆黑一片,里面,几支蜡烛在夜里荧荧的燃烧着。摇曳的烛火,映在郝京妍的眼中,从醒来开始,她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脑袋里空缺了一块。溺水的副作用还未消退,郝京妍越是强行逼迫自己去想,头就越痛,整个脑袋似要裂开一般。可她,仍在回想着。到底是什么事,她忘记了? 猛然,郝京妍恍惚的双眼,瞪得和球一样圆,整个眼皮都撑开了。对,她是为了去救贺雨薇,才跃进湖中。那贺雨薇人呢? “雨薇娘娘人呢?”郝京妍躺在暖被中的手,骤然抓紧,她对着宫女问道。 “回皇后娘娘。。。。。雨薇娘娘。。她。。她。。被皇上送回了月室殿。”其中一个宫女,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着。 被送回去了吗?那就好,只要还活着就好。郝京妍紧张的神情,稍稍松弛下来。 “小姐,你是说和你一起落水的那位娘娘?”没再抽咽的花银,见郝京妍长长的舒了口气,花银的样子,反而是莫然的染上一层黯淡。过了一段时间,犹豫着的花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声音很低,不大,和平日的张扬的德行,完全不同的问道。 “是。花银,你见到了吗?她还好吧?”或许是水冷凝了她的神经和大脑,郝京妍的反应,较往常要慢很多。直至花银把话说完了许久以后,她才察觉到气氛中的不对劲。郝京妍试探性的问,声音亦是很轻。 不会的,郝京妍提醒自己,一定是她在胡思乱想。那样的事,一定不会发生。郝京妍在心里遍一遍的暗示,可那潮涌而出的不安之感,却无情的出卖了她。 “她和小姐,一同被皇上救起,可。。。可是。。没能等到太医为她。。。”花银低着头,有意错开了郝京妍的脸庞。 不会的。。。。。。 花银低得若不可闻的声音,郝京妍却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不会的,不会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躺在软榻上的郝京妍,一行浅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滑出。她的心很难受,很难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难受。其中一滴,顺着脸颊,沾湿了她的嘴角。她尝到了泪的味道,咸到苦涩。 章节目录 卷二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卷二》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贺雨薇的死 所有的事,仿佛还近在昨日,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即使郝京妍有千万个不愿意,千万个不相信,但是,贺雨薇真的死了。 拖着虚脱的身子,郝京妍强行让花银扶着她到了月室殿。 月室殿 推开虚掩着的房门,郝京妍把花银留在外面,独自走了进去。 外人很难想象,身份高贵的贵妃娘娘,竟然会住在那么一间恬静的屋子里。 那是一间朴实却不失雅致的屋子,整洁的布置,没有贵重器具的装点,窗台上摆着两盆兰花,一盆茶花,冬日里,依旧伸展着鲜艳的颜色。看得出,它们的主人每天都在细心的照料着它们。 壁上,挂着的不是什么古董字画,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百花刺绣,一只蝴蝶翩翩的穿梭在花丛中,带着春的温暖和生机。可惜,绣这副画的人,却没能等到那花开春暖的季节。 最终,郝京妍的视线,落在了床榻的方向。 床前,默默地站着一个男人。他原本合身的灰色锦衣,因浸满了水,而紧紧的贴着身子。此刻,仍有凝结成珠的水滴落下,沾湿了他脚下坚硬的地板。那道,曾经不可一世的身影,再次映入郝京妍的眼帘,却是无形里,笼上了一层厚重的黯然之色。 软榻上,一个女人躺在素色的被褥中。她轻轻的闭着双眼,平静美好的容颜,完全没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除少了几分血色,和睡着了一样。她嘴角微微的弯着,像在做着一个好梦。 骗她的吧,贺雨薇不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哪里死了?郝京妍不相信,她不信。只是,郝京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再一次滑落。 听到身后的动静,阳骆承转身,四目相对,郝京妍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他孤傲的眼眸里,无法掩饰的染上了一层伤色。那种,受了很重的伤才会显露出来的痛。 郝京妍能肯定,这一次,绝对不是错觉。她能感觉得到,敛上阳骆承心中那无限的痛意,他在难过,因为贺雨薇的死。 “你怎么来了?身子有好点吗?”阳骆承走到郝京妍的身边,怜惜的声音,有点沉。 “臣妾已经没事了。”郝京妍说,看着面容有些颓然的阳骆承,郝京妍的心,莫名的有过一阵痛觉。她把头略微低下,接着说道。“对不起,要是我。。。。。。” 明明,她是可以做得到的,为什么,却没能救贺雨薇?郝京妍好难受。 “不要自责,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阳骆承宽慰郝京妍。 房间内,本就沉郁的气氛,因为郝京妍和阳骆承的对话,显得更加的压抑,逼得人喘不过气。 “皇上还是先把这身湿衣换下,臣妾会在这里守着。”事已至此,再多的对不起,也换不回贺雨薇的命。郝京妍不再执着于那个话题,她的目光,落在阳骆承身上,她说道。 湿衣?听到郝京妍的话,阳骆承低头,才发现他还一直穿着救人时的那身衣服,可为何,冰冷的水粘在皮肤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是身体里的温度,远比那水来得更加的冰寒吗? “嗯。”阳骆承应了一个字,回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贺雨薇,出了房间。他离开的脚步声,是那样的沉重。 绕过沾有水渍的地板,郝京妍坐在床边摆放的一张木椅上。她和之前的阳骆承一样,静静的凝视着被褥中,“浅睡”过去的贺雨薇。 是笑着走的吗?郝京妍注意到贺雨薇嘴角的那抹笑,她看得懂。 花银有说,贺雨薇是死在阳骆承的怀中。贺雨薇应该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那道浅浅的笑容里,才会有那样的幸福和知足。 “他对你,是有情的。来世,你和他,都做个普通人吧。”郝京妍伸手,抚过贺雨薇的脸颊,轻声说道。 没多久,换了身干衣服的阳骆承,重新回来,不过,他的发丝中,还残留着水痕。 阳骆承前脚刚进,得到消息的贺泓天,也连夜赶了过来。 “薇儿。。薇儿。。爹来了,你醒醒。。别吓爹。。”贺泓天闯进房间,直冲到床边。他看着贺雨薇,一遍又一遍唤着自己女儿的名字。可不论贺泓天怎么呼唤,贺雨薇安详的脸庞,一点反应也没有。 而此时,出现在房内的贺泓天,没了勃勃的野心,也不嚣张跋扈,在郝京妍看来,仅仅是一个尽显苍老,痛失爱女的父亲。 虽然,贺泓天亲手把贺雨薇送进宫,作为他谋夺权利的一个踏脚石,但心中,也是无比宠溺着自己的女儿。 “贺相国。”看着贺泓天伤痛欲绝的样子,郝京妍不由得想到了她的父亲。一时间,她忘记了不久前,贺泓天还欲要置她于死地的事。她开口,想要安慰他。 但郝京妍的好心,在宫里,似乎从来没换来过什么好报。 “郝京妍,是你,是你把薇儿推下湖,害死她的对不对。”他的女儿,死了,真的死了。贺泓天满脸的绝望,被疯狂取代,他几乎皲裂的双目,溢满血丝,瞪着郝京妍。说着,贺泓天更是握紧拳头,条条粗劲暴起,就欲对郝京妍出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冷情?还是有情? “贺泓天,你给我住手。”阳骆承挡在郝京妍的面前,抓住贺泓天的手,甩向一边。贺泓天受力不稳,险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要说是谁害死了她,那个人就是你。你还当她是你女儿,就安静点,别让她走得也不安心。” 再看阳骆承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要不是他极力克制着,极有可能卷起一场狂风暴雨。阳骆承直视着贺泓天,赤红的眼瞳里,充满了痛恨和愤怒。朕、贺相国,这些称谓,阳骆承统统省了,一字一词,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而他最后一句,严厉的口气,没有商量,是命令。可以看出,贺雨薇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没错,他对贺雨薇,有情。一个温柔,婉约楚楚的女人,作为男人,有几个能不为之动容。只是,那时的他和她,和如今的他和郝京妍处境不一样。有贺泓天的存在,阳骆承对贺雨薇的情意,还没开始,就扑灭在仇恨的深渊中。 他和贺泓天两个人,必须死一个,这段纠缠了十几年的怨结才能解开。 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喜欢的男人,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给这份情里面,添加了太多的悲伤元素。像迷雾中的冬季,望不到天的尽头,觅不到春的生机。 所以,阳骆承对贺雨薇冷漠,对她视而不见,一丝机会也碾碎在初生的萌芽中。但没人知道,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贺雨薇。他不想贺泓天借此利用她,更不想她搅进他和贺泓天的争斗中,不想她受伤。 他对贺雨薇的情,并非刻骨铭心,淡淡的,犹如缓流的清水。或许,那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但那点情,足以游丝一般深入到他灵魂的深处。 到头来,落得这样的结局,要阳骆承如何承受? 更重要的是,阳骆承不得不又一次的面对,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保护的人,却是在他眼前死去。那种无力感,完全可以摧毁她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世界。 “你。”贺泓天整张脸涨得通红,对着阳骆承恶狠狠的道。可他才说一个字,就被阳骆承外泄的气势压制住,话卡在了咽喉里。有恨,无限的恨,贺泓天全吞回了肚子里。 贺泓天在心中暗中发誓,以他女儿的名义发誓,这笔恨,他一定要阳骆承加倍偿还。他们两人之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床榻上的贺雨薇,仍安静的躺着。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死,不是一场恩怨的结束,而是又一轮悲剧的开始。爱恨情仇,早已在对和错里迷失。如果,贺雨薇能感知到面前的一切,她一定,一定不会那样轻易的死去。她的父亲,还有阳骆承,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她怎么能容忍,因她的死,反而更加激化了他们的矛盾。可惜,她已经不能再开口,更不能再改变任何事。 死,其实也是一种很寂寞的事吧。因为,无法再睁眼,无法再说话,无法再去拥抱,无法去温暖那些曾经很重要的人,同样无法,再去为他们做任何的事,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都已没那能力了。只能静静的躺着,躺着,永永远远的躺下去,也不知,那样孤独的岁月,何时才是尽头。 贺泓天破门而入后,房间的门一直开着,一阵风刮进来,吹动了床架上的纱帐,贺雨薇凝在唇角的那抹浅笑,顿然蒙上了一层惆怅。她,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逝去之人的声音,活着的人是没办法听到的。但是,阳骆承和贺泓天,还是一同放下了争执,只是,他们都在乎过同一个人。 那天晚上,阳骆承让郝京妍先回去,在花银的陪同下,郝京妍回了凤仪殿。而阳骆承和贺泓天,则是一同留在了月室殿中。 夜,好冷。走在风里的郝京妍,即使有花银搀扶着,也觉身子越发的沉重,重要,每走出一个,仿佛都需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花银,我已经叫宫人安排了房间,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回到凤仪殿,郝京妍松开了抓在花银臂上的手,她说道,不大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小姐,我留在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郝京妍身体又不好,花银哪里能放心离开。 “去吧。”郝京妍再道。她累了,只想一个人呆一会。 花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依郝京妍的话,跟着宫人出了凤仪殿。殿内的灯,亮着。郝京妍躺在软榻上,却是把自己整个一起埋进了被褥里,她侧着身,双手环抱在胸前,头也向下压低,然后,轻轻的合上了双眼。 皇宫里的夜,慢慢沉寂下来,可寒风吹不散的悲恸,却是沉留在了某些人的心里。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消散。 被污秽弄脏的布,还能洗干净吗?布,也许还可以。但被污浊了的天,却很难再重新明澈起来。是在贺雨薇死的同一天,凶残的暗流,从皇宫逐渐蔓延到了宫外。根本不能人丝毫偷喘的机会,一场冷谋,快速的启动。 宫外,大米行李家府邸。一个不速之客,夜来到访。 “魏大人,是皇上有什么旨意吗?”李府当家李长章闻讯,顾不上其他事,立即前去拜见。 而来人,则是一直跟在阳骆承身边的魏应弘。 “没有。”魏应弘答。 “那大人是?”李长章低着头,也不敢直视魏应弘,小心的问。 “来看看元君徽有不有动静,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下去吧。”魏应弘冷漠的声音,令人畏惧。 “是。”不该问的事不问,无论是在哪里,都是最基本的生存守则。没自己什么事,李长章也不多问,先行离去了。 李长章走后,魏应弘也转了个方向,走向府邸的深处,软禁元君徽和柳妃的地方。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有谁能想得到,失去踪迹的元君徽和柳妃,非但没出豫京,还藏在了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里。再来说说李长章,表面上是长期居住在归羽国商家,实则上,是阳骆承的人。这样的身份,不易被怀疑。步步算计,那是阳骆承一项做事的原则。那也是为何,郝府那么久以来,一直找寻不到元君徽的原因。 反其人之道而行之,出奇制胜。阳骆承从来,都不是一个能简单对付的角色。 只是,自从郝京妍出现后,很多的事,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李府最里面,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园子,相对简陋的环境,和皇宫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元君徽和柳妃二人,便是被关押在此,圆外由人十二时辰看守着,插翅难飞。 时辰虽已不早,但元君徽还未睡去。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还要把朕关到什么时候?”在院子里徘徊的元君徽,见有人进来,虽说他有一肚子的怨愤,但贪生怕死。他也不敢冲过去,唯有冲着来人大声叫嚣。 “‘朕’?元君徽,你以为你还是皇帝吗?”魏应弘蒙了面,冷冷的声音里,带有嘲讽之意。 “这片江山是朕的,朕早晚有一天会夺回来。”元君徽道。这种居人篱下的日子,他受够了。 “就凭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夺了地位、身份、自由、女人,众叛亲离的可怜虫。连反抗都不敢,还大言不惭的说夺回来,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来说这话。”魏应弘不留情面的说道。继而,他转向柳妃。“说来,她也长着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留在你这窝囊废身边,真是暴殄天物。” “你住口。”元君徽被彻底激怒。 “柳霜霜,给你两条路选,要么,跟在这个窝囊废身边过一辈子,要么,离开他,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魏应弘不理会元君徽,接着对柳霜霜道。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愤元君徽。 “这位公子,我早就厌烦元君徽了,要是你能带我离开,我什么都愿意做。”柳霜霜柔情似水,谄媚的对着魏应弘说道。 “你个贱人。”元君徽说着,出手就欲打柳霜霜,可举在半空中的手,却是被魏应弘挡住了。 魏应弘一把把元君徽推开,元君徽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魏应弘则是用另一只手搂过柳霜霜,他俯视着元君徽,神色里满是不屑。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你那么可怜,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做。”看着元君徽眼中不断起伏的恨意,魏应弘掩在黑布下的唇角,划过一道异常邪恶的冷笑。 “你的目的何在?”元君徽还倒在地上,他问,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 “消遣,免得这个天下太寂寞了。”魏应弘冷笑出声。“听我的话,你或许还有条出路。否则,死路一条。” 冷风狂作的夜,暗潮汹涌,各处的洪流竞相暴走。一切的一切,走向混乱的边缘。 那夜之后,阳骆承连着在月室殿守了三天。 第四天,举行了贺雨薇的葬礼。虽然是以贵妃名义,却不是风光大葬,灵堂,也摆在月室殿。郝京妍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进了正堂。一副棺木放置在堂的正中央,棺木的盖子已经钉上。 里面,远离纷乱的贺雨薇,应该正安静的睡着。 郝京妍的目光,在棺木上停滞了许久,她轻柔的眉宇间,凝聚着几缕愁绪。 贺雨薇,那个像雪花一样洁净的女子,仅仅一面之缘,话也不过几句,便悄然而逝。却在郝京妍的心里,划上了深深的一条印记,有惋惜,有伤痛。 若那天,她再努力,再努力一点,够到贺雨薇的手。贺雨薇或许。。。。。。没有时光逆转,给活人留下的,唯有那抹不去的遗憾。 贵妃仙逝,凡是这种时候,一张张阿谀奉承,谄媚的脸就会涌现出来。但来贺雨薇葬礼的人不多,偌大的灵堂,很清静。自然,这里面有一番的原因。阳骆承只请了几个人,来参加这次的葬礼。皇帝坐镇,想不请自来,可是需要扛上一个逆旨的罪名。没点胆量的人,哪个敢冒那个风险。当然,阳骆承更不想见到那些奸邪的嘴脸,免得他们的污浊,玷染了贺雨薇。 三天不见,守在棺木前的阳骆承,两眼乌黑的凹陷着,应该一直没有合过眼,细碎的胡渣,肆意的窜出他的下巴,一脸的颓唐。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一切,冷漠、孤傲的男人吗?郝京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郝京妍从门口,来到阳骆承的面前。两人相视看了会,没有对话,但某些东西,却在那短暂的时间内,起了由量到质的变化。 同样站在棺木旁的贺泓天,没吵没闹没哭没颠,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沉默。无论见谁,只是点点头。要是仔细看,却是可以发现,他那双凶狠的眼睛里,慢慢的被黑暗蚕食。 贺雨薇,那是贺泓天唯一的女儿。 之后,贺雨薇没有葬在皇家墓陵,阳骆承驳了贺泓天的意,强行派遣人把她的棺木,送回了伏晟国,她的故乡。这里的土壤,太脏,阳骆承不能把贺雨薇埋在这里。而她,也本不该属于这里。 棺木被装上推车,送出宫时,阳骆承站在宫外,远远的,目送着贺雨薇最后一程。而宫墙上,凹凸的石砖后显露出半个身影,是郝京妍。她浅色的衣襟在冷风中飞舞,很久,直至阳骆承回了宫,她还站在那么位置。她目光伸向远处,似在看着贺雨薇离开的方向,又似,看着远处那片宽阔的天空。 然而,贺雨薇走了。但凤仪殿外,未央湖支流的畔上,由于几日来天都阴沉沉的。那日下午,从贺雨薇身上滴下的那些水印,还淌在那里,风吹过,荡着一圈圈的波澜。 第二天早上,一个自称是贺雨薇侍女的宫娥,手中捧着一个用锦布包好,书本大小的东西,进了凤仪殿。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出端疑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奴婢是雨薇娘娘的侍女,叫浅色。”是个长相文静秀气的宫女,她站在郝京妍的面前,恭敬的行礼。 “免了。”郝京妍示意宫女起身。 贺雨薇离豫京,应该有一段距离了,再过不久,就能回到属于她的故土。想起那张容颜,郝京妍的心里,免不了生出几丝缅怀之情。 只是,人都去了,贺雨薇的侍女这个时候来找她,会有什么事?郝京妍思索了片刻,想不出缘由,倒是那个叫浅色的宫女再一次开口。 “那日,雨薇娘娘去赴皇后娘娘约前,准备把一样东西交给皇后娘娘,出殿前,却忘记了带去。奴婢今早收拾雨薇娘娘娘娘留下的遗物时,才想起这件事。所以,特意把它送过来。”浅色说着,把手中拿着的东西,捧于身前。 “呈上来。”郝京妍的目光,移到浅色的手中。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约一寸来厚的东西,因为用锦布好生的包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郝京妍刚说完,浅色便把那东西递到了她手中。不重,不硬,像是书一类的东西。 包东西用的锦布,是天空般的蓝色,淡淡的蓝,那是一眼看过去,令人很舒服的颜色。郝京妍有些好奇,锦布之下究竟包裹着什么东西。可是,她没有立即拆开它。相较于它,郝京妍更在意于浅色说的前半句话。 贺雨薇是来赴她的约?不是贺雨薇请她去的湖畔吗? 其实,对于贺雨薇的死,郝京妍一直存有疑惑。只是,猝不及防的死亡,笼罩下来的阴影,实在是太过沉重。那么些天过去了,郝京妍也未完全收拾好她的心绪,于是乎,有关贺雨薇死因的彻查,便搁置下来了。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那天下午的事,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先说,贺雨薇明明都到了凤仪殿门口,为何不直接进去,反而把她约去外面。从身份地位上来讲,她是皇后,贺雨薇是贵妃,让堂堂皇后去见一个贵妃,怎么也说不过去,更是于体统礼数不合,贺雨薇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越轨行为的人。就算真的有不能给外人听的话要说,屏退宫人便可以了。这是其一。 其二,豫京的鬼天气冷得出奇,她和贺雨薇身子都相对较弱,根本吹不了风,没理由,把约见的地点设在室外。其三,时间为何不是早上和正午,而偏偏选在傍晚?其四,贺雨薇又怎么能料定,她一定回去?而先在那里等候。其五,贺雨薇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跳进湖里,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喜欢的男人就在身边,按理说,应该没有自杀的理由。而当天是阴沉,但很久没下过雨,岸上的地板很干燥,不湿,不存在不小心滑倒的可能。 再来说说那天下午的情形,天色朦胧,对视线产生了一些阻碍。可距离不远,郝京妍对湖畔边的事,看得很清楚。贺雨薇当时落水的动作,很不自然。她身体前倾,双手屈伸着想要抓住护栏,却没抓住,好像是背部受到什么袭击,才掉进了湖中。 而且,在‘咚’的水声溅起的同时,郝京妍依稀听到,里面还参杂着石子落地的清脆声响。只是,事发得太突然,她也没留心去注意那些。事后,更是没再去过湖畔。究竟有不有石子,郝京妍不能做肯定的判断。 不过这整件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看来,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你说,雨薇娘娘是赴本宫的约?”郝京妍问,然后,盯着浅色的眼睛,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 “是的。那天中午,有个宫女来到月室殿,说皇后娘娘约雨薇娘娘傍晚的时候,在凤仪殿外的湖畔见面。”浅色答,眼里没有躲闪之色,说的是实话。 “本宫知道了,雨薇娘娘的东西留这里,你先退下。还有你们,也一起出去。”郝京妍没有继续问,对浅色说完,接着转向伺候在殿内的宫女。 “是。”听到皇后的命令,宫女们一同缓缓的撤出。 “侗语,你留下。” 侗语人快走到门口时,郝京妍叫住了她。 在她和浅色对话时,郝京妍敏锐的察觉到,殿内的某个角落,某个人,身体略微颤抖了下。 宫女尽数退去,只剩下郝京妍和侗语两个人。吱。吱。吱。两扇大门从两边一同被合上,阻断了外面射进来的光线。本就晕灰的早上,殿内,显得更加的黯淡。但要看清对方的动作和神情,足够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一半真相 “侗语,所有的事,是你策划的对不对吧?”郝京妍直视着侗语,她一双锐利的眼眸,充满了愤意。 “奴婢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什么。”侗语答,目光冷漠,面无表情。 “不用在本宫面前装。你找人假扮宫女,把本宫和贺雨薇一同骗去湖畔,然后躲在暗处,用石子击中了贺雨薇的后背,使她跌进了湖中。是你,害死了她。”郝京妍逼近侗语,一字一句厉声说着。 证据?证人?郝京妍什么也没有。即使有,也仅是些揣测而已。事发在皇宫,能作为凶手的无外乎那么几个人,贺泓天、阳骆承,对贺雨薇怀有敌意的人。 身为贺雨薇的父亲,在这次的事件当中,贺泓天首先可以排除,再怎么说,虎毒不食子。至于阳骆承?虽然在事后,郝京妍有看到他表露出来的沉痛,也能确定那是真的。但,阳骆承基于和贺泓天之间的矛盾,有杀人的动机。 帝王爱,历来最薄情,有几人,能抵得住权倾天下的诱惑?而且,她和贺雨薇落水时,阳骆承又刚好出现,是预谋?还是巧合?表面上是去救人,转化一个思路,也同样可能是为了杀人。 那个男人,郝京妍看不懂的地方,太多。待定中。 撇开贺泓天和阳骆承,要说还有可能的人,便是侗语。贺雨薇第一次来凤仪殿的时候,郝京妍有看到,侗语看贺雨薇的眼神里,有憎恶。那种眼神,侗语在看她的时候,也出现过。 所以,侗语也有杀人动机。并且,侗语事发时不在现场,有找人假扮宫女和善后的能力,有足以致死贺雨薇的身手。动机,条件,她都有,不得不令人生疑。 阳骆承?郝京妍不肯定。但是,郝京妍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侗语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往往,女人有时候的直觉,远比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更可怕。 “为什么要那么做?”没等侗语回答,也不需要,郝京妍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她在侗语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涟惊起的波澜。她放声质问。 凭什么,他们有什么权利,轻易的就剥夺别人的生命?贺雨薇从始至终,什么也没做过。 “作为贺泓天的女儿,她就该死,你也该死。本来,我想要杀的人,是你。贺雨薇,不过是个陪葬品。没想到,她死了,你却还活着。他,救了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被郝京妍一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盯着,侗语知道瞒不住。而从一开始,她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即使没有郝京妍,阳骆承迟早也会知道所有的事。只是,侗语冷冷的笑容里面,有着无限的不甘。她恨,没能杀死郝京妍。“别以为,你和贺泓天在月室殿的谈话,神不知鬼不觉。我在隔壁的房间,都听得一清二楚。想害他的人,都要死。” 侗语从牙缝中,说出最后一个‘死’字,冰冷的声音,拖长了的音,像从从幽冥地府中传出,听在郝京妍的耳中,她的双肩,不由自主的颤了几下。侗语那张风华的脸庞,看着,也让人觉得几分惊恐。 侗语想杀的人是她,贺雨薇不过是个附加品?她,才是真正害死贺雨薇的凶手?终于解开谜底,得到的却是那样的真相。郝京妍深知宫中的前因、后果,不能用几个关系,简简单单的系在一起。但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更是,对贺雨薇存有无限的愧疚。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自己而死。是无奈,也是无力。 人已去,成了改变不了的事实。心绪沉重的郝京妍,把思绪转向了侗语的后半句话。 那天夜里预谋的刺杀,侗语全都知道?郝京妍没想到,从贺雨薇的死,会牵扯出过去了的暗杀。她很是惊讶,但引发的困惑却是更甚。要是按照侗语说的话,可以解释当夜阳骆承为何没有中软筋散的毒。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早有防备的话,使点诡计,瞒骗她的双眼,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郝京妍想不通的是,阳骆承有什么必要,演之后的那出厮杀戏?只要暗中静等着杀手,来个瓮中捉鳖,完全可以把她和贺泓天一网打尽。 整件事,犹如一团混乱的线,挑出了一个线头,却发现,它和某一部分结了个死结,仍然解不开。 “我只告诉了他,你去过月室殿的事。”看出了郝京妍的疑惑,平日少言寡语的侗语,接着说。 “要是如此,他为何没有中毒?作为放在凤仪殿的眼线,关乎主子性命的事,你又有什么理由隐瞒?”侗语的话,郝京妍不太信,也很难用正常的思维思考。再者,如此的话,不是又把问题带回了原点。事情,一点点的接近真相,郝京妍反而听得越发糊涂,问。 “因为,说不说都不重要。那点软筋散,不入流的杀手,根本奈何不了他。就算到最后,也还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贺泓天实在是太小看他了,注定惨败收场。”有关于阳骆承为什么没中软筋散的毒,侗语没有正面回答郝京妍提出的问题。而是紧接着,把语风转向了另一处。“而隐瞒?”她停顿了一会,“是想,借贺泓天的手,杀了你。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为一个想要取他性命的女人挡剑,救了你。再之后的事,就和你说的一样。” “理由?宁可背叛,也要置我于死地的理由?”郝京妍再问。 “理由?不了解他过去的人,不配呆在他的身边。你和贺雨薇一样,都没资格。”侗语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阴狠,不止冰冷,还溶有丝丝的痛意,更是夹杂着浓厚的嫉妒,属于女人的嫉妒。或许,那才是侗语真正想要郝京妍死和贺雨薇的原因。 女人的感觉,是敏锐的。侗语不说,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也深深喜欢着那个男人,一点,不比贺雨薇浅。不同的是,用情的方式。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喜欢上了阳骆承,算来,应该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她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变强,变得更强,直到变成今日的君王。只是。。。。。。 “背叛了他,迟早一死。可我死,也要先杀了你。”侗语的脸庞,快速被一层凶狠覆盖,体外,亦是笼罩上浓烈的杀气。侗语话刚末,她步子一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近到了郝京妍的跟前。 郝京妍只觉一阵窒息,侗语伸出的右手紧紧的掐在了的她脖子上。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泛黄札记 直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郝京妍才意识到,她实在是太鲁莽了,一心只想着查清贺雨薇的真正死因,找出幕后的凶手,却忘记了侗语的危险。甚至于,还屏退所有人,把自己和侗语独自关在殿内。那无异于,双手把自己的命奉上。悔,已来不及。郝京妍拼命的挣扎,却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口。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进宫不过两个月,这已经是郝京妍第四次一脚迈进鬼门关。之前的三次,不论她愿不愿意,都被那个男人所救。但这一次,还会有人来救她吗?阳骆承吗?为何在面临危机时,会突然想到他。可笑,难不成,她还在期冀着什么? 郝京妍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起来,四周的物体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难以看清,更是摇摆扭曲着。她用最后的力气,扭头向着大门的方向看去。闭合着的大门,连一点风的气息都没有,亦是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意识快速的淡薄,郝京妍抓在侗语腕上的双手,无力的向下垂落。 门仍然紧紧的闭着,也没有人冲进来,可就在这时,郝京妍只觉扼在她颈脖上的力度,一下子消失了。她的脸因窒息而涨得通红,失去支撑的身子,像块软绵般垂倒在地。 “咳。咳。咳。。”郝京妍两手支撑在地面,低着头,剧烈的咳嗽,几乎窒息的身体,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口气。 得救了吗?无力思考的她也不确定。她只听,殿内传来慢慢远去的脚步声,接着,大门被推开,再被合上,有人从里面走了出去。 并不存在第四次的巧合,阳骆承没有出现,是最后的关头,侗语松开了掐住郝京妍的手。 又一次死里逃生,郝京妍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谈不上劫后余生的喜悦,而她的心里,却是留下了一个永远也解不了的疑团。 侗语不是一心想要杀了她,为此,还设计了那么多,连贺雨薇也因此死了。这一次,明明没有人进来搅局,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致死她,那是为什么,侗语却放了她? 终于能够正常的呼吸,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的郝京妍,从地面上站起来。远处,凤仪殿没有闭紧的大门,被风一吹,便开了个缝。侗语,则是从那里离开的。看着那道时合时开的门,站在原地的郝京妍,原本惊慌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出奇的静,她没有大声喊人进来,也命人去追侗语。 就那样,郝京妍一动不动的站立着,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时间,也不知何时擦过脸庞而过。又过了一会,她伸出右手,轻轻的触碰颈脖,被侗语掐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五条深紫色的淤痕,赫然印在她的脖子上。 转身,郝京妍朝着衣柜的方向走去,她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狐裘。她用它围在脖子上,盖住了印在上面的淤痕。伤,还是会隐隐作痛,但是,郝京妍一脸的平静,却是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已经,亲眼见着贺雨薇死去,在这座宫里,郝京妍实在不想,再添加任何的杀戮。 是那天以后,郝京妍没再见过侗语,之后,也没人再提起过有关她的事。“侗语”这个人,仿佛从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一样,彻底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 侗语究竟‘去’了哪里?应该有一个人知道,但郝京妍没去问过阳骆承,也没想去问。 一场惊魂之后,郝京妍推开了殿内的窗子,让凉凉的风,把里面残留下的情愫,有苦,有涩,有沉,有悲,有痛。。。。。。统统吹得一干二净。 站在窗边,郝京妍仰起头,瞭望着远方那片灰蒙蒙的天,想起了贺雨薇留给她的东西。她重新拿起那个用蓝色锦布包好的东西,动手揭开里面,是一本书,确切的说,是一本札记,记日志所用。泛黄的封面,曲皱的纸张,看得出,应该有很长一段岁月了。 里面,会写着些什么? 冥冥中,像有什么在牵引着一般,郝京妍动手翻起了札记的第一页。怕损了札记的页面,她的动作很轻。 书页的右下角,竖着书写了三个字‘贺雨薇’。字迹工整,但笔墨不均的笔画,显得有很幼稚,像一个小孩写的字。 第二页,同样的字迹,写满了一页。页眉处,是日期,昭平二十一年五月三日。和郝京妍料想的一样,写这本日志的人,是十五年前的贺雨薇。那时的贺雨薇,五岁。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儿时的记忆 第一行起,是正文。 今天,是皇帝的寿辰。爹爹之前说,要带我一起进宫,我好兴奋,早早的便起来了。 天气很好,蓝蓝的天空,树儿在风中轻轻的摇着。 曾听下人谈论过,皇宫里的房子,都是用金子砌的,金光闪闪。他们说的时候,眼睛里面充满了渴盼。金子做的房子吗?会是什么样?我不知道。 于是,进了宫后,我让爹爹把我放在他肩膀上,睁大着眼睛,四处找着那会闪闪发光的房子。 不过,没看到。我问问爹爹,宫里的房子不是用金子做的吗?爹爹笑,拍拍我的脑袋,说,傻丫头,世上哪有用金子做的房子。我撅了撅嘴,原来没有。然后,我又继续张望着。 皇宫好大,无论爹爹带着我走到哪里,都看不到尽头。金色的房子没有,但拱起的屋檐,雕花的石廊,路中的亭子,每一样都好好看。我吵嚷着,问东问西。 就这么,爹爹带着我一直往皇宫的深处走去。爹爹说,那里是后花园。前面,是一个很大的池塘,比我家的大上好几倍。里面种着荷花,夏季,粉色的花骨朵争相绽放,万绿中缀着点点的红,好美。 其他的人,都在池塘旁边的院子里,好热闹。爹爹和每一个人都热情的打着招呼,他们穿着和爹爹差不多的官服,是大臣。 大家都对着我爹爹笑,也冲着我笑。全是些没见过的陌生人,没完没了的说着,我不是很喜欢。 爹爹已经把我从肩头上放下,我晃着脑袋到处看着,终于,在前面的位置,见有几个比我年纪大一点点的几个哥哥坐着。我伸出手,指了指,和爹说想去那边。爹爹还在和大臣们说着些什么,我拽了几下他的手,他都没理我。然后,我用力,挣脱了爹爹的手,挤过人来人往的大人,朝着那几个哥哥跑去。 平膝高的桌子,齐着中间的通道摆放着,上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糕点,旁边,是矮凳。六张桌子拼接在一起,几个哥哥有说有笑的并肩坐着。 “哥哥,我爹爹在那边和大臣们说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我冲着最近的一个小哥哥说,手指向爹爹站的位置,但他已经隐没在了人潮里面,时而才能看到一点。 听到声音,那个小哥哥回过头,白白净净,那是张很俊朗的脸。他打量了下我,笑了,笑得很灿烂,和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很好看。 “当然可以。”小哥哥站了起来,示意我坐在他的位置上。他对着侯在一旁的宫女姐姐说。“再添张凳子过来。” “可是,六皇子,这是皇子们坐的位置。”宫女姐姐看着我,有点犹豫的对小哥哥说。 “没关系,你去搬来就行,要是父王问起,我会解释。”小哥哥说。 宫女姐姐走了,回来时,手中拿着同样的矮凳,放在了桌子的后面。 “坐啊。。”小哥哥见我没动,叫我坐下。 六皇子。。宫女姐姐是这么叫小哥哥的,那么,他们都是皇上的儿子了。 “六皇弟,哪来的小女孩?长得好可爱。” 说话中的其他五个哥哥,也注意到了我这边,转过头来,问那个小哥哥。 “快坐。。快坐。。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你爹娘呢?。。以前没见过,是第一次进宫吗?。。有不有饿,吃两块点心,宫里大厨做的,很好吃。。。” 下人们也有说过,皇家的人,都是高高在上,长一副很可怕的样子。可面前的几个大哥哥,一句接一句,每一个都看起来很亲切。 我坐在小哥哥和另一个皇子中间,听他们相互的称呼,我右边坐着的,应该是五皇子。再往右数,是四皇子,三皇子,二皇子,大皇子。 在家的时候,围在身边的都是些大人,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我,有点怕我似的。和皇子们坐在一块,他们和我说好多宫里的事,我笑着,好高兴。而坐在我左边的六皇子,也一直笑着,笑得时候,他清澈的眼睛眯得狭长,脸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很好看,比池塘里开的荷花,还要好看。 皇上来了,聚在一起的大臣,各自散去。我朝着爹爹招手,说我要坐在这里,爹爹过来,恭敬的和六个哥哥说了两句,坐在了对面。 皇上穿着绣金的龙袍,坐在了最前方正中的位置。那是一张慈祥的脸,和皇子们一样,看着一点也不可怕。他放声笑着,爽朗的声音,回荡在草花丛中。 有应酬,有恭贺,这些,我家摆宴席的时候,我也有见过。等所有的人贺寿完,一齐起身,大家都举起桌上斟满酒的杯子,准备碰杯。 我的面前,也有一杯酒,涩涩的味道,有点呛鼻。我知道那是礼数,也举了起来。看着每个人痛快的一饮而尽,我皱起了眉头。 “给我,我帮你喝。。” 从来没有沾过酒,就在我不懂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六皇子凑到了我脸边,说。接着,他放下他喝完了的杯子,拿过了我的那杯。 六皇子也和大人们一样,仰起头,一口就把酒喝光了。可他喝完之后,原本白皙的脸,却是染上了几分酒红。 皇上很高兴,突然起了兴致,说要对对子。 “处处红花红处处,重重绿树绿重重。”皇上看了眼花红柳绿的后花园,出题。 下面的大臣,开始沉思起来。闹腾的气氛,比先前静了不少。我也用力的想着,试了好几次,都对不出下联。 “静泉山上山泉静,清水塘里塘水清。” 一个很小的声音,响起,坐的距离最近,我听到了。左边的六皇子,目光深到人群外的池塘,不自禁的出口。 “父皇,儿臣有下联了。”站起来的人是二皇子。 “旭儿,说说看。”皇上说。 “雪映梅花梅映雪,莺宜柳絮柳宜莺。”二皇子大声的对着。 “处处红花红处处,重重绿树绿重重。对。雪映梅花梅映雪,莺宜柳絮柳宜莺。真是千古绝对,好对。”皇上还没开口,大臣们开始纷纷夸张起来。 “显儿,涛儿,宇儿,承儿。。。你们可有下联。”皇上笑着,里面有自豪,他还问了其他的几个皇子。 “禀父皇,儿臣没有。”几个皇子都摇了摇头。 我朝着六皇子看去,他的脸已经转向了皇上,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和其他皇子一样,也摇着头。 刚刚,我明明有听到,他对出了下联。夏天的景,对夏天的色,比二皇子的梅花要更好一些。为什么,他要说他没对出下联? 我凑到六皇子的耳边,疑惑的问,为什么他要撒谎,说没对出下联?六皇子显得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有人听到了他脱口而出的下联。他说,这样,不也很好吗?大家都很高兴。 对于那个答案,我不是很明白。只是,龙颜大悦的皇上,赏赐了二皇子。就像六皇子说的那样,二皇子很高兴,其他皇子也很高兴,坐在我左边的他,我也看到他在笑着。 那场寿宴,开到晚上才结束。爹爹带着我,出了宫。很多人,之后都没有再见过,但我,却记住了一张笑脸,如夏花一般灿烂的脸。 回家后,我问爹,皇上的六皇子叫什么,他回答我,阳骆承。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浮华背后 整整写满了五页纸,稚嫩的文字,不是很熟练的笔迹,用一个小女孩的眼睛,记录下了那天所发生的事,还有那个时候的贺雨薇和阳骆承。 灿烂,阳光,小时候的阳骆承吗? 郝京妍目不转睛的盯着札记上的文字,纸页上的笔记,因放的太久,墨迹已经向着纸被渗透,不止淡化,还变得略微模糊,处处尽显岁月的痕迹。十五年,一晃眼,竟是十五年过去了。十五年后,再来翻动以前的文字,幼稚,却是令人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怀旧吧,怀念那些曾经有过的时光。 只是,如果那时的阳骆承,真如贺雨薇所描绘的那样。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干净、惹人喜欢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这个冷漠的皇帝? 郝京妍隐隐中有着一种感觉,贺雨薇留下的这本陈旧札记,或许能开启那道沉埋的时光之门。随即,她翻起下一页,想看看,那浮华的背后,究竟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摆在桌面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一本翻了几页的书,铺在旁边。郝京妍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整个人的神思,完全沉浸到那本书勾勒的世界中。 埋藏的真相,一点点的浮出水面,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花银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你在看什么?” 花银见郝京妍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她到了身旁都没有发觉。她再瞅了瞅郝京妍手下的那本书,破破烂烂,字迹粗糙,她看了几行字,“昭平二十一年五月五日,天气也很好,却是平淡的一天。爹爹一早出去上朝,把我留在家中读书、学刺绣。。。。。。”好像是谁的日志。花银粗略的看了几行字,很无趣,她没继续往下看,问郝京妍。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出神的郝京妍吓了跳,她捏着书页的手指本能的一抖,险先把一角撕下来。郝京妍抬起头,才发现是花银。 “没什么。”郝京妍把书合上,淡淡的说。她板着个脸对着花银,但神情中的担心明显多于责备。“我不是说了,爹寿辰之前会请旨回府,你怎么又偷偷跑进宫里?” 那天下午,花银便是瞒着所有人,私自溜进了宫,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皇后溺水,和雨薇娘娘的死上,也没注意到多出来的花银。在事态还未扩大,花银还未再闯出什么祸事来之前,郝京妍趁着人心惶惶之际,事发第二天,就偷偷把她送了出去。所幸的是,当时的阳骆承,应该是一心全在贺雨薇身上,也没留意到花银,花银才就此避过了一劫。 临行前,郝京妍是一而在再而三的叮嘱花银,不可再擅自跑进宫里。可这,还没过几天的时间,花银又溜来了,真是稍微松懈一点都不行。 “小姐,这回,我可不是偷偷混进宫,你看。”花银一双水大的眼睛,灵动的转着。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牌,晾在郝京妍面前。纯白质地,玲珑剔透,很美,价值自然不菲,更重要的是,玉牌具有的权利。 “宫里的玉牌,你从哪来的?”郝京妍确定那块玉牌是真的,她怀疑的盯着花银。不知道这鬼丫头,又做了些什么。 “那天,我都出了宫,快要走到街上了,后面突然跑上来一个太监。当时,我以为穿帮了,真是连冷汗都吓了出来。小姐,你猜,后面怎么着?”花银话说到一半,还卖起了关子,不过,见郝京妍面容严肃,没有打算要猜的意思。花银接着说。“那个太监给了我一块牌子,就是这块。”花银再次扬扬手中的玉牌。“那个太监说,是皇上赐的,凭这块玉牌,我什么时候都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郝京妍看花银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嘴上边说吓着,怕是早把虚惊抛弃到了九霄云外去。 “你说,你皇上给的?”郝京妍神色比之前更为凝重,她问。她以为中的瞒天过海,事实上,全看在那个男人的眼中。默不作声,不处置花银,反而还送花玉牌,那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而 “太监是这么说的。”花银挪了挪椅子,挨着郝京妍坐着。不像主子和丫鬟,更似两个闺中密友。 听花银的回答,郝京妍没说话,而看着那块玉牌,陷入沉思中。 “小姐,其实我觉得,皇上那个人也没大家说的那么差。”有些事,花银似乎也在犹豫要不要说,片刻之后,她才接着说。“那天下午,我是亲眼见着的,他想也不想,就奋不顾身的直接跳进湖里救起了小姐。大冬天,冰寒刺骨,一个不慎,别说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这绝对,不是哪个皇帝都能做得到的事。” 因为阳骆承,郝振南打了败仗,家不成家。因为阳骆承,归羽国灭了,国不成国。因为阳骆承,郝京妍被逼着入了宫,一道宫门更是把她锁在了巨大的牢笼里面。一切的事,全是因为阳骆承。在没见到那个男人前,花银挺恨他的,暗地里,还狠狠的诅咒了阳骆承不下万遍。 但一次的见面,潜移默化中,轻易的改变了很多的事。没有任何的理由,人和人的相处,原本就是件很微妙的事,很难具体去解释清楚。花银第一次见到阳骆承,即使心里还是怀着很多的恨意,奇怪的是,并不讨厌他。 和其他人不一样,花银直接的性子,想太深的问题不行,但一点不古板,做事也灵的很。花银是知道的,郝京妍喜欢齐宿风,但入宫,为后,既已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何不顺从了。 换一个角度,换一种方式,或许,能得到不一样的结局。 把植入脑子里的那些固执和偏见,统统丢到一边,再去看阳骆承。那个男人,其实也不错。相貌,万里挑一的俊朗,实力,连郝振南都败在手下,自不多说。有着一股天生的霸气,强者的势魄,沉稳,内敛,强大。无论哪一点,对女人都是致命的诱惑。也要有这样气魄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家小姐。花银越想着,就越发的喜欢阳骆承,心不知不觉也偏向了她。 齐宿风留下两瓶药,什么也没说的走了,是一种无法填充的遗憾。可人,不能总活在那灰色的记忆里。 总而言之,花银是试着撮合郝京妍和阳骆承。她希望,郝京妍能得到幸福。 “小姐,你和皇上。。。。。。”花银没把话说白,言外之意,她和郝京妍都懂。 他救她,一次,两次,三次。两个月的时间里,经历的事,远比一年还要多。郝京妍的心,要说没波动过,那是骗人的。但她和他,真的可以吗?郝京妍也有问过自己,答案,很快被她否决了。再说不久后,她会出宫,离开这里。一个宫内,一个宫外,她和他,不会再有任何的牵连和关系。 “花银,用过午膳,你就出宫去吧。对了,爹近来怎么样?”她和阳骆承之间那微妙的关系,郝京妍自己都不太懂,更难以去向花银讲明白。她岔到了另一个话题。 “老爷身体挺好的,夫人的状况也还算稳定,小姐你放心。只是,这些天老爷经常外出,要么半天,要么就是一整天。来回的时候,脸色看起来特别的沉重。我问过方大哥,可他什么也不说。从昨天起,府里的守卫好像比平时多出了不少,具体也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让人有些不安。”花银把郝府的情况,就她见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她父亲时常外出,每次出去还那么久,做什么?府里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不少,是在防备什么,还是打算做什么?种种,都不太寻常。听着花银的话,郝京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很不安。她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小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别太往心里去。怎能说,老爷的寿辰将近,多些人也是很正常的事。”花银见郝京妍脸色一沉,肯定是在担心,她宽慰道。 另一处,御书房。房门闭着,里面的光线有点暗淡,阳骆承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背对着魏应弘站着。他的背影依旧坚韧,透发出逼人的气势,只是,细心去体会,仍能感觉到他身体内未散尽的伤痛。 “元君徽被郝振南,找到了。”书房里,传出魏应弘的声音。 “朕不是交代过你,密切监视郝振南和元君徽的一切举动,在朕的命令没下达前,不许元君徽和郝振南有任何的接触。”阳骆承转身,愈黑的眼眸闪烁了两下。他神色不是往日里的玩弄,声音亦是严厉。 “是属下,低估了郝振南的实力。”魏应弘避开了阳骆承锐利的双眼,他摊开的双手,似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惧意和紧张,微握起来。 “现在的情况?”阳骆承问。 “郝振南已经把元君徽,从李府救了出去。所有的行动都是在暗中进行,看来,是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魏应弘回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阳骆承眼眸一惊,显然,这件事在他的算计之外。他直视着魏应弘,再问。 “前天晚上。”魏应弘答道。 “前天晚上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禀报朕?”阳骆承动怒的质问。 “这几日,皇上一直呆在月室殿,不许任何人打扰,属下未找到合适的机会。”魏应弘解释,而实情也是如此。顿了会,他再道。“如今天下初定,江山安稳,郝家已然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皇上,我们也该行动了,免得到时候养虎为患。”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左手 “谢皇上。” 两人更衣洗漱之后,传膳的宫人很快进到凤仪殿。琳琅满目的菜肴,郝京妍只吃了少许,阳骆承吃的也不多。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 同时放下碗筷,桌上摆着的精致酒菜,几乎没动过。 伺候在一旁的宫人,见主子没有再动筷的意思,开始动手收拾用过的膳食。 “那臣妾收拾一下,待会就出宫。”郝京妍先从椅子上站起来。 “朕今日没事,一起出宫。来豫京那么久,也没看看外面长什么样,皇后陪朕到街上走走,晚点再回府。寿礼,朕会先让人送过去。”阳骆承也起身,却没有离开。 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谋而后定,对于阳骆承临时改变主意,郝京妍有点意外。 “那个。。。。。”郝京妍一是离家那么久,很想尽快回去看看,二是没有和阳骆承去闲逛的心思,她开口,想要随便找个理由推脱。 可当郝京妍抬起头,对上阳骆承一双从未有过的真挚目光,她竟然,忍不下心拒绝。明明知道,而且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男人有着一张善于伪装的面具。他无害的假象背后,或许又在玩弄着什么把戏。不久之前,她也决绝的要和他划清界限。可是,还是有什么,在那个瞬间滑出了预定的轨道,郝京妍最后,连她自己都无法置信的答应了。“好。” “来人,去准备两套衣服。”阳骆承轻轻的扬起嘴角,他那优美的弧度里,蕴着无人察觉得到的温暖。 之后,郝京妍穿了套碎花的浅布衣,没装点贵重的首饰,头上也仅戴了块蓝布。阳骆承穿了身灰色的长衫,没有繁复的腰带,简单的束着长发。粗看之下,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一起出了宫。 在那之前,郝京妍从来没想过,她和阳骆承,会有那么一天。 皇宫里明争暗斗,血雨腥风,熙熙攘攘的街市却是一点不受影响。街道的两旁,架着各种各样的摊位,字画、水果、胭脂水粉、扇子、布料、蒸包子。。。。。各不相同,又应有尽有。喧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严寒的冬季,亦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中,阳骆承在前,郝京妍在后,两人之间,总保持着那么点距离。突然,走在前面的阳骆承停住了脚步。 “把左手伸出来。”阳骆承转身,等后面的郝京妍走到面前,说道。 左手?因为惧寒,郝京妍一直把双手严严实实的掩在袖子里。看着阳骆承,从他的神情里,她实在琢磨不透那个男人要做什么。踟蹰了一会,郝京妍还是照阳骆承的话,伸出了左手。 然后,阳骆承用他的右手,牵住了郝京妍的左手。刹那间的触碰,郝京妍能感觉到从阳骆承手心传来的温度。 不该是这样。 “皇。。。。。。”郝京妍试图抽.出她的左手,没成功。她道出一个‘皇’字,才想起不是在宫中。左手,还在阳骆承的手中。她省去了称呼,看着她左手裸露在外的皮肤,慢慢泛红,她再说道。“有点冷”。 “前面有家茶庄,我们进去吧,里面应该暖和点。”不知阳骆承有没听懂郝京妍的话,他指着前面的方向说道。而他的右手,更紧的握住她的左手。 记不得是何时,又是在何处,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说过。走在左边,牵的手是你的左手,那样,我可以更靠近你的心一点。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玉钗 阳骆承说完,拉着郝京妍的手边往那去。 十几步外,是一座两层的大楼,没有富丽堂皇的装潢,原色的木料,朴实的构造,在奢华的皇城内,却是凸显出一份别样的清幽。正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木匾,龙飞凤舞的刻着四个大字‘暇野茶楼’。 没到晌午,还算是早上,往时这个时候喝茶的人并不多。只是,阳骆承所指的那家茶楼,却是分外的热闹。才走到门口,里面便传来喧喧扰扰的声音,郝京妍和阳骆承两人,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挤着往里进,而一楼大堂里,早已聚满了攒动的人影。 一层喝茶设的茶座,全挪到了边边角角,给中间腾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茶楼里的人不少,粗略估计足有百来号人。不过,没人清闲的坐着品茶,全都围在正中搭起的台子四周。七八平米左右的台子上,放着一张方桌,方桌上并排摆着两个锦盒。锦盒盖子开着,黄色的锦缎垫了一层,看得出,里面放着很贵重的东西。 台上还站着一个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两鬓斑白,眼角间的皱纹,是沧桑的岁月给他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但,却是个慈眉善目老人。 “是李公子啊,没想到你也来凑这个热闹。” “黄公子不也来了。” “我可是听说,这次茶会设下的头榜,是支价值连城的玉钗。” “我也听说了。话说,今年的茶会,来的人可真多。” “依我看,多半都是冲着那支玉钗来的。” “先在这里,祝黄公子好运。” “李公子也一样。” 陆陆续续还有人往茶楼里进,两个衣着锦服,穿戴光鲜的公子,一边说着,一边围在了人群的后面。 “人很多,我们换一家。”阳骆承原本只想找家清净的茶楼,安静的坐一会,没想到里面那么多人。说着,他就打算离开。对其他人口中议论的那支什么玉钗,更是没什么兴趣。想想也正常,他是皇帝,想要什么没有。 “嗯。”郝京妍轻点了下头,她也不太喜欢那吵闹的气氛。 两人转了身,正当他们准备出茶楼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走?那是好听一点的说法,更贴切一点的说,是横闯。 “让开。。快让开。。别挡了我家少爷的道。”四个穿着差不多的男人,一边大声的喊着,一边强横的推开前面的人。看他们那狐假虎威的架势,应该是某家大户的家仆。 而正对着门口的阳骆承,一把,被其中一个家仆粗鲁的推开,他整个人往旁边退了一步。左手被一带,郝京妍也跟着往一边退去。 “一个穷人,也来茶楼,真不怕丢人现眼。”推开阳骆承的家仆,见阳骆承粗衣麻布,身上连件像样的搭配都没有,料定是个没钱的主。家仆非但没有歉意,还甚是嚣张的说了一句。 瞬息,时间在郝京妍的视线里定格。 冬日里,犹如燃烧起了一把火,冷凝的空气,不安分的跳动起来。郝京妍紧依着阳骆承,只觉四周,骤然间旋起了一阵强风,澎湃汹涌的暗流,正一步步的逼近。 开路的家仆蛮横的开着道,他们之后,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美艳的女人。女人靠在男人的怀中,妖娆的红装,娇滴的身姿,搔首弄姿间尽显万种风情。男人面如冠玉,长相不错,可神情里十足的轻浮,一看便知是个有点家底的登徒浪子。 “张少爷,影儿想要那支玉钗。”女人用轻柔的说着,酥麻的声音,怕是连男人的骨头都能融化。 “别说是一只玉钗,就算影儿想要天上的星星,本少爷也亲手帮你摘下来。”男人搂在女人纤细的蛮腰上,五指来回的摩挲。他完全不顾四处投来的目光,说话时,还把鼻尖探进女人的香颈中,贪婪的吮吸了几口。 “呸。。一对狗男女。。”男人搂着女人,无比招摇的从人群中走过。茶楼里,被推开的几个人,小声的骂道。 眼见着那对男女在家仆的清扫下,继续往前走,直至进到人群的最前面。可出乎郝京妍意料的是,阳骆承的右手,还牵着她的左手,不松,她挣脱不出,不紧,不至于弄疼她。却是,没有龙颜大怒,没有狂风大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生活中的艰辛,比比皆是,一般人忍忍也就罢了。那个高高在上,一直以强者自居,把弱者玩弄于鼓掌中的男人,能容忍别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众人之下,被一个下等人推开,却完全无动于衷?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镯子 显然,郝京妍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她转头,想在阳骆承的神情中找出点蛛丝马迹,可结果是。。。。。。没有暗藏的凶狠,他若无其事的脸庞,寻不到一丝愠色,好像刚在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一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郝京妍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并非是喜见纷争,只是,眼前这个由表及内,都温文尔雅,找不到任何脾气,美好如玉的男人,真是她认识中的那个阳骆承吗?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阳骆承也正好看着郝京妍,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问。而对于大摇大摆从他身边走过去的那对男女,阳骆承置若罔闻,更是连正眼也没瞧过一次。 “没有。”郝京妍摇了摇头,被阳骆承近近的凝视着,她觉得很不自在,最后避开了他的目光。“走吧。” “欢迎各位莅临暇野茶楼三年一度的茶会,老夫不甚荣幸。。。。。。”正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站在台子上的老人伸手示意了下,茶楼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先来说说这次茶会的奖品,头榜,也就是甲等,便是这支玉钗。”老人边说,边小心的托起放在桌面的一个锦盒。“上等羊脂白玉制成,冰清玉润,晶莹剔透,距今已有一百五十年,乃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听到这几个字,台下几乎所有人都肃然起劲,蠢蠢欲动。一双双发光的眼睛,无一不看着老人手里托起的锦盒。 锦盒的黄色锦缎里面,放置着一支玉钗,质地纯洁细腻,色白呈凝脂般含蓄光泽。体作两股平行的圆柱形,一端尖,另一端弯曲相连。弯曲的面上,刻着一朵饱满的牡丹,精细的划痕,绽放的花瓣栩栩如生。如老人所言,是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玉钗。 台子搭建有一米高,被家仆推了一下的阳骆承,侧身斜对着台子,通过簇拥的人头,正好正面对着台上的老人。玉钗?阳骆承嘴角轻视的一笑,余光不为所动的扫过那个锦盒。可在他转身要出茶楼的时候,脚步却停住了。他的视线,锁定在了另一只锦盒中。 “喜欢那支手镯吗?”阳骆承问郝京妍。 手镯?听到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郝京妍停住抬起的步子,她看向阳骆承,眼中带有几分疑惑。 这时的老人,好像有听到茶楼门口的声音,一双矍铄的眼睛,往阳骆承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老人放下手中装有玉钗的锦盒,拿起另外一个。 “老朽有件事要在这里说一下,此次茶会,将是暇野茶楼最后的一次茶会。所以,特别另设了一个次榜,也就是乙等。奖品可在一千两银子和这只镯子中作选择。” 阳骆承指的那只手镯,便是老人口中的次榜奖品。 那是只银白色金属质地的镯子,镯体雕刻的是几片相绕的竹叶,和玉钗相比,很朴实,完全是一个天和地的差别,没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可就是那简单的样式,郝京妍看的第一眼,就莫名的喜欢。 或许,和郝京妍的个性有一定的关系,她从来都不喜欢易碎的东西。 “我帮你去拿。”不等郝京妍回答,阳骆承已是心中有数,他说。而从出宫起,他就一直没有用过‘朕’这个字。 “皇上难不成,打算和他们一起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茶会的奖品上,没人在意角落里的对话。是觉得荒唐,还是不置信?一个要风得风的皇帝,要去和百姓竞争一只镯子,郝京妍不确定的问,但看阳骆承认真的眼神,他正有那个打算。 “这个表情,难道是不相信你的男人,有这个实力?”阳骆承眼中溶有一丝邪魅,轻挑的口气里,充满了不可一世的自负,还有对聚在楼中那些‘对手’的不屑。他那高傲的姿态,和郝京妍脑中的印记,一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用词的暖昧。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缘 她的男人。。。。。。 暂且不管阳骆承是真情还是假意,听到那几个字,郝京妍忽然想起昨夜那个意乱的吻。出于女子的羞涩,她脸不由自主的发烫,两抹潮红,在白皙的皮肤上若隐若现。气息,也变得有些混乱,以至于呼出飘散在冷空中的白气,时急时缓。 为了掩饰心中引发的一丝慌乱,郝京妍略低下头,刻意的望向别处。她不知道,仍看着她的阳骆承,在他的眼里,生出几分动容。 女人,不需要风华绝代,也不需要貌美如花,即使眼睑下有条抹不掉的疤痕也无所谓,他喜欢就行。而郝京妍,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要定了,死都不会放手。阳骆承轻浮的外表的里层,收聚的是坚决。 正当郝京妍和阳骆承两人,一个心绪凌杂,一个心有所想时,台上又走上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得到老人的授意后,他开始详细讲解茶会的规则。 “在下杨椽,暇夜茶楼的管事。现在,就由鄙人来说明一下茶会的具体规则。茶会的规则基本上还和以前一样,淘汰制。第一轮,猜谜,只要想参加茶会的人,都可以从箱中拿取两个信封,信封写有谜面,同时答对者进入下一轮。第二轮,对联,取前三名,优胜者由茶会的主办者贺老爷裁定。 第三轮,也是最关键的一环,试运。人常言,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玉钗面前,倒扣有三个碗,其中一个碗内有花印,选中那个碗的人,便能得到玉钗,其余两人,很遗憾,只能是空手而归。选碗的顺序,由对联胜出的第一名开始,接着是第二名,再到第三名,等三人选定碗之后,最后一起翻开所有碗。不过,对联胜出的三人,也可以在第二轮结束时退出,相应的可得五百两白银。 因为这次茶会另设了个次榜,所以,第三轮的规则相应有些改动。大家可以看到,镯子的面前也倒扣有两个碗,其中一个碗中有花印。进入第三轮的人,可在这五个碗中选择,只要拿到印有花印的碗,便能拿走它后面的锦盒,包括里面的奖品。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做个选择。一个三分之一的机会,一个二分之一的机会,是要价值连城的玉钗,还是镯子或一千两白银?” 在解说人说明细则的同时,另有人托着个盘走上台,木盘里面倒扣着五只匀色润滑,做工精巧的小碗,看那成色,也当价值不菲。然后,那人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分别放在了桌面上两个锦盒的前面。 而规则中的木箱,是个半米宽高的无顶箱,就放在台子的下面。箱子里,放了一堆密封好的信封,单用眼睛去看,瞧不出其中的不同。茶会,嫣然有序的进行着。解说人刚说完,已经有人动手去取木箱中的信封。 “看起来很有意思,要不要一起试试?虽然夫人是一介女流,绝对不比那些男人差,再不然,也有我在一旁帮着,得头两名,不会有问题。进入第三轮,拿下两只碗,那只镯子就非我们莫属了。”听完规则,阳骆承除了想拿到那个镯子,更是萌生了几分兴致。试运吗?要没点新鲜的东西,未免太索然无趣了。 阳骆承对郝京妍说着,宫中称呼的皇后,不知觉中被他改成了‘夫人’。他自然的语态,就像一个普通的丈夫对着妻子说话。不过,郝京妍只看到阳骆承那跃跃欲试的神态,忽略了那两个字。 “臣妾自知才疏学浅,上不了台面。而皇上身为君主,公然作弊,要是传出去,怕是会损了威信。皇上尽兴便好,臣妾在一旁看着。”郝京妍是有几分喜欢那镯子,但从不争强好胜,也没那雅兴,她绕了个弯子回绝。 “也是,女人不该抛头露面,那只镯子,我一个人也够了。还记得规则里说的一半机会吗?若是我拿到了,就说明我们今生有缘。”阳骆承也不勉强,更是自作主张的说了后面一句话。 “要是没有缘,远隔千里,臣妾和皇上又怎么能遇上?”缘?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她和他,由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走到今时今日,能没有‘缘’吗?郝京妍带点嘲弄的意味,回道。 “那不一样,你我相遇的那份缘,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而今后,相伴一生的缘分,我要自己亲手去拿。”若没有那个人要他娶她,他和她,或许不一定相遇,至少她不会入宫,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他确定了她,就想要有一份没掺杂质的缘。阳骆承看着包在黄色锦布中的镯子,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 只是,对于阳骆承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从别人那里得到的,郝京妍听得不是很明白。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第一轮 “只有二分之一的几率,要是皇上猜不中那只有花印的碗呢?”郝京妍也是无心的问道,可是,她得到的却是异常坚定的答案。 “我一定能拿到。”阳骆承很肯定的答道。 “还有不有要参加茶会的人,请到这边来拿谜题。”发题人大声的问道。 而此时,围聚在木箱处的人群,渐渐散开。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两个信封,或一脸虔诚的向上苍祈祷着,或是急不可耐的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谜题。 “张少爷,你可是答应了影儿,一定要拿到那支玉钗。”之前那妖艳的女人,双手贴在男人的臂上轻摇着,撒娇道。 “放心。你看看,连这么寒碜的人都来参加,这茶会的档次,高不到哪里去。只要本少爷出马,绝对是十拿九稳。而且,放眼天下,也只有影儿配戴这次玉钗。”所谓的‘张少爷’,对着最后一个去取谜题的阳骆承,嘲讽道。 男人的声音,引来一些人的回头,不少人的目光,无疑落在了阳骆承身上,不乏也有瞧不起的人在其中。而阳骆承只是动手撕开了信封,取出里面的谜题,谁也没去理会。 “大家有一柱香的时间,把谜底写在信纸的背面,之后,我们会在背幕上列出答案。答对题者进入白线内,其余人,出到线外。”解说人见谜题发得差不多,接着开口。听他那么说,很多人才发现地板上有一个用白色粉末洒成的圈。 一炷香的时间去解两道谜题,对常人而言,显然是长了点。所以,在看到谜题后,自知无能为力的人,香案中点着的香才烧到四分之一,已有人姗姗的退到了圈外。香烧到一半,仅剩下二十人,其中一部分,还是紧蹙着眉,在玉钗和放弃间做着苦苦的挣扎。 有自惭形秽、默不作声离场的人,有暗自喜出望外的人,自然也免不了自鸣得意,显摆卖弄之人。在一片的唉声叹气中,张少爷的声音再一次适时的冒出来。看来,除了长相外,他也还有着几分材料,可惜全用在了风流上。 “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炉熄火尽,务把意马栓牢。上联一个谜底是:秃。下联谜底是:驴。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这个更简单,是风。真不懂,这种层次的东西,也能作为谜面。”没到指定的时间,张少爷拿着手中的谜题,炫耀着。 “少爷你真是太厉害了。。。依我看,这茶会也不用再继续下去了,反正玉钗非我家少爷莫属。。。”站在圈外的四个家仆,也见准了机会就拍起马屁来。 郝京妍贴在外线边缘,余光扫了一眼那自鸣得意的张少爷,然后,落在了近旁的阳骆承身上。他摊开信纸,看了遍上面的谜题,借笔快速写上几个字,便一直看着锦盒中的镯子,对身外的吵闹,完全无动于衷。 时间到,台子后侧的背幕上,贴上了一张很大的红纸,上面工整的写着所有的谜题和对应的答案。千根线,万根线,落到水里就不见。(猜一物体)谜底:雨。惟有绿杨堪系马。(打一字)谜底:杵。。。。。。题目有难有易,雅俗共赏,涵盖面广。 内容,自然不是张少爷说的那般低层次。想来,主办的人下了一番心思。要答对题者,需有五层实力,还要有五层的运势,应了解说人的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求不来。 站在圈内的人,有欣喜若狂的,也有沮丧悄悄退出的。最终,百多号人,剩下的不过仅仅十个。 “李公子,你看那题:胸中荷花兮,西湖秋英;晴空夜明兮,初入其境。(每句打一个药名)。这么难的题目也有,我看,这应该是里面最难的一题,也不知道哪个那么倒霉拿到了。” “要是我拿到就好了,这种题目答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枉我寒窗十年,竟然败在‘左一片,右一片,两片东西不见面’这种谜题上。”(此谜的末尾,写着两个字:耳朵。) “黄公子,我看算了,我不也没答出来。想来,我们是与那玉钗无缘。” 谜底揭开后,场下议论纷纷。郝京妍和阳骆承进到茶楼,最初遇到的那两位公子,一个也没能进入到第二轮。有不甘心,但也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退出圈外,他们饶有兴致研究起茶会中的谜题,说着。 李、黄两公子和郝京妍的距离很近,他们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耳中。郝京妍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倒霉的人是谁,以他们的想法来论,远远更倒霉。她有看到阳骆承在其中的一张纸背上,写下‘穿心莲、杭白菊、生地、满天星’几个字。另一张纸上,则是一个‘春’字。谜题: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打一字)。有谁想得到,茶会中最难的两道题,都在角落里的阳骆承手中。 站在场外,再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里面的人,郝京妍不得不承认,即使阳骆承和那些子弟比,穿的是最差的衣服,但简陋的着装,根本无法掩饰他与生俱来的那股逼人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其他人无法比拟的魄力,还有属于男人的魅力,惹人注目,挪不开眼。 说他寒碜,只能说明那人无眼。只是,在金银面前,世俗的眼光里,多是些以貌取人的俗人。 他,其实,不论从哪个方面,相貌、谋略、胆识、才华,都是个出类拔萃的男人。 但是,她和他之间的沟壑,太深了。那个男人,不可能抛开他的算计,她,也没办法不顾一切的去信任他。他说的某些话,做的某些事,是真是假?她看不透。就算他拿到了那只镯子,又能怎么样?他们两个人,绝不会有干干净净的‘今后’。确切的说,不会再有‘今后’。 “请留在圈内的各位,把手中写好谜题的信纸,交上来。”杨椽站在台子上,对着台下的人说道。 为了确保没有人以假乱真,用错的答案充数,第一轮猜谜还有个验收的环节。再有一个目的,便是主办方可以看到每个人拿到的题目。 验收谜底的人,是一直在台上的那个老人。张少爷第一个上到台面,把手中的那份题,交给了老人。不过,老人只是形式上的接过,却没去看。那也当然,张少爷那么大的声音,没聋的人都能听到。以为会得张扬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张少爷一脸的骄傲顿然黯了几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阳骆承一反常态,又是最后一个。老人接过题纸,两张都分别看过,对着阳骆承,他舒展着眉宇,笑了笑,笑得有些耐人寻味。倒是阳骆承,什么也没表示,点过一个头之后,便下了台。 主办人的神情,自然有不少人看在眼中。因为老人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不仅圈外的,圈内也有不少人把目光投注在阳骆承身上。 从进茶楼起,一直备受瞩目的张少爷,见被人冷落,而焦点,全注视在刚被他奚落的那个男人身上。他掳了掳嘴角,矛头指向了阳骆承。 “本少爷早有耳闻,说暇野茶楼的茶会一半靠运气,今日看来一点不假。想必谜题中最简单的两道,都被你抽到了吧。。哈哈哈。。不过,第二轮,运气可不管用了,是要凭真材实料。本少爷见你也不容易,这有二十两银子,拿着回去吧,免得待会丢人现眼。。哈哈哈。。”张少爷取下腰间的钱袋,从里面取出两锭银子,慷慨的丢到阳骆承面前的地上。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对联 “多谢提醒,我自当量力而为。至于这些银子,暂时用不着,你还是收回去吧。”地面上的银子,闪着耀眼的白光。那句话中的侮辱,是人都听得出来。可阳骆承只是低眼瞟过那些银子,没有做任何的辩解,脸上也察觉不出怒意,很平静的说。 “哼。。。。。”平静?对于自视甚高的张少爷,无异于是被人无视。张少爷脸色显然不好看,他冷哼一声。“那就看你下一轮怎么丢脸。” “下面进行第二轮。上联:丫头出口,边关腊月更风。请各位对出下联。”一轮过后,第二轮紧接着开始,说话的仍是杨椽,老人则是默默的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台下的一切。不过,一心放在对联上的其他人,谁也没主要老人的不寻常之处。 “夫人压寨,飞歌饮酒呷茶。”题刚出,张少爷首先开口对出了下联。正当他洋洋得意之时,却有人穷追不舍。 “诗客断肠,古道寒梅秋水。”阳骆承第二个接着答。 这一轮,因为郝京妍,阳骆承有必须得第一的理由。他原本深沉的眼睛,犹如乌云过后的天空,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夫人擂鼓,欲效当年红玉?”很久之后,才再有人接下联。 仅一个对子,张少爷和阳骆承便立刻从十人中脱颖而出。 “还有人对出下联吗?那么。。。。。。” “等等。”老人止住了杨椽后面的话,他看着台下的张少爷和阳骆承。“两位可有兴致,对对老夫下面的几联?” “不管你再来多少题,本少爷都不在话下。”张少爷戏谑的表情退去,目光愤愤的瞪着阳骆承。显然,阳骆承的反应和才识,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哪甘落于他人之下,气焰嚣张的大声说道。 “这位公子,你呢?”老人没怎么理会张公子,而是问阳骆承。 “晚辈愿意一试。”阳骆承对老人,态度还是很恭谦。 “岭明知,苍松几棵意九霄。”老人见双方都没意见,出题。 “我猜来,雪梅半夜梦三分。”张少爷先答。 “谁识得,斑竹一枝情万缕。”阳骆承紧接着后答。 “离草轻吟,若非独客哪闻知。”老人再出题。 “紫气飘浮,莫非仙女也相思。”张少爷仍先答。 “清香暗袅,不是幽人难识得。”阳骆承仍紧接着后答。 “夜雨惊飞柳下莺,独眠檐底。”老人三出题。 “春风吹醒云中月,共上梢头。”张少爷依旧抢先一步答。 “秋雨寒侵窗内人,同游海角。”可阳骆承,依旧紧接着后答。 “好。对得好。”一前一后,俯仰的时间,张少爷和阳骆承先后对出老人出的下联,精彩之致,古今少有,以至于圈外围观的人,情不自禁的赞叹出来。 来茶楼的,都是心中有墨之人,虽然同样是下联,但谁对着得好,谁更胜一筹,大家都心中有数。很快,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全都移到了一直默默的阳骆承身上。 聚集众人的目光之下,阳骆承则是侧头,深深看向郝京妍。 外人只道角逐精彩绝伦,谁知那些字句之下,隐含的另一层深意。古道寒梅秋水,斑竹一枝情万缕,不是幽人难识得,秋雨寒侵窗内人,同游海角。把阳骆承所对的下联连起来,字字句句荡在郝京妍的脑海里,她心底,溅起一层异常的感觉。 不用说,第二轮的对联比试,阳骆承以第一名胜出。退居第二的张少爷,即使再不甘心,这回也没闹。不然,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哗众取宠,成为别人眼中取笑的对象。 “这位公子,你是要拿五百两白银,还是去选碗?”老人问阳骆承,炯炯的眼瞳,闪着赞许。 “选碗。”阳骆承说完两个字,径直走上了台子。 台下的围观者为之一紧张,虽说和那玉钗无缘,但谁都想知道那无价之宝,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中。不过,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阳骆承和玉钗擦肩而过,停在了放置镯子的锦盒面前。 “这位公子,你确定不选玉钗面前的碗?”老人淡若的神情,不见分毫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一般。老人问,却没有要阻止阳骆承的意思。 “那不是我想要的。”阳骆承根本不去看那支美轮美奂的玉钗,干脆的答。万千浮华又如何,皆是些过眼云烟。只是,在他把手放在镯子面前的其中一个碗上时,明显的颤抖了下。 张少爷和另一个人,都选了玉钗前的碗。对正常人来说,谁都不会放弃玉钗,而去要一只不值几个钱的镯子。 “那么,现在请各位,翻开手下的碗。” “哈哈哈。。。有花印,有花印。玉钗是我的。”老人话一说完,张少爷立刻翻开扣倒的碗,白色的内壁上印着一朵红色的莲花。看到那朵花的瞬间,张少爷之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随即而来的是嚣张跋扈。他一边丢掉碗,一边拿起锦盒中的玉钗,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兴奋的大笑出来。“本少爷一早就说过,这支玉钗绝对是本少爷的。。哈哈哈。。” 张少爷的得意忘形,引来台下很多人的不满,议论之声不断,“真是老天不长眼,好好的一支玉钗,竟被这种人给折腾了。。。”之类。 所有的人目光,几乎都集中在玉钗的得主。没人注意,最先去选碗的阳骆承,却是最后一个,动作有点慢,很慢很慢的翻动他手下的碗。他有说过,他一定会拿到镯子,但,当真正进入第三关,咫尺的距离下,伸手就可以碰到那只镯子,抓住他想要的那份‘纯粹’的缘时,他的心,有着别人看不到的惶恐,指尖,也因绷得太紧而颤着。 要是,猜不中? 郝京妍有那样问过他,阳骆承肯定的答,不是他有十足的把握,一半的机会,得与失,相对于布满污浊的人世间,是公平的。而是,他绝对要拿到。他曾经的世界太过黑暗,他内心深处极度的渴望着,他和她的未来能得到上天的认可,阴云密布的暗室里,能敞开一线光明。 这一次,他很认真,以至于因可能存在的失去,而感到害怕。 倘若,真的拿不到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花印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六十五章 花印》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回府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六十六章 回府》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陷阱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六十七章 陷阱》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勾勒中的春暖花开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六十七章 勾勒中的春暖花开》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又一场雪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六十八章 又一场雪》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离弦的箭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六十九章 离弦的箭》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陈年真相----孽债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章 陈年真相----孽债》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身世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一章 身世》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城外拦截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二章 城外拦截》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重回宫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三章 重回宫》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背叛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四章 背叛》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命运的最初起点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五章 命运的最初起点》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和亲公主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六章 和亲公主》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殿内相见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七章 殿内相见》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又一轮的算计铺展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八章 又一轮的算计铺展》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尴尬的场面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七十九章 尴尬的场面》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初显端疑的镯子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章 初显端疑的镯子》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熟悉的药味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一章 熟悉的药味》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默默守夜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二章 默默守夜》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午膳风波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三章 午膳风波》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用心良苦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四章 用心良苦》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阁楼中白衣男子的真实身份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四章 阁楼中白衣男子的真实身份》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阳骆承生命的转折点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五章 阳骆承生命的转折点》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阳骆承最真实的过去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六章 阳骆承最真实的过去》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浮出的真相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七章 浮出的真相》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恳求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八章 恳求》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算计的漩涡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八十九章 算计的漩涡》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无眠之夜(昨个是编编的生日,我的错,今天补加更)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章 无眠之夜(昨个是编编的生日,我的错,今天补加更)》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札记的尾声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一章 札记的尾声》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灰飞烟灭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二章 灰飞烟灭》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春阳公主到访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三章 春阳公主到访》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两难抉择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四章 两难抉择》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暗伤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五章 暗伤》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离别前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六章 离别前》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离开皇宫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七章 离开皇宫》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卷三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卷三》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夜里的思念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八章 夜里的思念》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又一场冷谋的启动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九十九章 又一场冷谋的启动》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突至的人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一百章 突至的人》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故人重逢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一百零一章 故人重逢》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重回豫京?抉择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第一百零二章 重回豫京?抉择》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03 打点行装上路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03 打点行装上路》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04 想他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04 想他》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05 再见齐宿风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05 再见齐宿风》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06 情何以堪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06 情何以堪》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07 无力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07 无力》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08 夜中两人独处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08 夜中两人独处》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09 放下执着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09 放下执着》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0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0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2 重返皇宫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2 重返皇宫》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3 天牢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3 天牢》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4 忿怒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4 忿怒》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5 救不了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5 救不了》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6 脱轨的命运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6 脱轨的命运》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7 松手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7 松手》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8 齐宿风的过去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8 齐宿风的过去》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19 悔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19 悔》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0 回凤仪殿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0 回凤仪殿》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1 情的波动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1 情的波动》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2 夜来访客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2 夜来访客》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3 阳显名病势恶化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3 阳显名病势恶化》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4 多想是场梦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4 多想是场梦》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5 离别----阳显名醒来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5 离别----阳显名醒来》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6 郝京妍中毒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6 郝京妍中毒》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27 错过,一生的错失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27 错过,一生的错失》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0 有关郝京妍的往事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0 有关郝京妍的往事》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1 回归暂时的平静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1 回归暂时的平静》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2 醋意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2 醋意》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3 赶赴金霞村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3 赶赴金霞村》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4 做恶梦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4 做恶梦》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5 郝振南的亲生儿子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5 郝振南的亲生儿子》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6 离开金霞村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6 离开金霞村》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7 故地重游----暇野茶楼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7 故地重游----暇野茶楼》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39这次,能不能温柔点?(温馨提醒,此章有肉)(不得不说,作者最近很邪恶,有卖肉的冲动)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39这次,能不能温柔点?(温馨提醒,此章有肉)(不得不说,作者最近很邪恶,有卖肉的冲动)》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卷四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卷四》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0 来势凶猛的风暴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0 来势凶猛的风暴》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1 御膳房的温馨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1 御膳房的温馨》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2 破局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2 破局》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3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3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4 天牢中的不速之客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4 天牢中的不速之客》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5 敌人目的何在?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5 敌人目的何在?》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6 阴险的暗谋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6 阴险的暗谋》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7 夏侯丘现身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7 夏侯丘现身》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8 去见夏侯丘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8 去见夏侯丘》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49 道出真相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49 道出真相》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0 陷入两难之境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0 陷入两难之境》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2 春阳公主生病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2 春阳公主生病》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3 我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没兴趣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3 我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没兴趣》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4 靠近我,你会付出代价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4 靠近我,你会付出代价》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5 微妙的相处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5 微妙的相处》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6 流产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6 流产》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7 通.奸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7 通.奸》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8 通.奸(二)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8 通.奸(二)》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59 通.奸(三)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59 通.奸(三)》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0 疯狂与心碎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0 疯狂与心碎》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1 无法控制的怀疑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1 无法控制的怀疑》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2 阳骆承和夏侯丘的正面相对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2 阳骆承和夏侯丘的正面相对》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3 两个男人,她的选择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3 两个男人,她的选择》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4 解释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4 解释》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5 夏侯丘是真是假?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5 夏侯丘是真是假?》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6 出来混的,早晚得还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6 出来混的,早晚得还》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7 决不放弃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7 决不放弃》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8 去张府收银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8 去张府收银》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69 第三者出现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69 第三者出现》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0 缝嫁衣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0 缝嫁衣》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1 悸动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1 悸动》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2 浪漫之夜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2 浪漫之夜》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3 皇宫受袭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3 皇宫受袭》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4 凌乱的情愁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4 凌乱的情愁》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5 花银来信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5 花银来信》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6 私会夏侯丘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6 私会夏侯丘》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7 做我的女人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7 做我的女人》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78 缠.绵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78 缠.绵》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80 挑唆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80 挑唆》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81 杖责春阳公主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81 杖责春阳公主》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82 被摆了一道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82 被摆了一道》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83 马御和阳骆承的对话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83 马御和阳骆承的对话》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84 私通叛变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84 私通叛变》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85 刺杀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85 刺杀》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186 错误的选择 小说$《谋后》的最新章节《186 错误的选择》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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