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房》 章节目录 作品相关 小说$《填房》的最新章节《作品相关》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人物表持续更新中 黎府 老爷:黎远正(原正三品户部右侍郎,罢官) 夫人:陈氏 长女:黎茗衣(原丽妃,后被废入冷宫) 次女:黎茗衾(女主) 长子:黎衡远(在贺家书院读书) 胡妈妈(陈氏身边的管事妈妈) 青黛(黎茗衾的大丫鬟,家生子,有父母、哥哥) 绮罗、云纱、彤云、若雪(黎茗衾屋里的小丫鬟) 赵妈妈(黎茗衾奶娘) 何妈妈(从黎家苏州老宅跟来的,分家前服侍老太太) 王正,张贵(黎茗衾院子里的小厮,王正是王管事的侄子) 义安候府 戚慕恒(义安候,定远侯庶次子,过继给义安候府) 田荆伍(义安候府居于次位的管事) 章节目录 《倾宫阙》出版上市公告 《倾宫阙》已由磨铁出版,出版书名《一寸相思一寸殇》(上下),全文62万字,北京燕山出版社,现已在当当上市!实体书已网络版相比,脉络更清楚,感情更浓烈,在故事深度上处理的也更透彻,喜欢实体书的朋友不妨收藏一下。买书的读者在**晒书,@霜宸,必转发回复,谢谢大家支持。精彩人物番外创作中…… product./product.aspxproduct_id=23295115 章节目录 正文 小说$《填房》的最新章节《正文》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楔子 请牢记 地址 “本网讯元风集团今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破产,其剩余资产将于近日拍卖,元风集团继承人黎远雯小姐向公众郑重承诺,将尽一切努力做好善后事宜。自董事长黎韵风去世,元风集团继新产品研发失败后,再次投资失利,终导致破产。元风集团起于明初元风坊,曾为明朝内廷供奉脂粉、绸缎,百年传家……” 黎远雯看着电脑屏幕,明明是质量良好的液晶屏,此刻却仿佛在她眼前哗啦哗啦地闪着。 下面是网友评论: “现在的富二代真是没用,败光了家业还气死了老娘。” “这个黎远雯不是演员吗?原来还是个富二代啊,听说她还开了个什么什么食坊。唉,真是的,还不如回自己家帮忙……” “不孝女啊,不孝女,难怪她的亲戚都不帮她。” 黎远雯抓起伏特加酒瓶,仰头就是一大口。上面说的黎韵风就是她的母亲,而她就是那个不孝女…… 她不想食祖宗荫庇,有错吗?她想有自己的生活,有错吗?她想再过几年自己想过的生活,再回归家庭,有错吗? 她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虽然成绩马马虎虎,但在公司里实习倒也表现不错。要不是临毕业偶然跟着做经纪人的闺蜜去横店探班,误打误撞做了演员,她确实已经进了家族企业。可她从小喜欢表演、舞蹈,一旦入了这个圈子,只觉得如鱼得水,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母亲劝过她几次,她都没当回事。结果母亲得了肺癌,病来得很疾,以致大权旁落,公司的钱被几个叔叔伯伯掏了个干净。 那个什么什么新产品,不过是个幌子,一个把公司掏空的法子…… 黎远雯偏头看向身侧的镜子,这张脸依然那么明艳照人,薄薄的底妆、缨红的唇彩……都是元风的产品。不知道那些古时候的贵人,用着他们黎家的东西是何感受?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装订精美的族谱,还是去年到宗祠里修订的,上面记载着她那些祖先的丰功伟绩,可是他们永远不会想到,他们有一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女,最终毁了祖宗基业。 “明朝?哼,明朝,黎远雯啊,黎远雯,你真不孝。”黎远雯泪流满面,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白皙的脸上立刻出了红印。 族谱很厚,她往前翻,用力地往前翻,终于翻到明朝了,她的老祖宗叫什么来着?听说是个女的,一定是位女中豪杰,比她强多了,强好多好多。 怎么还有一页?哦,那就是元朝了,呵呵,网上说错了,黎氏起源于元朝。 大晏?什么大晏?哪儿有这么一个朝代。 “大晏嘉明十二年黎茗衾,其夫……” 痛,好痛,黎远雯胃里一阵一阵钻心地疼,越来越难以忍受。手指紧紧地抠住桌子,指尖生疼,最终仍无力支撑,通地一声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偏过头望着那瓶伏特加,嘴角动了动,这就是她的亲人。她自幼没有了爸爸,现在又没有了妈妈,男友也因为黎氏破产而跟她分手,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好眷恋的…… “远雯?你就把玉牌交出来吧,现在的人就认这些古人赐的东西。反正你就要死了,留着也没用,我一定会把黎家的家业发扬光大。”黎毅亭冷笑着。 好吧,他要,就给他,他比她狠,说不定黎氏还有出路。 “堂弟,你去……”黎远雯还没来得及说出瑞士银行保险箱的密码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大晏,那是哪儿?她的历史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不知道,不管那么多了,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当意识飞散,当魂魄不知所归的时候,就让她去看看她的祖先吧…… 章节目录 重生 小说$《填房》的最新章节《重生》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1章 重生为祖先 请牢记 地址 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水雾,天旋地转,黎远雯用力睁着眼,半晌还是如此,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背后靠着一个大大的枕头,穿着丝质中衣。她知道,此刻的眩晕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这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时空——大晏,还成了她那位筚路蓝缕开创家业的祖先——黎茗衾。她晕,好晕,再让她晕过去吧,也许她再醒来,会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目光渐渐找到了焦点,黎远雯看着身旁一脸关切的中年美妇。看看这屋里的陈设,的的确确是个大富之家,不过很可惜的,这个家有可能马上就要面临抄家的结局了。 事情的始末在她半昏半醒的时候已经听了个大概,这座大宅子的主人叫黎远正,是黎茗衾的父亲,官拜正三品户部右侍郎。夫人陈氏,就是眼前这位美妇,育有两女一子。难得的是府里没有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黎远正平时除了忙乎户部的差事,就是打理家中的产业。黎家做的是胭脂水粉的营生,有大大小小二十几间作坊,专门供应宫里那些娘娘主子和宫女。 几年前长女黎茗衣入宫为妃,很是受宠,黎家的官运和生意自然更好了。三年前,黎远正又联合了江南几家丝绸大户,宫里的丝缎、锦绸、布帛也都大多由黎家做了中间人。可这一项原本是朝邑王的门人做的,于是乎,当黎家走了背字,黎茗衣进了冷宫,黎家的账目出了问题,丝缎也出了问题的时候,黎远正被下了狱,十五日后断定…… 刚才她这具身体的主人黎茗衾,就是接旨的时候晕过去的。这才有了她黎远雯的重生。 陈氏抹了抹眼角,紧张地看着她,“茗衾,是不是还不舒服?郎中还在路上,让胡妈妈给你揉揉。” 胡妈妈是陈氏身边的人,想必是看着黎茗衾长大的,此时也是一脸的关切。黎远雯挤出丝笑,摇了摇头,“陡然听说父亲出了事,心里一急就晕了过去。女儿遇事只想着自己的感受,没顾及母亲和弟弟,是女儿不孝。” 此时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前面那个十五六岁的叫青黛,是她屋里的大丫鬟。其他几个她还不认识,但看得出来,她们都对黎茗衾很好。她忽然想起自家公司宣告破产那天,那些老员工哀伤的脸,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氏愣住了,眼睛越睁越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要是你父亲知道了,一定……”话没说完,眼泪就下来了,“你不由着性子来,为娘就放心了。” “母亲不要太伤心了,父亲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舍了银子去打点,也许还有转机。”黎远雯心里一酸,陈氏一落泪,她的心里就不好受,她们之间的血脉关系已经很远很远了,可真的面对了,却又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牵挂。 何况陈氏一看就是一位温良和蔼的贤妻良母,对这样的女人她从来都是欣赏和同情的。只是原来的黎茗衾究竟是如何“由着性子胡来”的,她还琢磨不好,只能先装着乖。 抄家是一定的了,那人呢?如果发卖为奴,好吧,还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尽管那会活得很没有尊严,但她会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可万一这种没有尊严也包括了沦为某人的小老婆,或者连小老婆都算不上,那她宁愿一头撞死。 若真是这样,她是一定要走的,然后再想办法帮助陈氏他们。 “屋漏偏逢连夜雨,你父亲已经下在大狱里了,茗衣病着,冷宫里又缺衣少药的,不知能不能熬过这几天。衡远又还小,家里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咱们两个女人了。你从小就有主意,就是爱由着性子胡来,你父亲也惯着你,把你惯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如今你及笄了,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陈氏拉起她的手,轻抚着她的手背,暖暖的。 “母亲放心,以后都不会了。”黎远雯郑重地道,以前她的妈妈也常这样说她,那时她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怪妈妈**,不顾她的感受,那些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母亲,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您吩咐一声,我一定去做。” 大晏在宋朝之后,在这个时空里,宋灭后并没有进入元朝,而是由宋末一位叫沈亦多的大将开创这个崭新的汉人政权,改年号为元立,定都金陵。而眼下已经是大晏王朝的第二代,正是元慎十五年,而大晏的官制与明代相仿,不过涌现了一批皇商和地位不低的大商人……在这个未知的时代,她究竟该怎么做,黎远雯揉了揉额角。 “你父亲没白疼你。”陈氏欣慰地看着她,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人都走了才道,“牢里和宫里都要打点,咱们府里的现银不多了,我让他们拾掇些珠玉器皿典当,好筹措一些。” 这一定是一笔巨款,黎远雯点了点头,眉梢微微动了动,“是不是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凑够?” 没钱要么借,要么变卖典当。以黎家如今的情形很难有人肯借,除非是过命的交情,只能典当。好在还有不少珠玉器皿、田庄作坊,只是这时候容易有人落井下石,趁机压价,想卖个好价钱不容易。 黎远雯暗暗盘算着,她在现代的时候也并非真的不学无术,这些还是懂的。不知这时候的女子可不可以抛头露面,要是可以,她也能帮上一些。也好顺道熟悉一下这个时代,趁着还有个安稳的落脚地,想想以后如何谋生。 陈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沉痛,“现在老爷的案子还没判下来,可赵二爷已经给咱们透了口风,这一回怕是要抄家的。案子要是判得快,恐怕没等变卖妥当,就要抄家了。就算断得慢,给上半月一月的,外面的人也早盯上了,哪能容得咱们随意变卖。这钱终究是凑不齐的,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 一旦抄家,必有很多人要从中捞好处,如今黎家的一切,以后有不少都是他们兜里的,难免要看紧了。黎远雯头疼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儿都一样,“母亲,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会……” 章节目录 第2章 打死不做小 请牢记 地址 “你父亲大概会被发配充军,咱们娘俩还有你弟弟大概会被发卖为奴。”陈氏忍不住抹了眼泪,“要是到了好人家还好,要是遇到那些品行不端的,就没活头了。我倒是无所谓,本来就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就是怕你遭罪,还有你弟弟,本来书念得好,这下子前途全毁了。” 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黎远雯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沉重,她一面要帮着救急,一面也得随时准备逃亡,最好再带上陈氏和黎衡远。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亲,咱们能不能离开金陵,从此隐姓埋名?” “傻孩子,你父亲在牢里,你姐姐在宫里,还有老家那些亲戚,如何走得了?你啊,还是孩子心性。”陈氏叹了口气,咳嗽了几声。 是啊,她忘了,这个时代是要连坐的,黎远雯恨不得重重地拍自己的脑门。陈氏好一会儿不说话,她也低着头默默地沉思着。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她迎上陈氏的目光,刚想再问问,却发现陈氏的目光避过了她,躲躲闪闪的。她心里蓦地“嘶”地一响,不对,一定还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并不容易实现,甚至可能和自己有关,所以陈氏才难以启齿。 “可还有别的法子?咱们黎家往日也算有些根基,不会都做了墙头草,您再好生想想,总还有一两位能帮的上忙的吧?我知道,这当口上就算有这样的人,也未必肯帮咱们,可要是咱们倾尽所有都交托给他们,也说不准能保住性命,日后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黎远雯皱眉轻问,这是最后一线生机。 实在不行只能走,要救黎茗衣太难了,但黎远正、陈氏还有黎衡远还是有机会的。能走一个是一个,此事若是成了,她也算对前世的遗憾弥补了一些。 “茗衣在宫里走了背字,咱们家又不是开国的元勋,谁还愿意明着给咱们撑腰。最多让咱们的日子好过一些罢了,这样已经难得了。要说救你父亲和姐姐,怕是不能了……”陈氏眼睑一垂,又避开了她的目光。 黎远正的案子关键在于朝邑王肯不肯松口,要么得找个搭的上话的人疏通,要么就得找个敢得罪他的把这件事扛下来。至于黎茗衣,除非能让皇帝觉得黎家还有用处,或者碍着某些情面可以不深究此事。有这样的人么?有也难找,可是一定有。 黎远雯往陈氏身边凑了凑,一手下意识地捋着垂下的青丝,滑滑的,让她心底的忐忑平复了几分,“母亲,您一定有办法。您说说,是不是和我有关?其实我一进门就知道您在踌躇,也知道您这是心疼我。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及笄了,能为家里分担了,您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要是我觉得不成,做不来,再说不成的法子就是了。” 等来的是好一阵子沉默,她心里好像打鼓一般,在这个时代,一个刚及笄的女子能做什么?细细想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若非亲耳听到,她不会死心。 陈氏叹了口气,伸手从枕下拿出一张信笺和半块玉,目光闪烁,“这是你父亲托赵二爷带出来的,都是给你的,你且看看。” 黎远雯立刻接了过来,信笺上短短的五行字,下面盖了黎远正的私印。信上说要把黎家的产业都作为黎茗衾的嫁妆,让黎茗衾尽快出嫁。她看了看另一只手中的半块玉佩,明白了个大概,八成黎茗衾是订过亲的,如今只能想办法让男方家里不计较黎家惹了官非,能迎娶黎茗衾过门。 “茗衣原本是要跟如今的义安候定亲的。”陈氏重重地一叹,眼中流露出遗憾,“这事儿说来话长,得从老义安候还是义安伯的时候说起。那时你父亲刚刚得了官位,结实了这位义安伯,也算是一见如故,就将我腹中的孩子与伯爷夫人腹中还没出世的孩子订了娃娃亲。谁知道后来伯爷夫人生了个女儿,我生了你姐姐,这亲就算是结不成了。不过两家人都没死心,想着伯爷夫人总能生个小世子,或者我将来总能生个儿子,结果就一直拖了下去,没成想伯爷夫人之后再无生育。” 黎远雯皱了皱眉,过继来的侯爷,古人三妻四妾,难道后来这义安候府连个庶子也没养下? “后来老伯爷纳了几房妾室,倒是有了一位庶长子,可惜生下来就不能见物,自然不能承袭爵位。等到老伯爷病重,皇上想起戚家当年的功劳,不忍义安伯一脉就此断绝,就做主过继了老伯爷的堂兄定远侯的庶次子戚慕恒,还加封义安伯为义安候。要说戚慕恒比茗衣长两岁,这门亲事是可以成的,当时义安候府就来提了这件事。”陈氏说着又叹了口气。 “可是父亲嫌弃这位义安候是过继来的庶子,又见姐姐容貌、才情俱佳,就悔婚了是不是?”黎远雯暗骂了一句,天理伦常,报应不爽,这就是嫌贫爱富的报应。 陈氏颔首,“不仅如此,这义安侯府原本就听命于定远侯府,处处都以定远侯为先。若是过继了定远侯的嫡次子倒也罢了,过继了庶次子岂不更要对定远侯府俯首帖耳。你父亲舍不得茗衣也跟着受委屈,又正赶上新皇登基选妃,就悔了婚,把茗衣送进宫去了。” “那义安候府一定恨透了咱们黎家,应该不会帮咱们了才对。”黎远雯失望地道,对手里的这封信又不明白起来。 陈氏摇了摇头,迟疑地看着她,“也不是全无可能,若是咱们厚着脸,仗着当年的婚约硬贴上去,他们受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姐姐已经进宫了,这些年过去了,义安候也应当已经娶了夫人,恐怕妾室都有几房了。”黎远雯觉得后背发寒,该不会想让她去做妾吧,她定定地道,“母亲,我不想给人做小。” 章节目录 第3章 逃与否 “傻孩子,要是让你做小,你爹就算死在牢里也不会写这封信。义安候的正室夫人两年前就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嫡女,义安候有几房妾室,可是却一直未曾续娶继室。这半块玉就是当年两家订婚的凭证,当年戚家只说他们的世子定咱们的嫡女,可到底定谁并没有说。你父亲悔婚的时候,义安候府正是忙乱的时候,不巧就忘了信物的事,后来茗衣封了妃,也没再提了,你父亲的意思就是……”陈氏为难地住了口。 “让我想办法嫁到义安候府去?义安候府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可能容得咱们黎家。”黎远雯半张着嘴,老半天闭不上。 就是真的侥幸嫁进去了,她也绝没有好日子过,迟早得像红楼梦里的迎春一样,被活活虐待致死。 “这事的确难办,可是两家的婚约毕竟还在,这时候也顾不上脸面了,咱们就这么赖上了他们,也未必不能成。何况咱们家里还是有些家底的,而义安候府每年要给定远侯上岁礼,过得并不容易,你把咱们家的产业带过去,他们无论如何也会考虑一下。他们收了咱们的产业,就可以求他们托请定远侯向皇上和朝邑王求情,黎家兴许就保住了。”陈氏压低了声音,怜惜地看着她。 “可万一他们就是不肯接受呢?或者我嫁进去了,可他们对我不好,过上几年再吞了我的嫁妆,再让我变个短命鬼,黎家还是保不住啊。”黎远雯心中一阵唏嘘,黎远正如此安排不过是想在出来之后还能依靠旧日的产业和义安候府东山再起,可人家义安候府一不是傻子,二不是没脸没皮的,怎么会让他们占便宜。 “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方才一直不说,也是知道此事很难成行。就算成了,你也要受一辈子的委屈,每天殚精竭虑地过日子。”陈氏落泪了,心疼地搂住了女儿的肩头。 此刻内室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两抹纤瘦的身影轻轻依偎着,仿佛不知何时就会被拆散了一般。 晚间凉凉的小风一个劲儿地吹着,这时候的风有些硬,毕竟是深秋时节了。风通过窗子的微小的间隙偶尔发出一点声音,低低的却有那么一点刺耳。内室里下了幕帐,只在案头点了一盏灯,却不是寻常书案上带着琉璃罩子的灯,只是一盏平日防着起夜用的。 黎远雯披着一件绛红薄斗篷颓然靠在椅子上,随手翻动书页,可几次都没等翻开就合上了。她真的要趟这趟浑水吗?一个过继的侯爷,又是庶子出身,平日在别人面前伏小做低……这样的人怕是自尊心很强吧?面对一个打过自己脸的女人的亲妹妹,能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那一家老小了。 嫁进去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以前她背台词的时候,曾有一句“本宫就是死了,也是皇后”,她可没办法说一句“我就是死了,也是义安候夫人”。 她要做在现代时没能做的事,可这不代表她愿意死,当然,比起死,她更不愿生不如死。说不定因为她的插足,她的家族反而覆灭了呢。 她起身从柜子里翻了块衣料出来做包裹,动手就放了几件衣裳上去。等她反应过来,她愣住了,真要走吗? 她想起方才回房之后,赵妈妈抹泪说的那番话。黎茗衾原是十分聪明、能干的,黎远正一直将她当儿子养着,在没有黎衡远之前,还想着为她招婿入赘,就是有了黎衡远,也没完全放弃这个想法。也就是这么着,黎茗衾一直可以自由出入黎府,往来于黎家在金陵的产业之间,名为逛铺子,实际上早已参与了黎家产业的经营。 但也正应为此,养成了黎茗衾不驯的性子,平日里野的很,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这个世界的女人大体还是很“正常”的,日子久了,黎茗衾自然成了能把老娘气得背过气的人物。好在黎远正从来不追究,陈氏也知道女儿很聪明,屡屡不忍惩戒。 这样的一个人,她黎远雯比得上么?黎远雯又放了几件首饰进去,一番折腾之后,又翻出一只匣子,里面竟然装了五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想必这是黎茗衾的私房钱。等她安顿好了,就想办法回来救陈氏母子。 “不能全拿走。”黎远雯嘀咕了一句,先放出来两千两,下一刻又拿出一千两,最后又拿出一张,自己只留下一千两。虽说是杯水车薪,但好歹也能帮帮黎家。 “二姑娘?”青黛在外间唤了一声。 黎远雯吓了一跳,她已经刻意放轻了动作,还是被听到了,“没事,只是喝口水。” 外间应了一声,又没了响动。黎远雯轻手轻脚地把包袱藏好,轻轻地躺到榻上。晚上太静,有点动静就被发现,她又不熟路,太引人注目。趁着所谓的巡视产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她阖上眼,长长地出了口气,将手中紧攥的锦袋塞在枕头下面,里面装着那四千两银票。如果黎家遭了难,她一定会尽力帮衬,如果黎家度过此劫,黎家的富贵也与她无关。好了,就这样吧。 +++++++++++++++++++++++++++++++++++++++++++++++ 第二日一早,黎远雯最后将锦袋里的银票检查了一遍,塞在方枕下,又叫来青黛,指指桌上的包袱,只说是之前新作的几身衣裳不合身,正巧要去铺子里瞧瞧,一道带着好交给师傅。青黛不疑有他,先拿着包袱放到马车上去了。 黎远雯一路行到府门,一路上所见的几个丫鬟、小厮都不比昨日惊惶,她心里微微一定,好受了一些。 “二姑娘这是要出门啊?”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迎上来行了礼,凑上去轻声道,“这几天外面乱,姑娘要么缓几日再出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去办。” “我要去铺子里转转,看有什么能帮上家里的。”黎远雯并不认识她,但见她神情里似是与自己很亲近,就少不得与她说几句。 章节目录 第4章 支持 那少妇面有难色,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娘,如今外面的人说话难听,姑娘听了难免心里不痛快。” 黎远雯一愣,这人倒真是在为她或是黎茗衾着想的,面上又柔和了几分,“这时候我总要为府里、为父母大人分担一些,你放心,不是还有人跟着么?” 二人又说了两句,黎远雯正要走,有几个本来在远处干活的婆子、丫鬟连带着小厮围了过来。晨间多做的是洒扫上的活,这些人都还拿着手里的家伙是。 其中一个小厮看起来正是愣头青的年纪,把手里的扫帚往地上一戳,大声道,“姑娘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小的们自当为姑娘出气,打得他们满街跑。” “就是就是,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咱们姑娘。呸,他们以为大老爷落魄了,就可以欺上门来。他们不知道,大老爷、夫人和两位姑娘待咱们好,咱们这些家生的不比别人,就是碾成灰,也是黎家的鬼。”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伯紧握着铁锨,铁锨上还沾着几片落叶。 “说什么鬼啊灰啊的,咱们老爷一定能逢凶化吉,咱们姑娘以后还要嫁达官贵人,咱们小少爷还等着中状元呢,黎家一定子孙满堂。”方才那少妇纠正道。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着,对黎府的将来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有信心,都尽力笑盈盈地望着黎远雯。 “你们……谢谢,谢谢,大家都回吧。”黎远雯语塞,经过他们时,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她跨过门槛,回头朝他们点点头。公司破产的时候,她身边要是有这么些人支持她,该有多好。她终于得到了,也终于失去了。 “姑娘,早些回来。”那少妇又道了一句才去关门。 青黛迎上来扶她上车,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光看看他们,就知道黎家是败不了的,祖先积的福厚着呢。” 黎远雯上了车,青黛也跟着坐进来。黎远雯看了看她,迟疑着道,“如果有一天我不跟你们在一起了,会怎么样?” “姑娘不和我们在一起,会在哪儿?”青黛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拿起脚边上的小簸箕里的绣花绷子,忽然又放下,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姑娘是担心被皇上抄了家么?那可不好了,奴婢几个吃得苦,姑娘可不能受委屈。不过姑娘不必担心,奴婢昨天回了趟家,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你都安排好了?”黎远雯疑惑地道。 青黛用力点头道,“奴婢虽然是家生子,可是蒙老爷夫人大恩,上个月已经举家除了奴籍,打算着再过上两年就回老家去。假如皇帝真的要抄家,姑娘就顶了奴婢的名,回奴婢的老家去,再由奴婢去做那些活。姑娘放心,奴婢的爹娘都答应了,他们会好生服侍姑娘一辈子,就像在府里一样。到时候姑娘想法子带些银子走,可以在乡下开个小铺子,等攒多了本钱,再到杭州开间大一点的铺子,寻上一位江南才子做夫君。” “青黛,你……”一下没忍住,黎远雯只觉眼前模糊了,青黛好傻,刚才那个女人、那个小伙子……他们都好傻。 他们不知道她包袱里装着什么,不知道她要走,不知道她要丢下他们。要是他们知道了,他们还会这么对她吗? “姑娘,你别哭啊,这都是青黛应该做的。要是没有老爷,奴婢的爹娘早就死了,根本就不可能有奴婢。要是没有姑娘,奴婢怎们能认得字,怎么能从小没挨过一顿打?只要姑娘好,黎家好,奴婢和奴婢一家就都好了。昨天和爹娘说起这件事,他们都只恨我没有一个和小少爷年纪相当的弟弟,要不就能连小少爷也替下了。”青黛抽出帕子忙不迭地给黎远雯拭泪,一副紧张得要命的样子。 “青黛,我不值得你们如此。”黎远雯努力控制着才不让自己浑身颤抖。 “怎么不值得?老爷说过,黎家一定会在小姐和大少爷手里兴盛起来的。姑娘放心,不光是奴婢一家,府里的人都不会说出去的。”青黛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 黎远雯想摇头,又不由得想点头,但想起自己的初衷,还是缓了下来,“我有点困,想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成,姑娘只管歇着。”青黛忙不迭地点头,往马车外面望了一眼,巴不得她歇一会儿。 黎远雯假寐着,这时候她根本睡不着。她听见青黛让车夫快些走,在经过人多的地方时千万别擦着人,以免再生事端。末了,青黛还很小声地叹了一句“姑娘一夜没睡好,千万不能再听那些闲言碎语了”。 黎远雯闭着眼,却控制不住里面的泪水打转,等到了自家最大的脂粉铺子云镜阁,眼睛都红肿起来。 云镜阁的曹管事迎上前来,看得出来这几日思虑甚深,但见了来人还是尽量笑脸相迎,“二姑娘,阁里的货品和账册已经在盘点了,姑娘过来看看。” 黎远雯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上,“这两日可上新货了?” “宫里那摊子前些日子就停了,民间的这些个前日也停了。”曹管事语声一低,恭谨地道,“正是用现银的时候,材料上压不起钱。” 黎远雯点点头,“这几日大伙辛苦了。”又顿了顿,顺带问了句,“给宫里的和外间卖的到底有多大区别?” 曹管事接过伙计递上来的茶,放在黎远雯面前,压低了声音但还有掩不住的骄傲,“二姑娘,不是我自夸,别说好些名目宫里有,外间没有,就是名目一样的,宫里那份也是不同的。本来老爷不做宫里的生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拿了方子,改上一改。就算朝邑王和云家做了宫里的买卖,民间咱们也是头一份。可没想到老爷偏就被咬住了,这一回怕是要封作坊了。” “你们有什么打算?”黎远雯迟疑了一下问。 章节目录 第5章 逃或留 曹管事面色一变,紧张地道,“我们这些人都受过老爷的恩,不到最后一刻,哪儿会有自己的打算。不说我,就说另外几个管事,也都一个样,一定帮黎家看好这副家业。” “曹管事误会了,我就是随便一问。”黎远雯心里怎叫一个愧疚了得,她想迈步离开,脚上却好像灌了铅一般。可若是不走,可能连她自己也毁了。她叹了口气,再尽最后一份心吧,“麻烦曹管事跟其他几位管事说一声,胭脂水粉的方子和绸缎、刺绣的图样全都留好了,交给夫人处置。” “好,我再找些朋友,想法子把东西送出去藏起来。”曹管事眼睛一亮,显然早有打算,对她所言颇为赞赏。 “那就有劳曹管事了。”黎远雯连声道谢,看青黛正在里间叮嘱几个小伙计,就推说想到外面转转。又和几个伙计打了招呼,悄悄出了门。 外面阳光明媚,干干地照在脸上,黎远雯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回头望了眼正在忙碌的曹管事。曹管事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正是精明、沉稳的好时候,有他全力相帮,黎家总可以减少些损失。 黎远雯身形一转,钻到旁边的巷子里,向另一条街快步走去。她得转几个弯子,才能买马出城。好在当年经常拍古装戏,骑马的功夫还不错,能用在赶路上。 巷子很是畅通,边上还有几个水果摊子,不过几个小贩并不叫卖,说话也颇为斯文。黎远雯正诧异,向这里几户人家的门眼望了望,好似都是些读书的人家。她无暇多想,此刻只想快些穿过巷子。 忽然身后传来“吱嘎”一声响,继而是略显烦乱的脚步声,其中一道离黎远雯越来越近了。黎远雯感到身后有人拉她衣袂,力道不大,还没来由地带了些亲昵。这是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正笑看着她,见她也看着自己,他又偏了偏头,“二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男童白白净净的,生的眉清目秀,看起来乖巧而斯文。黎远雯身子震了一下,结巴了一下道,“是衡远啊,这么早就下学了?” 衡远点了下头,小嘴一咧笑道,“司徒先生说了,今日大家书读得好,可以早一些下学。二姐是来巡查铺子的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看完了,正打算到那边转转。”黎远雯随手指了指巷子那一头繁华的街市,“你到云镜阁等我可好?” “不了,跟二姐一起去。”衡远笑了笑,跟了上去。 黎远雯无可奈何,边往前走边有种冲动想回头看一看,身边的小人儿一步步地跟在她身后,明明是一个孩子,却让他觉得像拖着一吨水泥。南市远比北市热闹,布匹丝缎、新鲜瓜果、风筝糖人……叫卖声此起彼伏,黎远雯暗暗打量着衡远,衡远一双眼睛早就黏在了风筝摊上。 左右这里离云镜阁不远,黎远雯微微蹲下一些,从侧面平视着衡远的眼,笑里多了丝歉疚,“我去看看别家的丝缎,替曹管事打听一下如今的行情。你在这儿看你的风筝,喜欢就让他们帮你拿到云镜阁去,找青黛拿银子,好不好?” “我就在这儿等二姐。”衡远从风筝上移开眼,认真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无比。 “我可能晚一些回去,你先回去吧,云镜阁有点心。”黎远雯微微一笑,心里悬起一根弦,生怕他不答应。 衡远皱了皱眉,神色里明明是不情愿,“那好,二姐也早点回来,我和黛姐姐在云镜阁等你一起回家。” 黎远雯又愣了一下,面对衡远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怕他生疑,她赶忙重重地点头道,“好,一起回家。” 黎远雯往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衡远,见他还站在风筝摊子那儿和扎风筝的老伯说话,略微放了心,快步向前面的巷子口走去。还有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让开,不想死地都让开,马惊了,马惊了!”不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四周立刻像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人们纷纷惊慌地喊叫着四处躲避。还有几个孩子虽然被大人揽在怀里,但还是吓得哇哇大哭。 黎远雯刚要迈出她那离成功仅有八米的一步,就感觉身体两边分别被人一撞,在原地打起了陀螺。她脚下不稳,只知道让身体尽量往墙边上抖,以免被撞到街中间去。这样以来却正好撞在了边上的豆浆摊子上,摊子是木板子现搭的,就是在两个石凳上架了一块厚木板子。被她这么一撞,摊子散了,豆浆洒了她一身。 等那阵子天旋地转过去了,她伸出两只黏糊糊的手,再看看身上的衣裳,简直欲哭无泪。 惊了的马被人拽住了,受了惊的百姓也镇定下来,纷纷看着那人拍手称赞。摊贩们一边称赞着,一边又抱怨着收拾着摊子,一时间街上的人围得一团一团的,竟把路堵了,来往的行人、马车都只能驻足。 忽然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清亮的喊声,衡远正用力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跳着脚边挪边往黎远雯那边看,一声一声地喊着,“二姐,二姐,我来了!” 豆浆摊子上的妇人扶起黎远雯,朝黎衡远望了一眼,“那是你家兄弟?你们姐弟真好,一点不像我们家。” 衡远好不容易挤到黎远雯跟前,向那妇人道了谢,就紧张地看着黎远雯,“二姐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二姐这些日子辛苦,不像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成日呆在书院,要是我也能分担一些就好了。二姐,你可不能有事,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黎远雯只觉得一股子血冲到脑门,整个脸都烧了起来,要是衡远知道她正打算丢下他们逍遥快活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好在此刻脸上的豆浆汁还没擦干净。 章节目录 第6章 意决 “二姐,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撞到头了?”衡远吓了一跳,向那妇人问了几句,抓起黎远雯的手就走,“附近有医馆,二姐快走!” “不,不用了,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黎远雯拖着不走,朝他一个劲儿地摆手,回头塞了一块碎银子给那妇人,做摊子的赔偿。那妇人推了又推,她劝了劝,把衡远拉到边上人少的地方,“你有没有撞到?” “没有。”衡远用力摇头,忽然摸了下手肘,“只撞了一下,就轻轻的一下。” “给我看看。”黎远雯不由分说,掳起他的袖子,手肘连着胳膊上已然红了一块,“还说没事?”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衡远不好意思地放下袖子,嘟囔着道,“倒是二姐,成日为咱们黎家奔波,我却什么也帮不上。” 一个孩子尚且想为自己的家族出力,反观她一个两世为人的却只知道逃避。她有什么资格姓黎,有什么资格做人家的女儿、姐姐?有她这样的黎家人,前世黎家破产真是咎由自取。 越想黎远雯脸上越烧,像活一般烫人。衡远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二姐,你真的没事么?你要是不愿意去医馆,咱们回家请大夫过来。要不,你索性回老家休养上几个月,那边房子虽然旧了点,可还是很安静的,还可以躲一躲。要是家里出了事,你索性就搭船出海去。” “那你怎么办?”黎远雯面色一黯。 “我是男子汉,当然要留下。而且我也没什么用,就会吃粮食、读书,和姐姐不一样。”衡远挠着头,拿眼角偷偷看着她。 这一天,第三次,黎远雯又险些落下泪,前世父母早逝,亲戚叛离,这一世她身边的人都对她这么好,对黎家这么好,她还指望什么? 不就是嫁给那个过继侯爷么?跟她前一世相亲也差不多,何况将来未必不能脱身,何况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 “衡远,咱们叫上青黛,一起回家。”黎远雯不觉吸了下鼻子,牵起那软软的小手,转身向云镜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衡远不厌其烦地说着他仅在三岁那年回过一次的老家,说那儿多么多么的好,再说那儿出海多么多么的方便。 黎远雯看着他那明显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被人抓了似的疼,她深吸了口气,笑道,“谁说要回老家去了?衡远放心,我们黎家祖上积德,一定能渡过难关。以后衡远还在贺家书院念书,将来去考状元。我和爹娘也一辈子在金陵,等着看衡远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被看穿了心思,衡远不大好意思地沉默,低着头走了一阵儿,忽然道,“二姐觉得咱们黎家能过得了这一关吗?” 以他的年纪能问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黎远雯开始觉得陈氏对他的寄望并非只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一片心,只要好好栽培,会是个好苗子。要是黎家永无翻身之地,黎衡远的将来也就毁了。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衡远,你读的书多,一定听过‘覆巢之下无完卵’。以后不用再劝我了,我虽是个女儿家,可要是黎家没了,也自不会有好下场。既然这个担子不轻,就让咱们一起担。”黎远雯笑了笑,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由衷地笑了。 已经望见云镜阁了,衡远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黎远雯,“那我能做什么?” “你啊,只管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不能让人觉着咱们黎家出了点事,就自乱阵脚。你把书念好,照顾好自己,我和母亲才能放心地想办法。”黎远雯蹲下一些,刮了他鼻子一下。 衡远一愣,揉了揉鼻子,眼中闪过些惊讶,但一时又弄不清原因,心思还是放在了黎家的官司上,“那要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二姐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年纪小,但我……算了,二姐常跟我说说话就行了。”末了,他认真地看着黎远雯,郑重地点头,“我会好好念书,不让别人看笑话。” “这才是我们黎家的好儿郎!”黎远雯笑着和他一道找了青黛,她急着和陈氏商量办法,一行人没有丝毫耽搁地回府了。 甫一回府,黎远雯就被陈氏叫了去。陈氏先问了黎衡远几句,听说他离开书院时并无异样,常舒了口气。 “母亲若是担心,不如请了先生到府里。弟弟也大了,不如找个人专门指点。”黎远雯让青黛和胡妈妈把带回来的脂粉、料子收了,自己和陈氏说话。 陈氏轻轻地摇了摇头,“原本是这么想的,可你父亲说,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那样太孤单了。以后大了,应考、出仕也不利于和人交往。正巧贺家有族学,贺大人又和你父亲私交甚笃,这又离得近,就把衡远送到他家族学去了。” 看样子黎家无论在子女教育上,还是对待下人,都颇为得法。要不然三个子女也不会各有千秋,府里的管事、下人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对他们好。 黎远雯重重地点点头,宽慰陈氏道,“再过上几年,弟弟就可以应考了,再加上贺家的提携,想必会有个好前途。到时候家里既有父亲,又有弟弟,黎家门楣必有重光的一日。”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指望上衡远,眼下只盼着你父亲能度过此劫,贬官也好,罢官也好,留得性命在。再留些薄产,让咱们不至于衣食无着,我就知足了。”陈氏叹了口气,看了看她,神色间很是懊悔,“茗衾,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是如何想的?”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愿意。”其实这一路上黎远雯都想明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这中间还掺杂着权力的角逐,不是使些银子就能解决的。况且短短的半月,哪里能筹到多少现银,那些买家都等着黎家危机的时候,价钱压到最低时才出手。 陈氏毕竟是做母亲的,不比黎远正,若是还有其他的办法,她是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章节目录 第7章 筹谋 “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昨儿个我想了一个晚上。义安候府很难答应此事,就算答应了,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义安候府若是像定远侯府那般真正的高门大户,我还放心一些。可这义安候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面上、内里都透着酸相,他们要是为难你,当中的苦是说不出的。” “可不这么做父亲怎么办?”黎远雯皱着眉,她既然回来了,就不会不管。 陈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就听天由命吧,我想过了,多拿些钱疏通关节,再留一些,万一举家发配,到了当地也好疏通。到时候置些田产、工坊,做些小本生意也能度日。按咱们大晏律,商人之子也可以出仕,只是升迁时要多熬几年。要是他真有本事,也误不了事。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先回老家避一避,青黛的爹一早就来了,我琢磨着他的法子可行。” 让青黛代替?黎远雯睁大了眼睛,果然在古代再好的人也有不讲人权的时候,所谓的好和开通,只是相对的,“那青黛怎么办?她爹娘养大她,也不容易。” “傻孩子,青黛虽是你屋里的大丫头,可毕竟是下人,比你吃得苦。而且我是不会亏待他们家的,青黛有个哥哥,身子骨一直不好,再老家守着几亩薄田,一直没娶媳妇。我给他们家一笔钱,把媳妇娶进门。茗衾啊,别犹豫了,青黛一家忠心耿耿,青黛又生得水灵、清秀,一定露不了馅。”陈氏语重心长地道。 “我吃不了苦,那您和弟弟呢?”黎远雯定定地道。 丝毫没有迟疑,陈氏眼睛一闭,咬牙道,“我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你弟弟是男儿身,该受些磨难,你是姑娘家,不一样。旁的不说,就说你已经及笄了,婚事上耽误不得。” 黎远雯眼眶一热,陈氏是真心为她着想的,或者说她是真心为黎茗衾着想的。她站起身,在陈氏面前站定,郑重地道,“母亲,不管义安候府的人怎么想,我总得去试试。您和父亲的女儿从来就不是不战而降的人,大姐可以进宫,我还怕一个义安候府不成?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您怎么就料定了我会被他们欺辱?” “你啊……这些年虽然只和茗衣见过几面,可我知道她的苦。我已经失去一个茗衣了,不能再失去你。这事儿我跟你父亲想的不一样,我只想你好。”陈氏忍不住湿了眼角,别开眼。 “母亲,大姐一定会转危为安的。”黎远雯不停地宽慰着陈氏,可陈氏仿佛陷入了对长女无尽的懊悔之中,什么也听不进去。她让胡妈妈服侍陈氏,自己行礼道,“请母亲给女儿五日,女儿一定能做到。” 是的,她一定能做到,一定要做到! 夜幕降临的时候,黎远雯来到了后院供奉祖先牌位的品鉴阁,她从里面插上门,点上三炷香,端正地跪在蒲团上。案台上的长明灯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将那些古老的名字映得分外清晰,它们仿佛被镶了金,一个个静静地闪耀。 视线一个个地从它们身上掠过,黎远雯郑重地向黎家的祖先叩头,向她自己的祖先叩头。 “我黎远雯立誓重振黎氏,让黎氏血脉流传下去。大晏有黎家,现代也一定有黎家。”黎远雯心中默道,决不能让黎家重蹈现代黎氏的覆辙。 黎远雯站起身,檀香的青烟在她眼前缭绕,让她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笑了笑,喃喃地道,“从今以后,我就是,黎茗衾。” 第三章智取 天刚一亮,隐隐有些光亮透进来,屋子里灰蒙蒙的,一切都似是蒙上了一层灰。早起的人若不想摔跟头,还是点上灯的好。 黎远雯,不,现在是黎茗衾了,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还不到梳洗的时候,她也没唤人进来,自己从桌脚的小灯上借了火,点亮了书案上的灯。昨日她回来后,就命人抬了屏风放在书案之前,名义上是防风,怕一开门就吹散了案上的书纸,实际上是为了挡光。 此时,黎茗衾又从柜子最底下抽出一块叠好的厚重的油布,蒙在屏风上。她绕到前面看了看,确定基本透不出了,才放心地在案后坐下。无论是在现代还是现在,这个时辰都是她灵感爆发的时候,她要写计划! 没有计划的行动是荒唐的,从事精密的事,没有计划十之有九是注定失败的。黎茗衾一手托腮,先写一份总体计划书,再写一份初步计划书。以后骑驴看唱本,慢慢来。 她磨了墨,提笔就写,在现代她练过书法,虽离名家相距甚远,但写一些闺阁小体还是没问题的。她拉起袖子,用右手把左手的团了团,抓在手里,怕沾了墨迹。可大概写了十来个字的时候,她“啊”地低低惊叫了一声,还是沾上了。 她皱眉看了看那宽大的袖子,太累赘了,她从没穿着这么重的东西写过这么多字。就算是那时拍戏,也只是写几个字摆摆样子而已。 再将宣旨拿起来凑到眼前,上面的自己晕开了,还有没研磨开的墨渣。她咂咂嘴,绝不是墨和纸的问题,是她研磨、写字的力道不对,而墨和纸又与她在现代时用的截然不同。 这还了得,写个字还得小心翼翼的。黎茗衾拿笔杆末端捅捅头发,她得先解决纸笔的问题,不能每次写字都做一段漫长的准备。就让她回到中世纪的欧洲吧,从此黎府要养鹅了,很肥很大的鹅,然后鹅要倒霉了。 她耐着性子写了计划,收了油布,吹了灯,又轻手轻脚地躺倒床上,仿佛她一直都这么睡着。青黛进门唤她起床,她揉了揉似水似醒的眼睛,装模作样地先睁开一只眼睛,含含糊糊地道,“一会儿用桂花粥吧。” 冲新书榜中,求推荐票,章节上面可以投,页面也可以投,选择全部票数最好,呵呵……求500字以上长评,积极者有样书奖励哦……本文争取不pk,让大家少花费 章节目录 第8章 分工(上) 晚秋的太阳升的晚,辰时时候天还不大亮,丫鬟婆子还有些困倦,不过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微弓着身子在厅里立着。这些都是黎茗衾院子里服侍的人,这日不管是屋子里的还是院子里的,都被叫了进来。另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子,在廊子下面侯着。 这里的女人没嫁人的头上梳着扁方髻,贴在头顶上,上面瓒着珠花,而下面的头发则是梳顺了散着的,中间也可打一两条细细的辫子,看起来很是漂亮。黎茗衾收拾停当,对着铜镜打量了一番,很不错,很满意。 前两天她忙着想究竟该走还是该留,刚才屋里又黑,几乎没注意这身体的皮相,只觉得挺漂亮的。这时候装扮起来,再细细一看,不止是漂亮这么简单。那是一种秀美,好像江南柔柔的山水。又不失明艳,但这种艳并不张扬,只是似有似无的。倒是那几分骄傲很是明显,让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娇俏。 黎茗衾皱了皱眉,她是挺喜欢这种骄傲的,至少说明黎茗衾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凡事依赖别人的人。但这在未来婆家眼里,可未必是好事。 “人都齐了?”黎茗衾看向青黛。 青黛点头道,“内内外外的都到了,前两日他们被调到别处当差,没能服侍姑娘,心里都歉疚的很,早早的就来了。” 黎茗衾收回目光,似是不经意地道,“这两日我真的变了很多么?” 青黛愣了一下,笑了笑,“姑娘本来就聪明。”她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很多,“以前奴婢几个日日都为姑娘担着心。” 黎茗衾尴尬地笑了一下,昨晚她从品鉴阁出来,又把人都赶跑了,自己在府里转了一圈。一路上听了不少话,都说这二姑娘懂事了,不再风风火火的了,当然,这当中夹杂了“她”从前不少“丰功伟绩”。 总得来说这位正主黎茗衾是位聪明、伶俐又招人喜欢的姑娘,不过可惜了,生下来的时候被一个路过的道士批命,说是将来能撑起黎家门户,黎家以后都得靠她。于是在襁褓里的黎茗衾就被老爹黎远正“供”了起来,还命令一家老小都得听她的,就是黎茗衣也常受她的气,好在黎茗衣是个极高贵的贵族小姐,从来不屑于妹妹的行径。就是黎茗衾再过分,黎茗衣也能笑得很美地说一句“二妹真聪明”…… 黎茗衾当然是个聪明的姑娘,给他老爹在生意上出了不少注意,但这也绝对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想起风就是雨的人。比如说,她四岁那年亲眼看着一只小鸟破壳而出,就让小厮到城外掏鸟窝,拿回来三十多个鸟蛋,全部放被子里孵着,结果当然是孵不出来。最后又找来一堆母鸡孵,竟然孵出来几个,一时间府里乌鸦、麻雀乱飞,还充满了鸡粪味儿。 比如,她八岁那年说了一句“大姐好美,一定赛过宫里的皇后”,于是黎远正一拍脑门,隔天悔了婚,下个月就把黎茗衣送进了宫。 比如她十岁那年第一次陪黎远正去寻铺子,误打误撞地听见某个老掌柜在交待自己的儿子假公济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拿了压舱底的几盒已经不能拿去卖、马上就要销毁的胭脂到乡下贱卖。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示了自己的能力,趁着黎远正被同僚叫走了,把老掌柜和他儿子叫到厅里,再叫上该铺子里的所有管事,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批斗大会,当场被老管事羞得口吐白沫,老掌柜的儿子则脸色惨白,只扶着他老爹一个劲儿地哭…… 再说她十一岁那年,陈氏找了位妈妈让她学规矩,结果她二话没说把人给赶了。还找黎远正恳谈了一番,表明自己以后是要当家的,要赵旭入赘的,用不着学这些,有这功夫还不如学学打算盘!她这番话事后被黎远正拍着胸脯骄傲地讲了出去,从此再无有头右脸的人家过问她的亲事。 再比如那一年北边闹灾荒,朝廷号召商家捐粮、捐钱,黎远正特意买了几仓的粮,准备十打十地装着麻袋捐出去,交给自己的上峰挣个面子。这时候咱们聪明的黎二姑娘出了主意,直接托可靠的人把粮食送到灾区,拿了收条再交给上峰。如此以来确实有好处,黎家托的人可靠,粮食半粒也没被贪了,可坏处也是有的,倒不是得罪了人,事实上黎远正的上峰是个很清廉的人,这位上峰上表朝廷,让黎远正将所筹钱粮送往灾区。 可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此,在钱粮起运的那天,黎茗衾换了小厮的衣服,跟着队伍走了!到了第三天,她老爹才发现了泥猴一样的女热在给那些大老粗递水。从此,黎茗衾名声远扬,人人都赞黎远正养了个好女儿,可从此更没人提亲了…… 再再再比如…… 如果按照这位正主以往的行事作风,在知道黎远正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一醒来八成要折腾的鸡飞狗跳,说不准还要写了血书到衙门口跪着,来个大晏版的孝女救父。那时只怕会被定个扰乱视听、不服朝廷,再往雪上加一大把霜和冰碴子。不过大概是太担心从小把自己当宝一样的老爹,这口气没缓过来,就换了主。 其实这些事都是很值得欣赏的,当然是在现在的黎茗衾眼里。不过的确欠缺理智,但也好在欠缺理智。她如今的变化虽然有点突然,可赶上黎远正的事,忽然变得理智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说起来这位正主和重生前的她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当初自己死活要留在演艺圈一样。遭逢大变,性格总会成熟起来,也和那时临闭眼的自己醒悟过来一样。 可是她也不能一下子变得太理智了,黎茗衾暗嘱,今早那根鹅毛好像在眼前飘过。她站起身,青黛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前厅。 章节目录 第9章 分工(下) 她屋里的陈设极为考究,但缺了些章法,看得出来原来的主人搜集的时候是随性来的。黎茗衾皱了皱眉,这一点上还是有点暴发户形象的,黎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为何落到如此地步还需进一步考证各人见了礼,在两边垂首立着。除了赵妈妈,还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婆子,生得小鼻子小眼的,拿眼角不住地偷看黎茗衾。她笑了笑道,“昨天奴婢几个被调去拾掇东西了,让二姑娘身边缺了服侍的人,都是奴婢几个的不是。”“何妈妈,姑娘方才已经说了,不怪你们。”青黛说话一向和气,这一回开口却有些阴阳怪气的黎茗衾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多看了这位何妈妈两眼,这些人的名字她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性情了。虽说昨日所见的几个人都对黎家忠心耿耿,但她并不认为所有人都是如此,也不认为黎家对所有人都好,要不然黎家也不会落得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肯施以援手的下场昨日是有人说了话,可更多的人并没有出现,有些自然是放不下手头的活,无法在场,自然也有那么一些冷眼旁观,甚至别有用心的“夫人都给你们安排什么了?”黎茗衾浅浅地一笑,看向何妈妈何妈妈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目光在青黛脸上一掠而过,“昨日夫人调了各院的人收拾库房,今日姑娘和大少爷院里的都回来伺候,其余的还留着拾掇东西。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瞧这一身装扮,想必平日里捞过不少油水,黎茗衾暗暗将何妈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心中冷笑。她微微一笑道,“那何妈妈就照顾着我这院子里的事,赵妈妈管屋里,青黛跟着我。”她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你们出府的机会虽然不多,可以前府里游园赏花也是常有的,想必你们也认识一些其他府里服侍的人。都说说,你们都跟哪些人有交情?”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低着头,面皮都绷紧了。何妈妈回头白了她们一眼,“早就说过你们,别净跟外面的人勾搭。怎么,府里刚起了一点风浪,就都急着背主了?”她转头笑盈盈地看着黎茗衾,“姑娘别担心,有奴婢在,她们不敢。”“你别乱说话。”赵妈妈欲言又止,为难地看了黎茗衾一眼“嘿,怎么了?我是一路跟着老爷、夫人从苏州来的,伺候过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没了,分了家,特意留了话让我跟着大老爷,你算什么东西……”何妈妈一开口就满嘴放炮,赵妈妈和几个丫鬟都缩了缩脖子原来还是为元老,黎茗衾安抚地看了赵妈妈一眼,又看看青黛,让她稍安勿躁。她在这个世界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们二人,也只有她们紧紧地围着自己,对自己关怀备至“没别的意思,你们尽管说,认识人多的,常来往的,有赏。”黎茗衾淡淡地瞟了何妈妈一眼,没多说一句话何妈妈反应过来,尴尬地吞了口唾沫,低垂着眼睛不住地剜着那几个人“你们快说说,姑娘等着听呢。绮罗,你妹子当年被赵家要走了,后来不是被送到定远侯府了么?”青黛笑道,瞥了何妈妈一眼,以前黎茗衾一烦何妈妈,就把她打发去当闲差,让她捞点油水,安静一会儿,总之眼不见为净,从没这么爽利过绮罗上前福了福,还有些忐忑不安,“奴婢的妹妹的确在定远侯府做针线,可是要三四个月才能见一次,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姑娘,奴婢从来不跟她说府里的事的。”“都是亲姐妹,常来往也没什么关系。你这一两天就去看看她,顺便想想办法,帮我打听几件事。打听得对了,我有赏。”黎茗衾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看了看其他人,“你们也是一样的。”“姑娘想打听什么?”绮罗嘴角一抽,显然有些为难黎茗衾理解地一笑,“不让你们姐妹为难,你只需打听一下除了过年时的衣裳、首饰,他们府里还有什么时候爱新做东西,不是寻常用的,而是那些比较名贵、华丽的东西。还有,平时他们跟其他人家往来,都送过些什么样的礼。你能打听多少就打听多少,不必勉强。”绮罗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奴婢一定尽力而为。”几个丫鬟听了,大概觉得不甚要紧,都活泛起来。彤云上前,笑道,“奴婢有个同乡,嫁给了玉敬王西郊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她丈夫管着庄子里的地。”青黛看着黎茗衾,等她示下。右手食指轻敲着桌子,黎茗衾笑了一下道,“玉敬王府的事不好打听,但还有一件事恐怕要麻烦他们两口子。我想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这金陵附近的好田都被哪些人家买下了,都买了多少?”“姑娘,奴婢可不敢打听这些。”彤云脸上皱了皱,身子缩了一下这反映能够料到,黎茗衾缓缓地一笑,轻叹了一声,“也不瞒你们,这几天府里恐怕要卖些田产,我想看看有谁能给个公道些的价钱。”卖田事关阖府众人生计,没有人会拿自己的饭碗尤其是前途命运开玩笑。至于她问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微微一笑“奴婢一会儿就去打听。”彤云屈了屈膝,低着头退到一旁众人脸色各异,黎茗衾也不解释,变卖家当已不是秘密,用不着遮掩。有田可卖,总比什么都没有强青黛看了看剩下的几人,轻道,“姑娘,她们几个都是家生子,平日出去也只是买些小物件。”“都常去哪些铺子走动?”黎茗衾抬头问道“过去姑娘要的东西杂,她们去的地方也多。”青黛又看了那几人一眼 章节目录 第10章 利其器 “你们去看看,这金陵城里有哪些铺子最赚钱,都是哪些人家的?打听清楚了,都记下来。”黎茗衾满意地看着那几个丫鬟点头,大概是以为她又要卖铺子,这回没人再问。 “张贵、王正还在外面侯着呢,要不要奴婢叫他们进来?”青黛提醒道。 黎茗衾颔首,张贵、王正行了礼,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黎茗衾又说了两句变卖田产的事,笑道,“你们走动方便,都去打探打探,外面的人是怎么看定远侯府和义安候府的。不管听到了什么,都回来告诉我。”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应声说“是”。 黎茗衾笑了笑,再抬眼时问得众人一愣,“有没有什么地方养了肥美的鹅?给我弄些又结实又长的鹅毛来,再弄些硬一些的纸,订成册。” 众人面面相觑,赵妈妈上前应了,笑里带了些尴尬,似乎觉得黎茗衾又开始想一遭是一遭了。黎茗衾假装没看见,赏了众人点心,让他们散了,心里暗道这才像原本的黎茗衾。 青黛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笑着问道,“姑娘呆会儿打算去哪儿?” “老爷的信里提到新打了一批器物,都在东郊的库房里,你陪我看看去。”黎茗衾吃了几口,放在了一边。 说是库房,不如说是密室。黎家经营胭脂水粉还有脂膏自有秘方,关键的几个步骤只有黎远正知道。不过据陈氏说,这一两年黎远正也开始交黎茗衾了。黎茗衾心里不是不怕,毕竟黎远正教了什么,只有过去的黎茗衾才知道。 好在她也是知道一些方子的,而且这些方子经过数百年的锤炼,比这时候的自然要好上许多。 换了男装,二人各自骑了马,到了东郊。黎家在这里置了一个五进的院子,前面三进是库房,后面两进除了黎远正和两个管打扫的家生子能出入,旁人都是进不得的。 黎茗衾把黎远正的信给王管事看了,王管事二话不说开了后两进院子的门。王管事站在最后一进院子的门前,笑道,“老爷说过,如果他出了事,这里就交给二姑娘。老爷有规矩,老爷或者您在里面的时候,小人只能送到这儿。” “有劳了。”黎茗衾客气地笑道。门在她身后关上了,王管事应当是黎远正最信任的人,他也是王正的舅舅,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这时候大家都知道各自是什么样的处境。 青黛也留在了门外,本来黎茗衾可以带她到下一进院子,可她自己也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如何能带着青黛。 开了三道锁,黎茗衾进了内室,又打开一道加了三道锁的门,才到了地方。点上蜡烛,密室里亮了起来,黎茗衾细细打量着桌上、地上的种种器皿,她暗暗惊叹,这就是一个配剂室啊! 屋角放着两只比人还高的木箱,上面上了锁,黎茗衾从颈上拽出一条红绳,上面拴着两把钥匙,是早上陈氏扒开屋里地上的水磨石砖,取出来的。打开第一层木箱,里面居然还有一层铁皮箱,又一打开来,里面居然是…… 这就是古代的蒸馏机啊!黎茗衾火急火燎地打开另一只箱子,不敢置信地从桌上抓了一把珍珠扔进去,使出吃奶地劲儿用力摇那摇柄,一阵阵碎裂声后,她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撮粉末托在掌心里,捧到灯下。 在这个时代,能磨出这么细的珍珠粉真是奇迹。还有那台原始的蒸馏机,有了它,可以从植物中蒸馏纯露,甚至可以制药油。从她从各家铺子里买回来的东西,还有云家御供的仓底货来看,虽然这两台机器在精度上远远不能和现代的相比,但只要改进方子,不做太细致的东西,它们都能派上用场。再加上这里对中药的研究,假以时日,整个大晏的护肤品市场还不都是他们黎家的天下? 时间,她需要时间!她要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为黎家迎来下一个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黎茗衾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很快她早上问的事就会有答复,但愿能和她所想的符合。她锁好门,出去找了王管事和青黛,仔细地吩咐,“你们把人手发散下去,多找几个蜂巢回来,要好的、沉的。” “这好说,附近就有几家养蜂的,小人这就亲自带人去找。”王管事立刻就要走。 “等等。”黎茗衾歉意地笑了笑,也看了青黛一眼,“不是每一种蜂巢都行,里面的蜜蜂必须是……我也说不清楚,一会儿我多画几张给你们,你们照着图找。找到了,就多买一些回来,最好能让他们以后都卖给我们黎家。青黛,你心细,你留下帮帮王管事。” “是。”青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跟着王管事取笔墨去了。 这时候的胭脂和脂膏定型差,黏稠度不好掌握,看上去要么太稀,要么稠得感觉把那些药材渣子全和在泥里。如果有了蜂蜡,就不同了。 蜂蜡最好取材于中华蜂或意大利蜂,后者在这个时代恐怕难找,她要的就是中华蜂的蜂巢。 除了知己知彼,她还必须先有实力,才能和人家谈条件。她要把黎家这艘船上的钉子都秤出来,再分派好,以后再想着如何用好这些钉子……现在的每一步她都必须走好。 画好了中华蜂的图样,黎茗衾折回去磨了一小盒珍珠粉,收在袖中,又让王管事取了两大盒上等羊脂。方才王管事已经去附近最近的一户养蜂人家看过,并没有中华蜂,她又交待下去尽全力寻找,才和青黛离开。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快进城的时候,青黛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道,“姑娘现在还在想着做新的脂膏么?奴婢还以为您今天过来,是为了估量庄子的价钱。” “哪儿都可以卖,这个庄子不能卖。回去以后,你多找几个可靠的人去守庄子,守着外面就可以了。”黎茗衾没有对她多做解释,她回头望了望已经看不到影的庄子,那是他们黎家翻本、翻身的筹码。 世上之事变化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王侯将相,一时尘埃黄土,她就不信了,难道黎家就能永远走了背字。 章节目录 第11章 联姻之道 “姑娘……”青黛勒住了马,轻轻地从后面扯了她袖子一下,“不像一般人家,您往边上让让。” 黎茗衾一抬头,前面两人两马行来,为首的男子一袭宝蓝色袍服,鲜衣怒马、英气勃发。她一抬眼刚好与他目光一触,那人目如染墨,光芒内敛,两道飞扬的眉,眉心有点紧,像是个心思颇重的人。 脸上淡淡的笑一点一点地褪得干干净净,黎茗衾不自觉地勒住缰绳。这里路窄,大概只容三匹马并行,对方过来的时候如果快一些,就可能撞上。可她此刻完全是僵住了,半点也动不了。 “黎远雯,你就是一个败家女,我不会听我爸的跟你订婚,你死了这条心。” “黎远雯,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黎远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美国学工商管理,然后到我公司实习……” 这人怎么跟她在现代时那个指着她鼻子骂的家伙长得一模一样,言毅……当年要不是跟他赌气,她也不会死心塌地地留在娱乐圈。 她迅速地收回目光,刻意不去看他,却感觉到两道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终于那二人走远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回头遇上青黛好奇地目光,她笑了笑,“好像吹了风,有点头疼。” “那咱们快回去吧,夫人一准给您留饭了。”青黛点头道,二人打马快行,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城门。 不知何时,远处那二人停了马,调转马头望着她们。马儿闲适地轻轻踢着马蹄,为首的男子微微一回头,嘴角略微向上勾起,“荆伍,怎么这么像那丫头。” “您没看错。”田荆伍抿嘴忍笑,静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了,“黎家生变,您就不怕途中生变、明珠暗投?” 男子没有说话,拨转马头,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此时已过了晌午,日头已经偏了,在这深秋里卷着阵阵干涩的燥热,马蹄声“哒哒”地远去了。 三日来黎府上下依旧忙碌,不过贵在一切井然有序,虽然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但外松内紧,没出过大错。 黎茗衾拿着两本厚厚的本子,去见陈氏。这几天她经常出入陈氏的院子,又和青黛、赵妈妈以及几个老成的管事商量着拟了这两本名册,第一本上都是府里和庄子、铺子里信得过的人,第二本则是墙头草和平日里风评不大好的人。 果然如她所料,黎府里虽有许多人忠心耿耿,说明黎远正和陈氏平日待人不错,可林子大了什么都鸟都有。若没有不规矩的,又怎么会凸显出那些好的?那些暖心的人和话背后,总是藏着些让人心冷的。 “母亲。”黎茗衾福了福身,跟陈氏隔着小桌子坐了,“母亲今天气色不错。” “家里这个样子,总不能什么都压到你肩上。从前我只会躲在你父亲身后,他劳碌惯了,就是内宅里的事也安排得很好,我就只能把心思花在你们姐弟身上。可茗衣进了宫,你又不用我花心思。”陈氏歉疚地道,说罢叹了口气。 陈氏也许是这个时代官宦人家里最“”的嫡妻,家中一人独大,有女有子,长女入宫,又让她在贵妇社交圈里赚足了面子。日子久了,她习惯了安逸,再面对风雨就少了抗争的能力。这就好像有些在年轻时嫁入豪门就养尊处优、放弃工作的女人,一旦家中生变,只能陷入可悲的境地。 黎茗衾也没打算让陈氏帮多大的忙,陈氏在这件事中更多地是一种坐镇的象征,她体谅地微微一笑,“母亲照顾好衡远就好,现在家里乱,就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我看这几日先别让他去贺家念书了,先到庄子里住,念书在那儿也是一样的。” 陈氏放下手中的念珠,轻轻点头,“也好。”她一抬眼,担心地看着黎茗衾,“你打算做什么?” “再等等,就这两三日,我会去义安候府拜访老夫人。”黎茗衾郑重地道,声音低沉。 “你去?这恐怕不太合适,还是找个媒人,不如就请赵二奶奶。”陈氏沉吟道。 黎茗衾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谈的不是婚事,而是黎家的自全之道和义安候府的得利之道。这两样谈成了,婚事才能成。” 这就是联姻,利益为本,在“利”字上达成共识才是最紧要的。剩下的,什么才子佳人、琴瑟和鸣都是次要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就相敬如冰,不闹出笑话,能把日子过下去就行了。 “万一他们不答应,或者当面给你难堪,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可怎么办啊。”陈氏急了,语中压抑不住地为难。 黎茗衾暗暗吸了口气,定定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一回女儿就拿自己的清誉求全家一个平安。母亲不必担心,如果他们同意了,女儿就是侯夫人。如果他们不同意,当年悔婚的是父亲,堂堂侯府也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以后最多被传些不好听的话,那时候咱们也是凶多吉少,也不用在乎那些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利益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何况她不是古人,不会像那些大家闺秀被退了婚就寻死觅活的,若是嫁一个日子都过不下去的男人,她宁愿清静一辈子,所以这对她来说也算不得损失。 陈氏想了一会儿,只能点头,“茗衾,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没等她回答,陈氏已经开口了,“昨日我请人给济安寺的住持慈音师太,如果这门亲事不成,黎府又当真被抄,她可以收你为俗家弟子。以后住到寺外的庄子上去,等事情淡了,再接你回来。” “那衡远怎么办?母亲是不是打算把他送到哪间庙里?”黎茗衾轻轻一笑。 陈氏摇了摇头,不敢看她,“儿子不同于女儿,若抄了家,流放或是发卖,你使些钱还走得脱,他是免不了的。” “母亲,一定会有办法的。”黎茗衾右手毫不犹豫地附在陈氏手背上,之后自己都吓了一跳。 章节目录 第12章 谁家产业 也许是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位这么温婉的母亲,没有强势的要求,没有强硬的语气。如果那时陈氏是她的妈妈,她也许会早一点回去打理家业。 陈氏欣慰地笑了笑,看向她放在小桌上的册子,“都拟好了?留哪些卖哪些,你先拿个主意。” 黎茗衾翻开第一本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些都是府里、庄子和铺子里值得信任的人。”她又翻开下一本,分成两边,“这些都是平日里看着不大稳重的,有些是墙头草,有些爱口舌,有些爱贪便宜,做事也不够老实。” “后面这些死契的卖了,活契的打发了。如今的光景,用不了那么多人。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可这么大一个家,不用他们,又怕进来一些更不靠谱的。也怪我,狠不下心,想着他们服侍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氏面有愧色,垂下了眼。 黎茗衾眼中闪过一抹怜悯,下一刻郑重地道,“不,母亲,他们都要留下,而且都要留在黎家。”她看着陈氏,说出自己的计划,“父亲让我把黎家的产业当作嫁妆带到义安候府,可这么做不行。若是都带走了,那些等着捞油水的如何能善罢甘休。” “你是说,把这一册上的带走,剩下的留下?”陈氏小声试探着。 “这些人中只留一些看家护院、服侍您和衡远,剩下的,尤其是这些管事、掌柜都跟我走。不止如此,家里的田产我只带一些做做样子,作坊、铺子带几个中等的,其他全都留下。至于金银、细软,就按当年给姐姐的一半。”黎茗衾一字一句地道。 陈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如何使得,就算不是为了保住家产,就说你嫁到侯府,这么点儿东西,他们如何能看在眼里。况且茗衣进宫的时候银贵钱贱,你才要她的一半,我就怕侯府的人看不起你。” 黎茗衾眸光一转,微微一笑,“母亲,我还没说完。作坊里所有的器物,只有一两件的我全带走,多的,每样至少带三件。还有那些方子,还有已经收进来的原料,我要全部带走。这些东西还有那些师傅、管事,就是我们黎家重新起家的资本。” 剩下的就拿来喂那些贪得无厌的豺狼,还有满足主事者的面子。黎家留的是干柴和火种,那些扔出去的虽然有珍馐佳肴,但当中也混着腐肉,还有不定时可能爆炸的哑炮。 如果处理得当,长远而言,黎家的败落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没有等到灭门。这会是是黎家的一个全新的开始。 “遇事你父亲总和你商量,这些我也不懂,就听你的。”陈氏想了想,点了头,“去侯府的去侯府,留下的留下,只怕会人心惶惶。” “正好可以看看他们都在想什么,真有那不堪的,就按母亲说的,都打发了。”黎茗衾轻道。 陈氏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这么大的家业,都要便宜了外人。” “我不会让它们白白便宜了外人。”黎茗衾露出一丝狡黠,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瞧瞧,这婚事成不成还不知道,都商量上嫁妆了。”陈氏感慨道,矛盾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仅仅是嫁妆,也是和侯府谈条件的筹码。”黎茗衾自信地笑道,只等他们的回话了,等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手上就至少有三大法宝了。 小院正屋的前厅里,这里里里外外服侍的人都来了,就像那天晨间一样。黎茗衾坐于案后,一手抚平一本订好的册子,一手拿着鹅毛笔沾了一下墨,仔细地听着他们回话。 先上来回话的是绮罗,她说了定远侯府用针线最多的月份,又道,“奴婢的妹子说了,侯府用度虽说不凡,在金陵来看也不算特例。就是这几个月,府里跟外面走动的多,花费的多。” 和义安候府送岁银的日子刚好吻合,果然,定远侯府要靠义安候府的岁银打点、走动。 可是,黎茗衾沉吟问道,“老定远侯是开国功臣,定远侯应该因袭了不少封地,加上两代人的经营,府上的产业一定很丰厚。” “是有不少产业,据说还盈利颇丰,不过说来也怪了,定远侯府的管事是全金陵最少的。”插话的是王正。 “此话当真?”黎茗衾眼睛一亮,王正是王管事的侄子,见识的比别人多。 王正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以前小人的舅舅在外应酬,小人赶巧跟去过几次,见过几位。”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看上去都是很和蔼的人。” 也许真正打理定远侯府产业的人另有其人,黎茗衾在册子上记了一笔,又吩咐青黛看赏,看向彤云,“田亩打探的如何了?” “奴婢去问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阻碍,这金陵城外的良田多数都在墨大人府上,之后是朝邑王,再然后是义安候府。”彤云边说边掰着指头,生怕说漏了哪一家。 “墨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朝邑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弟,没想到义安候府居然还能排在第三,竟比玉敬王还前了。”黎茗衾皱眉道,答案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离她所期待的越接近,她的计划就越可行。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她未来的“对手”很强大,还很能忍气吞声、扮猪吃老虎。 “说起这个,奴婢这位姐妹的男人也感叹得很。说这义安候府的人做官不成,打理庶务倒真是一把好手。”彤云笑道,看向青黛手中托盘里放的几只钱袋,一脸的期待。 “赏。”黎茗衾看了她一眼,笑容渐渐凝固。 老义安候是打理庶务的好手,这位过继来的定远侯也是好手,他们家所有的管事都是好手,哪有这么巧的事?要是有,那这位过继侯爷可是定远侯的庶次子,怎么就不见定远侯府的人有此遗传? 章节目录 第13章 猜测 见黎茗衾低头疾书,青黛轻咳了一声,看向其他几人,“姑娘让你们打听铺子上的事,都听到什么了?” 云纱先开了口,直直地道,“这几天云家在东西大街上一共新开了五间铺子,都是卖脂粉的。” 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不安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在为了不让上次的事发生,这一天黎茗衾派了别的差事给何妈妈、赵妈妈,少了管束的人,不至于让他们不敢轻易说话。 “有什么就说什么。”黎茗衾扫了众人一眼,云家先把黎远正送进了大牢,现在又来抢黎家的生意,可若一味避讳,只会让人们感觉更不好。 若雪开口时还是转了话头,“绸缎铺子还是原本那几家,这些天进了不少新花样。不过成衣铺子关了几家,听说冯姑从江南带了好些师傅和绣娘,给各府买了去。” 低头记下,这一条也许以后有用,黎茗衾给青黛使了个眼色,打赏了几人,只留下张贵和王正。 她身边服侍的,不是太老,不常走动,就是还处在唧唧喳喳的年纪,平日和她们走动的人,多是各府游园、宴赏往来的,那些人只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们面前。可这两个小厮不同,她是姑娘家,平时二人不用跟着她,都是黎远正吩咐来帮她跑铺子的,常出去走动。而他们又是男子,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女子心里多只有那些家长里短的事。 黎茗衾看了看二人,笑问,“你们且说说,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定远侯府和义安候府的?听到过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拘于这两天。” 方才张贵一直没吭声,他先看了一眼王正,才道,“老定远侯是开国功臣,现在的定远侯又是皇上器重的人,管着兵部,又在户部行走,一直都是很风光的。义安候府虽然是他们的堂亲,但那光景可就差得远了。老义安候只是老定远侯的庶出弟弟,现在的义安候又是老定远侯的庶子,见面都得第一头。义安候在朝廷里只领了个闲职,礼祭的时候过去转转,给宫里送些新鲜蔬果,家里的产业倒是很丰厚,经营得也很好,可这些怎么也不能和定远侯比。” 王正听着不置可否地轻叹了一声,“这些年义安候府还和海运、漕运的人做起了生意,人们都说他们要本本分分做皇商了。” 尽管大晏对商贾较为宽容,也给予了他们不同以往的地位,可商贾不论有多富贵,还是不能和官吏尤其是王侯将相相比的。除非是富贵到极点的少数几个大家,否则还是要靠官的,这就是为何历朝历代都需要官商勾结。 “义安候府的产业究竟有多大?”黎茗衾眉梢轻轻动了一下。 “这可不好说,小人的舅舅说过,除了金陵,他们在江南和北方都置了产业。不过也是奇了,义安候府的用度和金陵城里的几位地位相当的贵人都差不多,并不太显富贵。也许他们把赚来的银钱都投在了江南和北方。”王正说到后来有些拿不准,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嘴角。 张贵附和地点点头,但又道,“出了金陵,也不好打听,也许在江南和北方的花用太大,或者不善经营,消耗得太多。” “除了年节上,他们和定远侯府之间有什么往来?”黎茗衾有些紧张地问道,难道外人都不知道岁银的事? 王正想了想,“他们往来不多,定远侯府的人一早就瞧不上他们。定远侯还有位弟弟,也是嫡子,这些人见了义安候都是冷嘲热讽的。” “听你们的意思,定远侯府的产业仿佛不如义安候府丰厚似的。”黎茗衾在册子上又划几下。 一个产业一般的侯府,还能丰厚合宜地打点各府,出入往来又不输任何一家,说话趾高气昂。说他没有底气,打死她都不会信,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怀疑? “定远侯位高权重,上杆子巴结的人多了,给侯府送的礼也多呗。”张贵了然地道。 王正笑了笑,“从老定远侯开始,皇上每年都有很多赏赐。再加上定远侯家是前朝贵族,定远侯一支又是嫡支,继承的产业也不会少。” 赏赐?能赏的真金白银很有限,他们敢变卖御赐物品么?各府孝敬的东西是有的,可定远侯并非一家独大,他们也要打点别人,开支几乎可以相抵。 “他们的祖产在什么地方?”黎茗衾问道。 “好像在山西。”王正答道,像是不太明白黎茗衾为什么要问这两家的事。 山西人都是出来经商的,除非他们在那边开票号,黎茗衾又把这种假设记了下来。 “小人还听说,定远侯也参与了海运,运一些香料什么的。”张贵补充道。 可是她之前看过黎远正的手记,金陵城的香料基本上都是玉敬王府的生意,玉敬王和定远侯合不来,那定远侯的香料运回来,又卖到哪儿去了? “运多少香料?大概都卖到哪儿了?”黎茗衾微微一笑,答案越来越近了。 王正、张贵对望了一眼,王正答道,“小人们没留意过,不过金陵城里用的都是玉敬王府铺子里的香,大概都卖到外地去了,其他地方的贵人们也很爱用香。” “这几日梁家的人会来金陵么?”黎茗衾问的是北方牧业大王梁氏,黎家的羊脂就是梁氏供的。 王正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道,“梁家在福陵客栈有屋子,他们的林管事前些日子出城接货了,不知道这几天回不回得来。” 黎家在江南做丝缎生意日子尚浅,定远侯府在江南的产业她一时打探不了,但在北方究竟有多少产业,她可以托梁家打听一下。不过,林管事这时候出城是去接货,还是想避开黎家,她一时还拿不准。 “派个人到客栈等着,林管事一回来,就知会我一声。”黎茗衾又吩咐了几句,让二人下去忙了。 定远侯府的开支如此之大,定远侯又看不起义安候这样的“皇商”,想必是不会经营票号这种树大招风的产业的,那他在山西的祖产也不会有太大的进项。 再加上一些真金白银的赏赐,还有一些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香料生意,他们靠什么维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那就是,他们一向看不上的,义安候府。 自诩清高的定远侯府会依靠满身铜臭的义安候府,这是不知内情的人都不敢想的。他们若有怀疑,也只会想天家的赏赐是多么丰厚,他们出身前朝贵族,或者有多少人送礼巴结。 黎茗衾放下鹅毛笔,深出了一口气,她还要弄明白,定远侯府是表面上看不上义安候府,还是从骨子里如此…… 章节目录 第14章 实地考察 早风飒飒地吹着,淡蓝的天空上有几朵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云彩,后日就要立冬了,天气陡然比前些日子冷了许多。城外成片的枯草也由专司的人烧了,以免冬天天干物燥的时候不慎烧起来。 出了金陵城向东十几里,四周一直充满了这种枯草烧焦的味道,被风一吹,一阵浓一阵淡。黎茗衾放眼望去,隐隐望见一片片良田,上面扎着歪歪斜斜地稻草人,偶尔有一两个农人出现,低着头巡视着。 黎茗衾身后跟着青黛、王正,三人一路无言。出门前刚得了消息,黎远正判不了死罪,总算留得一家人的性命,不过罢官是免不了的,发配、流放与否依然是未知数。这算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但下一个消息却不免让他们心里沉甸甸的。黎茗衣病重,而原本能够照顾一二的宫女被调到了浣衣局。 听到后者,黎茗衾只觉得脑袋里“哄”地一声响,一来虽然她并不认识黎茗衣,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多少红颜成枯骨,这还是一个无辜的红颜。二来,如果黎茗衣有个三长两短的,陈氏先得疯了,黎远正接着就得崩溃。三来,这个时候太敏感,黎茗衣一旦没了,或者病入膏肓,黎远正的案子恐怕会有变化。大晏虽有律法,可毕竟还是人治多于法治,黎茗衣就像一个风向标,一旦倒了,就是黎家这堵墙彻彻底底地被众人推的时候。 “这儿看起来不错,可知道是谁家的?”黎茗衾扬鞭轻轻一指,回头问道。 王正想了想,摇了摇头,“这附近都是几位侯爷府上的,但究竟是哪一家的,得容小人打听一下。” 这片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再看土地的颜色,的确是上等的良田。黎茗衾没有多想,策马上前,刚好有位老农在那边的田埂上走过。她弯下腰,笑着问道,“老伯,这儿的地真不错,不知是哪位贵人府上的?” “你们是哪家府上的?”老农警惕地看着她,见他们衣着不俗,戒备之色更浓。 王正机灵地代为答话,“我家主人刚来金陵,想置些田产,看这里不错,随便问问。” “这里的地,你们买不了。”老农摇摇头,转身走开了,显然不想再回答他们。 腿下不动声色地一夹,马儿向前踢踢踏踏地走了几步,踏上了田边。在大叫声尚未溢出老农喉咙的时候,黎茗衾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下了马,满含歉意地道,“我刚学骑马不久,踏坏了你家主人的地,是我不好。要不你看看,要多少银子?” 青黛、王正面面相觑,互看了一眼,赶紧下马,一左一右地围住那老农。王正拿了二两银子,直接往老农手里塞,“老伯不要见怪,我家姑娘没骑过几天马,不知轻重。” “老伯要是还是不满意,我家姑娘可以向你家主人道歉。”青黛也赶忙道,笑着看了黎茗衾一眼。 还没等黎茗衾点头,那老伯炸了窝一样跳起来,瞪着他们道,“赔银子?你们以为这是谁家的地?这是侯爷家的地……” “啊?”黎茗衾故作惊讶地道,上前两步,“那得赔多少银子啊?要不,老伯替我引荐一下管事的,请他代我向侯爷赔个不是。” “算了,快走快走,不要挡在这里。”老农有意推搪,银子也不要,一个劲儿地赶他们。 “这怎么能行,这可是侯府的地,交待不清楚,我们担待不起。”黎茗衾客气地坚持,硬让王正把银子塞在他手里。 青黛、王正也跟着劝他,远处有两骑在田地的那一边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人像身后那人说了两句,身后那人下了马,大步向他们走来。那人笑着喝住老农,“周伯,大清早的,怎么回事?” 老农脸色骤变,全没了之前的倨傲,转过身顿时身子矮了两分,恭恭敬敬地把事情说了,又带着笑意道,“田总管,他们要赔银子,您看这事儿?” 田荆伍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笑道,“这个季节也无大碍,不过既然这位姑娘已经拿了银子出来,你就收下,就当姑娘赏你的。”老农连声向他道谢,识趣地退到一边做活去了,田荆伍才对他们笑道,“乡下人不会说话,姑娘不要见怪。看姑娘骑马还是新手,从金陵到这儿也有会儿功夫了,不如到庄上坐坐?” “乡下人才会说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黎茗衾微微一笑,一来就拿她的银子给自己人做人情,跟他一起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也不知是哪家侯府,这么小气。她心里边嘀咕边开了口,客气又礼貌,“这位田管事,不知奴家有没有认错,奴家好像见过您。” “姑娘,那天在城外遇见的就是他们。”青黛低声道,朝田荆伍笑了笑。 田荆伍回头忘了一眼远处的男子,回头笑道,“是巧了,那日是小人陪公子出城打猎,那位是我们府上的表少爷穆公子。” “不知管事府上是?”黎茗衾不报什么希望地厚着脸问,明明是侯府的地,却不肯说是哪家侯府的,一定有隐衷。刚才没能把话诈出来,现在更难了。 田荆伍的目光先扫过青黛、王正,最后郑重地看向黎茗衾,低声道,“义安候府。” 黎茗衾吓了一跳,这么容易,“义安候府啊,久仰久仰。”她顿了一下,心里觉着诡异,“那位老伯也不告诉奴家,要是奴家知道,一定不会只赔那么点儿银子。” “姑娘不必介怀,不必介怀。”田荆伍笑着摆手,又望了眼那男子,“我家表少爷有意结交几位,不知几位可愿到庄上一叙?” “奴家还有事要办,承不了你家公子的美意,日后若是有缘,再结实不迟。”黎茗衾福了福身,也朝远处那人行了一礼,转身上马离去。 田荆伍沿着田埂回到那男子跟前,笑里带了点歉疚地道,“跟您料想的一样,黎姑娘不肯过来。” 章节目录 第15章 北方梁氏(上) [[[cp|w:240|h:300|a:c|u:file2.qidian/chapters/20118/25/2075026634499066227074951934178.jpg]]]“该说的都说了?”男子好笑地动了动嘴角。 “按您的吩咐,报了咱们义安候府的名号。”田荆伍笑了笑,狐疑地道,“平日都安在定远侯府名下,您一向不让说实话,怎么偏偏告诉这位黎姑娘?” “以后你就知道了。”男子不再多言,讳莫如深地望着远处那三人背影消失的地方。 接下来的路,黎茗衾一行都骑得很慢,装作刚会骑马不久的样子,也顺便看看、打听一下周围田产的状况。一些未打听到的,一律暗暗记下,打算晚一些再嘱咐王管事打探。 一路上有几家也都遮遮掩掩的含糊其辞,可无论怎么问,最终都没能问出来。豪强富贵之人掩饰自家的产业是常有的事,那义安候府上的老农与姓田的管事态度最是奇怪,一个遮遮掩掩的,另一个却毫不掩饰地开宗明义,还知道她姓黎,好像特意告诉她似的。 还有那位穆公子,据她多方核实来的消息,义安候府哪里有姓穆的亲戚。就是有,也是不常来往的远亲,哪里会总劳动着管事的陪着四处转悠。就算侯府待客殷勤,也不会让一个远方亲戚来巡视城郊的产业。 难道是……一抹疑虑掠过心头,黎茗衾心里立时否定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义安候府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离天牧庄还有多远?”黎茗衾朗声问道,试图借此甩开心头的疑虑。 昨日守在涪陵客栈的小厮带了信回来,林管事这次出城,除了接货,更是为梁家督建天牧庄。庄子已经落成,正在打家具,林管事走不开,让人带话说他们若实在等不得就到庄子上一聚。黎茗衾这才知道梁家在金陵城外置了产,想来以后一年里梁家的主人总要南下一两回了。 王正望了望远处,回道,“就快到了,跟玉蓁坊隔着两里地,其实不远。” 黎茗衾点了点头,没有接话。青黛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姑娘见了林管事千万别急,他不肯在城里见您,也是为了说话方便。” “梁、黎两家三代交好,不是这点风雨能够打得散的。”黎茗衾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光看天牧庄的位置就知道了,实在不必在这个时候让梁家的人出现在黎府,多一个人在外面就多一个办法。 一路上紧着打好了腹稿,想好见了林管事如何条理清晰地把话说出来,黎茗衾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让身后两人好不担心。过了一会儿到了天牧庄,庄子虽未完全建好,但刻着天牧庄三个大字的檀木描金匾额已显出了气势。 迎出来三个小厮,两个牵了他们的马下去,另一个引了他们进去。王正留在院子里和几个脸熟的小厮聊了起来,青黛陪着黎茗衾到了后面小院子里的花厅。 小厮掀开门帘,黎茗衾先走了进去,一抬头,面前竟不是想像中那四十多岁的林管事,而是一位二十上下的公子。面貌俊朗,微微一笑仿若光耀大地,目光平静中带着微笑。这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但又不显得无知、单纯。 黎茗衾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言毅就不必说了,那是个动不动就沉着脸的家伙,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个一二三,除非世界末日到了。她在演艺圈的时候长相英俊的男演员倒是随处可见,可他们的眼睛不管多迷人,都赶不上眼前这位。 林管事从柜子后面转出来,先向黎茗衾问了好,站在二人中间,笑着介绍道,“黎姑娘,这是我家二公子梁舟山,您小的时候见过的。” “舟山见过黎家妹妹。”梁周三拱了拱手,笑看着黎茗衾,“记得黎叔唤妹妹茗衾,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这个时代能直呼女子名讳的男子并不多见,不过梁家在北方经营牧业,经常出关贩马,与行走江湖有异曲同工之处,想来不计较这么多。黎茗衾爽快地学他的样子也是一拱手,“没错,家里人私底下都这么唤我,梁家哥哥随意就是了。不如我唤哥哥一声二哥,不知可否?” 黎茗衾今日未扮男装,只做了女子骑马时的装扮,这一拱手,透出女子特有的英气。梁舟山眼波一动,眼中一抹笑意跳跃而过,“二哥很好,我没有弟弟妹妹,正好当一把兄长。”他让林管事看座,又让林管事带青黛到隔壁吃茶,自己在黎茗衾对面坐下,“黎叔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昨日已让家里人捎信回去,可最快也要半个多月才到。”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先谢谢二哥了。”黎茗衾由衷地笑道,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如此她的底气也能足一些,“家里出了事,只有我和母亲二人做得了主,家父身陷囹圄,传不出半点消息,就像少了主心骨一样。一时就想到林管事常在金陵,想向他请教些事,没想到建了天牧庄,更没想到二哥居然在这儿,也没准备什么,二哥见笑了。” 正巧林管事掀开门帘进来,把一个盛着苹果、桃子的琉璃盘放在桌上,笑道,“二公子本打算去燕京谈桩买卖,小人见天牧庄建得差不多了,就给公子带了信。公子昨天刚到,听说了黎叔的事,又怕你们府上人多,这时候不便过去,就劳动姑娘过来了。” 林管事这番话说的很郑重,梁舟山却眨了眨眼,看着黎茗衾笑道,“切莫说‘劳动’,茗衾一路走来可以散心、赏景,岂不比我们过去惬意?我瞧着这金陵城里乌烟瘴气,远不如这里,以后咱们就不必劳动了,让茗衾走走即可。” “二哥真会说话。”黎茗衾愣了一下,没想到梁舟山话这么多,当下觉得他很好相处,“那我以后就常叨扰了,二哥千万别嫌我烦。” “那是那是。”梁舟山连连笑道,又打发了林管事,容色才正了正,“是不是黎叔的事有进展了?有什么话茗衾只管说,有我和梁家在,能帮的一定帮。” (求推荐票……没票票会伤心,霜霜拜上,另外,封面由封面组茶具制作,很古典,还有一种青花的感觉,谢谢茶具,还细心的送大图,谢谢) 章节目录 第16章 北方梁氏(下) 黎茗衾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眼下旁的也做不了,就想问二哥一件事。曾听父亲说,梁家在北方经营牧业,若梁家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所以,凡是想在北方牧业立足的,都要跟梁家打招呼,不知有没有这个说法?”梁舟山并不闪避,颔首道,“的确如此,就好像你们的商会,要经营牧场的,无论是牧羊、养牛马还是种草料,都要跟我家里报备。就是朝廷每年买战马,也由官府先于我父兄商议,再由我父兄将消息带给信得过的人家。”“那二哥可知道,金陵城里的几位王爷、侯爷在那边有没有牧场,又是比较成规模的?”黎茗衾屏气问道,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衣衫梁舟山似是没想到她要问这些,想了想才道,“不曾有,梁家在未有大晏之时就掌管了北方牧业,这几十年当地主事的人家也没怎么变。这些王爷、侯爷胃口都不会小,若当真插手,一定会有大动作。先皇和当今皇上都怕变化大了,当年的战马供应会出事,一直不让他们插手,只有当地的韩王做着草料生意。”“二哥有没有听过定远侯府和义安候府?”黎茗衾心里已经松了半口气“不曾。”梁舟山仔细想了一下,才给了答复,还怕黎茗衾不信,解释道,“这些事父兄一向不瞒我,不会有错,茗衾莫不信我。”“我当然相信二哥了。”黎茗衾那口气彻底松了下去,她与陈氏说了半夜的话,说的都是那俩侯府的事。陈氏说过,虽然定远侯府对义安候府总是颐指气使的,可关键时候一定记着兄弟情谊,两家的关系不像外人想的那般差加上她排除了定远侯府的几大可能财源之后,就只剩下了牧业这一宗。如今牧业也排除了,她几乎可以肯定,义安候府就是定远侯府的经济支柱、财政来源,这两家一家在朝堂,一家在商贾,一明一暗,扶持着到了今天不过,毕竟定远侯府是嫡兄,义安候府是庶弟,前者从政,后者从商,他们不能真正的平等、友爱。义安候府势微、受气也是事实,可他们之间的不和、不平等却被外人严重夸大了黎茗衾在心里笑了笑,这的确是一场术业有专攻的合作。义安候府发挥其作为商贾的特长,定远侯府接受那些好处,一心一意地在朝堂上打拼。而因为定远侯府一向光明磊落、独得圣宠,又有封邑和丰厚的赏赐,人们就把它想像得近乎无所不能,觉得定远侯府的人除了会打仗、当官,经营产业也必定是一把好手,也就不疑有他“不过上个月朝邑王都是派人到了府上,他似乎想分这块大饼。”梁舟山笑得潇洒,像是在谈论天气黎茗衾顿时警钟大作,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就是这个朝邑王,害得我爹蹲了大狱,梁伯伯不会打算和他做生意吧?”“是他?还好还好。”梁舟山还是一副洒脱的样子,“朝邑王这人太麻烦,招惹不得。”因为朝邑王“麻烦”才没有答应,黎茗衾心里刚刚膨胀起来的信心一下子落了一截,“可我父亲偏偏招惹了他,二哥,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不是父亲要动宫里的丝绢布帛,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梁舟山面色一肃,正经起来,“即使黎叔不动这心思,朝邑王也会和云家跟你们争宫脂。茗衾,黎叔的事如果能用的上我们梁家,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他微微抬眼,很是期待地问,“你不会多心了吧?”黎茗衾静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话,“朝邑王位高权重,又是皇亲贵胄,我也是怕你们受不了他的压迫。”“你看,黎叔的事要不要多使些银子打点?多少都没关系,我已经让钱庄准备了一笔,就是不知道够不够。”说着梁舟山伸出三个手指头,伸到她面前三万两?不可能,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府里如今的确缺钱,黎茗衾期待得声音有些发颤,“三十万两?”梁舟山白了她一眼,笑叹了一声,“三百万两,钱庄还在筹,我算过,再筹个五百万两也成。”他目光避了避,小心翼翼地道,“你打听定远侯府,不会是想把你家新买的牧场转给他们吧?这可不行,牧场能生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他欲言又止“你也觉得这件事不是使钱能够办成的?”黎茗衾早有准备,有这三五百万两银子只是底气足一些而已梁舟山挠了挠后脑勺,为难但又不得不承认,最终点了头,“做宫里的生意不只是为了赚钱,至少不只是为了赚宫里的钱。顶着御用的名号,家里名声好听不说,在外面行事方便,也可以做别的事。”她倒没有想这么深,一抹灵光悠地一闪,黎茗衾笑了一下,诚恳地道,“能不能借一百万两给我,以后一定还你。”“一百万两?够么?”梁舟山不相信地道“以后需要的时候,一定不会瞒着二哥和梁伯伯。”黎茗衾保证道,她想着他那句“顶着御用的名号”,黎家如今顶不了御用的名号,但也可以试试有没有新的名号梁舟山吧啦吧啦地说了一番让她千万别客气的话,拿了个苹果亲自动手削起来,递给她,“黎叔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茗衾,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我最近抄了好几本菜谱,庄子里新来的厨子手艺很好,就是我的手艺也不错。你要是喜欢,咱们这就做来尝尝。”“你会做饭?”黎茗衾像受了惊吓一样,这个时代会做饭的公子哥可不比恐龙还稀有?梁舟山两眼发亮,重重地点头,“去年我去过四川,在那儿呆了半年。那儿的火锅特别香,我跟一位师傅学做汤底。真的,你别不信,我会做好多种呢,鸡肉的、大骨的、人参的,还有一种辣得你眼睛都睁不开,不信,一会儿就去做。”“我要辣的,还要鸡肉。”黎茗衾吸了吸鼻子,她最爱辣,越辣越好谈完公事本来就该大吃一顿,这才算犒劳自己,她做演员的时候就爱吃,每次开机、杀青什么的都有很多好吃的,可那时候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多吃,只能看着导演、编剧什么的享受美食,那种煎熬不是常人能忍受的“那我这就去准备,你等着,我叫青黛来陪你。”梁舟山立刻起身,一掀门帘大步出去了“谁将来能做我的二嫂?”门帘停止了晃动之后,黎茗衾伸了个懒腰,笑了笑。梁舟山真是一个十全好男人,又能干,又不会阴着脸装深沉,相反还阳光、可爱的很。还会做菜,待人又温和,不错,特别特别不错。要不是她要嫁那个不知道长得是圆是扁,但注定会成为封建大家族家长的侯爷,她倒一定要好好考虑下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钟情爹的真面目(上) 暮色初降的时候黎茗衾一行入了城,黎茗衾换了马车,原本的坐骑栓在了马车后面。马车里多了两口木箱,一口里装着上好的羊脂、香料和草药,另一口小一些的装着几只蜂巢。 王管事访遍了周围养蜂的,终于找到两家,这两家养的中华蜂虽不多,但都答应如果他们肯付定金,愿意多养一些。王管事怕误事,当下就各给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 黎茗衾想着回去后如何把蜂蜡提取出来,不觉出了神,马车停了,有小厮来搬箱子,她才醒觉过来。绮罗迎了上来,和青黛一起扶她下车。绮罗看了看她们,神色有些不对。 “出什么事了?”黎茗衾边跨过门槛边道。 绮罗没有说话,直到一行人上了往自己院子去的小路,才开口,“姑娘前脚走,后脚夏管事就回来,可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走,连夫人的也不见,还要带东西出去。”她压低了声音,只有黎茗衾和青黛能听到,“被截住了,包袱里都是金银细软。夫人问他话,他一味地磕头告饶,说自己猪油蒙了心,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黎茗衾停住脚步,夏管事是黎远正最信任的管事,出事前去了天津办货,她日前让人捎信过去,没想到人回来了却是这般作为。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夏管事即使动了坏心思,大有别的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带走,又怎么会被抓个现形?况且家里贵重的东西都藏的藏、运走的运走,他这时候也拿不到什么顶值钱的。他在夏家二十多年,想捞早就捞了,要跑早就跑了,何必为了这点小钱回来冒险。 “夏管事一向忠厚,会不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黎茗衾看向绮罗,绮罗胆子很大,就上次打探消息来说,很有自己的主意。她一日不在府中,想必绮罗已经打听到了一些。 绮罗摇了摇头,“奴婢让张贵到他家里看了,他家的听说了都吓坏了,赶着过来给夫人、姑娘磕头。” “人关哪儿了?夫人可在?”黎茗衾只觉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绮罗小声道,“扭了关西院了,夫人身子不好,就问了几句。夏管事上头也没别的管事了,夫人说等姑娘回来了,交给姑娘问。” “走,去西院。”黎茗衾改了方向,走了几步,她忽然回过身,看了看青黛和绮罗,“绮罗带他们先回去,收拾个僻静的屋子,把我带回来的东西安置好。再给我找些清雅的衣裳、首饰出来,晚一点儿我再选。” 青黛常年跟着黎茗衾往外面跑,也是懂眼色的,低着头道,“要不奴婢也跟她们去看看?” “不,你跟着我。”黎茗衾坚定地道,抬脚就走。青黛对她的忠心不容置疑,而她现在需要一个旁证。 西院破败已经,左右厢房里堆满了多年没有动过的箱子和老旧陈设,只有正屋空着,平时临时存些东西,也有一些小厮偷懒的时候来这儿喝茶。此时这里上了锁,门口还守着两个小厮。 “都到外面守着,这有青黛伺候。”黎茗衾吩咐了,让青黛站在原本其中一个小厮站的地方。 这儿离门口很近,屋里的动静多半能听到,青黛迟疑地道,“奴婢不该听这些。” “你想不想一直跟着我?”黎茗衾看向她,目光灼灼。 “奴婢这辈子都跟着姑娘。”青黛跪在了她面前,定定地道。 “那好,从现在起,有些事你必须知道。”黎茗衾扶起她,掂了掂手里的钥匙,“你好好听着,以后也好有个旁证。” “是。”青黛应了,接过钥匙开了门,又在黎茗衾进去之后把门关好。 夏管事一见黎茗衾就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跪在她面前。他已年近五十,不过精神很好,看起来像是四十出头。黎家对他一向礼遇,就是方才也没有绑他,还给他送了茶点。此时他一脸的愧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姑娘,小人一时蒙蔽了心智,偷了府里的东西。请姑娘把小人送到官府去,小人绝不狡赖。”夏管事老脸通红,根本不敢看她一眼。 “起来,你先起来。”黎茗衾用力把他拉起来,自己坐在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深深地看着他那张扭曲而痛苦万分的脸,心里的猜测更甚,“你为何要拿府里的东西,细细说与我听。” “小人见财起意,不想后半辈子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想偷东西出去换些田产。小人久未回来,不想这几天府里门禁紧,就被抓住了。”夏管事的头越来越低,站也站不稳,暗暗扶了身后的桌子。 黎茗衾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夏管事跟了老爷二十多年,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我听夫人说过,家里刚来金陵的时候,日子过得紧,你常常从自己的例银里拿钱出来替老爷打赏小厮。老爷起家做脂膏生意的时候,是你卖了你父亲传给你的五亩地买了第一批羊脂和药材。宰相大人向老爷要你,老爷当场同意,你朝着宰相大人磕了三个响头,都磕出了血。宰相大人没有强求,事后老爷要送你宅子、田产,你当场就把房契、地契还给了老爷。平日里有托你办事孝敬银子的,你要么不收,要么转手捐给金陵的几家善堂,还是以老爷、夫人的名义。所以到今天你家里也只有那么个小小的院子,统共三间房。说你见财起意,我不信。” “那是老爷、夫人对小人宽厚。”夏管事话音未落,眼角已淌下一行老泪,但还是不忘加了句,“都是小人见财起意,晚节不保,小人任凭夫人和姑娘处置。” “我记得老爷当年来金陵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一家人险些丧命,是你和你的长子舍身救了他,后来你的长子伤重不治,去世的时候才刚刚二十岁。后来你又有了儿子,今年刚满十七岁,你又把他送进了押运材料的商队,一个能舍了两个儿子的人,会为了这点小钱,就背弃黎家,背弃自家老爷,我不信。”黎茗衾听陈氏讲过夏家的事,很是感动,此时也不由得感慨起来。 (大概是下午上榜,推荐票逢百加更的活动,下午开始,还有几小时,现在是337票。从340开始计票,440的时候会加更……没时间加更也一定会补,请大家放心,呵呵) 章节目录 第18章 钟情爹的真面目(下) “我……我……小人……”夏管事终于抬起了头,一双老目满蓄泪水,嘴张了又张,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半晌颓然低下了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事能把他逼到如此地步,看得出他的紧张,黎茗衾比他更紧张,她努力稳住声音,一字一句地道,“夏管事,夏伯伯,如果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黎家正是危难之时,你如果当真做了这样的事,你和你的家人都会遭人唾弃。以后谁还会要你们做事?即使自己置了产业,被人指指点点的就好看了?你老一向爱惜声誉,到了最紧要的时候,难道就都不要了?” “姑娘,不是这样的,小人是……”夏管事抬头看了他一眼,老目瞬间垂下,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小人不知该怎么说,不知怎么跟夫人和姑娘说。” “是什么?”黎茗衾不知怎么地竟越来越害怕了,她说话不知不觉地快了许多,“你欠了钱,或者有些货不见了,再要么老爷借了什么人钱,让你去还?” 听到“老爷”二字,夏管事双目圆睁,瞳孔一收,长吁短叹了半天,最后知道瞒不下去了,悲天抢地地干哭了一声,“老爷有外室,这是给他们送去的!” “外室?”黎茗衾向前倾着的身体陡然向后靠去,撞在椅背上。她只觉得黎远正这尊金光闪闪的钟情好男人雕塑忽然崩塌、支离破碎,好在他不是她真正的父亲,她尚且能冷静,“你说‘他们’,是说那个女人和那儿的下人,还是别的?告诉我这都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是早晚要戳破的,你现在说了,我还能帮你。若是不说,闹到夫人面前,你一样清名不保。” “她有个儿子,比少爷大一岁。”夏管事面如死灰,惭愧得像个孩子,仿佛养了外室和私生子的不是黎远正,而是他,“夫人生下姑娘后,身子一直不好,老爷在外面有了人,有了身孕就生了下来。本来想着等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就带回来,可夫人不久又有了身孕,生了少爷,老爷就不打算接他们回来了。小人知道老爷对不起夫人,小人帮老爷欺瞒夫人也不对,可小人没有办法啊。” “有了衡远,老爷也并没有跟他们了断,平时老爷还在看他们的时候给他们送东西,轻易不假人手。可这一回老爷下了狱,银钱断了,只能由你送去。我不怪你,你毕竟要听老爷的,可这件事上你不能再骗我。”黎茗衾目光一利,绝不容回避地道,“你说实话,老爷想不想让他们进黎家的门?” 夏管事看了她一眼,不敢看她似的紧紧闭上眼睛,老泪纵横地点了点头,“老爷说过,他的儿子不能流落在外,可是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好,老爷又怕夫人伤心,事情就推了又推。” 黎远正还是在意陈氏的,在这个社会里,这样的男人也算难得了吧?黎茗衾苦笑,可是陈氏是不同的,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一直沉浸在丈夫为她编织的梦想里,她要是知道了真相,哪里能受得了。 “老爷既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那还说什么想为我招婿入赘?这是不是谎话,你说,说实话。”黎茗衾声音微冷,透着一股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沉着,她还想知道,黎远正对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一样虚伪。 夏管事看着她,这样一个经历过风霜坎坷的人,眼中竟慢慢透出不忍,仿佛看着一只小小的兔子在眼前被剥皮残杀,“老爷说过姑娘以后也许嫁的好,管不了家。”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少爷将来要做官,不好明着做生意,所以有些家业是要……” “他的分工很详细啊,长女入宫为妃,次女还能继续攀龙附凤,小儿子做官出仕,大儿子打理庶务。你说说,啊?他怎么就这么精明,机关算尽,有完没完了?他给女儿悔婚,自己纳外室,养儿子,算了,这也就罢了。可他怎么就能装得没事人一样?妻子不知道,府里人把他当圣人,要是男人也能立牌坊,信不信他早就立了!”黎茗衾说出这番语无伦次的话,自己都吓了一跳。 夏管事也慌了手脚,爬起来去给她倒茶,哆哆嗦嗦地放在她面前,“姑娘,这事儿老爷是不对,可是事已至此,若是让夫人知道了,若是这当口让督察院和大理寺知道了,老爷可就活不了了。”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黎茗衾不大懂大晏在法律上如何处理外室,她知道大理寺和都察院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清闲的,就好像实习大夫巴不得天天碰上重病人,可着劲儿地找机会呢。 夏管事定了定神,虽然羞于开口,但又不得不说,“依小人之见,要么什么都不说,小人自去安顿他们,不让夫人和其他人知道。要么想办法让夫人认了,就说卢氏是老爷在老家时的通房,现在接了回来。通房不用到官府报备,随的夫人说,没人知道。” “你在为老爷做说客?”黎茗衾狐疑地冷哼,黎远正横竖是死不了的,若是趁机把儿子认回来,他夏管事还立了一件大功了。 “不,不是,姑娘,小人里外不是人,说什么都是错,还请姑娘决断。”夏管事恭谨地立在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第一种,出你口,入我耳,别再对别人说。就是日后一定要夫人知道,那也是日后的事。现在夫人为老爷和这一大家子担心,我也不想老爷再养了外室和孩子之余,再加上一条气死发妻的罪状。”黎茗衾冷冷地道,警告地看着他,“一会儿我会跟夫人说,是我私下叫你送东西到庄子上的,叮嘱过你不许对人言。” “是。”夏管事躬身道。 黎茗衾起身,推门而出,青黛低着头跟了过去,走了老半天,才讷讷地开口,“姑娘,您没事吧?” “别跟我说话,让我静一静。”黎茗衾重重地长出了口气,外患未平,内忧又起,若非那时在演艺圈混过,心理承受能力不错,她真该大哭一场了。 (求推荐票,本周上分类强推榜,逢百加更,440票时就加更了哦,谢谢大家) 章节目录 第19章 调制 为了不让陈氏看出分毫,黎茗衾刻意回自己的院子用了晚饭,待绪平复才去见陈氏。陈氏也刚用过了晚饭,看见她先问了与梁家人见面的形,笑了笑道,“舟山我是知道的,这孩子走南闯北的,帮了他父兄不少。原本两家想过结一门亲,可我和你父亲都舍不得你跟着他奔波劳碌,就作罢了,如今更是不能了。”“母亲放心,我晓得,若是父亲之事不能善了,此时与他们结亲不仁义。若还要周旋一二,我无论怎么嫁,也不会嫁到梁家去。”黎茗衾想了想,梁舟山也应该没有往这方面想,“二哥为人豁达,虽然待我很好,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肯借银子给咱们,是看在两家往的分上,咱们何苦多心。”陈氏点了点头,叹道,“夏管事夹带细软出府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连他这样的人都弃咱们于不顾。想想府里还有那么多见风使舵的就后怕,听你的,这几就打发出去。”“您误会了,是我让夏管事把东西带去庄上给我的。我想做些事,有些风险,暂时不好明说,就让他也不要说。有这场误会,都是我没有说清楚,您就别记在心里了。”黎茗衾偷偷看了陈氏一眼,迅速地收回目光,暗暗松了口气。陈氏一惊,面上渐渐有了愧色,“错怪他了?这可如何是好,一会儿你亲自去把他放了,多宽慰他几句,别让府里的人寒了心。”“是。”黎茗衾乖巧地应道,又问起府里这几的形,“府里要减人,他们应该已经听到了风声。我这几常出去,留意的不多,也不知怎么样了?”“有人已经在找后路了,闲着就想法子出府,伢子也上门问过两回了。”陈氏叹道,眉眼间露出浓浓的愁绪。黎茗衾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这样,让管事的去问问他们手底下的人,谁愿意留,谁愿意走。愿意留又在第一本册子上的留下来,我来安排。愿意留又不在第一本上的,每人多给二十两银子安家,死契的一律把卖契还了。剩下的不愿意留又是第二本册子上的,死契的找伢子卖了,活契的就按例打发了,该去哪儿去哪儿,他们有了好去处,也为他们高兴。”“就按你说的,让他们看看,只要是忠心的,不管咱们用不用得着,咱们都不会亏待。要用银子,就拿你父亲的印信去钱庄提。虽然好些都压在了货上,但这点儿还是有的。”陈氏点了头,又将黎远正的印信交给她,磨了一会儿,神色不忍地道,“该带个信给义安候府了,就这几天吧,你准备准备。”“就后天吧。”黎茗衾没有多说,又宽慰了陈氏几句,就回去看她带回来的东西去了。天已经黑透了,天幕上点点星斗闪耀,静静的又透着某种悸动。黎茗衾跟好些女人一样,都对着月亮许愿,可她找了好久都没看见月亮的影子。最后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她今晚能够成功提取蜂蜡,能够制出一小瓶这个时代不曾有的护肤霜。取了几前运回来的器物,开始最简易的提纯。屋里烧得乎乎的,这种方法又少不得要浪费许多,从融化、澄清到去除杂志,只做了一小盒,黎茗衾就已经满大汗了。她看过这个时代的脂膏,就是最上等的,看起来也像糊糊,而且黏稠度不好把握,要么稀得到处流,要么黏糊得像泥,即使有功效,卖相也不好。还有好些用的是猪油,虽然不比羊脂有味道,可却没有羊脂营养。她看了看柜子角放着的茉莉花露,下一步她要调香,这是用黎远正的“蒸馏机”提炼出来的,她调配的比例使得它比市面的更为淡雅。只要在与油脂药材调和的时候注意一些,成品的效果应该是凑近盒子闻芳香扑鼻,而擦在脸上之后只有自己和极为亲近的人能闻到,这样就不会和衣香冲突。别家用的是研磨的干药材粉末,而她将新鲜的药材、植物提纯成露,严密过滤后融合,不再有颗粒。她按照步骤,在一个印花小瓷瓶里按顺序把一瓶瓶东西兑好,摇匀后静置放好。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在以前受过diy训练,知道怎么做。这回的况只是特殊在没有那些现成的化学原料,也不知道她提纯的东西究竟如何,只能目测和自我感觉一下。她原来有些抱怨这副皮囊也有那么点敏感,现在她开始庆幸了,她就是那可又可敬的小白鼠。“姑娘,该歇息了。”青黛在门外轻敲了两下。“你搬被褥进来,我今晚就歇在这儿了。”黎茗衾为了保险,看着这一室的简陋,也不介意了。“这……是。”青黛应了。一会儿青黛带着绮罗和若雪搬了被褥进来,铺在原本只有一层后垫子的榻上,又上了一水蓝水仙帐子。绮罗只顾着手里的活,目不斜视,待整理妥当了,低着头朝黎茗衾福了福,退了出去。倒是若雪好奇地张望了几眼,青黛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若雪一慌,出去时绊了一下。青黛轻叹了一声,解释道,“姑娘,若雪年纪小,不懂规矩,奴婢一会儿就去告诉她。”“以后这儿只许你和绮罗进来,这里的东西精细,不能毛手毛脚地碰坏了。”黎茗衾摆摆手,看向一脸担忧的青黛,“让若雪到我屋里服侍吧。”“是。”青黛舒了口气,若雪一直在院子里照顾花草、秋千,能进屋服侍,黎茗衾不单没有计较,还给了若雪体面和前程。“帮我拿些冰来,多拿一只装冰的铁匣子来,拿不动就让王正帮你。”黎茗衾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一会儿还要把瓷瓶放在适量的冰里。没有温度计,黎茗衾只能尽力回忆着四度到七度是什么样的感觉。一会儿青黛送了冰进来,王正只送到了门前阶下,门一关就转回了外院。 章节目录 第20章 义安候府 黎茗衾往空的铁匣子里放了些冰,盖上盖子,一会儿打开来摸摸两壁。反复几次之后,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另一只匣子里剩的几块冰也有些融化了,黎茗衾指了指收拾妥当的那一盒,“两个时辰以后还要这么多,王正夜里不能进内院,你挑个力气大的帮你,凑和一晚,我再想办法。” 青黛出去吩咐了几句,回来时轻声问道,“如果姑娘想把这儿改成工坊,不如在后面修个冰窖。屋子外面砍几棵树就成了,还能在那儿修个小门,搭个梯子,取冰也方便。” 把沙漏放好,细沙一点点地泻下去,沙子顶上有一颗小铜球,等沙子漏光了,它就会掉在铜制的瓶底上,就像一个古老的“闹钟”。 黎茗衾摇了摇头,指了指床榻,“今晚跟我一起歇这儿吧,明天还要忙。”她顿了顿,考虑了一下才道,“后天我要去义安候府走一趟。” 青黛吓了一跳,端着铜盆的手一晃,洒了半地的水,“他们是不是看老爷的事不妙,想把玉要回去?” “不是。”黎茗衾笑了笑,带着那么点诡异,“我要想法子把两块玉合在一起,青黛,你愿意跟我去义安候府么?” “义安候府!”青黛意识到自己这一嗓子险些是吼出来的,赶紧捂住嘴。 “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你也不小了,我会让母亲给你寻个合适的人家。”黎茗衾多少有些失落。 青黛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吱吱唔唔地道,“奴婢是想,打从跟他们退了亲,义安候府的人就看咱们不顺眼,下人们出去都避着走。您要是嫁过去了,就得受他们的气。这还不止,还有定远侯府的气。您还得有俩婆婆,一个是义安候府的太夫人,一个是定远侯府的王姨娘,您可怎么过日子啊。” 心头一喜,黎茗衾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说话也更柔和了,“为了这个家,有什么忍不了的。你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奴婢愿意,不只是奴婢,奴婢的爹娘、兄长也都愿意做姑娘的陪房。”青黛把水盆放到架子上,将手巾打湿又拧干了递给黎茗衾。 黎茗衾接过手巾,顺势双手握住她的手,“你有没有中意的人?趁着我和夫人能做得了主,给你找个好人家,将来一起带过去”她笑了笑,刻意缓和气氛,“这不是怕将来做不了主了,委屈了你么?你要是没主意,就回去跟你爹娘商量一下。” “奴婢……谢姑娘,奴婢明天就回去问问。”青黛红了脸,不安地点了点头,为黎茗衾更衣,“姑娘,义安候府还会认这门亲事么?” “但愿。”黎茗衾苦笑,手脚有些发凉,“若他们不肯,我也要找人嫁了,只怕会更不堪。” 只有将黎家的产业当作她的嫁妆才能幸免于难,留到日后东山再起,也就是说她必须找一个能保得了黎家的人嫁了。黎家的产业是块肥肉,相信还是有人肯要的。可是那个人能到如此的权位,不管是不是依然年轻,已有妻房怕是一定的了。在义安候府她至少是继室,这不仅仅意味着她多少有些不同于那些女人,更是她保住家业的一重保障。 +++++++++++++++++++++++++++ 过了晌午,街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喧闹之声不觉于耳。敦燕大街尽头处的义安候府门前,有一辆浅棕色的马车已经在那儿停了一个时辰了。虽然侯府门前常有马车来往,但还是有人会好奇地打量上几眼。 有人在大门口朝马车张望了几眼,又匆忙折了进去。王正在窗子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姑娘,刚才好像是那位田管事。探了个头,又进去了,小人过去看看,他要是再出来,兴许能搭上话。” “你去看看。”黎茗衾沉思了一下才答道,她使人打听过,义安候府里的确没有什么“穆公子”,她有些怀疑此“穆”即“慕”,而“穆公子”就是义安候戚慕恒。可是义安候会只带着一个管事出城,而且面对抛弃自己的女人的妹妹还会那么冷静? 黎茗衾有些想不同,但假如真如她所想,恐怕这位义安候就是一位相当复杂的人。说不定他此刻就在里面等着她出丑,再或许他会娶她,不过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她即使得偿所愿找了棵还不错的大树靠着,也不过是做了别人复仇游戏里的女二号,还是在女一号被关进冷宫限制行动之后。 王正刚小跑了几步,就见门房朝他们走了过来,门房看了看他们,大声道,“玉蓁坊的?太夫人想看看你们新做的脂膏。” 马车里,黎茗衾和青黛对视了一眼,他们成了送脂膏的了?黎茗衾心里一沉,看来这位太夫人根本不想提起这桩已经被废弃的婚约,自嘲地道,“也好,若是没成,也不算丢脸。” “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夫人不是说舅爷后天就到了么?有舅爷在总要好一些。”青黛拉住她的袖子。 慢慢地从她手中抽回袖子,黎茗衾故意轻松地笑了笑,“也许太夫人会喜欢我做的脂膏,怎么,你不相信我的手艺?”只要让她进了这道门,她就有七成把握。 “奴婢服侍姑娘下车。”青黛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也没看过新做的脂膏和胭脂,黎茗衾以前很少动手做这些,难道她一下子就能做得比那些老师傅好了? 青黛嘴上不说,扶了黎茗衾下车,留了王正在外面,二人不急不缓地进了侯府。穿过层层庭院,再经过一个景致精致的园子,二人无心多看,只知道一路上所看到的都很考究,一会儿就到了侯府太夫人耿氏的住处。 另一边的廊子有人走过,黎茗衾抬头望去,背影很是熟悉。是他,跟言毅很像的那位“穆公子”,也许就是戚慕恒。有小丫鬟唤她们进去,她赶紧低下头,从青黛手中接过匣子,笑着暗暗向她点了一下头。 章节目录 第21章 妆 “黎氏茗衾见过太夫人。”黎茗衾行礼道,久久没有听到声音,有两道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着。心里原做了千百遍的准备,可到了这里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不知怎么的此刻就好像被雷达探测一样。 这也许就是气场,黎茗衾努力镇定着,抬起头露出完美的微笑,又重复了一遍,“黎氏茗衾见过太夫人,给太夫人请安。” “起来吧。”太夫人放下茶盅,跟一旁捶背的小丫鬟道,“燕儿,给黎姑娘看座。” “谢谢太夫人。”黎茗衾把匣子放在面前的小桌上,温和有礼地笑望着她,“最近玉蓁坊新调制了一批脂膏,拿来给府上看看合不合用。” 这位太夫人耿氏五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宜,但明明生得慈眉善目,却偏偏透着一股子坚强和疏离。一身暗红衣裳,外裳上密密麻麻地绣着松枝,别致又显绣功,发髻上一根紫玉簪一朵簪花,显出神采。黎茗衾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心里暗暗点头。 “你们都下去。”太夫人对几个丫鬟婆子道,笑了笑,这时才真正将她看了一遍,“黎家与我们义安候府是故交,黎家的生意是要照顾的。听说黎老爷惹了官司,府上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派些人过去看看就是了。” 黎茗衾理解地笑笑,“托菩萨的福,还算顺当。”她从袖中取出那半块玉佩,起身恭敬地放在太夫人身旁的小案上,又退回方才的位子,“今日上门叨扰,实是迫不得已。在太夫人面前,我也不敢耍花枪、说假话,黎家确实遇到了难处,这块玉佩是存是废,或要换个说法,一切都由太夫人您说了算。” “这还是老侯爷的,谁曾想后来两家就变成了这样。”太夫人长叹了一声,看了她一眼,目光淡了不少,面色冷了下来。 那个势力爹害惨她了,黎茗衾提起此事也免不了歉然,但此时此刻她不能不为黎远正说些好话,“宫里的日子究竟如何,相信太夫人比我清楚。如今我大姐被打入冷宫,我父亲对当年的决定后悔不已。我知道,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都无法弥补,但我还是想代他们向您和仙逝的老侯爷道歉。” “这些话不应该由你来说。”太夫人有些意外,但看着黎茗衾时目光还是淡淡的。她轻轻地抚摸着那半块玉,眼角几道皱纹蹙了起来,目中渐渐柔和,“黎老爷不在府里,也没个主事的,我这儿有几个得力的管事,找一个去帮你。” 黎茗衾碰了个软钉子,不过还不至于像她想像的那样硬,她不疾不徐地道,“这半块玉曾经是两家结亲的信物,当年是我父亲不对。如今,我可以弥补他所做的一切。” 太夫人吃惊地看着她,像是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她一个姑娘家的口中说出,“你?这种事应该让你母亲和媒人来说,不过即使她们来了,也一样。慕恒即使续娶,也是堂堂义安候夫人。你既然说了老实话,我也说句实话,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黎家都不合适。” 黎茗衾目光一转,暗暗深吸了口气,这些道理她都再赞成不过了,可她偏偏得把脸皮弄的比城墙厚,“太夫人先看看我带来的脂膏和胭脂。” 黎茗衾不待太夫人说话,径自打开匣子,又打开里面的小瓷瓶和两个小盒子,双手捧到太夫人面前。这是她前日做的护肤霜和昨日做的烘焙胭脂、眼影,一瓶晶莹剔透,一盒第一层完完整整的嫣红胭脂,不像其他家的那样易碎,下一层颜色要淡一些。掩映的那一盒第一层为浅褐色,第二层为淡黄色。 “您看看,宫里可有这样的?大晏有没有这样的?”黎茗衾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信心满满,胆怯去了一半。自家的东西过硬,底气才足,既然没感情了,不妨直接谈交易。 太夫人一一看了,微微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不曾有。” “能否让方才那位燕儿姑娘进来,洗了脸,我给她试一试,太夫人再听我接下来的话?”黎茗衾试探道。 太夫人专注地看着那些东西,叫了燕儿进来洗脸,再看向黎茗衾时神色不明,目光很快又落在东西上,“你且试试,好的话,日后义安候府就从玉蓁坊订脂膏。” 黎茗衾也不着急,至少太夫人觉得她带来的东西好了。她细心地给燕儿擦上贴合度极好的护肤霜,将深色的眼影擦在眼头和眼尾,中间小黄豆大小的空缺轻轻地打圈扫上淡黄色。燕儿的颧骨有些高,她把深色的胭脂扫在颧骨上,再用浅色从边缘向耳根打圈,顺便蘸点在手背上调好,从耳根轻扫至下巴修容。 取出好不容易找到的较软的炭笔,这是她能找到的最软的一支,暂时还不知道如何才能批量生产这种可做眼线笔的炭笔。她仔细地为她画上眼线,再在唇上涂上她自用的用羊脂调的红色润唇膏,面前出现了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 燕儿看着被推到面前的铜镜,几次眼看着要说话都发不出声音,半晌她站起来小跑几步来到太夫人面前,结巴着道,“太夫人,您看,您快看……” 太夫人原本幽深的目光在那一刹变得明亮,不过在短暂的吃惊之后,迅速恢复了平静。她打断了仍在兴奋中的燕儿,“让厨房给黎姑娘准备些茶点。” 燕儿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收住笑,转身去了,屋里又只剩下太夫人和黎茗衾二人。太夫人嘴角有了些弧度,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欣赏,“为何以前没见玉蓁坊有这样的手艺,就是御用的也比不上这些。” “不瞒太夫人,这些都是我新调制的,暂时只是自己用。前些日子家父捎了话,以后玉蓁坊都会经营我调制的东西,还会扩大经营范围。”黎茗衾笑了笑,声音略低了一些,“您知道,玉蓁坊不会就这么完了,以后它会更大更好,还能赚更多的钱。”(还二十几张推荐票就可以加更了,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章节目录 第22章 协定 “那又如何?”太夫人看了她一眼,敛住眸光,那当中似乎有些莫名的笑意。 黎茗衾断没想到太夫人会把她逼到如此地步,她如果说了实话,就是打了义安候府的脸,如果不说,她接下来将会更加艰难。 有那么一刻的沉默,再也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了,黎茗衾定了定神,轻声道,“如果贵府每年不必给义安候府那么大一笔岁银,今时今日贵府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 太夫人笑了笑,第一次直视着她,那温和而沧桑的眼仿佛要彻彻底底地看透她,“没想到你还知道一些,黎远正养了个好女儿。”她顿了一下,轻轻一叹,“你是说义安候府不该像现在这样,而该和定远侯府一较高下?老侯爷是老定远侯的庶弟,慕恒又是如今的定远侯的庶弟,这样做只会让大家不好看。” “不,定远侯府和义安候府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冲锋陷阵,一个在后面帮助扶持,无可厚非。只是这两者没有谁贵谁贱,在外人面前也就罢了,私底下要仍是一味压制,甚至……那岂不是对不起亲戚之间情谊。谁胜谁一头并没有那么重要,若是大家能真正地和睦相处,找准各自的位置,才能一荣俱荣。”黎茗衾调理明晰地道,不经意地上前了两步,心里的弦仿若被人拽住了一头越拉越直、越来越紧。 太夫人端起茶碗,悠闲地用和田玉盖子撇清上面浮着的茶叶,“可是黎家已经不能再供御用了,明珠暗投。” 有戏,有戏……黎茗衾按捺住终于得到回应的心情,冷静地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以后玉蓁坊还会开许多跟从前不一样的铺子。不光是达官显贵,平常百姓也能用得起我们的东西,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玉蓁坊又毕竟曾经供着御用,这样未必比不得过去。何况做民间的买卖回钱快,不像宫里一年一结,只要银钱活了,还可以做很多事。” 颇为专注地听了,太夫人不觉暗暗点头,目光越过匣子里的东西,落在黎茗衾身上,“小小年纪就拿得起放得下,不容易。”她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可是黎家的名声已经坏了,义安候府言微势薄,担不起这个担子。” 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反而让黎茗衾松了口气,若是冷嘲热讽才是真正地完了,“如果我有办法让黎府得个体面呢?太夫人能否应了当年的断玉之约?我一定会加黎家最宝贵的东西带过来。” “体面?”太夫人哼了一声,不觉中已隐隐有了笑意,“从没听说哪家的姑娘自己上门给自己提亲,也从没听说哪家姑娘自己定嫁妆的,听说你在家里行事时就颇为大胆?” “那是家父疼惜。”黎茗衾不好意思地笑笑,在黎远正悔婚之前,陈氏跟耿氏交情还算不错,所以对耿氏的性情也有些了解。 耿氏绝不是一般的内宅女人,若不是她在老义安候在世时与其同心协力,在其过世后全力周旋,义安候府恐怕一早就被盘剥光了。更重要的是,义安候府要撑下去,甚至走出去,也需要一位新的女主人,一个能和如今的义安候并肩作战的义安候夫人。 初闻这桩婚约时黎茗衾认为定数并不大,可后来越是清楚了义安候府的情况,越能猜到他们的心思,把握反而大了。 “你很和我的心意,就是不知道和不和慕恒的意。”太夫人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断玉之约是当年太夫人和老侯爷定下的,如今自然要找太夫人做主。”有个念头在黎茗衾脑子里一晃,做娘的都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更何况戚慕恒不是太夫人亲生的,她赶忙补了一句,“茗衾也一定听太夫人的话。” 太夫人不置可否地淡淡地一笑,“府里的日子不好过,你跟慕恒也未必过得好,你可想清楚了?” 黎茗衾点了头,在她面前跪下,“我知道口说无凭,让太夫人就这么答应很难。只求太夫人在给我五日,方才我说过,要为黎家的名声做一件事。这件事如果做成了,就说明我对贵府是有用之人,那时太夫人在玉成不迟。至于以后,我一定处处以太夫人和侯爷为尊,如果侯爷和太夫人对我不满意,大可以休了我,无论是什么理由,都绝无二话。” “也许我还可以给慕恒找一门更有助益的亲事。”太夫人沉吟着。 “我有把柄在您和侯爷手里,没有谁比我更让你们放心。”黎茗衾低下了头。 “黎老爷原先恐怕要判流配,若求定远侯为他说几句话,兴许能留在金陵颐养天年。不过家恐怕还是要抄的,复起也不是眼下的事。”太夫人示意她起来。 这时候燕儿也已带着一个婆子送了点心进来,放下后又退到门外廊子下。屋里又只剩下她们二人,太夫人语气凝重地道,“你说的但凡做不到,我就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若能如此,足矣。”黎茗衾连连道谢,末了还保证道,“家父留了字据,嫁妆随时都可以到官府报备,是不会被抄走的。” 太夫人不以为意地动了动嘴角,了然世事地道,“那些都是身外物,没了,再经营就是了。有时候人才是最重要的,若你真能若你所言那样,你的成就会比你父亲大。”她顿了顿,似是在提醒,“义安候府也不想被人说成贪图黎家的嫁妆。” 黎茗衾点了头,牢牢记住,可是她不能一点不给他们,为了保住产业,不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侵吞,她也不敢不给他们。义安候府只要搀和进来了,就意味着定远侯府也在一定程度上入了伙,这才是自全之道。 “义安候府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不过是一起合了钱做生意罢了。我也不敢让贵府出什么,贵府肯让黎家依靠就已经出了最大的力,您看,走五五帐如何?”黎茗衾小心地说出这个数字,把盈利送他们一半,就当是他们技术入股了。万一不答应,就四六、三七,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章节目录 第23章 太子女(上) 谁知太夫人不置可否,反而唤了燕儿进来,指指黎茗衾带来的匣子,“带黎姑娘见见姑奶奶,她有了身孕,正说脸色不好看呢,让她也见识见识这些好东西。”她笑看着黎茗衾道,“我这女儿性子娇,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不敢不敢。”黎茗衾又客气了一番,虽然没等到太夫人的答复,但也知道这位姑奶奶是太夫人唯一的亲骨肉,不好耽搁,赶忙跟着燕儿过去了。 外面服侍的松妈妈端了燕窝进来,她服侍耿太夫人已经四十多年了,见耿太夫人惘然若有所思,笑着轻声道,“这就是您跟侯爷说过的那位黎姑娘?跟您说了这么久的话,像个善谈的。” “慕恒性子沉,有她在身边,多少能开解一些。我瞧着这姑娘又是个精明能干的,将来能在这几家人里周旋,不会像莺禾那孩子一样。”太夫人眼中现出一抹愧悔,微微摇了下头,“当年慕恒被黎家悔婚,他又是过继来的庶子,老侯爷又因主张重丈田亩得罪了乡绅权贵。门当户对的人家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他,我想着他娶一个没有官身的商贾之女,只要品性纯良,会持家,也成了。可那边的又请了族长,绝不同意慕恒娶这样人家的姑娘。” “您已经尽力了,当年是您回娘家求了这门亲。奴婢记得老太爷不同意,耿家那些旁支知道了老太爷的态度,纷纷搪塞推脱,是您跪在老太爷的屋前跪了一夜,侯爷才结了这门亲事。”松妈妈感慨道。 “跪了一夜,也不过求来一个旁支的养女。那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以后只靠侯爷、靠自己。”晶莹剔透的茶匙轻搅了几下,太夫人一口也没有用,好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慕恒,打那以后要不是逢年过节,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松妈妈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叉开了话,“您是什么时候看上黎姑娘的?” “看着莺禾成日的愁眉不展,又听说黎家的二姑娘都做了什么,我就想啊,要是当年不撕破脸,而是退而求其次,也不至于有后来那些事。年初的时候,我想着莺禾也没了两年了,这两年也没再寻找合适的,就找人探了黎老爷的口风。”太夫人不想再说下去,吩咐了松妈妈到戚华月那儿看看,回来再一五一十地向她回报。 ++++++++++++++++++++++++++++++++++++++++++++ 往枫溪小筑的路上有一小片枫林,这时虽已立冬,但火红叶子还没有落尽,一眼望去依然很美。林边挖了一弯小池塘,四周用鹅卵石和雨花石围着,里面养了几条肥硕的锦鲤,轻轻一动,鱼尾像撒开了一朵烟花。 黎茗衾和青黛跟在燕儿身后,每经过一个地方,燕儿都要介绍上一两句。青黛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点头,有时还和燕儿说几句话。倒是黎茗衾心事重重的,只是偶尔礼貌地回应一下。 黎茗衾一直以为义安候府很难重新应了婚约,才费尽心思探义安候府的底,寻找他们的“死穴”。虽然碰巧让她打探到了,也找到了生钱的新路子,的确有了实力才好谈条件,但准备的时日太短,她来之前没想过耿太夫人会如此轻易的应承。毕竟尽管想跟义安候府结亲的人家不多,也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官宦人家。 也许是她真的投了耿太夫人的喜好,也许义安候府真的缺一个“生钱机器”,黎茗衾暗暗琢磨着。不过耿太夫人也不算十成十地答应了,她必须做好下一件事之后,一切才有可能。而且日后她要是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随时都可能被扫地出门,就算不净身出户,她方才提出了参股的建议,也得被盘剥掉不少。 想到这儿,黎茗衾才感到轻松了一些,风险与所得总在一定程度上成正比,她此刻得到的越多,风险也越大。这样想起来她并没有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到,可以放心了。 远处走过几个管事、小厮样子的人,中间的那位正是田荆伍。黎茗衾抬头时刚好看见,笑着问燕儿,“家里办货的时候碰巧遇到田管事几回,每一回都跟贵府的穆公子一起。” “穆公子?”燕儿疑惑地想了想,“黎姑娘一定是认错了人,府里没有什么穆公子,田管事一直都跟着侯爷。” “大概是我认错人了。”黎茗衾给同样疑惑的青黛使了个眼色,背后仿佛被吹进一股凉飕飕的妖风。既然穆公子就是如今的义安候戚慕恒,那两次相遇外加一次相邀又意味着什么? 他不会想把她引进来,再慢慢地折磨、报复她吧?那耿太夫人的态度就不难解释了,黎茗衾忽然不寒而栗,凭空深吸了口气。 “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青黛小声问道。 “没事。”黎茗衾摇摇头,已经看见枫溪小筑四个青漆大字了,听说这位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燕儿姑娘,贵府姑奶奶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我怕自己不会说话,冲撞了姑奶奶。” “姑奶奶说话有点儿直,平日里爱写字,常和姑爷一起读书,不太爱出门。黎姑娘一会儿见着知道了,姑奶奶可是我们太夫人和侯爷最心疼的人。”燕儿笑了笑,提醒她们脚下有门槛。不远处有个面容清秀的丫鬟迎了过来,燕儿也快步迎了上去,“墨砚姐姐,姑奶奶忙什么呢?” “小丫头,见了我也不说几句别的,一进门就知道问我们姑奶奶。”墨砚笑道,看起来十分爽朗,她往燕儿身后一看,这才看见二人,“这二位是?” “黎姑娘是太夫人的客人,黎姑娘带来了玉蓁坊最新制的脂膏和胭脂,太夫人想让姑奶奶也试试。”说着燕儿示意她看自己的脸。 (还有16张推荐票就加更哦,明天推荐最后一天,谢谢支持) 章节目录 第24章 太子女(下) 墨砚方才第一眼看见燕儿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这回才真正注意到了,不禁多看了黎茗衾一眼。但一抹笑刚刚滑上嘴角,却突然敛住了,她的语气也比方才冷淡了一些,“原来是黎家的姑娘,奴婢进去问问姑奶奶得不得空。” 义安候府的姑奶奶戚华月是耿太夫人所出的嫡长女,也是老义安候唯一的女儿,年纪与冷宫里的黎茗衣差不多。因为义安候府情况特殊,戚华月没有出嫁,而是招婿入赘。听说她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就是前任义安候夫人耿莺禾在世的时候,内院的事也有一多半是她管着的。反倒是她的丈夫赵庆德是位老实巴交的书生,中了举人之后便不再考了,转而留在府里打理庶务。后来又因不精于计算出了大差错,索性留在府里读书,还在府里开了一小块菜地,也不指望他再上进,不过是个消遣。 黎茗衾笑望着墨砚的背影,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青黛也觉得事情不太妙,和黎茗衾对视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好一会儿也没见墨砚的人影,黎茗衾若无其事地和燕儿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又小心地夸了夸枫溪小筑。要知道戚华月可不是好对付的,耿太夫人尽管过继了戚慕恒,可毕竟戚华月才是她的亲骨肉,这层关系敏感得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带她们进去,期间丫鬟只是一遍遍地换茶,黎茗衾悔到肠子都青了,午饭一直没来及吃,方才在太夫人那儿就该吃几块点心。好不容易到了花厅,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阵响动。 黎茗衾赶忙站起身,燕儿、青黛也立刻退到一旁躬身行礼。黎茗衾上前福了福身,抬头笑迎道,“黎氏茗衾给姑奶奶问安了,从前没见过姑奶奶,今日一见才知道您的风采岂是外人能够形容的。” “我久不出去走动,自然没见过。”戚华月客气地一笑,兀自在上位落座。 燕儿见状,笑着把匣子放在前面的小桌上,“黎姑娘带了玉蓁坊新调制的脂膏和胭脂,太夫人瞧着好,跟黎姑娘说了几句话,就催着给您送来了。” 戚华月微微点了下头,让墨砚收了,淡淡地道,“好些年没用过黎家的东西了,听说黎老爷惹了官司,不知如何了?” 太夫人都没问得这么直接,黎茗衾笑了笑,还好黎远正不是她亲爹,也还好黎远正的光辉形象已经被毁掉了一半,“官司还没判下来,幸好家父有几位朋友还肯帮忙打点一二,还算安好。” 戚华月并没有因她的态度而感到惊讶,对燕儿笑道,“母亲那儿少不了你服侍,你回去替我跟她说,晚一些我跟庆德去给她请安。庆德暖棚里种的菜收了最后一茬,带过去给她老人家尝尝。” “那奴婢几个也有口福了。”燕儿打趣道,又向黎茗衾屈了屈膝,“黎姑娘且坐,奴婢告退了。” 黎茗衾笑着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知该对戚华月说什么,故作无意地找话题,“方才燕儿试了我带来的脂膏,姑奶奶也瞧见了,若是用得着,以后调制了新的就给您送来试试。” “我不爱这些东西。”戚华月冷淡地道。 戚华月的下巴抬高,脸颊微偏,从黎茗衾这儿看过去,戚华月正高傲地用余光看着她。黎茗衾只觉得越来越冷,她是一个很能感受气场的人,此刻她就察觉到了戚华月的不满。这份浓浓的甚至将要不堪负荷的不满不仅仅因为自己和黎家,也许更多的是因为她的人生。 身为老义安候的嫡亲骨肉,本身又才貌双全,只因为不是男儿身,就要叫自己大伯的庶子为哥哥,还要看着家业落到这位庶堂兄手里。虽然能够招婿入赘,享有了这个时代其他女性所无法享有的自由,也许戚华月成亲之后曾经指望过她的丈夫,可她的丈夫又只是一个性格温润的书生,没办法代替她完成生为女儿身的遗憾。 黎茗衾虽然很不喜欢这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但想到这儿心里很是同情,在现代职场里不被正视的女性也很多,只因为她们是女人,就要付出更多才能得到她们一早该得到的。 戚华月终于移开了目光,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黎姑娘从未来过,义安候府和黎家也久未往来了,在这当口过来,不会只想送些胭脂水粉。”她冷冷地一笑,“该不会是你们黎家又想起当年的婚约了吧?家母让你来见我,八成她老人家又动心了。” “刚刚与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太夫人很怜惜小辈。”黎茗衾含蓄地道,试探着她的反应。 “我不能左右家母的态度,她总是有自己的考量,何况事关家兄,容不得我置喙。不过我不喜欢你和你们黎家,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你们悔婚,府里上上下下受了多少委屈,到了今天,还有人以此为笑柄。”戚华月毫不掩饰那深重的厌恶和嘲讽。 “当年是家父的错,他也很后悔……”黎茗衾真心诚意地再一次道了歉,又为这个话题深深地羞愧了一回。 被人如此明确地表达了敌意,也不知是好是坏。也许这说明戚华月至少不是一个喜欢兜圈子、出阴招的人,但也许是愤怒无法自已而公开下了战书。 “做义安候夫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不是平时会料理些家事就成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府里的事一向有我担着,不会太辛苦。”戚华月凝视着她,想要把她逼退。 是给她下马威,还是宣誓对义安候府内务的主权?恐怕都有,黎茗衾苦笑,她早就知道对付太子女比对付正牌太子还要麻烦。她微微一笑,冷静地道,“姑奶奶聪慧能干,自然能者多劳,黎家只是小门小户,我能做的只是管好家里那摊子小事。您也知道如今黎家是何光景,这样我就更加忙乱了。” (今天才知道之前参加的一个护肤品调查居然中奖了,开心中……努力写好《填房》,其实这本书原来的名字叫《盛妆天下》) 章节目录 第25章 谋事 青黛一直低着头默默地站在旁边,此刻见她们家拔弩张,偷偷抬眼看着黎茗衾,朝她使眼色,想让她收敛一些。 黎茗衾装作没看见,依然与戚华月对视着。她要做的是保家业,而不是抢别人的财产。她可以退让,况且即使她要抢,也得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时机成熟的时候。 戚华月目光一闪,先把匣子合上了,才道,“这也没什么,家兄身边总有人管这些事,多一个少一个也差不离。” “一家一主,侯爷主外,姑奶奶您主内,旁人又算得了什么。”黎茗衾想了想才道,心里有些不舒服。 戚华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没再提先前这些,又客套了几句便让墨砚送客。黎茗衾起身告辞,浅浅地笑道,“也不知还有没有福分再见到您,您但凡有需,只管派个人到玉蓁坊说一声,我立刻让他们给府上送来。” “有劳了。”戚华月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比之前缓和了一些,转身干自己的事去了。 墨砚送客回来,顺道给戚华月取了这个月府里开销的账册,恭恭敬敬地摆在她面前。墨砚默默地瞧了她一阵儿,轻声问,“是不是黎姑娘把生意做到您这儿来了?他们黎家人可真会来事儿。” “你得空到玉蓁坊转转。”戚华月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账册,翻了两页,嘴角上翘出一个最小的弧度,像是随意地道,“她倒是知道分寸,不到时候,在外人面前半点不露。” 墨砚毕竟跟她多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打听,边往门口走边打趣道,“看来黎姑娘还跟您说了别的,既然您不打算说,奴婢也不问,反正早晚会知道的。厨房新做了糖酥饼奴婢给您沏壶毛尖就着吃。” 待墨砚出了屋,屋里静了一小会儿,戚华月把账册随手放在一边,轻声苦笑着自言自语,“我只是不想让府里的事更复杂,不想让母亲和大哥难做。” 戚华月悠悠地叹了一声,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是赵庆德回来了,好像还买了什么书。她扫了一眼那些又可以看一个晚上的账册,无奈地摇了摇头,整了整衣衫,神色漠然地迎了出去。 +++++++++++++++++++++++++++++++++++++++++++++++++++++++++++++++ 月上梢头,月光从落光了叶子的枝杈间洒落在庭院里,青黑的砖地像撒了一层细细的盐粒。风一会儿吹起一会儿休止,吹得树枝不时地沙沙作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声野猫的叫声。 黎茗衾的书房里灯火通明,青黛、若雪、绮罗在帮她理账册、打算盘。这几天夏管事把名册上该打发的人都打发了,收回了卖人的银子,又重新分了工、定了月例,下午夏管事把有关的账册送了过来,又圈了几个留下的但动了心的人出来。 黎茗衾往面前的长桌望去,青黛熟练的打着算盘,绮罗提笔记录,若雪打算盘还不熟练,但也看得出指上十分灵巧。黎茗衾笑了笑,又看了遍夏管事留下的名单,对青黛道,“明天就把这些人都送到农庄上去,先让他们看看庄子,别的先别让他们做。” “是。”青黛应了一声,想起彤云的话,起身来到黎茗衾面前,低声道,“彤云说夏管事走的时候吱吱唔唔的,好像有话想跟您说。可她来回问了几次,夏管事还是不肯说,您看,要不要奴婢再过去问问?” 黎茗衾面上一屏,随即又故作随意地笑笑,“大概是我前些天交待的事有了眉目,请夏管事到花厅,我正好还有些事要当面和他商量。” 看看天色还不算晚,青黛毫不迟疑地应了,叮嘱了绮罗、若雪几句就去请人。黎茗衾看着那两道更加忙碌的身影,又想起白天在义安候府发生的事。从戚华月那儿出来之后,她更加觉得耿太夫人肯接受她是有预谋的。因为这件事再她到侯府之前就已经到了戚华月那里,耿太夫人之前一定跟戚华月透过口风。 她知道她很适合义安候府的情况,可也不至于成了人家翘首以盼的香饽饽,她越发觉得当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缘由。 还有戚华月那些明里暗里、既清晰又模糊的话,戚华月显然是维护戚慕恒的,可一提到侯府家业的掌控,很明显戚华月不想让戚慕恒和他身边的人插手,甚至想利用她排除异己。戚华月不想让人轻辱戚慕恒和侯府,但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把一切都给了戚慕恒。 一旦她成为义安候夫人,侯府的内务不管从前由哪些人揽着,都该逐渐交到她手上。她将结束耿莺禾去世后两年内的分权局面,之后只要她不跟戚慕恒站在一条线上,再放了权,这份完整的权力就会回到戚华月手中。 戚华月的如意算盘打得当当响,她想如果她能心想事成,她可以让戚华月在不妨碍她的情况下,她愿意戚华月继续打如意算盘。 “姑娘,夏管事到了。”青黛笑道。 青黛正要引黎茗衾去花厅,却被黎茗衾拦住了,“她们两个留在这儿我不放心,你留下教教她们,以后她们也都要跟我过去。” 青黛那日获准听了卢氏的秘密,知道她和夏管事之间有话要谈,也不坚持,听话地回屋看绮罗和若雪去了。 黎茗衾到了花厅,把两个服侍地遣走,她正色看着夏管事,目中一沉,“是不是那个女人出了什么事?” 夏管事面色惨白,点了点头,“她听说了老爷的事,想到南方躲躲,管小人要盘缠和安家费。” “给她。”黎茗衾打了个响指,冷笑了一下,“等老爷回来别忘了跟老爷说一声,就算她改变了主意,也别忘了跟老爷说一声。” “老爷的官司有转机了?”夏管事一喜,声音有些颤抖。 “就在这几天吧。”黎茗衾微微颔首,“嫁妆单子我自己拟了一份,有劳夏管事帮我操持一下。” (昨天没有电脑码字……抱歉) 章节目录 第26章 联姻背后 夏管事接过去看了一下,犹疑着道,“是不是太少了?” “让那些等着吃肉的人喝了汤,抄到的太少,会留下后患。”黎茗衾意味深长地道,因为需要张罗的事太多,她的婚事已经跟夏管事说过了,他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一些留着让他们抄,让他们好好地过瘾,把他们的贪、他们的怨都泄了。还有一些这一两天就要散出去了,省不得。你放心,我带走的已经不少了,那可不是死钱,那都是会生钱的。做好了,钱生钱,一本万利。” “姑娘主意正,都听姑娘的。”夏管事面上缓了缓,放松了一些,“老爷说过,姑娘行事虽然操切了些,可主意拿得正,以后老爷可以放心了。” 黎茗衾叹了口气,看了看他才道,“老爷出来之后,也不知能不能留在金陵。我想过了,即使能留在这儿,被人说长道短的也不好。不如回老家看看,等事情过上一年半载的,淡下去了,再回来。” “老爷是该回去看看了,祠堂也该修缮一下了,小人一定会劝老爷。”夏管事对早先送来的账册解释了一番,犹疑地看着她,沉默地好一会儿,还是问了她去义安候府的事。 既然夏管事已经参与其中了,黎茗衾也正好想听听他的意见,就把白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总觉得太顺利了。” 夏管事想了想,看着她的眼色说话,“小人说这些话不太合适,要不小人先跟夫人说,再由夫人跟您说。” “闲着没事干,兜那么大的圈子干吗?”黎茗衾笑了一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没脸没皮惯了,什么话听不得,您只管说。” 夏管事把头转到一边,还是犹豫了一下,一顿足道,“反正卢氏的事小人也跟您交过底了,也不怕说这些。其实年初的时候,耿太夫人曾派人跟老爷、夫人重提了当年的婚约,老爷和夫人拒绝了。” 的确不好答应,若不是遭逢大难,她也不会送上门去,黎茗衾点点头,“可既然拒绝了,他们为什么没把那半块玉要回去?” “老爷本来已经要还了,可被耿太夫人挡了回去。依小人之见,义安候府不会轻易放弃和黎府的婚约。义安候婚事艰难您也一定听说过,当年耿氏就是耿太夫人辛苦从娘家的远亲里求来的。耿氏在世的时候,义安候纳了三房妾室,贺姨娘是耿太夫人做的主,冯姨娘是定远侯夫人奶娘的女儿,而萧姨娘更是从云家戏班子里出来的。有那么几家人总想往义安候身边放人,义安候虽然势微,但除了冯、萧两位姨娘,再没有人入府。” “是不是耿氏去世之后,有人又想把人送进去,甚至想要义安候夫人的位子?”黎茗衾眉头微紧。 夏管事颔首,压低了声音,“具体的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里面逼的最紧的就是定远侯。之后还有云家,云家有位表姑娘,本来要送给定远侯为妾,被定远侯推了,就想做义安候的继室。原本以义安候府的名声是攀不上什么好亲的,一下子多了这么些好人家的姑娘,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义安候府就是不识抬举。更何况这两家宫里都有人,递个话进去,亲事就成了。耿太夫人没有收回当年的信物,就是想留一个借口。” “可当年和义安候订亲的我姐姐啊。”黎茗衾思索着当中错综复杂的关联。 “当年娘娘入宫为妃,圣命不可为,虽然当中少不了老爷运筹帷幄,可若说不是故意悔婚,也说得过去。至于后来娶了耿氏,您那时还小,义安候等不得也能交待过去。而且黎家跟义安候府的婚约毕竟是二十三年前订下的,两家又有渊源,说出去名正言顺。如果您做了义安候的继室,定远侯和云家自然无话可说。”夏管事正色道。 黎茗衾理清了头绪,刻意舒展了几下眉头,“黎家比起云家和定远侯,即使再不堪,也比他们合适。” ++++++++++++++++++++++++++++++ “姑娘,赵二爷捎了话了,俞大人今日在金銮殿上给皇上上表。”青黛把门推开一道只足以插身而过的缝儿,笑容明丽,一股子冷风卷着水气带了进来。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还是早冬,并不冷,却甚是奇怪的下了三天三夜,积雪几乎没膝。一场大雪农人们喜了,官人们皱眉了,黎茗衾笑了,她常常双手合十对天感谢菩萨,感谢这个时代鲜有人知的上帝,送来了这样一场及时雪。 门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黎茗衾放下鹅毛笔,抬起头露出这日第一抹微笑,“善堂那儿的人手都安排好了?粮食、棉被、冬衣还有药可都送过去了?” “十三间善堂都按姑娘的意思布置好了,赵二爷把账册给了俞大人,俞大人看了直说您处事得当。”青黛停了一下,递上一张银票,“俞大人说他不收这钱,您若有心,一并捐给善堂。” “原本也是给他打点下边的,俞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黎茗衾拿起手边的小印,蘸上红泥,按在刚写的东西上。 黎远正供御用的账目涉嫌虚报,又刚好出了一批变了色的胭脂膏子,坏了名声,如今他们只能做善事来挽回名声,让一些相关的人不得不帮他说话。 金陵东西两郊共有十三所善堂,都是大晏开国时所建,里面除了收容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有每年逃荒而不得入城的人。每年朝廷都会拨款,但这几年黄河发大水,北方蒙古战事又起,户部越来越吃紧,自然也就忽略了这十三所小小的善堂。俞识风是个善心人,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心无力,黎茗衾这一次正是抓准了这一点。 (求推荐,求收藏,本文就不参加pk了,谢谢大家支持) 章节目录 第27章 买名声 黎茗衾不直接捐钱,而是捐粮、捐东西,她专门和经营这些东西的定了协议,统一大批购买,请了专人把关,物美价廉。也不是只捐一次,而是把二百万两银子在立了专项存入钱庄,再由金陵商会牵头的四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监管,善堂需要时凭对牌、账目支取。 又给善堂各自购置了菜园子,把那日送到庄子上的人全送给了善堂,由他们管园子。每年再将存银的利钱拨给园子或是做些稳妥的小生意,以保证善堂的持久运作,以后若是黎家还在,还会再捐钱。 这就好像现代的基金会,黎茗衾拿出这个方法,俞识风当然说好,户部像他这样原本没有为黎远正说话的人也少不得要说黎家慈善。那些落井下石的,也在这件事上也挑不出错儿,他们既然不能为户部出钱,就不能反对,为了以后也不出这笔闲钱,少不得也得褒奖几句。 “那些人都还老实?”黎茗衾把东西封入信封,交给她。 青黛笑着点头,“您放心,善堂原本那些管事的都是极严厉的人,要不怎么能从沙子里找出豆子来?把人送到他们手上,那是鸟儿进了铁笼子,轻易出不来了。” 黎茗衾会心一笑,“看你这张利嘴。”她看了青黛一眼,这一回很是认真,“以前问过你可有中意的人,你还没有回我,是没有,还是不好意思说?” 青黛呆在了那儿,脸上红得像喝了酒,“您干吗这么着急?奴婢想专心服侍您,至少等您这边定下来。” “义安候府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先不说耿太夫人,就说那位姑奶奶,我要是去了,她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支走我身边得力的人。就算你们几个她一时动不了,但她万一要给你们找个人家,找她信得过的人,她是好意,我哪儿能拦得住。倒不如趁我还能做主,挑个得力的一起带过去。”黎茗衾正色道,良久见青黛还在低头沉思,她站起来握住青黛的手,“这事儿上可不能害羞,是一辈子的事儿,得早拿主意。” 青黛抬起头,依然很扭捏,但好歹说了出来,“奴婢中意了人家,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奴婢。” “府里的?在我院子里不?”黎茗衾一点也没有取笑她的意思。 “奴婢统共就在府里这么几个地方走动。”青黛又低下了头,下巴比方才压得更低。 那就是说是了?黎茗衾院子里总共就两个男的,答案显而易见了,她眨眨眼,故意道,“我知道了,好,一会儿我就把张贵的老子娘叫过来。” “姑娘,不是,奴婢不是……”青黛猛然抬头,急得说不出话,头摇得像拨浪鼓,脸红得像掉进了染缸。 黎茗衾不忍逗她,转身拉她一起坐下,笑道,“我知道是王正,这回我不必担心了,王正机灵,办事也妥帖。他和他爹又都是要跟我过去的,以后王正也是管事,你跟着他我放心。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一会儿我就去跟母亲说,你的嫁妆也从府里出。” “那奴婢可不敢,奴婢承蒙姑娘和夫人大恩,怎么还敢让府里出嫁妆。”青黛推拖着,又怕她不放心,“奴婢的爹给奴婢攒了,奴婢自己也有些积蓄,就不用……” “你的是你的,府里的是府里的,你可不能不要这份心意。也不怕跟你说,我的嫁妆是数的,已经定了,剩下都得留给来抄家的。你觉得我该便宜他们,还是该给你?”黎茗衾打断了她,不容她拒绝。 青黛知道推脱不了了,像往日那样笑了笑,也平静了一些,“那您还是便宜奴婢吧。”她起身正正经经地抄黎茗衾一拜,“奴婢谢姑娘了。” “快起来快起来,一会儿给母亲磕去。”黎茗衾硬要扶她起来,但还是免不了受了一拜,一会儿就去了陈氏那儿。 雪已经停了,只有一些零星的小雪花凌乱地飘下,不细看看不出来。府里几条惯常走的路清了出来,小厮们搓着手继续清理着两旁的积雪,见到黎茗衾纷纷行礼,当中有几个是那日在府门口和她说过话的,她笑着答了几句,又让青黛每人赏了一把铜子。 陈氏这日精神很好,刚用完一碗玉带粥,倚着炕桌坐着。她看见黎茗衾,眼中立时有了笑意,“听说善堂的事儿办得不错,几个善堂主事儿的还要让那些孤儿、流民按手印写万民书,老爷那儿兴许能好受些吧?” 黎茗衾在炕桌另一旁坐下,声音也轻快了些,“义安候府帮忙递了话,大理寺又推了五日。今日俞大人就会上书皇上,我想过了,就算皇上不褒奖父亲,总是要鼓励这样的善事。要是朝邑王和云大人再想说什么,皇上总得念念黎家的好,至少不至于火上浇油了。” “但愿如此,老爷一向谨慎,虽然价定得高些,但从来不敢贪宫里的便宜。这回账上出了事儿,都是有心人所为,但帐做得密,他们一时也没做成大的改动,伤不到根。那批胭脂颜色是不对,但也没毒,用了也无害,不是致命的错儿。再有了这样一件大好事,即使仍要流配,也应该不会发到那遍布瘴气的地方。”陈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母亲,今天有什么人来过么?”黎茗衾听到这番话感觉有些怪,陈氏以前从未如此条理明晰地谈过黎远正的事。陈氏作为黎远正的正室夫人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但她此刻清晰的口齿、笃定的态度与她往日的软弱温和有些格格不入。 陈氏一愣,讪讪地一笑,和从前一样地道,“赵二爷派人传过话,我寻思了一阵子,觉得有道理。” 外面传来胡妈妈和夏管事的声音,说了几句,胡妈妈推门而入,笑容满面,“夫人、姑娘,夏管事从俞大人府上回来了。” “快请进来。”陈氏穿上鞋,下了炕就往外间走,见着夏管事,礼也不用他行,直接道,“俞大人下朝了?他怎么说?” (求推荐票,谢谢……最近写论文太忙了,尽量按时更新) 章节目录 第28章 效果 黎茗衾紧跟着陈氏出来,也紧张地盯着他。夏管事知道她们急,嘴上毫不耽误,“俞大人朝服都没换就在正厅见了小人,俞大人说了昨日太医诊出卓淑妃梦龙有喜,皇上龙颜大悦,今日卓大人和户部另一位侍郎向皇上上书,皇上褒奖了老爷。当时有人提了老爷的案子,玉敬王就说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老爷犯的错也并非不可赦,不能因为以前的事就看不到今日的功劳。朝邑王没说话,皇上就说了,老爷的罪并非不可赦,但也不能饶,就让老爷把家产捐了善堂,存到姑娘存的那笔款子里。” “捐?总比抄家强,那我们是不是不能再住在这儿了?”陈氏舒了口气,但一想到黎府肯定保不住了,面上难免有些不好看。 夏管事想了想,迟疑了一下才道,“俞大人说什么时候捐、怎么捐,这几日会有人上门告诉府里。”他笑了笑,看向黎茗衾,“俞大人为人正直,没贪姑娘的功,皇上知道了,还问俞大人,您是不是那年偷偷跑去送军粮的那个。” “皇上真的提起我了?”黎茗衾一惊,效果比她之前预想的好了岂止一分两分。 “千真万确,小人以为听岔了,特意又问了一遍。俞大人说皇上提起姑娘的时候还笑了,还说您那时候是个皮猴似的丫头。”夏管事笑道。 黎茗衾笑了笑,没再多问,“夏管事辛苦了,先去歇着吧,晚些我再去和你说说嫁妆的事。” 夏管事知道她们母女有事商量,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陈氏叹了一声,眼中很是欣慰,“皇上记着咱们黎家的好,他心里也还记着茗衣。这些日子我就想啊,茗衣在冷宫里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下子我多少能放点儿心了。” “母亲,您放心,等我的婚事成了,总有机会进宫。您看这一回玉敬王都为父亲说话了,可见义安候府帮咱们说了话。定远侯夫人是卓淑妃的亲妹妹,以后我想法子走通她的路子,说不准就能见到姐姐,胡妈妈不是说过么,姐姐以前跟您说过,卓淑妃是个和善的人。”黎茗衾劝道,走到陈氏身后,轻轻帮她捶背。 陈氏侧过头看着她,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先不说这些远的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老爷减了罪,不管怎么说,咱们家的名声也会好一些,外人再想着欺负咱们,也得先看看。这抄家改成了捐家产,你嫁过去名声也好听了,一会儿你好好跟夏管事商量嫁妆,这催捐家产的人很快就会上门了。” “您过奖了,我也没想到事情能办成这样。”黎茗衾微微一笑,“夏管事老道、精明,只有经他的手我才能放心,还有王管事,他也一样,一会儿让他们一起过来商量,也该去义安候府那边把婚事定下来。倒是有件事,想让您做主。” “什么事儿你做不得主?”陈氏看着她。 “是青黛的婚事,还有绮罗。怕到了那边我做不了主,耽误了她们,也耽误我要办的事。青黛我想许了王正,绮罗是一早定了亲的,正巧也是我要带走的人。我想请您做主,趁着这几天把她们的事儿办了,也聚些喜气。”黎茗衾认真地道。 陈氏颔首,赞赏地笑道,“难为你想到这些,一会儿就让人叫他们的老子娘进来,赶紧把日子定了。抄变了捐,日子也比原先松动了,只要把嫁妆到官府备了案,婚期还可以推上几个月,你也好多做准备。” “嫁妆放在府里总是惹眼,外人看了咱们捐了家产还剩下那么些,恐怕要鸡蛋里挑骨头。还是快一些好,未免夜长梦多。”到一个未知的地方,面对一个自己可能不喜欢的男人和复杂的一大家子,黎茗衾忽然觉得自己太急了,哪有上杆子地要出嫁的,“我嫁不是为了去做侯爷夫人,是为了保住咱们黎家的基业,不是去享福的,是去艰苦守业的,这个道理我明白。” “义安候我见过,是个稳重的人,但义安候府情况太复杂,他又只是继子,这么些年下来,心思和戒心都难免重了些。你对他没有坏心,日子久了,他看清楚了,就会觉得咱们黎家跟他的那点旧怨比起他身边的那些来说,微不足道,不会为难你。”陈氏软声道。 “母亲放心,即使不能恩恩爱爱,也尽量和和睦睦的。”黎茗衾劝着陈氏,也劝着自己,“您是知道我的,只要外面有事让我忙,只要您、父亲还有衡远好,外人怎么样,我才懒得理。” 陈氏叹了一声,心疼地看着她,“我还是希望你以后的夫婿疼你,婆婆看顾你,家里的亲戚都尊重你。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法子了,如果你不嫁了,义安候府不再帮咱们,老爷那儿恐怕生变。我也不想让你牺牲,可是……” “您别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少义安候的条件也不算差,天下间家里走了背字的也不止我们一家,您别一副要把丢进人间地狱的样子好不好。”黎茗衾失笑,要是在现代,她也要嫁给言毅,那也是包办婚姻。 言毅见到她十句话有八句不是好话,起码这个戚慕恒第二次见她就想请她喝茶,算是个友善的态度。言毅答应娶她纯粹因为责任,还说反正娶回去也是个摆设,他不在乎,而戚慕恒处心积虑地想让她进门,至少他们能成为事业上的伙伴、搭档。 陈氏也笑了,又叮嘱了她几句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一会儿我就去赵家,请他们做媒做保,先把婚书换了。有件事我得先问问你,你已经见过梁家的二公子梁舟山了,又找他借了一百万两银子,还可能再借一百万两。以两家的交情这本是人之常情,可如今你的婚事有了眉目,你跟他见面相处,就要知道忌讳了。” (求推荐票,明天外出一日,晚上不一定有电脑用,追更新的亲们不妨周日再看,谢啦,下周分类小封面推,大家多多支持哦) 章节目录 第28章 精打细算(上) “我跟二哥?您多心了,我看他行走江湖惯了,大大咧咧的,说话多一些罢了。难不成咱们两家之间有过什么事儿?”黎茗衾狐疑地看着她,什么通家之好之类的这个时代应该够常有吧。 陈氏知道瞒不住,坦然地道,“你也大了,不妨告诉你。当年老爷是看上了舟山,跟梁老爷也提过,两家都有这个意思,可并没有真正定亲。年初的时候,耿太夫人给老爷递了话,重提了你的婚事,老爷也是因为舟山才没有答应。” “您是说义安候府那边知道我可能会跟二哥结亲?”黎茗衾大惊,她的乖乖,这还了得! “不,没有……”陈氏为难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下定了决心,“老爷没有提起舟山,因为舟山这孩子性子不受拘束,一心想着行走江湖,他家里跟他说了之后,他根本不答应。梁老爷也跟老爷说过,说不能耽误了你,是老爷一直剃头挑子一头热,总放不下这件事。” “您放心,我跟二哥只是兄妹,二哥对我也是这样的。您一会儿要去赵家吧?我也要去跟两位管事商量嫁妆了,这就回去了。”黎茗衾佯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等陈氏唤了胡妈妈进去,就出了屋。 一出房门,黎茗衾就垮了脸,八成黎远正又看上梁家的财势了,要不怎么能在当事人明显拒绝,当事人家人婉转否定之后,还一味地坚持? 不过梁舟山的确一表人才,人又洒脱好相处,说不定黎远正看上的是梁舟山这个人呢?黎茗衾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虽然她觉得更应该相信前一种说法,但她也知道自从得知黎远正养外室和私生子之后,总是觉得他不干好事,总爱戴着有色眼镜看他。 黎茗衾把两位管事约在自己院子的花厅,她回去的时候二人都已经到了,正由彤云服侍着用茶点。见她进来,二人连忙起身行礼,夏管事先递了拟好的嫁妆担子,上面列了所需的田产、铺子、作坊和金银细软。 上等水田、旱田各一百亩,旱田就在金陵城东,水田在苏州城西郊。铺子有金陵城帽儿胡同的两间、暖香街的三间还有西街上连着的五间,都在人流大的好地方,帽儿胡同周围都是富户,暖香街是脂膏、香粉商人聚集的地方,好比现代的批发市场,尤其是西街那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作坊东郊的自然有,还有西郊新建的三间。另外还有黄金白银十万两,头面首饰、四季衣裳四十台。 夏管事见她一副沉思的样子,连忙解释道,“姑娘,小人和王管事商量了又商量,尽管挑的都是最好的,但这些已经很少了,不能再少了。” “姑娘,黎家好歹是金陵城里有名望的人家,虽然眼下有些落魄,但也不能失了体统。”王管事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不该有他们来说这些话,最后只能道,“再少您嫁过去也没有颜面,将来再想起家也没有本钱啊。” 黎茗衾也不想这样,她一向是最爱体面的,什么都要最好的,但这是非常时期。她也没有办法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只能近乎面无表情地道,“谁不想让自己和家人体体面面的?可黎家刚刚从抄家变成了捐家产,捐完了之后还剩这么多给女儿办嫁妆,别人看了会怎么想?有时候有些事情本来没有那么大,都是被有心人闹大的。皇上已经宽容了黎家,我甚至觉着皇上原本也没想把黎家怎么样,可也正因为如此,黎家如果再违了皇上的好意,皇上即使没有那样的意思也变得有意思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夏管事先开了口,“那姑娘的意思是还要减?” “除了这十万两白银,家里还有多少银两?”黎茗衾沉声问。 夏管事从身后的案子上递上一本账册,“家里的钱本来就多是死钱,压在田产、作坊和材料上,家里出事以后,作坊停了,材料怕放潮了,只能折价卖了。一共十万两,这笔钱都用来打点老爷的官司了。东郊本来还有两百亩旱田,外加东街上十五间铺子都卖了,一共二十万两,再提了钱庄里的三十万两,填了内务府的帐。后来又提了一百万两和姑娘从梁家借来的一百万两捐了善堂,现在钱庄里只有二十万两,之前夫人让小人偷偷卖了些古董、房产,还弄了十万两,之前发卖那些下人还剩下八千多两银子,供着府里的开销。眼下能动的现银,还有三十万两,除去给姑娘的十万两和置办首饰、衣裳的八万两,还有十二万两。” 这十二万两还要留着捐善堂,黎茗衾想了想,十二万分认真地道,“我打听过了,跟老爷相同品阶的大人家里的姑娘面上陪嫁都没有超过五万两,咱们家里获了罪,就定在两万两。首饰、衣裳减半,二十台就够了,这样就一共省下十二万两,家里一共能剩下二十二万两。夏管事,你想个办法,找个稳妥的钱庄存上十二万两,别让人知道,剩下的十万两留着捐善堂。” “其实还有些田产和房产可以捐,未必要用现银。”夏管事继续劝道,意思是让她多留一点。 “老爷从老家带来的钱财不算多,他再善于经营,也不会置了这么大一份产业。我信他不敢真的在宫里做手脚,可我也不信他一点也没碰不干净的营生。事到如今,你们也应该跟我交个底了。”黎茗衾叹道,凝重地望着二人。 王管事低下了头,夏管事也沉了脸,最后干巴巴地憋出了两句话,“老爷放了印子钱,每年给灾民、军营送粮都伸过手,最多的一次是……二十万石。” 黎茗衾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底透心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别舍不得了,就当是为他和黎家赎罪了,就照我说的办。还有那一百亩旱田也不要了,在金陵东郊太打眼了,都捐了。西街的铺子只留两间,剩下的你们找可靠的人盘了,日后看看能不能再赎回来。我记得西郊还有三间旧作坊,把那三间新的换了,新的这三间让人改改,再开一间善堂。” 章节目录 第29章 精打细算(下) “这……是。”夏管事点了头,跟王管事交换了一下眼色。 王管事也点了头,主动道,“西郊作坊的改建就交给小人,正好那帮人还没散,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一定能办好。” “你们快去吧,我还得再去借一百万两银子。”黎茗衾恨不得能仰天长叹。 夏管事一愣,“您还要借?” “给义安候府的。”黎茗衾无奈地冷哼了一声。 “可是您刚借了梁家一百万两。”夏管事看了旁边的王管事一眼。 “虱子多了不怕咬,以后我有办法还。”黎茗衾也不是那么确定将来能不能还上,可是现在她只能让自己有信心,她不能后怕,只能勇往直前。 王管事从身后扯了夏管事袖子一下,低声道,“老爷不是都交给姑娘了么?咱们就听姑娘的。” 夏管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艰难地点了点头。二人正要告退,张贵在门口唤道,“姑娘,梁公子来了,说是跟姑娘说好了的。” “王管事,回头再帮我看看作坊里的器物,要备全了。还有方子和半成的东西都点算好了,药材注意防潮。好了,二位去忙吧,辛苦了。”黎茗衾礼貌地朝他们笑笑,又让张贵立刻去请梁舟山进来。 “梁公子,梁公子,您等等……”张贵脚还没跨过门槛,就听见若雪一连串地唤声。 紧接着又听见彤云“咦”了一声,继而语中带喜地道,“公子您来了,有些年没见您了,看样子您的生意一定做的很顺当,我们姑娘在里面和管事们……” 梁舟山显然没听她说下去,抬脚就转过回廊过来了。黎茗衾远远地就望见他满脸乌云密布,梁舟山不像是那种爱迁怒的人,这一回恐怕是生了她和黎府的气。她脑子一转,猛地觉得短了口气,下一刻又觉得脊梁骨矮了一截。 “你要嫁给那位过继的义安候了?”梁舟山兜头兜脸地道,语气不善,满腔的火药味儿。他气哼哼地站在黎茗衾面前,也不坐,直直地瞪着她。 黎茗衾朝端茶进来的绮罗摆摆手,不让她进来。黎茗衾小心翼翼地赔笑装傻,“二哥急匆匆地过来,茶也不喝,也不坐,谁惹了你了?” “别跟我说这些,你是不是又要嫁给被黎叔退了婚的侯爷?”梁舟山一张嘴直喷火星子,双手叉着腰,下巴昂得高高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该不会真对她有意思吧?那他以前为何还要拒绝呢?难道他不喜欢以前的黎茗衾,但喜欢现在的她了?黎茗衾越想越觉得可能。 长痛不如短痛,不光是对梁舟山,就是她自己也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她想了想道,“二哥,当年家父严格来说并没有真的退了这门亲,信物一直都在我家留着。家母说如果当年我年纪再大一些,家姐进宫的时候就该让我嫁的。那时我小,义安候另娶他人,按理说信物没退,等我大了就该去给他做房姨娘。你别那样看我,义安候再不济,门第也比黎家高,听说他那位贺姨娘就是工部贺侍郎的独女。” 黎茗衾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是家里不舍得我吃苦受罪才一直拖着,中间也为我说过人家,想着若是成了就嫁了,义安候府那边念着以前的交情,总不会揪着不放。不过,大概是我命运不济,一直没有说成,结果等来等去,义安候夫人去世了。又过了一年,到了今年年初,义安候府的人来提亲了。虽然是做填房,但毕竟是正室夫人,再也找不到借口了。” “年初黎叔就答应了?”梁舟山随意捡了把椅子坐下,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拳紧握。 “没有真的应,但也没回绝,我已经及笄了,总不能没婆家。”黎茗衾说了实话,这件事本来也怪不着黎远正,是梁舟山和梁家先回绝的。不过她当然不认为黎远正没回绝是为她不至于做老姑娘,应该是对方不许他拒绝才对。 梁舟山重重地叹了一声,看了她一眼,把头别到一边,“怪我……”他收了话,意识到自己失了言,“那你自己愿意嫁给他么?” 这个问题黎茗衾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自认为想的很开通了,此时也要说出来开导他一番,“我家里是什么光景,二哥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我们需要这门亲事。”她笑了一下,“你也别觉得我委屈,之前我又没有中意的人,嫁个差不多点儿的,嫁谁不一样。何况义安候也不错,总比金陵城里那些成日打马看花的纨绔子弟强。虽说两家有些旧怨,但也有交情,我料想堂堂一个侯府,总不会为了出当年一口气就把娶进去折磨一通。既然如此,平平安安的嫁了,还能继续做我喜欢的营生,有什么不好的。” “你见过他么?跟他说过话么?了解他的为人么?”梁舟山看着她,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我是说,像咱们这样面对面的说说话,总能了解一些。你一定没有跟他这么近地说过话,那你怎么能嫁他。” “是没说过,可说了又能怎么样。我平时除了家父,跟王正、张贵说话最多,我也很欣赏他们,难道我就要嫁给他们中的一个了?二哥,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缘分到了,话不投机也会在一起,没有缘分的时候,即使朝夕相处也没有用。”黎茗衾婉转地道,看他平静了一些,唤了绮罗进来上茶。 绮罗摆上茶盏就退了出去,梁舟山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道,“在一起了也未必过得好,过不好,还不如不在一起……”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个之前有机会相处,不是大多都能相敬如宾么?况且我心里本来就没什么的期望,又怎么会失望?”黎茗衾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二哥是看不起我,嫌我笨。” “没有,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梁舟山心虚地道,想必想起了以前。 “那你怎么就认定了凭我的聪明、能干,就一辈子过不好了?”黎茗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章节目录 第30章 大定 二人默默地用了一盏茶,梁舟山默然失笑,半晌不无伤感地道,“是不是一旦错过了,就晚了?” 黎茗衾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当你错过什么东西的时候,别忘回头看看,如果这个东西太好了,你就该知道,以后老天爷不会再轻易给你相同、相似的了。” 她倒不是夸自己好,而是她的亲身感受。那时她经常因为任性放弃那些美好的东西,最终她只发现,她再也无法再遇到它们了。老天总会惩罚人们不珍惜他们错过的美好,错过的越是美好,这种惩罚就越重,直到让你永远都记得你曾经错过了它。 梁舟山站起身,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她面前,朗声笑道,“东西给你送来了,不急着还,我还跟人有约,要好好的喝上几坛,不坐了。” 黎茗衾想说几句客套话,可梁舟山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走得急匆匆的,根本不给她机会。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光。 她心里到底觉得不好受了,她记得她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经常提起他的父兄,足见虽然平日漂泊在外,但定是个孝顺、顾全家族的好儿子。她想来想去,他拒绝当初的黎茗衾,大概与那时的黎茗衾胆子过大、行事荒唐、不顾大局有关。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的前世就是死在了不顾大局上,她又怎么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如果她没有重生在黎茗衾的躯体了,他见到的黎茗衾就是还是他当初拒绝的那一个,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不过,黎茗衾自嘲地笑笑,江湖儿女酒消百愁,加上以前的黎茗衾,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又能有多深的感情呢?可能过几天他就会把这些事儿都忘了,到时候可能只要她还在庸人自扰呢。 ++++++++++++++++++++++++++++++++++++++++++++++ 三日后的午后,赵大夫人到黎府复命,赵二爷也陪着自家嫂嫂来了。二人前一日已将一百万两的银票和东郊几处田产的地契交给了义安候府,黎家的田产要更往东一些,这样以来若能再把中间几百亩地买下来,义安候府的田产就和黎家的这部分连成一片了。 据说耿太夫人先是夸奖了黎茗衾捐助善堂的善举,然后又答应放出话去,说两家的婚约从来都没有废过,而且两家早在一年前就正式开始议婚了,该过的礼也过了。只是两家都很低调,对外不曾声张。 赵家大爷是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儒,在国子监供职,赵大夫人也在文官夫人的圈子里很吃得开,这回陈氏请了赵大夫人做中人。而义安候府则请了贺家三夫人做中人,又定下请贺家老太爷主婚,两家的婚书和黎茗衾的嫁妆也正式在官府备了案。 至于婚期定在下月十二,离现在还有整整半个月,如今两家都忙得鸡飞狗跳、后脚跟儿不着地。而上门确定黎远正家产数额,以便善堂那边登记造册的户部给事中也带着十几个人拎着算盘上门了,来人清点一番之后,发现所获颇丰,还附带了好些活契的下人,就又巧言吝啬地刮了些油水,答应下月底再来接收黎家大宅。 如今黎府里忙碌的下人几乎都是黎茗衾要带走的人,陈氏身边服侍的只留了胡妈妈和一个叫荷叶的丫鬟,黎茗衾又把云纱、张贵拨过去帮她跑前跑后。一时间陈氏身边人手虽紧,但也够用了,其他众人各司其职,准备着半月后送嫁。 又过了五日,眼看着事情都上了正轨,赵家又带来一个好消息,黎家家眷获准探视黎远正,不过最多只能去两个人。黎衡远一听就蹦着高的想去看父亲,陈氏也一脸期待地想看看出事之后就没见过面的丈夫,可商量来商量去,眼下都不是父慈子孝、儿女情长的时候,还是办正事要紧,所以只让黎茗衾和夏管事去。 午饭前黎茗衾让人准备了食盒,又让绮罗抱了床棉布套子的棉被,留了青黛在院子里记账、打点杂事。三人到了京兆府的大狱,黎茗衾从绮罗手里接过棉被,嘱咐她在门口等。 黎茗衾和夏管事过了两道门,有狱卒进去找牢头。一路上夏管事骑马,黎茗衾和绮罗坐车,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过。可是下了马车,进来的这段路上夏管事依旧一言不发。黎茗衾觉得有些奇怪,偷偷看了他一眼,果然面有难色,又是那种熟悉的神情。 “有什么话就说,是不是那个女人那儿又出事了?”黎茗衾自那次卢氏要安家费后就没再听他说起过,猜到不外乎两种结果。 夏管事一提起卢氏就额头冒汗,这一回却不只是额头,鼻尖上都是汗,“她前天又回来了,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她说,她说……以后她愿意跟着老爷到流配的地方去。” “知道不用杀头抄家了就赶回来,她可真会挑时候。”黎茗衾带着冷笑看着他,心里早有了主意,“一会儿见了老爷,还请夏管事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他。就算老爷会心寒,也不能不说,至于他们母子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回黎家,你心里应该有数。” 这时候让心里刚放晴的陈氏知道,恐怕更不好。不过也算她走运,如果现在黎远正依然春风得意,硬要把卢氏母子带回家,他们哪里拦得住。 牢头哼着小曲,晃着脑袋出来了,看了看二人,接了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笑着道,“黎姑娘,里面请。”走了几步,又讨好地说,“黎老爷子好着呢,里面天天收拾,小的们可不敢委屈了老爷子。” “有劳几位了,以后几位有空,一定要请几位聚聚。”黎茗衾客气地道。 牢头是个识趣的人,对这些还能走出去的人总要给几分面子,开了牢门,朝他们点点头,转身吆喝着几个狱卒吃饭去了。 章节目录 第31章 贼心不死(上) 牢房的门要弯着腰才能进去,里面昏昏暗暗的,只有高处有一扇钉了铁条的小窗透进光来,好在点着油灯,还能看得清楚。地上铺着干稻草,几块砖上搭着一块木板,铺着发黄的被褥,算是床,还有一张木桌,后面放着一张简陋的四脚木凳。 黎远正坐在目瞪上,看见二人进来,颤抖着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向前两步,“茗衾,我可算见到你了,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们了。” “父亲。”黎茗衾扶住他,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感到了他的紧张,心里哪点气一下子消了一大半。他不应该如此苍老的,一定是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罪,他千错万错,再爱追名逐利,也是为了这个家,“他们对您怎样?我们使了好些银子,他们有没有对您好一点?这儿总是有油灯用么?” “都好都好……”黎远正一下子老泪纵横,女儿既然能获准来看他,就说明他的心愿落到了实处,不禁感慨女儿懂事能干,“来,来,咱们坐下说。就我这儿有灯油,别人还都得干瞪眼。我栽了跟头不假,可还能爬起来,我还等着享你的福,还有衡远。” 离着油灯近了,黎茗衾才有机会仔细看看黎远正,慈眉善目的一位老人家,也许是这些日子愁的,头发都花白了。看样子没有被用过刑,她放心了一些,而且他还对未来抱有希望,这就好。 “家里面您放心,我捐家产助善堂,皇上还给咱们留了西郊的宅子。虽然比不得家里,但好歹也够住着。我的嫁妆也在官府备了案,跟义安候府串了话,说咱们一年多以前就开始过礼了,下月十二我就嫁过去……”黎茗衾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暂且没提究竟带了多少嫁妆,更没提管梁家借了二百万两银子的事。 黎远正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气色也一下子好了很多,端起夏管事递上来的汤碗,连着喝了几口,一直喝到见了底。他既欣慰又欣喜看着黎茗衾,老目在昏暗的囚室里熠熠生辉,“没想到婚事定得如此顺利,以后你就是义安候夫人了。以前想给你找更好的人家,不曾想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我给你捎信的时候,也没想着这婚事一定能成,看来老天爷还是看顾咱们黎家的。家里这般光景,能有义安候府这样的亲家也不错了,义安候出身再低、再受气,他也是个侯爷。你从小聪慧、能干,将来打算得好,前途不可限量。” 黎茗衾愣了住了,黎远正抓着她袖子的手直哆嗦,那放光的双目透出的是不可抑制的激动。一旁忙着铺床的夏管事也愣住了,尴尬地叫了一声“老爷”。 黎远正好像根本没听见,也没察觉黎茗衾的不自在。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里面还有了笑意,“义安候府没有外人说得那么不堪,义安候也没他们想像得那么软弱,那些外人知道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茗衾,父亲告诉你,你若是经营得好,和义安候夫妻同心,将来义安候府未必比定远侯府差。义安候又没有嫡子,你给他生个儿子,金陵城里那些官夫人、贵妇人有几个人的日子过得比你好。” “可是他们怎么会一点也不介意咱们曾经退婚?又如何会不在乎如今咱们家里的窘境?”居然还在做攀龙附凤的白日梦,黎茗衾平息下来不久的不满又一点点发酵了,声音也有些冷了。 黎远正还沉浸在他的畅想当中,丝毫没有留意,还努力解释着,“世上的事多是先苦后甘,好歹也是侯府,是要脸面的人家,熬熬也就过去了。你是我的女儿,这么聪明、能干,用不了两三年,你一定能收服那一家老小,到时候……” “夏管事,把我的嫁妆单子给老爷看看。”黎茗衾打断道。 夏管事从怀里掏出一份誊抄好的嫁妆单子,放在木桌上,一言不发地从食盒里取出胡妈妈亲手做的饭菜。 “怎么只有这么一些?这……”黎远正瞪大了眼睛,看看黎茗衾,又看看手里的嫁妆单子。 “不把肥肉变成骨头,谁会放手。”黎茗衾淡淡地道,囚室里静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安慰他几句,“父亲,别太难过了,只要人在、方子在,那些器物也在,咱们总会翻身的。以后虽然宫里的买卖做不成了,可在民间做生意也大有可为。您劳心劳力了几十年,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歇,您相信我一次,不管我们剩下的家产有多少,都一定可以过了这个槛儿。” 木已成舟,黎远正也明白这个道理,何况她说的都有道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惋惜万分地道,“那么多的家产,这么多年的心血,都被他们抢走了,这些日子,我的心揪着似的疼啊。”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着,“茗衾,你一定要为我、为咱们黎家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咱们不能输给云家。咱们以后还要把御供抢回来,就算是朝邑王也不能永远压着咱们。” “父亲。”黎茗衾无奈地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眼前这个人的梦,“朝邑王是王子龙孙,咱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他卯上?还有云家,做生意本来就要你争我夺,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我看,不做御供也有好处,至少不用总是担惊受怕的。就算咱们还想争这个名头,也不能是为了报复他们,咱们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而已。” “我的好闺女,这有何不同?”黎远正笑道,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这些“这样就好了”、“看他们怎么办”之类的话。 这种趋势如果不即时遏制住,以后只会越来越膨胀,越来越不可收拾。黎茗衾不想跟他大吵大闹,理智又尚且能够抑制冲动,她委婉地道,“上面迟迟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放您出来,您恐怕没有办法参加我的婚礼了。” 章节目录 第32章 贼心不死(下) 黎远正兀自不觉,依旧笑得摇头晃脑的,“只要你出嫁了,他义安候就是我黎远正的女婿。他以前是不怎么地,可此一时彼一时,我背了运,他娶了我闺女。他走了运,有了你这么个贤内助,说来他还得谢我呐。” 黎茗衾忽然转过头,冷静地看着他,“父亲,我还借了梁家二百万两银子,一百万两捐了善堂,另一百万两给了义安候府。” 黎远正瞪大了眼睛,皱了皱眉,嘴里吱吱唔唔地哼了几声,半晌又笑了,“咱们跟梁家是世交,不用给利钱,可以慢慢还。你做了义安候夫人,先想法子搭上定远侯府,说到赚钱,他们要支应门庭,要贴补戚家军,他们比咱们急。你只要在帮他们的时候,手指缝松一松,还有什么还不上的?” “我跟耿太夫人定了约,义安候府的产业我一定要帮忙,但不会染指。而我自己的产业,包括玉蓁坊,也要跟他们五五分账。要还上这比帐,不容易。”黎茗衾加重了语气,想让他明白。 “你怎么?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傻闺女……”黎远正一副心疼到骨头里的样子,下了半天决心,才咬牙道,“茗衾,你别着急,别上火,等我从这儿出去了,一定想法子帮你。我宫外还有些能用的路子,五年不行,咱们就用十年,要不二十年也成,把御用夺回来……” “夏管事,你不是有话要对老爷说么?”黎茗衾失去了耐心,果断地打断了他,转而盯着夏管事不放。 夏管事满脸地为难,但又不得不开口,“老爷,前些天卢氏他们……” “咳咳……”黎远正大声咳嗽着,借着囚室里光亮的方向,侧过头去以目光示意他闭嘴。 “父亲,我已经知道了,您就不必瞒着我了。”黎茗衾微微一笑,很是讽刺,“不过,母亲还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夏管事,你接着说。” “是。”夏管事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卢氏前些日子向小人要了一笔安家费,她要两万两,当时府里手头紧,就凑了八千两。后来姑娘把善堂盘活了,皇上的恩旨也到了,卢氏他们母子又回来了,她说如果老爷要离开金陵城,她愿意跟着老爷。” 黎远正面色阴沉,低着头不敢看黎茗衾,好一会儿才知道要端起做父亲的威严,他肃然地道,“茗衾,这件事我瞒着你母亲,是不妥当。可官场上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不会亏待你母亲、你还有衡远,卢氏现在是外室,以后至多是个姨娘,衡志永远只是庶子。” “原来我还有个弟弟叫衡志啊。”黎茗衾背对着他冷笑,她失望的不是黎远正有外室和庶子,而是他先前对近乎所有人摆出的那副对这个家无比忠诚、体贴入微的脸孔。他若能一直这么下去,还可以说他真的很在乎陈氏,可她偏偏又知道,那对母子回到黎家是迟早的事。他一早抱定了主意,他一定能让他们同意,甚至还要满脸感激他的体贴。 黎茗衾深吸了口气,想要更平静一些。黎远正对卢氏是有感情的,她虽然觉得他们之间尚未超越与陈氏之间的患难夫妻情分,但情分是一定有的。 至少卢氏生下儿子是黎远正期盼而又允许的,并不是卢氏一厢情愿偷偷生下来的,黎远正甚至想过,假如陈氏没有儿子,就会让卢氏的儿子入主黎家。他不可能让一个跟自己毫无感情的女人的儿子登堂入室,甚至让自己两个让他骄傲的嫡出女儿日后都要看他庶子的脸色。 所以她为了陈氏和衡远,也为了自己,还有那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姐姐茗衣,她不能和黎远正撕破脸。静观其变,看清了以后事情的发展趋势,才能做决断。 “父亲,您想让他们回黎家是么?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您入狱以后,母亲天天愁眉不展,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她才刚刚好一些。如果这个时候让她知道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您心里不好受,那些御史也会再给您加一条气死发妻的罪状。还有义安候府,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亲家忽然多出了一个外室和一个没上族谱的庶子,他们会怎么想,我即使做了义安候夫人,也会被人取笑。”黎茗衾对是否接受卢氏母子也不表态,想就事论事地拖延上一阵子。 黎远正听出她没有动怒,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茗衾,你真能体谅为父?你放心,我不会在这个当口授人以柄,不会连累你母亲和你。” 黎茗衾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恭敬有礼地道,“可是接他们回黎家还要找合适的时机,母亲和衡远那儿我也不好去说,还得您自己说。” “好,好……”想到陈氏和衡远,黎远正脸色比方才更差了,“卢氏入黎家,衡志入族谱都是以后的事,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就……罢了,罢了。” 黎远正捶了桌子一下,下一刻觉得失态,颓然地坐在那儿叹了口气。他弓腰驼背,背影里尽是苍老,那一刻看起来很是失落。 如果这里没有别人,黎茗衾一定会长出一口气,然后拍拍胸口。她赌对了,把卢氏母子拦在了门外,又没有伤及她和黎远正的父女之情。不过她刚才的猜想也落到了实处,黎远正对卢氏有感情,就算不深,也绝对不浅,不然不会在得知卢氏要安家费后,还对他们不舍,她该如何暗示陈氏小心呢? “老爷,那八千两银子是姑娘想办法筹来的,他们现在不愁吃穿,过得很好,您尽管放心。”夏管事在旁劝道,心虚地看了黎茗衾一眼。 外面有狱卒来唤,想是探视的时限到了,黎茗衾淡淡的笑了笑道,“父亲,您再忍耐几日,赵二爷说了,最多三个月,您一定可以和我们团聚。您注意身子,我会打点好一切,您别多想,累伤了身子,母亲又该伤心了。” 黎远正应了,又嘱咐了夏管事几句,话里多了几分暗示,黎茗衾只当没听见。留下食盒,跟夏管事出了囚室,少不得又给了牢头一封银子。 章节目录 第33章 家人 出了京兆府大门,夏管事不好意思地道,“姑娘,小人是在安慰老爷,老爷要是不放心,怕又生出别的事。” “你不必多心。”黎茗衾理解他的心情,明知道是黎远正不对,可又无法指责自己的恩人和主人,“我也没有虐待妇孺的嗜好,也知道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不会全怪到他们母子身上。你只管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只要不太奢侈,按着一般人家的来,就成了。” 可以给,但决不能过分,如果过分了,就要让黎远正知道。一次黎远正忍得了,一而再再而三,谁也没有好耐性。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她不觉得卢氏是不知轻重、分寸的人,不然也不会瞒了十年之久,想用这个方法逼退卢氏不容易。 “是,小人有分寸。”夏管事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答应了,丝毫不见勉强。 一路上又去玉蓁坊和西街的两间铺子看了看,夏管事趁机说起喜帖的事,想来是有些拿不准,“送帖子去梁家已经来不及了,夫人的意思是由她休书一封告知梁老爷,只请梁二公子前去观礼。这回二公子帮府里甚多,如果由小人们去送帖子唯恐不够郑重,您看是您亲自送去,还是少爷和小人送去?” 没想到给梁舟山送个帖子都牵扯到了男女大防,黎茗衾不由得想笑,“今日夏管事跟我透句实话,当初老爷想撮合我和二哥,究竟是看中了二哥的人才和梁家的交情,还是看中了梁家的财势?” “这话不该由小人说。”夏管事低了一下头,推辞了一下才道,“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人也不能再瞒着姑娘。黎家的脂膏之所以能出类拔萃,跟梁家的上品羊脂有很大的关系,这么多年来,梁家跟老爷的交情一直很好,可毕竟好东西是别人家的,总比不过自己家的放心。老爷担心万一哪天出了变故,影响了黎家的产业,就想着让您嫁到梁家去,和梁家做儿女亲家。后来老爷又想做羊绒生意,这事儿就抓得更紧了。”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黎茗衾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壁上。前一世她同样出身豪门,明白做父母的即使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也难免不把孩子的终身幸福和利益联系在一起,只要不过分,还是应该尽量给予最大限度的理解的。 而黎远正对她如今刚刚走出了第一步,以后是否会过分,还要以观后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了黎府门口。二人先去向陈氏回话,刚一进院子就见衡远跑着迎了上来。 “二姐,父亲身子还好么?他们有没有对他用刑?有没有不给他吃饭?”衡远焦急地问着,一张小脸紧张地皱着。 黎茗衾展看一记淡雅地笑,语调舒缓,令人放心不少,“父亲虽然清瘦了些,但精神很好。咱们把上上下下都打点遍了,那些人又怕把事情闹大了,招人话柄,没对父亲上刑。牢里吃的不好,但也饿不着,你啊,把书读好,他老人家就放心了。” “父亲问起我了么?”衡远紧跟着她,童稚未脱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他太久没有见到父亲了,黎茗衾感慨着,但又很是愧疚,除了一句保证,黎远正的确没有提衡远。而她光顾着不动声色地逼黎远正就范,也忘了问一句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衡远。 “父亲让你听母亲的话,好好念书,对人要谦和有礼,但也不能被人欺负。要是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别自己出头,回来跟家里说,二姐和母亲都会为你做主。”黎茗衾把自己想说的托黎远正之口说了出来,期待地看着他。 衡远显然有些为难,想必这段日子已经听了不少难听的话。他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听父亲的话,凡事和母亲、二姐商量。” “这样就好。”黎茗衾松了口气,二人一道进了屋,陈氏起身紧张地看着她,她又把方才描述黎远正的话说了一遍,又笑道,“母亲这回可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陈氏喜极而泣,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转身含泪道,“明天是青黛和绮罗成亲,下月十二你成亲,我跟衡远再安顿好了,再等老爷出来了,就一切都好了。” “母亲,我会听话的,听您和二姐的话。以后要是大姐也回来了,咱们就真的一家团圆了。”衡远拉了拉陈氏的袖子,安慰道。 一听茗衣,陈氏就沉了脸,叹了口气道,“进了冷宫的人,怎么才能出来啊。” 过了面前的坎儿才是最重要的,眼下决不能泄了士气,只能拣好听的说。黎茗衾从另一边挽住陈氏的手,充满信心地道,“天无绝人之路,您仔细想想,谁都以为义安候府不会接受我和黎家,可虽然咱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毕竟是他们先接受我的。还有父亲,当初都以为要流配到遍布瘴气沼泽的地方,如今又如何了?大概不会离金陵太远。也许有一天姐姐可以到宫外的道观修行,或者贬为庶民,做个平头百姓,重新过上舒坦的好日子。” 衡远明白了她的意思,也顺着她的话笑道,“母亲,吉人自有天相,又不是没有人从冷宫里出来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心里并非全然相信,陈氏仍然努力敛住眼中的伤心,尽力笑了笑,紧紧地搂住儿子、女儿,十分欣慰地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有你们在,黎家一定会好起来。母亲等着享你们的福,也等着和茗衣团聚。” 两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迎着新娘出了黎府所在的鸢尾街,一前一后往城南置的房子走去。前面的是青黛和王正,后面的是绮罗和张家旺,张家旺在城南有间药铺,与绮罗自幼相识,两家父母那一辈也都相熟,当年在陈氏面前过了话,定了娃娃亲。 黎家做主给他们成了亲,张家原本就在城南的琉璃巷有间四合院,黎茗衾又把相邻的一间四合院买了下来。虽然比张家的少两间屋子,但一来够住了,二来青黛他们想和绮罗有个照应,非常喜欢这个位置,就立刻买了下来。 风干涩而冷冽地刮在迎亲的人脸上,浓浓的喜气冲淡了寒冷,街巷两边的行人驻足观望。迎亲的虽不多,但两家凑在一起也很热闹,黎茗衾扶着陈氏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 (要提前去北京实习了,一定尽量保持更新……另,感情戏要开始了) 章节目录 第34章 天牧庄 先把陈氏送回了屋,黎茗衾换下身上喜庆的玫红色衣衫,换上橘色绣着荷叶的胡服,翻身上马。熟练地一拽马缰,胡服塑出的纤细腰肢随着马头转动一摆,她轻夹了马肚子一下,一路向东,去了已经修缮完整的天牧庄。 门口的小厮之前就认准了人,看见黎茗衾,立刻热情地把她迎了进去。梁舟山正在马厩刷马,他的坐骑一向由他自己照料,他帮黎茗衾牵住马头,扶她下马,转身要把马拴在自己的马旁。 “二哥,不必麻烦了,家里还有事要打理,我说几句话就走。”黎茗衾从袖中取出请帖,双手递到他面前,“你会去观礼么?” 梁舟山只看了一眼,没有接,转过身去继续刷马,“堂堂侯府娶正室夫人,我只是一个商人,也能去?” “商人怎么了,梁家不还是圣上御册的皇商么?侯府的人也是要穿衣吃饭的,不打理庶务,不经营些买卖,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二哥别妄自菲薄。”黎茗衾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表达出了她的欣赏之意。 梁舟山不觉手上的力道大了,用力连刷了几下,惹得马儿仰天长啸了几声。他丢下刷子,像是自己在生自己的气,“你一定要嫁给他么?算了,木已成舟,当我白问,我也没资格问你这些话。今日索性把话说开了,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虽然咱们两家提过你我的事,可我比起那个义安候也不过是半斤八两。我散漫惯了,不到处走,就浑身不舒服,说不定我比起他,更不能让你过得好。” 黎茗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吭吭哧哧地道,“刚不让你妄自菲薄,你又来了。”这种时候总要安慰安慰他才对,“依我看二哥比起义安候可要强多了,他靠的是祖上的荫庇,你靠的是自己,以后一定比他强。” 梁舟山笑了笑,没理会她的恭维,把头转到一边道,“侯府门槛高,等你成亲了,我还能见到你么?” 黎茗衾颔首,“我又不是就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怎么就见不着了?我还要帮他们赚钱呢。”她越说声音越小。 “你帮他们赚钱?到底怎么回事啊?”梁舟山皱眉疑道。 说漏嘴了,黎茗衾一手扯过马缰,往门口走了走,“我是说还要去打理我的嫁妆,二哥,我还得回去陪母亲。”她把请帖塞到他手上,怕被老虎吃了似的赶紧上马,“记得去吃喜酒,还有我借你的银子一定会还,利息也会尽量给,替我向伯父和大公子道谢。” 黎茗衾一拨马头,一阵小风似的打马而去,奔出去一里地,回头确定没有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可当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四下一看才发现她好像跑错了方向,这是哪儿啊。 下了马,将马拴在路边的桦树干上,顺着田边小路四处察看。她好像来过这儿,就是上次马儿踩踏田地的时候,这儿不知道是不是义安候府的地,即使不是,也是某个达官显贵的。 冬天田地荒芜,一眼望去毫无遮蔽,只有田间偶尔几棵四季常青的树才让这里看起来有些生气。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好像有一只小兽在拱着树干。黎茗衾打起精神,微微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 竟是位粉色织锦衣衫的小姑娘,看样子只有三四岁,这儿怎么会有个小姑娘,看样子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黎茗衾轻手轻脚地绕到她身后,笑着轻声问道,“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吓了一跳,戒备地看着她,两眼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但又强迫着自己坚强。她昂了昂头,皱着眉头道,“你快走,别让他们看见你。” 是怕把找她的人引来吧?黎茗衾忍着笑,面前的小人儿活像故作威严的小猫儿,“咦,怎么不见人来寻你?”她故意这么说,同时也往远处望了望,那边已经有人影攒动,喊声也隐约传了过来,“看吧,来了,你还是回家去吧,别让家人着急。” “我不回去,父亲要娶后娘,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就不要我了。”小姑娘沉不住气了,跺着脚跟她说话,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很多小大人实际上都是很脆弱的,他们会故作强硬,以掩饰内心的脆弱和害怕。黎茗衾丝毫不以为意,蹲下来平视着她明亮的眼睛,“原来你是怕你父亲娶继室,怕他新娶的妻子对你不好。看你身上穿戴的,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想必不会娶个悍妇回去,说不定她会对你好呢?” “不,她不会,妈妈和小姨都这么说。”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喊声和人影都近了一些,隐约可以听到他们喊的是“二小姐”。黎茗衾想笑,竟然跟她一样,都是老二。她望了眼远处渐渐赶来的人,继续轻声问着,“你父亲疼你么?” 小姑娘想了想,不安地点点头,瓮声瓮气地道,“祖母疼我,姑姑疼我,父亲没空。” 原来是因为当爹的平日里疏忽,才会不安。那些人又近了,好像已经有人看见了她们。小姑娘又想跑,黎茗衾拉住她的袖子,好笑地看着她,“受了委屈就跟你祖母、姑姑说,还有你父亲也别忘了,这样谁都欺负不了你。好了,跟他们回去吧,你家里人会着急的。”又忍不住想吓吓她,黎茗衾故意瞪着眼睛,“外面坏人更多,比你以后的后娘厉害多了,你怕你后娘,就不怕他们了?还是回去吧。” “在这里,二小姐在这里。”有个瘦长脸的小厮指着他们朝身后喊着。 “我不要回去,不要不要。”小姑娘急了,一个劲儿往黎茗衾身后躲。 瘦长脸已经走了过来,但还是没听清楚,见她哭花了脸,还以为是黎茗衾图谋不轨,他指着黎茗衾大喊着,“人贩子是不是?想绑我们二小姐,快来,快来,把她绑了见侯爷。” (给人做了一天培训,累死了。。用的存稿……) 章节目录 第35章 碰面 这一喊,后面脚程慢的呼啦啦地拼着劲儿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就要冲上来拽黎茗衾,黎茗衾好笑地看了看领头的瘦长脸,大声问,“你们好好看看,我像人贩子么?这身行头,哪个人贩子穿得起了?就算是人贩子,也不敢到这遍布达官贵人的地界上来绑千金小姐。” 小姑娘见着一群人围上来,缩在黎茗衾身后也不说话,只气呼呼地瞪着一众人等。嘈杂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自然而然地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找着二小姐了?”田荆伍看看众人,目光讶异地落在黎茗衾身上,又尴尬地落在他口中的二小姐身上。 黎茗衾看着身后的小不点儿,张着的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可真是二到一块儿去了,这竟然就是她未来的继女。传说中的义安候嫡女戚瑜婷,先义安候夫人耿莺禾留下的独苗。 “田管事,就是她。小的们找到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就躲在那儿哭,小的说她心怀不轨,她还不服。”瘦长脸急忙告状。 “说什么呐。”田荆伍低斥了一声,笑着望着黎茗衾,“是姑娘啊,这么巧遇见咱们二小姐,不如到里面坐坐?” 没有点出她姓黎,大家就少了几分尴尬,但黎茗衾还是觉得很尴尬,干笑着道,“贵府二小姐在此,田管事还是先带她回家吧。我就不过去了,不劳田管事费心了。” “这……您还是这边请吧。”田荆伍笑了笑,不吃她那一套。他蹲下身,看着大眼珠子在他们之间滴流乱转的戚瑜婷,微微瞪了一下,半是笑半是吓唬地道,“二小姐,侯爷要给您推秋千呢,现在跟小人回去还有多宝糕吃。” 听见“侯爷”二字戚瑜婷小嘴一撅,扭着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晃到田荆伍面前。田荆伍一手牵住她,又看着黎茗衾,笑道,“姑娘若是不肯,不如小人让人送您回府?” 瘦长脸在一旁看得蹊跷,但也看出黎茗衾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脸上恭敬了一些,“这位姑娘,方才是小人失礼。这庄子一向不准外人进,田管事邀您,就是侯爷邀您,您要是不去……” 黎茗衾笑了笑,知道是真的无法拒绝了,“那就有劳田管事和几位了。”顺便看了眼正探究地打量着她的戚瑜婷,戚瑜婷歪着头,明明在看她,又装作没有,很可爱的样子。 进了庄子,田荆伍先让人进去通报,又将戚瑜婷交给焦急地侯在门口的乳母,引着黎茗衾往东边的书房。田荆伍说了几句客气话,眼看着快到了,深深地看了黎茗衾一眼,“下回姑娘想亲近二小姐大可来府里坐坐,大可不必这么迂回。” “田管事误会了,我并不知道她是侯府的二小姐。”黎茗衾笑容微冷,竟然以为她要从小孩子下手,看不起她不说,还以为她蠢钝。接近戚瑜婷以换得接受和信任的确是一条路,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出了岔子,非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小命都未必能保了。 田管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显然眼中还有那讳莫如深的了然。认定了就认定了呗,黎茗衾也没往心里去,在跨过门槛前,客气地问,“这样进去,会不会打扰了侯爷?何况,田管事清楚内情,也知道我是谁,那我眼下和侯爷见面是不是不大合适?” 田管事停下来,笑道,“侯爷今日要见的是黎府的当家人,不是黎府的二姑娘。侯爷要与您商量的是铺子里的事,不是别的。您是爽快人,不同于一般女子,侯爷说您一定不会介怀。” “有劳田管事了。”黎茗衾递上两个五两银子的小锭子,跟着另一个小厮穿过廊子往书房里去。 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黎茗衾听了田荆伍的话,寻思了一下,怎么都觉着田荆伍之所以会如此做想,大多是因为戚慕恒先给她定了罪。还没成亲,居然就要她一起来商量如何打理铺子,难道这么早就想把手伸到她这儿来? 黎茗衾心里起了个小疙瘩,看见戚慕恒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行过礼之后,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前世那个可恶的言毅,看着戚慕恒这张并不陌生的脸,一口闷气憋在心口。 戚慕恒稳稳地写下最后一笔,流云似的笔触隐隐蕴含着气势,将狼毫笔放在碧海蓝花白瓷笔架上,竹杆碰在白瓷上发出清脆的“”的一声响。书案在里面的隔间里,和会客的小厅隔着一架宽大的镂空雕花屏风,上面刻着苏州晓月。一轮明月高悬,湖上偏偏荷叶,有几朵荷花高高盛开在细长的茎上,仿若鹤立鸡群,别有一番风致。 戚慕恒抬起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瞬间好似想到了许多很久以前的事。嘴角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他的语气客套,似乎有商有量,但似乎又不容人有异议,“瑜婷只是个小姑娘,不会挡了你的路,你不必如此动心思。” 没必要向田荆伍解释,却一定要同戚慕恒说清楚,黎茗衾不想做恶妇,也不想让人以为她是恶妇,“侯爷有所不知,我刚从自家庄子里出来,连日劳累,一时精神不济走错了路,才误打误撞地遇见了贵府的千金。怕惹人误会,本想一走了之,可看见二小姐哭得实在可怜,就安慰了几句。这事若要论起,还要怪侯爷您不是一位称职的好父亲。” “我怎么不是一个好父亲了?”戚慕恒还是那副样子。 黎茗衾忽然觉得在他眼里,她一下子成了方才小大人似的戚瑜婷,在被他引诱着闹笑话。她冷静下来,消了那已然隐隐透露出来的怒意,笑了笑道,“不管侯爷日后有多少亲戚,二小姐都是您的亲骨肉,原配所生的嫡亲女儿。如果您每娶一位妻,每纳一位妾都闹得二小姐担惊受怕、以泪洗面,似乎不大合适。即使侯爷没办法安慰二小姐,也应该叮嘱她其他亲人,不应让她小小年纪就为一些不确定的事闹心。” (这周又有推荐,感谢编辑……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章节目录 第36章 合作 “这么急着插手府里的内务。”戚慕恒嘴角微微一掀,不见焦急,也不算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若非有些人名声不佳,瑜婷也不会如此忧虑。不过孩子都是善变的,只要让她过得和从前一样,过一阵子就过去了。府里的少爷小姐自有人教养,你也不必操这份闲心。” 分工明确,不想让她插手,或者再加上看不上她插手。黎茗衾本来就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不打算插手,但被他这么一说,难免要僵上几句,“贵府各人职责分明不错,可二小姐即使得到了所有人得爱护、照顾,也还差一人,那就是侯爷您,至少我能从二小姐的话里听出来。既然婚事不能随心随遇,就免不了遇上形形色色的有心人,您不能保证您身边的人会怎么做,您能保证的只是您自己。只要您不变,一如既往地对您的儿女关怀备至,又有谁能插得进手去?您的几句话,对于贵府二小姐来说,强似所有人,这个道理您不应该不懂。” 一个刚及笄尚未成亲的姑娘竟教训起他来了,戚慕恒觉得好玩儿,不再此事上纠缠下去。看着她一身的风尘仆仆,略微寻思了一下,眉宇间竟有些不悦,“看样子不像从你家作坊过来,附近有这么大尘沙的只有天牧庄。不巧昨日刚听府里的管事说起,这些日子只住着梁氏的二公子。” 黎茗衾头疼地皱了皱眉,只要是男人都会有大男子主义,不管他究竟爱不爱这个女人,只有这个女人“属于”他,他就得觉得自己在方方面面都能掌控她,至少得让他觉得他已经掌控了。 见不见梁舟山,是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仅仅是一个方面,以后他想掌控的还多着呢。这种事一旦开了个坏头,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后患。她纵使不能公然跟他对抗,也决不能一味地纵容。 “侯爷也许不知道,黎家和梁家是世交,又常有生意上的往来,以前家父和我多与梁家的管事有联系。如今恰逢梁公子奉父命督建天牧庄,既然正主都来了,我只去见一位管事岂不是更不成体统。侯爷也定是经常需要应酬的人,自然能体谅。其实只要行得正站得直,您心里又有数,就成了。不要最终别人看着都好好的,您反而心里觉得疙疙瘩瘩的,反而耽误了生意上的事。”黎茗衾淡淡地笑着,什么也许不知道,他原本就是知道的,她就不信之前义安侯府没把黎家的底细翻个底朝天。 虽然她不会不注意自己的名声,但也不能让他们有一个理所当然的印象,以为她在成为一台高性能的赚钱机器之后,还能让一张千篇一律的端庄、慈和的贵妇人面孔完好无缺。有得必有失,她做不到十全十美,他们也别得陇望蜀。 这桩婚事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交易,交易的目的又是度过两家的财务危机,别的得了是锦上添花,得不到就得过且过,一开始就期望过高,难免最终会坠入失望的漩涡。 “这门亲事的确是一桩生意,好。”戚慕恒颔首,指了指右侧小案上的几本账册,不动声色地一叹,不无嘲讽之意,“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府里有两个进项出了差错,你看看,能不能提前履行一下你义安候夫人的义务?” “能与不能请侯爷等我看过之后再说。”黎茗衾见他愿意公事公办,又把目标转移到了合作上,放心了不少。她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匆匆翻了几页,皱眉迅速地翻看下面几本,“这……” 每一本账册都写了明细,标明了哪里写田亩数,哪里写收回的田租,并将田租分为银钱和实物,甚至写了是哪几种实物。可是明细都写得清清楚楚,里面却完全没有内容,没有一点具体的数目,这分明只是几份厚重的表格。 不过看实物上写着蚕丝、丝苗米等等,都是南方的作物,甚至还和她嫁妆中苏州的田产所产相近。但是这里一共有五本账册,她只有一百亩地,如何写得满。 “侯爷的意思是……”黎茗衾思索着,只是单纯地让她做假账,还是说填了多少,她就得出多少。若是后者,她可真要一穷二白、吃糠咽菜了。 戚慕恒放下茶盏,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的嫁妆上有苏州城西上等水田一百亩,我已经让人改成了八百亩,产生丝、上等丝苗米、茶叶,都是最好的东西。你只需把这些帐做圆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的确有八百亩水田,其余七百亩是日前你江南的外公、舅舅所赠,这么说坏不了你的名声。至于账面上的银两,你不必管,也不必过问。” “侯爷的意思是侯府自己准备这些银两?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您方才还说进项上出了问题,一下子又怎能拿出这么多银两。真金白银派到用场上是作不了假的,您若是有困难,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当年家里那些不肖子孙也做过这样的事,其实黎茗衾心里已经有了底。 戚慕恒果断地道,“银子的事你不必操心,只要你把帐做好,如此这般,至多三年。” “不知能否再问您一句。”黎茗衾了然,不知是遭了天灾还是人祸,明面上的进项出了差错,可义安候府还有暗的进项。但要把暗处的用在明处,必须得想个名目转换一下,这就是俗话说的洗钱。 戚慕恒微微一笑,墨黑的眼眸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无人的地方,“不让你问,你心里不痛快,办事也不会尽心。有话就说,但只此一次。” “这笔钱您打算用在什么地方?”洗过的钱若是又用在了不好的地方,黎茗衾暗叹,纵使是为了保住黎家的家业,她也会于心不安,“具体用在哪里您可以不说,但希望您告诉我,会不会伤及无辜的……不相干的人,尤其是老百姓。” (求收藏、求推荐……谢谢支持) 章节目录 第37章 喜事 黎茗衾定定地看着他幽暗未明的眼底,想要看到他的心底。她不能保证他不会骗她,但总希望能得到真心的回答。但他若是骗她也好,至少他还觉得有必要骗,也说明他尚且懂是非、明羞耻。总好过明目张胆地骗都懒得骗,想着骗至少行事还有个限度。 “边塞寒苦,将士们还缺一批冬衣。”戚慕恒不再解释,等待着她的答案。 一阵沉默之后,黎茗衾点了点头,“账簿三日后奉上,您一定没有所托非人。时候不早了,告辞。” 戚慕恒起身相送,送到小院门口又忽然跨出一大步,拦在她面前。他眼中清明,本算不上逼视,偏偏让人无法闪躲,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可否信你?” “那要看侯爷肯不肯信任我。侯爷对我的信任有多大,我对侯爷的信任就有多大。”黎茗衾觉得这么说不足以表达一个下属对领导的尊敬,又无比诚恳地肯定道,“一定比侯爷对我的信任更大。” 眸光中隐约掠过一抹失望,戚慕恒迅速地收回目光,笑了笑让开了路,朝外面喊道,“田管事,送黎姑娘回去。” 黎茗衾向他福了福身,上前跟着田荆伍出了书房的小院,这时候才有心情看看周围的景致。这里是侯府的别院,进来时好像看见匾额上写着绿蘅苑。她皱了皱眉,怎么取了这么个俗气又不明就已的名字。 她连想带猜的寻思着,大概“绿”取“禄”之音意,“蘅”则是“恒”,象征福禄长久。果然是以财立身的皇商之家,也果然懂得韬光养晦。若不是已经知道了义安候府的底细,她一定想不到。 “田管事,侯爷经常来此处么?”黎茗衾笑着问道。 田管事笑了笑,点点头,“姑娘不是外人,不妨告诉您,侯爷只有查账和心烦的时候才来绿蘅苑。” “侯爷总是带着二小姐么?方才也没听侯爷说起贵府的大少爷。”黎茗衾仿若漫不经心,实则想看看戚慕恒对子女的态度。 “侯爷不常带少爷、小姐出来,今日要不是二小姐哭闹着要跟来,也不会遇上。”田管事答得中规中矩。 别院不算大,一会儿就回到了门口,门口的石屏风上蒙着红布,想是新刻了字,等到了吉日、吉时再揭开。田管事从小厮手中接过马缰,递给她,行礼道,“顺着前面的路走,就是姑娘府上的作坊。姑娘还是寻了家人,一起回城,您路上小心。” “也替我向侯爷致谢。”黎茗衾打开马鞍下的布袋子,把账本仔仔细细地放好,策马而去。 ++++++++++++++++++++++++++++++++++++++++++++++ 三日后,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即使还是冬天,也不觉得冷,竟有点秋末时的味道。这日青黛、绮罗回来磕头,因事急从权,她们也将正式成为黎茗衾屋里的媳妇子。等到了十二那日,就一起去义安候府。 陈氏的正屋里炭火烧得暖融融的,这种天气里让人觉着有些热,再加上此刻其乐融融地聚了好些人,额角都不免流下汗来。 陈氏上座,黎茗衾和黎衡远一左一右立在两旁,说话间笑语盈盈,一会儿就要闹一闹陈氏。陈氏笑着看看他们,又看看下面的青黛、绮罗、王正和张家旺,不住地点头。 “荷叶,让他们减些炭,烤得慌。”陈氏笑着吩咐,又看向张家旺,“张掌柜以后可要好好待我们绮罗,我和茗衾把她嫁到外面,她以后虽说还在茗衾身边,但总不比青黛她们。过日子你多担待,这两年绮罗不在你父母身边服侍,还要你们体谅。等过上两年,至多三年,就让她回去专心做你们张家的媳妇。” 张家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笑看了绮罗一眼,又感激地看向陈氏和黎茗衾,“夫人说的是哪里话,黎家一直厚待绮罗和她的家人,对他们好,就是对小人好。别说是三年五年,就是十年八年,就算是一辈子,绮罗也应当好好服侍姑娘。小人父母身边一直有寡嫂服侍,这两年家里药材铺的生意不错,有了余银,又为父母请了个婆子,这样绮罗就可以专心侍奉姑娘了。” 陈氏边听他说边满意地点头,客气话已经说完了,就不必再推辞了。黎茗衾反而很是歉疚,这样久了,对绮罗与公婆的关系不利,她感谢地道,“服侍公婆、父母是绮罗的责任,就算是夫人和我也不能剥夺。夫人说的是,最多三年,一定让绮罗做你们张家完完整整的儿媳妇。”她略微寻思了一下,又道,“你回头把你铺子里的药材列个单子,让我看看,我们做脂膏的,也要用许多药材。” 张家旺大喜过望,立刻跪下磕头,绮罗也在他身边跪下,感激地道,“姑娘待奴婢好,又给奴婢的夫君生意,奴婢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黎茗衾让人扶他们起来,又看向青黛和王正,笑道,“还有更好的事儿呢,将来我把你们的奴籍都除了,绮罗好好的在张家过日子,青黛和王正都去做我铺子里的管事。你们再给儿女攒些家业,子子孙孙都是良家子,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 两对新人闻言大喜,纷纷道谢。黎衡远大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方才一直不言不语,这时才笑着对陈氏道,“母亲,以后我可不可以让我屋里的人成亲后,依然服侍我?” 陈氏笑开了花,轻轻拍了拍他的两颊,“不到娶亲,不会轻易打发屋里人。你还没定亲,都想着屋里服侍的人了。” “母亲,我……”黎衡远害羞地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避开众人,众人忍俊不禁,他一张小脸烧得通红。 “母亲,衡远的亲事您该拿个主意了。”黎茗衾笑道,趁着现在还做得了主,趁着卢氏母子还没进门,还没有一个可能颇为能干的庶长子横在前面,得给衡远定一个稳妥也许又能幸福的未来。 章节目录 第38章 出嫁前夜 掌灯十分,阖府百十来盏红灯笼片片亮起,照亮了整个黎府。自从黎远正获罪,黎府就冷清下来,官场上、商场上来往的都少了。就是普通百姓经过黎府也要绕远几步,看的久了就会发现,以府门为圆心划出一个大大的半圆,在黎府对面卖糖果子的老头、老太太看了都不得不暗自摇头。 大门洞开,夏管事领着几个小厮在阶下望着府门前的一排灯笼,一盏盏地检视着是否挂正了,喜字是不是都对着外面。听到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夏管事转身向他们拱拱手,客气地道:“诸位,我家二姑娘明日成亲,大家捧个人场,到时我家主人会派喜糖、喜果。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来得早的还有玉蓁坊的胭脂、脂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夏管事的话落了一会儿,才有人拍掌、叫好。夏管事和几个小厮再满脸堆笑着向他们拱手道谢,又客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回了府关上府门。 夏管事留下两个得力的管事,望了眼满院的红灯,感慨地长叹了一声,背好像一下子又驼了一些,“按姑娘的吩咐,你们分头去叫,把人都叫到正厅去。” “是。”两位管事应了,低头对视了一眼,心里也是无限感慨。脚下不敢耽搁,分头去各个院寻人。 夏管事到了后库房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灯火通明间有一抹窈窕的身影箱笼、木架间穿行着,另两人跟在她身后,也在不断点算着。 “这么大、这么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各奔东西、各自保全。那么多的金银财宝,说没了就没了,非但如此,还欠了一笔巨债。可见钱多不见得安全,想要过得好,还得看家里人能不能掌好舵,能不能在刀尖上走好。”黎茗衾打开脚边的红木箱子,里面是满满的白银,灯火下泛着温润的柔光。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老爷的事还没过去,您最近又累着了,难免看着什么都伤心。您别这么想,过几天就过去了。”青黛劝道。 绮罗也在一边点头,附和道,“等姑娘做了义安候夫人,有了婆家依靠,过些日子就没人再提这些事了。奴婢瞧着耿太夫人对您挺好的,义安候也派了田管事过来问候,也尊重您和夫人,您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说不定比从前还要好呢。” 马上要开始的不是好日子,而是刚刚开始的一场又一场的战役,是一场长期的战争。黎茗衾想起那不眠不休的三个白天黑夜,她熬红了双眼才将五本账册一一填好,又核对了三遍,确定把假账做圆了,看不出破绽了才罢休。随后她又立刻修书两封,一封给苏州田庄的管事,交待他若有人前去打探,能装糊涂就装,装不了就推说其他田产在别处。另一封给买了黎家地的故交,交待他们若苏州田庄的管事有求,让他们帮着圆谎,按戚慕恒说的,就说那些田产是黎茗衾舅舅所赠的嫁妆。 “这过日子,就像手掌心里攥着一把米,米从指缝里往外漏,指头松一点、紧一点,漏出来的米就有了多少、缓急。可人在走路、想事儿,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哪里能每一时每一刻都留意自己的指缝。何况管得了自己,也管不了路上的人、路上的事,所以人生才有变数,哪能现在都一一预料了?总是求神拜佛,求着以后能过得好,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念想。”黎茗衾合上箱盖,向前走了两步,打开另一箱。 这一箱是她嫁妆上几间铺子的账册和人员名册,外加用惯了笔墨纸砚,当中也不乏从黎远正的书房里搜罗来的几件故交好友所赠的书画、端砚。 “到了义安候府一定要谨言慎行,如今他们客气,也未必就是尊重咱们,与他们平日的言行、休养一致罢了。虽然是侯府,但毕竟义安候府离可以任意妄为的那些还远着,待外面任何人都是温和有理的。你们想想,上次我上门去打探自己的婚事,他们可曾无礼?不过让咱们等了一阵子,也谈不上过分,这要是再普通人家,说不准早拿扫帚轰出来了。可他们真对我很好么?谈不上。”黎茗衾淡淡地道。 “奴婢们一定听小姐的。”二人对视一眼,青黛先开了口。 黎茗衾笑了笑,一手牵起青黛的右手,一手拉起绮罗的左手,“在黎家,我是做女儿的,你们是姑娘身边的丫鬟。在义安候府,我是做媳妇的,你们是媳妇身边的管事媳妇子。这是不同的,家里无论如何都会包容女儿,但到了那里受包容的就是人家的女儿和儿子。我们要想过得好,就尽量不能有行差踏错的地方。” 绮罗赞同地道,“这话夫人昨日也私下跟奴婢们说过,奴婢们一定小心在意,不给姑娘惹祸。”她笑了笑,反安慰黎茗衾,“夫人也说了,日后就算姑娘不能和侯爷琴瑟和鸣,至少也能互尊互敬。到那时黎家的产业又重新兴旺起来,您也该有小少爷、小小姐了,日子总能过得舒坦。” “但愿如此。”黎茗衾也笑了,继续查看箱笼,当她转过身低下头时,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她真的要和这个长得像言毅但却陌生的男人生儿育女、厮守一生么?在前一世,她也知道什么是商业联姻,也知道那时的她有朝一日可能会成为商业联姻的对象。但那时何曾如此赤裸裸地谈过条件,还是她亲自跟自己未来的丈夫谈,钉是钉铆是铆,分毫不差、锱铢必较。 若是在现代,她这个年纪,即使会成为案板上的肉,充当卖肉商贩的也该是她的长辈。在如此直截了当的交易上建立起来的婚姻,真的能长久么?她既要把戚慕恒当作老板,又要把他当作丈夫,谈何容易,也许她该想个法子脱身。 等黎家度过这一劫,平稳下来,即使那是多年以后。即使那时她在大晏来说已不年轻,但她仍然是年轻的,还有漫长的后半生可以海阔天空。 (下一章是茗衾出嫁前的誓师……敬请关注,求收藏、推荐) 章节目录 第39章 誓师 屋外火红的灯火将整个黎府映得红彤彤的,放眼望去,仿佛被一层粉色的柔纱笼罩着。黎茗衾最后点算了一下装着方子和脂膏伙计名册的三口箱子,带着青黛、绮罗出了后库房,踩着满府的灯火之色,微微仰起头望着墨黑的夜空,此时有灯火映照,也好似没有那么黑了。 迎面看见夏管事立在门边,见她们出来,连忙把门关好,又上了两把锁,把钥匙都交给黎茗衾。夏管事问候了几句,笑道,“除了守院子的,其余都按姑娘的意思叫到了正厅。”他顿了一下,提醒道,“姑娘带走的人自然欢喜,那些留下的难免人心惶惶,姑娘不妨和他们说说话,就算是安抚一下都好。” “如今留下的都是我们精心挑选的可用之人,留下的日子苦一些也是暂时的,将来都各有各的好处。我不会抛下他们不管,问心无愧。”黎茗衾轻道,一行人去了正厅。 如今留在黎府的除了洒扫和护院十人,各铺子、作坊的管事和伙计一共五十人,内院服侍的丫鬟、婆子共十人,这些人大多都是死契,此刻除了护院和两个负责看护嫁妆的管事,都聚在了正厅。因为人多,众管事都在厅中或站或立,其余的站在廊子里和阶下。 黎茗衾从中间入内,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落在上首的位子上。黎茗衾没有坐下,而是抬手放在椅背上,慢慢地抚过,这是上等的老木,久经岁月磨砺,据说是当年黎远正分家后从老家带出来的,可惜马上就不再属于黎家了。 绮罗去后面转了一圈,回来后对黎茗衾耳语道,“夫人和少爷都在后面了。” 黎茗衾轻轻点头,脚步慢慢地一一经过那些管事,最后又在中间站定,朗声道,“各位管事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各位伙计都是常在我身边走动的。大伙虽说跟黎府定了死契,但在我眼里,都与叔伯长辈无二,与我的兄长、弟弟一般。如今黎家遇到了难处,大伙选择和黎家共患难,老爷、夫人、我还有少爷都对大伙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她缓缓福身,行了礼。 “使不得使不得。”众管事齐齐上前搀扶,有的感慨之余,落下两行老泪。外面的小厮、伙计也七嘴八舌地喊着“黎家对小的们恩重如山之类的话”。 有位黑脸小厮站出来,先看看左右,坚定地看向厅里,大声道,“姑娘,当年小的爹娘逃荒到金陵,守城的将军不许流民入城,是老爷买了小的和这里很多人的爹娘,他们才得以作为黎家家人入城。如果没有老爷、夫人,小的们的爹娘早就没了,也就不会有小的们。这时候如果我们走了,那就是猪狗不如。姑娘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小的们。” “姑娘,他叫陈顺福,是作坊里管成品装配的。”夏管事上前道。 就是管包装的,就是那些瓶瓶罐罐,黎茗衾暗暗点头,朗声对众人道,“大伙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大伙高义。也请大伙放心,黎家没有倒,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大伙陪着黎家熬过了十几年,才有了后来的日子,今日再与黎家共患难,必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些人除了精挑细选、各有所长,都是对黎家最忠心的,当初那些心神不坚的,都该打发的打发、该卖的卖了。 “明日是我成婚的日子,诸位管事、伙计都将随我入侯府,继续在我陪嫁的庄子、作坊做事。虽然遇事大伙依然直接向我回报,但毕竟我将是侯府新妇,诸位对侯府的人需尊、需敬。不管外面是如何议论义安候府的,也不管你们都听过些什么,侯府毕竟是皇亲贵胄,与如今的黎家相比更加是一官一民,不得冲撞。”黎茗衾正色道,目光严厉地扫视众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齐齐地看向黎茗衾,等着她继续示下。 “无论如何请大伙多多忍让。”黎茗衾看向另一边几个小厮和一位年老的管事,他们是要留下来照顾陈氏和黎衡远的,“我已在城西置了一座两进的院子,再过十日,你们就随夫人、少爷住进去。这些天把府里的东西都收拾好,造了册的留下,不要带走分毫。剩下的能带的一起带过去,提前一点走,不要和收宅子的撞上,惊吓了夫人和少爷。等老爷回来,你们要好好服侍老爷,平日多劝劝他。” “小人们知道了。”老管事抹了把老泪,几个小厮也面露哀戚之色,他们的忠心不假,但想到日后的日子,难免悲伤于自己以后的生活。 这是人之常情,黎茗衾毫不介怀,继续道,“几位也不必担心日后的生活,宅子离琉璃巷很近,我身边王正家的也在附近,我会让他们看顾你们。每月所需我都会让他们送去,不必担心。日后等我将手里的作坊、铺子重新带上正轨,对你们一样必有重赏。” 走到他们面前,她一一看着他们的面容,从来没有如此地郑重其事,“虽然这是黎家最艰难的时候,但也算背靠大树好乘凉,比起那些抄家流放的,已属难得。可不管怎么说,当中都要经历困苦、磨难,我就将父母、幼弟托付给几位了。”她回头看着夏管事,笑道,“夏管事会留在东郊的作坊,你们遇事,多与他商量,他自然会告诉我。” “姑娘放心,小人们一定竭尽所能服侍老爷、夫人和少爷。姑娘您也要保重,小人们以后不能服侍姑娘,不放心……”老管事泣不成声,和几个小厮一起跪下磕头。 黎茗衾又看向那几个婆子、丫鬟,“你们当中有人必须得跟我走,留下的不多,家里人手不足,你们难免要做一些越过原本职属的事。你们要多担待,把夫人服侍好了,我一样会重赏。”她笑着保证道,“大伙都是黎家的一份子,从此不分内外,只要是为了黎家好,黎家就不会忘记你们。” 即使主人再良善,又哪里有对下人多做一点重活就饱含歉意的?如今就是那些小厮、伙计也不免眼眶湿润,嘴里含糊不清地连连说着“姑娘为何说这些话”。 黎茗衾端起青黛捧上的茶盏,对面前人道,“今日就以茶代酒敬诸位,谢你们照顾我的父母、幼弟,陪他们熬过最艰难的时候。” “小人谢姑娘。”老管事代为接过。 黎茗衾又转身面对要跟她走的管事、伙计,坚定地道,“这一回敬诸位,你们将和我一起重振黎家。这里的五十个人,还有那些方子、作坊,就是我们重振黎家的本钱!我们的玉蓁坊虽不再是御用,但日后所成一定远胜于昔日!” 将这一盏茶敬与夏管事,黎茗衾望向品鉴阁的方向,她前一世的遗憾,决不能在这一世重演,她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毅然,“终有一日,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玉蓁坊。不光是达官贵人,还有平民百姓,有人的地方,都有玉蓁坊,就有玉蓁坊的东西!” (求收藏、推荐票……谢谢大家,耽误了一集步步惊心码字,汗) 章节目录 侯府 小说$《填房》的最新章节《侯府》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40章 梳妆 第二日老天给了好脸色,虽然是冬日,却半点也不冷,风里还夹杂着一些梅花的淡淡幽香。黎府众人一大早就忙碌起来,因万安寺主持道济和尚按二人的生辰八字测定的吉时是申时,还算有时间周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黎茗衾一早起来梳头,赵家几位夫人、奶奶都先后过来添妆,之后又去了花厅喝茶、用饭。黎茗衾用了午饭,才擦上口脂,她抚摸着大红嫁衣上繁复的绣纹。她的刺绣功夫实在入不得眼,这身嫁衣是陈氏撑着病体,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 她想起昨夜衡远扶着陈氏从屏风后走出,陈氏一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泪流满面。还有衡远体贴地从另一边扶着陈氏,告诉她一定会好好念书,他日为黎家光宗耀祖。 她望了眼床角端端正正摆着的那盏华丽的铜灯,如果她前世的妈妈能像陈氏一样享到她的福该有多好,尽管如今她表现出来的只是信心而已。可即使只是如此,都够让妈妈开心上好久了。 青黛推门而入,她身上一件浅琥珀色的衣衫,内衬是赭褐色的水绸,看起来稳重而喜庆,已然有了管事媳妇子的模样。她双手捧着盛着凤冠的漆盘,浅笑而入,放在妆镜前,“姑娘的凤冠霞帔在金陵城里都是难找的,夫人怕您嫌招人眼,之前一直不让奴婢们说。您来看看,夫人是花了大心思的。” 黎茗衾一愣,之前陈氏一直推脱着不让她看,原来是命人重金打造,怕她不接受。她看着上面精致的点翠和金丝挽成的小朵小朵的牡丹,还有珊瑚珠子串成的面帘。府里已经没有太多能动用的银子了,这回陈氏一定动了自己的私己钱,还应当是多年的私己钱。 只是一场用作交易的婚礼,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陈氏虽然不会完全与她想的一样,但也一定知道她认为这桩婚事可有可无,可还是为她苦心打算。忽然又有了流泪的冲动,她赶紧扬起头,不让泪水流出来花了胭脂。 “母亲太费心了。”黎茗衾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让青黛帮她戴好,“见面礼都装好了?” “奴婢亲自看过,没落下一样。奴婢一直没闹明白,那些从主考大人那儿抄来的文章,为何要用针刺在蜡纸上?”青黛用金簪把凤冠与她的发髻固定在一起,又看着铜镜轻轻地帮她调整。 “义安候府还有位庶出的二爷,他一出娘胎就双目失明,我让人用针在蜡纸上刺字,就是想让他用手指一摸,就知道上面写了。之所以用蜡纸,一是因为蜡纸上刺孔比普通的纸更明显,凸起更高。再者如果是普通纸,经常抚摸,非但磨损的厉害,还容易破损,蜡纸会更持久一些。”黎茗衾笑着解答,眼睛一直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凤冠,不同于拍戏用的破铜烂铁加塑料,果然沉好多,不过看着也的确更有厚重感,自然地透着庄重。 “姑娘真好看,姑娘的这份心思比夫人还巧。”青黛笑得甜甜的,想起了自己成亲那天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黎茗衾含蓄地一笑,转而想到一会儿出嫁的情景,不免很是担心,“府里的事还没过去,一会儿这一路走到侯府,也不知道要被人说多少闲话。我倒是不要紧,多听一句少听一句都一样,可就怕义安候听了不高兴。他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就要面子,何况他是个男人,又是侯爷,还一直活在一个敏感的环境里。他要是不高兴了,我们初来乍到,难免要被人迁怒。” “姑娘您不是交待了么?沿路靠着迎亲队伍的,都是常在咱们铺子里走动的老主顾家人。还把咱们自己的人,每段路上安插几个,看着不对了,就吆喝几句吉祥话。再多派喜果和银子,把他们哄高兴了,一听到吉祥话还不附和几句?那也太不识好歹了。”青黛笑道。 这是借鉴了现代假粉丝捧明星的做法,黎茗衾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但愿不要出事,只要进了侯府,即使闹翻了天,黎家的家业也保住了。” “姑娘就别担心了。”青黛轻轻地摇摇头,门口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绮罗把门推开一些,先探进身来,“姑娘,侯府来报信了,侯爷已经出府了。他们要从东街到西街绕一圈,才到咱们府上,义安候府对这桩婚事很重视呢。” “是啊,他们挺重视的。”黎茗衾淡淡地道,面子是一定要做足的,这对以后行事大有好处。如果第一步就先在外人面前低了一头,以后就更不能挺起脊梁做人了。今日娶的是她黎茗衾,就算娶的不是她,即使比她和黎家更不堪,义安候府也会如此行事。 二人都看出她面色不对,青黛轻捅了捅绮罗,使了个眼色,笑道,“您嫁过去就是侯爷夫人,是要享福的。您别让自己太累了,前些天您一直睡不好,这些天趁着入了府,怎么也得缓上一口气,要重振黎家,也不能把自个儿逼得太紧了。” 绮罗也附和着,嬉笑着道,“您嫁给侯爷虽说是为了黎家,您也得多为自个儿想想。侯爷毕竟是您的夫君,将来还要跟您生小世子呢,总不能说几句话都冷冰冰的吧?” 屋子里一阵安静,青黛轻咳了一声打断绮罗,低着头,偷偷拿眼角打量黎茗衾,等着她的反应。 黎茗衾笑了笑,这番话陈氏也是说过的,可是她很难考虑,“如何同侯爷相处,我心里有数。你们啊,不必太过担心,大家都是要脸面的,至少能相敬如宾。” 青黛和绮罗一边一个扶起黎茗衾,让她端坐榻中,等待着外面传来迎亲的消息。义安候府与黎府不能相比,那道为难女婿的手续就免了,所以只要迎亲的队伍一到,很快就会进来。她们枯坐了半个时辰,就隐约听到前面传来热闹的声音,好似有百姓兴奋的呼喊声,还有黎家家丁的声音。 黎茗衾不觉紧紧攥住手下的喜服,之前说如何不在乎,可临了还是不免紧张,近了,近了,一切都近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 送嫁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廊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欢声笑语,房门大开,陈氏先走了进来,后面是满脸笑容的胡妈妈和荷叶。 陈氏上前从头到脚地将黎茗衾检视了一番,满意地颔首,她坐在黎茗衾身边,轻轻地为她抚平背后有些弄皱了的嫁衣,笑道,“侯爷已经到了,这就出去吧。”她说着就落下泪来,赶忙擦了,“再舍不得也是要走的,以后你就是戚家的人了,尊敬侯爷,好好和太夫人、姑奶奶相处。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愿你能遇难成祥,有自己的福分。” “母亲,您这番话都说了几次了,我都记住了,一定都听您的。您别落泪,这样对身子不好。我嫁了之后,您还要守着衡远,等父亲回来,之后还有一段艰难的日子要走,您要多保重。”黎茗衾轻轻地倚在她的怀里,撒娇地靠了靠。 “你啊,以后还能听我唠叨几次?你记住了,你进了侯府可不容易,侯爷和太夫人名为母子,可毕竟隔着一层。太夫人和大姑奶奶才是真正的母女,太夫人一辈子就从肚子里落下这么一块儿肉,平时再看重侯爷,心里也不会忘了大姑奶奶。不然当年过继了侯爷之后,也不会再为她招婿入赘,还住在府里这些年都没有分家的意思。你跟大姑奶奶相处,可千万要小心谨慎,府里的事多与她商量,不要计较太多。”陈氏不停地说着,好像恨不得把后半辈子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完。 “还有,要和二叔好好相处,他眼睛看不见,要多顾及他的感受。我都记住了,再过几天我要回门,以后即使不能天天见面,也实有相见的机会。您怎么好像这辈子都见不着我了似的,您啊,只需要在家里好好等着,我有机会就回来看您。”黎茗衾一想到黎府马上就不再是黎家人的家了,也不免有些伤感。 陈氏笑了笑,目光一闪,“以后烦心的事儿多,未必有心思再说这些。”她叹了一声,“你父亲也不是个省心的。” “父亲的事就快过去了,只要谨言慎行,这些年不再和云家争,也离朝邑王远远的,就不会有事了。”黎茗衾觉着是她的出嫁勾起了陈氏感伤,体贴地劝慰道,“母亲,咱们失去的只是黎府,不是黎家,只要父亲、您还有衡远都好好地在一起,咱们黎家就在。能在一起,哪里不是家?这不是看房子的大小、好坏,只要能住得下就成了。” “我晓得,我的小女儿都长大了。”陈氏擦擦眼角,转而对屋里其他几人道,“快,把盖头拿过来,该送姑娘了。” 胡妈妈从青黛手中接过绣了金线的红丝喜帕,递给陈氏。陈氏妥妥当当地将喜帕蒙在凤冠上,轻轻地放下,喜帕蒙上之后并非不可见物,而是半透明的,而凤冠上的珊瑚珠串面帘藏于喜帕之后,微微一动,既看不清里面人儿究竟面容如何,但又好似若隐若现的现出那么些意味。眼下虽然还坐着,但可以想像当站起身走动的时候,是如何一番风姿。 胡妈妈在一旁笑道,“一会儿姑娘就交给侯爷了,奴婢刚才在前面瞧见了,侯爷看着是个妥帖的人,夫人这回可要放心了。恭喜夫人,恭喜姑娘了。” “是啊,恭喜夫人,恭喜姑娘。”荷叶也附和着,和青黛、绮罗笑了笑,叮嘱道,“那边虽然是侯府,可毕竟不是姑娘住惯了的,两位姐姐可要好生服侍姑娘,这样夫人就能放心了。” 陈氏起身,从袖中取出两封银子,每封里都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她亲自交给了二人,“里面是我一点体己的银子,你们也都是成了家的人了,都收好了,留着自己用。你们都是跟着茗衾一起长大,以后她还少不得要你们看顾。” 二人一齐跪下朝陈氏磕了头,青黛先道,“夫人这是折煞奴婢二人了,黎家对奴婢们恩同生身父母,奴婢们若不把姑娘服侍好,又怎们对得起这份恩情。夫人就不必说这些话了,奴婢们受不起。” “是啊,夫人,您放心,奴婢还有个姐妹在义安候府针线上做事,奴婢也会请她多帮忙。你千万别说这些了,这些银子都是夫人的体己钱,眼下府里用钱的地方多,您留着。”绮罗诚心诚意地道,和青黛一起捧上那两封银票。 “你们收着,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陈氏笑道,轻推了推她们的手。 二人只好收下,陈氏叫上胡妈妈一起扶她们起来,胡妈妈笑呵呵地道,“大喜的日子,别跪来跪去的,夫人不爱看这些。” 外面又有人来通传,说是到接新人的时辰了,几人连忙各自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陈氏和青黛一左一右扶起黎茗衾。 黎茗衾放开陈氏的手,由青黛扶着往旁边走了几步,跪下端端正正地向陈氏磕了头,郑重地道,“母亲保重,女儿出嫁了。” “好,好,快扶姑娘起来,快……”陈氏又一次热泪盈眶,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如今日一样的时候了。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女儿说,或许不能跟女儿说,可事情总有…… 黎茗衾被她们扶了起来,她不大看得清方向,只能知道个大概。她走得比平日慢很多,步子也小很多,可每走一步,都仿佛迈出了好远,迈出了好几年。沉重的凤冠霞帔压得她必须刻意挺直脊背,这更让她觉得沉重。她马上就要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了,到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那些不熟悉而又可能别有用心的人。 “姑娘,小心门槛。”青黛轻声提醒着。 迈过门槛,院子里有好些忙碌的小厮、丫鬟、婆子,他们纷纷出言恭喜,一派喜气。陈氏笑看着他们点头,扶着黎茗衾的手更紧了,她低声提醒道,“侯爷就在前面,一会儿到了侯府,还要见定远侯。你的婚事能成,能在官府备案的时候做在年前,他是说了话的,别忘了向定远侯夫人道谢。” “好。”黎茗衾轻应,又跨过一道门槛,她手中被塞入一条红绸,她知道红绸中央是一朵硕大的红绸花,而另一端牵在她将有可能共度一生的人手中。 (跟大家请假,明天要上火车正式去北京实习,没有电脑和网络用,后天刚到北京要报到、收拾房子,大概有两天无法更新……这周更新不会太稳定,下周情况会好转,请大家见谅,实在抱歉……但是霜霜也不想,以后会想办法补回来,谢谢大家支持) 章节目录 第42章 出嫁 清楚地感觉到红绸另一端的力道沉稳地递了过来,黎茗衾稍微放心了一些,看来她帮忙做的事,他还是满意的。 黎茗衾随着他一直往前走,青黛在她臂弯处轻轻一托,她出了黎府。面前珠串一晃,黎茗衾隐约看见戚慕恒那张酷似言毅的脸,如果言毅能这样将她带出教堂,该有多好。即使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交易都好,可是他连交易都不肯,何止如此,就是把所有一切都交给他,他都不肯。 可是如今她却要和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摸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老天安排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黎府外爆竹声声,好不热闹,还夹杂着孩童们欢快地嬉笑声。轿夫将轿子前面压低,黎茗衾低头上轿,一双宽大的手掌轻扶着她的凤冠,不至于让她擦着、挂着轿顶。黎茗衾微愣了一下,下一刻跨过轿杆,坐稳了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到底还是紧张的。 迎亲的队伍一路上鼓乐不断,围观的人也不免为之感染,黎茗衾坐在轿子里朦胧又清晰地听着外面那热闹的喧哗声,里面时不时地夹杂着一两道熟悉的声音,那是黎家人的声音。她的大日子之所以能平安、顺利,是因为他们帮着她、护着她。 很快就到了义安候府,甫一下轿就听到纷乱的恭喜声,不远处传来谦和有礼地回应声。黎茗衾曾听陈氏讲起那时定远侯夫人卓氏成亲的时候是何等的盛大,宾客又是何等的尊贵。她嫁的是众人颇有微词的义安候,而不是功勋彪炳的戚家军统帅定远侯,这当中差距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就听到的声音来看,许多富户人家也是不能轻易比肩的。 跨过火盆,黎茗衾先被送到屋中等候,等吉时到了再到正厅行礼。青黛打赏了前来报信的婆子,婆子见荷包里是一个五两银子的小银裸子,欢喜地依言退到门外。 青黛关好门,先从桌上倒了一杯茶,“姑娘,润润喉咙吧。” 黎茗衾把盖头掀开一个角,再顺手撩开面前的几缕珠串,轻轻啜了两小口,“我看不见外面,不知义安候府的人对咱们究竟……”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问这句话。 青黛了然回道,“脸上都带着笑,瞧着也热络,奴婢瞧着即使不是由心而发,也是很客气的。太夫人果然说到做到,没让您为难。” “就怕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黎茗衾声音既低且淡,大面儿上不敢为难,别处给穿小鞋儿更不好过。因为这样挑不出错儿,若是抱怨多了,难免反被人说成鸡蛋里挑骨头,最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青黛也明白这个道理,没再提这事儿,反道,“奴婢瞧着侯爷外貌俊朗,谈吐有礼,在外面那些人面前半点也没有失了颜面,不像外面说的那样。” 在外人眼里戚慕恒一身铜臭气,不得朝廷赏识、重用,与他的父亲老定远侯一样,一辈子只能跟在堂兄身后忙乎。尽管这一回所谓的堂兄实则是亲兄,也丝毫起不了作用。青黛之前也一样如此做想,黎茗衾也并没有把她和黎远正所知道告诉过更多的人,除了陈氏,府里谁都不知道。 “可看见府里其他女眷了?”黎茗衾担心地还有那几位姨娘,她不想把过多的精力花费在她们身上,还要防着她们在戚慕恒面前给她上眼药。她们任何一个都比她跟戚慕恒有感情,就算没感情,没有功劳总有苦劳,没有名气总混个眼熟。 不像她,没感情,没苦劳,功没来得及建,眼熟刚刚算上,但加上前尘过往算总帐,还得算“仇视”。 兴许觉着这话不好说,青黛寻思了一下才开口,“只看见了那位贺姨娘,她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听人是这么叫她的。瞧着冷冰冰的,不会笑似的。”她顿了一下,想要宽黎茗衾的心,“也不知道侯爷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最得宠的又不是她。”黎茗衾淡淡地道,那是一个很棘手的人,说不准还会成为她的拦路虎、绊脚石,“是那位冯姨娘,她是侯爷奶娘的女儿,从小就和侯爷相识。就是与先夫人耿氏,处得也是极好的,还有人说那时候侯府里的大小事务不少都出自她的手笔。” “那太夫人不管么?”青黛心里犯嘀咕,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姨娘,耿氏再软弱也是堂堂正正的义安候夫人,又是太夫人娘家的亲戚,怎么就能被一个姨娘压上一头了。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黎茗衾没有多说,让青黛先形成了既定的印象并不好,有些事儿还是自己的切身感受才来得实在。 在她看来这位冯姨娘的过人之处在于她不管做了什么,有多大的功劳,都会从面子到里子的归在耿氏夫人身上,而一旦出了岔子,也会毫不犹豫地揽到自个儿身上。她抬高了耿氏,太夫人高兴,即使觉得她过了分,只要不出大圈儿,就不会跟她多计较。而她做了这么多,也不是全然的默默无闻,她总是能有办法让人清楚哪些重要的是他做的。 黎茗衾请了陈氏动用了所有关系,零零总总探到了一些事。黎茗衾虽然看不出大的头绪,但却总结了这一相似之处。跟聪明人打交道既爽快又麻烦,只希望这位冯姨娘要的是戚慕恒的宠爱,而不是什么都想跟人争一头,最后还想把手伸到她身上。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但声音临近的时候又忽然低了下来,似乎被人刻意压制住了。 青黛笑道,“姑娘,奴婢出去看看,兴许是吉时到了,要去行礼了。说不准还有人想闹闹新娘子,等着在外面起哄呢。” 黎茗衾轻轻颔首,凤冠在喜帕下微微颤动,蝴蝶须、鸟雀尾……细微地颤动着。一会儿少不得要闹一场,也许是例行公事,也许是携私报复。 “嚯”门一下子被推开,又哗啦一声关上了,青黛面色铁青,哆哆嗦嗦地道,“他们说……他们说侯爷……骑马出去了,这吉时眼看着就到了,他好像出城去了,这……这可怎么办……” (周二到的北京,然后重感冒了,今天终于能更新了,以后尽量,不晓得实习会有多忙,毕竟是影响后半辈子的事……不过一定能更就更) 章节目录 第43章 鸡飞狗跳(上) “离申时三刻还有多久?”应该是遇上什么紧急的事了,黎茗衾思索着,行礼之后就是喜宴,大晏人用晚饭的时间早,这是不能推得。何况等天黑了之后还要放焰火,现在时冬天,天黑的也早。 青黛满面愁容地道,“不到一刻了,这可怎么办,侯爷若是出了城,一定会误了吉时。” 黎茗衾刚想令人去问太夫人或是戚华月,赵妈妈“嚯”地一下推门而入了,她焦急得声音也不觉高了八度,几乎是扯着嗓子对黎茗衾“吼”道,“姑娘,侯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城去了,这可怎么办?留下姑娘一个人,这礼行时不行了?早就知道这义安侯府跟咱们有恩怨,可也不能都算到姑娘身上啊,这要姑娘以后怎么在府里站住脚啊。” “妈妈先别急,人既然已经走了,总要想别的办法,把眼下这一关过了。”黎茗衾镇定地道。 闻言,赵妈妈几乎向后跳了一步,声音越发高了,有些歇斯底里地道,“都什么时候了,姑娘怎么还不着急?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可不能……” “妈妈希望我怎么想,或是我该怎么想,再或是义安侯该怎么想?你还真以为是寻常的亲事呢。”黎茗衾冷静儿淡然地道,她心中一叹,只有真正对她好的人才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赵妈妈和青黛都是如此。 赵妈妈愣住了,额头皱纹毕现,“这……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在这时候,唉。” “妈妈小声点儿,姑娘是大家闺秀,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外面的乱子再大,只要姑娘拿住了,别人也不敢说是姑娘的不是。”青黛扶住尚未冷静下来的赵妈妈。 黎茗衾赞赏地看了青黛一眼,就是这个理,只要她把持住了,外人多少也能赞许一下她的定力。甚至还会把错儿多归到戚慕恒身上一些,毕竟他地位要尊贵一些,年龄也较长,对比之下,连带着黎家当年的过错也被减轻了。 “妈妈去外面看看,太夫人应该已经派人过来了,你问问能不能推上一会儿。”黎茗衾自嘲地笑笑,若能等一等,总归是有希望的。 赵妈妈应声而去,脸色很是难看。青黛担忧地朝门外望去,“赵妈妈这个样子奴婢怕她给姑娘惹事儿,要不姑娘自个儿坐会儿,奴婢去瞧瞧?” “不必了,她已经知道分寸了。”黎茗衾摇摇头,也不由得想要皱眉,“让她多说上两句也好,也让府里的人知道知道,我也不是面人儿,可以让他们随意拿捏。” 来人是太夫人身边的松妈妈,她被赵妈妈领进来的时候,饶是再镇定,脸上也难免透出愧色。尤其当她面对一看就知道心里直犯嘀咕的赵妈妈,她不免有些心虚,时不时地要拿梭赵妈妈一眼。 “夫人万福,太夫人使奴婢来看看夫人。侯爷有些事必须马上处理,恐怕要耽搁一会儿。太夫人说了,吉时虽然不能误,但事有从权,如今如何也要延上半个时辰。太夫人已差人寻侯爷去了,一会儿一准儿有消息。您且等等,侯爷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稍后定向夫人赔罪。”松妈妈赔笑道。 黎茗衾微微一笑,“礼一刻未成,我就还不是你家夫人,松妈妈这声‘夫人’似乎唤得早了。事有轻重缓急,侯爷若真遇到了急事,也是人之常情。可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急事,才让侯爷一会儿都不肯多等,抛下尚未行礼的新娘子,策马而去?” “这……”松妈妈为难地看看她,“庄子上有人闹事儿,侯爷怕事情闹大了,再惹来那些御史的风言风语,亲自过去看看。侯爷和太夫人都很看重这门亲事,原先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岔子,嘴上不说,心里都过意不去,还请夫人多担待一些。” “也只能等了。”原本镇定地黎茗衾竟有些坐不住了,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庄子上的人闹事,自有管事去管。即使闹得再凶,也能安抚上一会儿,至少能拖到行礼之后。到那时让戚慕恒的族兄、族弟招待客人,戚慕恒不是有更多的精力去处理这件事?古代的一刻不过相当于半个小时,又不是天塌地陷、砍头灭门,何必要争这么点儿时间。 这个理由太过荒谬,任何人都能听出当中的牵强。黎茗衾苦笑,要么义安侯府被卷进了什么大事儿里,不能对人言明,又一时找不到适当而事后又不容易被追查的理由。 要么,他们根本无心于这桩婚事,想在最后关头撂挑子,狠狠地扇黎家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们措手不及。再或者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以后都小心做人,随时不忘她来自一个让他们厌恶的家族。即使日后把府里的事物交给她打理,她也不过四挂着钥匙的丫鬟,做不了大主不说,即使做得再好,最终得到的好处也与她无关。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事儿做得不够好,惹得侯爷不高兴了,松妈妈但说无妨。”黎茗衾沉吟道,眸中比原先凝重了许多。 赵妈妈忍不住低声冷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瞪着松妈妈,几次想起黎茗衾和青黛的话,生生忍了回去,可下一刻又瞪了回来。 松妈妈像是早有准备,装着对赵妈妈视而不见,只望着黎茗衾,“夫人没有错儿,您还不知道,侯爷和太夫人听说了您对善堂的义举,都说您拿得起放的下,是真正大家子的做派。这会儿太夫人在前面招待女眷,抽不开身才让奴婢来传话,不然就亲自来看夫人了。” “那也不能这样,这可是我们姑娘一辈子的大事儿,误了吉时,先不说老天爷要怎么办,就是外面的宾客看了也会说三道四。我们姑娘可是你们未来的夫人,这么一闹,就是府里的人,也不免低看她一眼。”赵妈妈不吐不快,忍了又忍还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说句不和身份的话,姑娘是奴婢带大的,在家里谁不依着她、顺着她,可看不得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重感冒中,实习一天好累……国庆加班实习……求收藏、推荐票) 章节目录 第44章 鸡飞狗跳(中) 这番话把黎茗衾不便说的都说了出来,黎茗衾暗暗感激,沉声问道,“吉时是申时三刻,一旦过了,总该有个说法。” “夫人放心,太夫人都安排好了,近日星象有变,吉时稍有变动,是说得过去的。”松妈妈看了赵妈妈一眼,笑道,“妈妈疼夫人不假,太夫人是夫人的婆婆,也一样疼夫人。你且服侍好夫人,把心放肚子里了,侯爷一会儿就回来。” 松妈妈至始至终都唤她夫人,又毫不掩饰地说赵妈妈的不是。黎茗衾有些忐忑了,她淡淡地笑道,“也只能等了,不过还有劳松妈妈问问太夫人或是姑奶奶,万一侯爷赶不会来,又怎么办?” 松妈妈让守在门外的一个丫鬟回去传话,她自己留了下来。隔着喜帕和珠串,她看不清黎茗衾的容貌、神色,但她好似这阻碍从不曾存在一样,有一样每一样地说着家常话。像是什么“侯爷常常去庄子里住上几日”、“太夫人喜欢喜庆的颜色”之类的,倒是让黎茗衾心里多少有了底,侯府是要这门亲事的。 只是当中毕竟隔着一些事儿,如今有些事儿处理起来难免隔着一层,自然结果也会有所偏差。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去传话的丫鬟回来了,她面有难色地请了松妈妈出去,耳语了几句,松妈妈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姑娘,只怕侯爷赶不回来了。”青黛担忧地轻声道。 敢不会来,却又要行礼,黎茗衾不大了解这时候的规矩,不觉要借用以前剧情里的桥段,人死了的拜排位,没死的呢?找未成亲的族兄族弟代替,还是拿只公鸡什么的…… 拿公鸡,太不尊重,何况公鸡也得有人抱着,最后她拜了一个人和一只鸡。但如果拜戚慕恒未成亲的族兄族弟,那会不会又像电视剧里那样,日后再与这个人上演一出缠绵纠葛?可这样以来,她至少不用和一只鸡拜堂了。 松妈妈进来了,径自在赵妈妈面前停下,客气地道,“太夫人有些东西想私下送给夫人,赵妈妈先去取了,都是些首饰,正好挑一两件再为夫人装扮一下。一会儿揭盖头,夫人也更体面不是?” 戴着太夫人赏的东西是体面了,可这不是明摆着要把她支走么?赵妈妈不满地撇撇嘴,奈何看见黎茗衾轻轻朝她摇头,喜帕边儿微微晃了晃,只得依言去了。 黎茗衾也不开口,等着松妈妈先说话,松妈妈暗暗叹了口气,恬着脸上前,“夫人,庄子上实在闹得厉害,那儿又离几位王爷的地方近,一不小心就会沾染上,侯爷一时半会儿地走不开……”她越说越觉得这事儿没有道理,声音也越来越小。 “侯爷回不来,如何行大礼?”黎茗衾直截了当地道,她不怕难堪,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有义安侯府和它背后的定远侯府,她和黎家都会更难堪。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事已至此,能让事情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达到她想要的结果就好,她干吗还要计较那么多。 松妈妈试探地道,“吉时不能再推了,只好说侯爷公务紧急,不得已只能请侯爷的族弟代劳。太夫人请了定远侯府那边的三爷,也就是定远侯的同胞弟弟。三爷年少英武,去年刚中了武举人,在金陵口碑甚好,日后说起来也不会辱没了夫人。” 也就是戚慕恒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戚仲英,既是嫡子又有功名,论起来出身要比戚慕恒好,风评也要胜上一筹。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尽力了,日后看在定远侯和戚家军的份上,那些外人也不敢编派他们二人。 “可是……侯爷并不知道这样的安排,也不知他同不同意。妈妈也是女人,自然明白男人的那点心思。万一日后侯爷心里生出些什么,难免要迁怒于我。”黎茗衾言尽于此,只要她一个保证。 松妈妈见她松了口,脸色好了一些,“夫人放心,侯爷一向通达事理,知道您体谅府里的难处,只有谢您的份儿。何况还有太夫人,不瞒您说,来之前她老人家还喝奴婢说过,您是识大体的人,她知道您的委屈。请您放心,等这事儿过去了,她一定给您个说法。”怕她不信,松妈妈又道,“太夫人一会儿就过来,您有委屈只管告诉她老人家。” “好,我答应,您去给太夫人回个话吧。青黛,帮我收拾收拾,坐了好一会儿了,把后面的衣裳展展。”黎茗衾点了头,又叫绮罗进来,送走了松妈妈。 松妈妈千恩万谢地走了,青黛勉强笑着,嘴里小声嘟囔着,“只望侯爷能明白姑娘的委屈,女儿家上轿、拜堂,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他要是日后也不能体谅姑娘,奴婢也不依他。” “总得给点儿补偿。”黎茗衾冷哼了一声。 赵妈妈捧进来一只雕着行云流水的妆匣,打开来里面有一对荷花步摇,两只玛瑙簪子和一副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翡翠镯子,都是上好的精致东西。她面色依旧不大好看,想来已经知道了太夫人的决定,连带着看这些东西也不顺眼,“姑娘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人,这么点儿东西就想息事宁人,什么侯府,简直不是东西。” “妈妈慎言。”黎茗衾制止道,摸索着拉住她老迈的手,温润的掌心将从外面带来的冷意一点一点融化了,“我知道妈妈疼我,除了母亲,这世上最疼我的就是妈妈了。可是我已经是义安侯府的人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咱们黎家,也为了父亲、母亲还有衡远,眼下有什么委屈,都要以大局为重。您多为他们想想,能忍的就忍忍,其实太夫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儿,姑娘这时候忍了,难道还要忍一辈子不成?早知道还不如留下服侍夫人,看不着您受罪,奴婢心里还能好受一些。”赵妈妈忍不住抹了眼泪,捂着嘴,老泪从手指顺着手背留下。 章节目录 第45章 鸡飞狗跳(下) 黎茗衾话里带了些暖暖的笑意,“我哪里是让人随意拿捏的主儿?您只管放心,事后一定让他们给我个交代,言之成理就罢了,若是没有道理,我一定会向他们讨些条件回来。以后我也有我的办法,你只管放心,等过了这几年,我就找个庄子给你养老去,再把你的小孙子接过去孝顺你。” 赵妈妈含泪用力点头,帮着黎茗衾添上一对荷花步摇,见她装扮妥当,又重新蒙上喜帕,终于忍不住了,掩面哽咽而去。 绮罗回来了,轻声道,“奴婢瞧见太夫人了,太夫人很客气,还赏了奴婢一个观音玉坠子。太夫人眼下在正厅后面的屋子里小歇,一会儿您也是从那儿进正厅,应该能说得上话。” “跟外面服侍的说一声,你们这就扶我过去。太夫人总归要先一步到前厅的,早点过去才能多说几句。”黎茗衾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这时候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青黛、绮罗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二人尽量面色如常,再带上笑对着迎面遇上的人点点头。太夫人派了五六个婆子、丫鬟来迎,个个穿着喜庆、满脸堆笑,对青黛和绮罗都很客气,一路上不停地说着小话,讲得都是平日府里的琐事。 太夫人端坐后堂,正跟松妈妈说着话,看见她们来了。松妈妈笑迎了上去,替了绮罗的位子,笑道,“夫人过来了,太夫人瞧瞧,虽然还没揭盖头,可看着身形和一身的气派,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您以后有夫人孝顺着,就好像又多了一个闺女。” “松妈妈过誉了。”黎茗衾笑道,她能模糊地看见太夫人,朝着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万福。” “快过来,别站在那儿了。”太夫人示意松妈妈把她扶过来,轻轻地拉住她的手,“我那儿子不争气,连个庄子都管不好,要连累你了。虽然咱们两家有约在先,可这就是我们的不对,我也不会推脱。可外面这么多的人,怎么也得先把这阵仗挨过去。一切都有我安排,你不必太过担心,可难免也要被人说几句,你要受委屈了。” “太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比起两家平日里的难事,这点事儿算不了什么。晚辈曾听过您当年护家守业的故事,跟您当年比起来,这更算不了什么。”黎茗衾心里想的是,比起她以后要经历的,这点面子上的不如意又算得了什么。 太夫人满意地颔首,透着盖头珠帘看了看她,“好孩子,进了这个门儿,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前的恩怨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也别想着了,我应承你和慕恒的亲事,就是想让你们俩好好的扶持着过日子。以后你就跟华月一样,都是我的女儿。” “您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吧,我都听您的。”黎茗衾心里当然不是那么好受的,可面子那是富贵闲人才有福气享受的东西,她失了面子,却意外得到了一个能让太夫人对她有好感的路子。吃小亏得大福,就这么办吧,总归咬咬牙就过去了。 “好,好孩子。”太夫人连声赞着,对松妈妈道,“快到前面去吩咐,准备行礼。再找个人去东侧间说一声,三爷也该出来了。茗衾,我先到前面去了。” “是。”黎茗衾微微一福身,深吸了口气,一会儿才是重头戏。 外间传来一阵恭贺声,想必是太夫人已经端坐堂上。黎茗衾在原处等着,耳边充斥着这种声音的同时,也听到了些别的。 先是另一边门外两个婆子的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在说“侯爷这会儿都不回来,不会是不想要这门亲事,外面还有相好的吧?” 另一个笑道,“侯爷总往城外跑,说不定外面真藏着个相好的。” 有个管事的婆子,走过去,喝开二人,“说什么瞎话,是咱们给定北军的粮草没算清楚,侯爷回不来,是为了朝廷,为了咱大晏,为了戚氏一族。再乱说,撕了你们的嘴。” “奴婢不敢了。”二人连忙散去,连带好些窃窃私语地都一哄而散了。 黎茗衾猜着那些说闲话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是义安候府的人,其余应该都是那些显贵们带来的下人,甚至好些个贵妇人也混迹其中。方才那个管事的婆子喝斥自家的两个下人可谓是连削带打,既把想传的话传了出去,又提到了义安候府是戚氏宗族的一员。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是去给戚家的定北军办事,说戚慕恒的闲话,就是说定远侯的闲话,再敢乱说,就是跟定远侯府过不去。 “请您到前面去。”松妈妈过来迎她,让赵妈妈在一边儿扶住她,笑道,“妈妈也是侯府的人了,你是夫人身边的人,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咱们姐姐妹妹的多往来啊。” “松妈妈是太夫人身边的人,我可不可不敢攀亲。”赵妈妈嘟囔了一句,扶住黎茗衾的胳膊。 好歹跟松妈妈说了一句话,黎茗衾在喜帕下微微一笑,客气地道,“赵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松妈妈别跟她计较,日后还要靠你多照看。” “不敢不敢。”松妈妈连连道,引着往前厅走。 耳边的恭贺声越来越甚,还有着夸张的称赞声,似乎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新娘子来自险些被抄了家的家族,也似乎不知道为了保得性命平安,这家人已经近乎荡尽了家财,剩下了为数不多的财物已很难恢复昔日的富贵荣光。 黎茗衾并不知道以前的黎茗衾究竟和哪些人有交集,自然也不清楚两旁的人究竟哪些是敌哪些是友。她只能被人扶着往前走,她忽然闻见一股子怪味儿,好像从前在哪儿闻到过,继而是两声“咯咯”的叫声。 居然还有鸡?耳边传来一阵惊呼,想必是公鸡扑腾翅膀了又被人抓牢了。一股儿异味儿扑鼻而来,黎茗衾身子忍不住想向后倒去,青黛伸手在她背上托了一把,这才稳住了。 黎茗衾顺势用力抓了青黛手臂一下,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迅速道,“怎么会有鸡,不是戚三爷么?” “要戚三爷抱着公鸡,这是咱们大晏的习俗。”青黛丝毫不以为怪,这种事儿很少发生,不知道也不奇怪。 好吧,都上了场了,还能半途退下去?就好像拍戏的时候保险都上了,还能临时说不跳不吊了?黎茗衾稳住脚步,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声音中缓缓下拜这个亏她吃了不假,可早晚都要讨回来。 (大家国庆快乐,霜霜明天还要加班采访……推荐票投来) 章节目录 第46章 合卺酒(上) 耳边传来一道客气的声音,唤了一声“堂嫂”,黎茗衾就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新房。她其实是戚仲英的亲嫂嫂,不过在这个重视身份血统的地方,定远侯府的人又是那般盛气凌人。戚慕恒即使没有过继到义安候府,凭他庶子的身份也未必能得到他们的尊重,说不准还不如如今有个义安候的名号。 有个精干的媳妇子上前行礼道,“奴婢夫家成洛,从前在太夫人屋里当差,以后在夫人屋里服侍。” “成洛家的,好,我记住了。我初到府里,很多事不懂,还要靠你指点。”黎茗衾隔着盖头,只能看见这是个身形颀长的媳妇子,也不知道她的夫家成洛在府里究竟做什么。 “奴婢不敢。”成洛家的连连道,让外面的两个小丫鬟进来,摆上四只盛着小果子、小点心的碟子上来,这些都是一口就能放进嘴里的,不会弄花口脂,“侯爷一向对府里的庶务上心,对人都是很好的,以后您就知道了。” “真的是因为庄子上有人闹事儿?”黎茗衾轻问。 成洛家的明显一愣,下一瞬立刻接话儿,“庄子上的人不老实,这可是给定北军供粮食的庄子,疏忽不得,不然侯爷也不会抛下夫人一个人应对。” 黎茗衾原本心里那点怀疑越来越大了,她淡淡地笑道,“折腾了大半天也饿了,用点什么吧。”拿了块小点心,里面放了桃子干儿,有点儿甜,可她没什么胃口,“侯爷今日还回来么?不回来,就早点儿把这些劳什子卸了。” “侯爷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夫人千万别这样。”成洛家的笑着劝阻,“成亲是大事,这些礼节半点也不能出错,这都是要影响子子孙孙的。” 绮罗上前笑着打圆场,“夫人家里兄弟还小,没经过这样的事,你别见怪。”她扶住成洛家的臂弯,亲热地道,“我们几个初来乍到不识规矩,还要靠你多指点。这位姐姐不知道侯爷爱吃什么茶?爱用什么点心宵夜?一会儿侯爷回来了,我们不知怎么服侍就不好了,你快教教我们。” 成洛家的知道大概是黎茗衾想独自呆会儿,顺着绮罗的话答应了,还领着她去了后面配备茶点的茶房。 “你们也都下去,留青黛一个服侍就行了。”黎茗衾吩咐道,待屋里静下来,她低声吩咐青黛,“你使人出去,传话给夏管事,让他打听一下,义安侯府的庄子上是不是出了事。如果是,最好能知道些原委,我倒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外面传来一阵阵觥筹交错、应酬答谢之声,隐隐地汇成一片。绮罗一直缠着成洛家的问东问西,中间回来过两趟,说是定远侯府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戚仲英帮着招待宾客。 到了晚间,终于静了下来,只余下一些人收拾。黎茗衾轻轻掀开盖头一角,细细打量着新房中的陈设,算不上奢华,但也相当的精致,可见那时对义安侯府的推断是对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色从擦黑到墨黑,犹如黑缎子一样覆盖了整个天幕。黎茗衾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场交易换来的婚姻,她不该计较这些。可时间久了,尤其在这静谧的院子里,时间显得何其漫长,她只觉得她的耐心在一点一点地耗尽。 就算是对合作伙伴,也改由点起码的尊重。黎茗衾不耐烦地问,“出去问问,夏管事可有回话?不,再让人到门口等着,他一回话,就立刻传过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夏管事派来传话的人几乎和戚慕恒一前一后进了侯府。青黛脸色也不好看,不同于早先的难堪,这会儿是隐含的不忿。她与黎茗衾小声说了,黎茗衾只是冷冷一笑,让她和绮罗一道端茶倒水。 屋里传来另一道脚步声,成洛家的恭敬地唤了一声“侯爷”,众人纷纷行礼。戚慕恒道了句“免了”,众人又纷纷道谢。青黛努力挤出一点笑,把茶盏端到他面前,“侯爷润润嗓子。” 戚慕恒“嗯”了一声接了,喜婆借机上前,满面喜气地笑道,“侯爷该掀盖头了。”说着递上秤杆。 这时候已经晚了,宾客、亲戚们都已散去,自然省去了闹新房。只要掀了盖头,饮了合卺酒,就是洞房花烛夜。戚慕恒之前已经有了几个女人,娶妻也不是头一回,对此并不太过在意。他接了秤杆,上前轻轻挑起喜帕,又将喜帕下的珊瑚珠子分成两边拨开,自有青黛和成洛家的一左一右分别接了,顺带着摘下凤冠,在一旁铺了红缎子的漆盘里放好。 烛火下,黎茗衾一张小脸被映得红通通的,她肤色本就白,这时候就好像上好的凝脂白玉上刷了两抹胭脂。她微垂着眼,微微笑了笑,算是给戚慕恒面子。 “侯爷、夫人百年好合、百子千孙。”屋里众人齐齐行礼道。 成洛家的伺机端上合卺酒,二人分别端起,都是场面上的人,这一杯酒看也不看就依礼喝了。成洛家的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时候不早了,侯爷、夫人早些休息,奴婢们先退下了。” 说着领着众人鱼贯而出,青黛留在外面听差,让绮罗先去歇着,早上再来替她。 戚慕恒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拨子轻轻拨了拨灯芯,似是不经意地侧头看了看黎茗衾。黎茗衾正随意地玩儿着嫁衣上的穗子,并不曾看他,显然是生气了。他嘴角动了动,继续拨着灯芯,“早些歇了吧,一早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府里还会来些客人,也要认识一番。” 黎茗衾这才正眼看了眼前似是在例行公事的人一眼,未着礼服,只是在外面扎上了大红绸花。烛光映出他硬朗的侧脸,如果这时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确该是一番良辰美景,可是黎茗衾只有一肚子的气。 (昨天的采访稿见报了,小小的高兴一下,大家国庆快乐) 章节目录 第47章 合卺酒(下) 竟然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黎茗衾笑了笑道,“庄子上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侯爷去了这么久?” 正在脱靴子的手顿了一下,戚慕恒继续手上的动作,“给定北军的粮草数目不对,几个督粮的和庄子上的管事起了冲突,又有一些管事、伙计刚刚连着算了几日几页的帐。来人脾气有些冲,他们受不了,吵闹了起来,两边人都拿了棍棒刀枪。我若是不过去,就要见血了。” 如果真是这样,说什么都应该原谅。黎茗衾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的侧脸,都说人的侧脸才是容易反应真实情绪的,她耐着性子边看边道,“侯爷说的是真的?” “茗衾,府里的庶务一向有我打理。”戚慕恒略微侧过一些头,用余光扫了扫她,起身唤人进来更衣。 进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之前见过了,名唤绿云,是太夫人赏的,原本想给戚慕恒做个通房,但一直没有开脸,就留在戚慕恒身边服侍起居。她朝黎茗衾福了福,跟到屏风后替戚慕恒换下外裳,服侍着净了脸,端着水盆儿退了出去。 绿云一离开,黎茗衾也不唤青黛,径自把外面的喜服脱了,换上杏色绣了菱形图样的袍子。 这可跟夏管事回的大不相同,庄子上是出了事,不过三个田里的人闲了赌些小钱,起了口角,动了手。但被管事领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拉开了,事后几个人领了罚,互相笑骂了几句,又一同喝酒去了。 至于戚慕恒,压根儿没露过面儿。黎茗衾看着正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戚慕恒,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微冷,“侯爷,妾身知道你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可我们毕竟成了亲。夫妻也好,日后携手合作的人也罢,都该坦诚。即使您不能也不想对妾身说实话,您可以说您不能说,再或者编一个像样点的,又能让见识浅薄的妾身听不出来的理由,大家都好过。” 戚慕恒神情一滞,他坐到她身边,想拉住她的手,她也没有抗拒,他笑道,“脾气这么大,以后这种时候有的是。早点歇了,明天一早请了安,还要接宫里的赏。咱们虽然不太受宫里待见,但也有这一份赏赐。” 黎茗衾先是含笑看了看附在手背上的大掌,慢慢地抬起手,再轻轻地甩开。她慢条斯理地解开帐子,往朝外的地方一躺,笑道,“是该早点儿歇了,省得到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妾身一个人睡惯了,就睡外边儿,侯爷不喜欢就移到外榻吧,明天您愿意去哪儿去哪儿。”说罢把头一偏,阖上眼睛就睡。 “嘶……”戚慕恒看她这样子,想想第二天早上太夫人身边的妈妈要来收元帕,料定她一会儿还是得服软,也不说话。他躺到里面,背对着她,也不说话,气定神闲地闭上眼睛。 她真的要和这个人做那种应和最亲密的人才做的事儿么?不,绝对不成,霎时黎茗衾心里有了答案。她宁愿要一段单纯的合作关系,如果仅仅把戚慕恒当作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很多事情都是能够忍让的,说不准她还会觉得他的很多做法很宽和呢。 可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就意味着她不会在府中有儿女,这对于一个古代女人来说是致命的。没有儿女,尤其是没有儿子,不光是在内宅,她日后总会和义安候府的庶务扯上关系,没有儿子,她在外面说话的底气也不足了。 万一再让什么姨娘的母凭子贵骑到她头上,内院受气,忍忍就算了。可传出去,外面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她还能怎么管好黎家的产业?这世道,男女犯了同样的错,男人未必受人非议,甚至有些错根本就不会被非议,还会被传为一段风流趣闻。 可女人就不同了,恨不得能成了圣女、菩萨,不然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即使在其他事儿上做得很好,甚至超过了那些男人,那些所谓的错处,所谓的大逆不道,也会被时不时地拿出来说一说。说的时候还会掩嘴而笑,那笑容是何等的暧昧、讽刺。 她真的能有勇气面对这种场面么?还是多次面对。黎茗衾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帐子,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胖胖的小娃娃,帐子外的灯火朦朦胧胧的,映着蒙蒙的红帐子,烧得她眼睛疼。 黎茗衾一咬牙,过日子自己舒坦才是舒坦,她又不求自己名满天下,也不求将来做什么名门贵妇的表率,管那么多干吗。大不了将来等情况稳定下来,戚慕恒也对她见而生厌了,他们就和离。要是和离不了,她大不了弄个假死,谁会在乎一个死人。就是戚慕恒能另觅一个温柔解语又恭顺娴熟的娇妻,又有何不乐意? 戚慕恒的手向后摸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巧在黎茗衾腰上擦了一把。黎茗衾腾地坐了起来,下了床就往外间临时伺弄茶水的地方走去。那儿除了温着一小壶热水,还放着一小壶晾晾了的水。 黎茗衾拿了一只茶碗,在里面装了半碗凉水,又拿了最小的一只茶盘,只能放两只茶盏的那种。把水端在里面就又急冲冲的往榻上走,她稳稳地将茶盘安置在二人之间。这还是跟戏里的祝英台学的,不过她也怕弄得一床都是,反害得自己不痛快。所以加了个茶盘,如果碰倒了,茶碗倒在茶盘上,弄出点动静就行了。而里面盛了水,不过是想让他心存顾忌,最好连响动也别闹出来。 听到响动,戚慕恒半支起身子凝神看着她,烛火被帐子映得更红了,连带着黎茗衾看起来分外温暖。可这样一个温暖柔和的人,此时眼中却有着超乎想像绝然,戚慕恒不觉嘴角上挑,看着茶盘和茶碗道,“就这样了?” “是,您歇着。如果明天太夫人或是哪位妈妈问起,妾身自有对策,只要您不揭穿,咱们报管是这世上最和乐的夫妻。”黎茗衾笑得如狐狸一般,用一个鸡心就能解决的问题,干吗还要让自己难受。 章节目录 第48章 君子一诺 戚慕恒躺在那儿偏过头看着至始至终都轻闭着眼睛的黎茗衾,声音平平的,近乎没什么特别的起伏,“茗衾,咱们已经是夫妻了。” “这世上的夫妻有好多种,咱们要做的也不过是当中一种罢了。”黎茗衾把头往外侧了侧,抬手挡住另一侧的额头,不想被他这种讨人厌的目光看着。 那边是一阵沉默,继而语气略重了一些,戚慕恒收回了目光,“既然已经做了夫妻,就要有子嗣。你知道我没有嫡子,如果你生了儿子,将来他承了爵,府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母凭子贵,不管你喜欢哪些产业,还不是唾手可得。” 威逼加利诱了,好啊,她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做有名无实的夫妻,除了先头说的那些好处,还能为她节省大量的时间。保持最单纯的合作关系,才能更集中精力于事业,不是都说先立业后成家么?等他们都立了业,要是还没有发展出伟大的战士友谊,那就分道扬镳,分道成家去,各自投奔自己的幸福去。 想到这儿黎茗衾目不斜视地答道,“妾身从不是贪心的人,能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属万幸。妾身不比您,可以兼顾甚多,的确没有过多的奢求。您说这样的话,真心也罢,试探妾身有无觊觎之心也罢,都是多余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戚慕恒胸中溢出一阵轻笑,激起了这暗夜里最后一点波浪,“看来你是早打定主意了。”他看了眼那只水光闪烁的茶碗,戏谑道,“就这样了?弄翻了,可要连累自己遭罪。” 算是达成共识了吧?黎茗衾也笑了,“您放心,相信过了这几天,侯爷您大概也不会有兴致来妾身这儿。您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妾身一不拦着,二不嫉妒,更不会做出那些让您为难、心痛的事。您要是还来妾身这儿,妾身相信您是君子,君子一诺,也用不着这些花花肠子。不然,也能想个变通的法子。” 黎茗衾眨了眨眼睛,终于笑迎上他的目光,“您看,要不系条红线,再拴个小铃铛如何?” “就这样?”戚慕恒笑得稳稳当当的,像是在谈论一件好笑的事,竟不觉得被新婚妻子如此对待,是受了莫大的侮辱。 黎茗衾多少有些惊奇,原先他与她面对面地谈交易已经让她有些奇怪了,不过能遇上一个思想比较开通的古人,大概又是她的幸运之一了。 “难道您还想系个大铜铃上去?”黎茗衾笑着打哈哈,发现他已侧过身去背对着她,知道事情成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直等待着最后答案的黎茗衾,耳边传来一道低沉而充满倦意的声音,“歇了吧。” 一日的折腾在这一刻终于开始消停下来,黎茗衾一阖上眼,就很快去会了周公。梦里是一片飘渺的云雾,她深处其中,脚下一会儿踩实了,一会儿又踩虚了,周围的云彩一会儿抓得着,一会儿又抓不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折腾了好久,这一夜竟比白日还要累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云里忽然钻出一个人,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是戚慕恒。他回头朝她笑了笑,说不出那种笑究竟是何滋味。好像有些冷,又好像有些嘲讽,又好像带了点笑意,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诡异,可又偏偏不好只用诡异这个词来形容。 “我答应你了么?”幽幽地这么一句忽然在耳边响起,震得整个云雾都抖动起来,好似地震了一般。黎茗衾在梦里越发的不舒服了,翻了个身,嘟囔了两句,自己也不大清楚究竟嘟囔了什么,又渐渐睡去。 “醒醒,该起了。”身边有人推她,是男的,那就只有戚慕恒,黎茗衾一个骨碌爬起来,睡眼朦胧地瞪着她。浓郁的睡意消弭了警觉,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刚刚出窝故作凶悍的小兽。 戚慕恒看了她一眼,绕开她下了床,自行敛发更衣,也不叫人进来,只看了她一眼道,“一会儿松妈妈会过来。”言罢有意无意地扫了床上洁白如昔的元帕一眼。 目光一下子落在元帕上,“呃”黎茗衾暗暗吞了口口水,这才是眼下的重头戏。她狐疑地看向一派悠闲自得的戚慕恒,他真的不生气,一点儿都不生气?太好了,也太奇了。看来从小的逆境在兴许磨出了他潜在的自卑情节之后,还一定磨出了宠辱不惊的性子,甚至让他生气的“沸点”达到了一般古代男人没有的程度。 可昨夜那句话究竟是她始终担着心,梦中臆想出来的,还是真有其事?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他,看不出来,也拿不准。 罢了,还是得上一层保险。黎茗衾敛了敛衣裳,起身到门口唤了青黛一声。青黛轻应了一声,声音清醒中透着疲惫,显然不放心她,守了一夜。她轻轻地推门而入,先对着戚慕恒的背影福了福,目露疑惑地看着黎茗衾,当着戚慕恒的面儿,有些事不好问。 黎茗衾揉了揉额角,低声吩咐,“你去厨房,说我请安回来要吃鸡汤面,鸡要现杀的,你看着他们杀。”她笑了一下,凑近了一些,“把鸡心拿来,马上,要在松妈妈过来之前。” 青黛的表情从原本的不明就已,到最终的错愕,她也听人说过这种方法。可这不就是说她家姑娘还没有……这,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青黛竟露出了悲愤的神情,恨恨地望着戚慕恒的背影。好在青黛行事果决,又从来对黎茗衾言听计从,知道事情紧迫,饮恨别开头,推门而去。门外传来她和绮罗的说话声,交待了两句就绕到去厨房了。 想起青黛那愤恨又替她委屈的表情,黎茗衾又感动又觉得好笑,她还没觉得怎么样,最先不平的却是青黛。而这一次青黛是真的悲愤错了,现在该觉得受不了的是戚慕恒才对。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青黛轻拍了三下门,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夫人,您要的东西来了。” 章节目录 第49章 晨早 黎茗衾打开门,夺过青黛手中的小木盒,这也不知是哪个丫鬟婆子装耳坠子用的。她一夺过盒子就把门关上了,想到里面是带着血的,手上不能说不抖,但还是强作镇定,也确实能像那么回事。 她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边走边打开盒子,里面一块白棉布帕子里裹着块红小小的东西。她笑了一下,算是给自己一些勇气,她再前世也没拿手直接碰过这种血淋淋的东西。 黎茗衾在戚慕恒越瞪越大的黑眸下打开帕子,用两个指头捏起那颗鸡心,再狠狠地在元帕上印了几下。眼瞅着行了,她把鸡心丢回帕子上,拿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随手连带着扔到盒子里,“啪”地一声把盒子盖上了。 戚慕恒看完这一幕,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唤了绿云进来更衣。绿云领了个年纪小一些的小丫鬟进来,青黛和绮罗也进来服侍黎茗衾。青黛、绮罗询问地望着她,见她视线往床上飘了飘,也跟着看过去,又惊愕地看向黎茗衾。连看了她好几眼,才向她走去。 “夫人,您今天穿哪身衣裳?”青黛还有些惊魂未定,努力挤出一丝笑,还客气地朝绿云笑了笑。 黎茗衾打开衣服箱子,挑挑拣拣地拎出两件来,“就这条百蝶裙子,再加上这件外裳。” 外裳是正红色的,用彩线滚了边儿,隐隐有花和碟的轮廓,粗一看只觉有个影,细瞧着才看得出来。裙子为酱紫色,小小的蝴蝶散落在裙子下垂时自然形成的褶子上。与外裳既相应,又不重复,配着着实好看,又显出做工精致。 最好的衣裳不是一眼看去就显华丽,而是细细品味中好似不是第一回见,却又越看越独特。黎茗衾来到大晏之后做了好些这样的衣裳,用得都是黎家当初想送进宫里,却又没来得及送的布料,都是好东西,却又尚且算不上御用,漂亮又不犯宫里和大家的忌讳。 不过这么翻找衣服还要想搭配太累了,回头得多弄几个衣柜,这屋里只有两个不太大的柜子匀给了她用。其他的要么放到隔壁屋里,要么就得塞衣箱子里。再小心地叠着,也容易弄皱了,要想仔细看看搭配,还得一件件拎起来比划,麻烦不说,还会把旁的弄皱了。 戚慕恒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袍子,头发用玉簪簪住,回头看了黎茗衾一眼,笑道,“我去跟田管事说几句话。”就这么出去了。 黎茗衾望着他的背影,果不其然正巧看见松妈妈过来了。松妈妈一身深褐色的衣服,袖子和衣边儿上滚着宽宽的红边,看着喜庆,但也不会太扎眼。但松妈妈这一身的精气神儿,不是府里哪个妈妈能比的,一眼就能认出是她。她朝戚慕恒行了礼,刚想跟戚慕恒说话,戚慕恒开口说了什么,往外院去了。 松妈妈不以为意,脸上笑容满满的,来到屋里朝黎茗衾福了福,“给夫人请安,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黎茗衾在一旁的坐榻上坐下,一手搭在美人枕上,微微低着头,羞赧地一点头。她感到两颊上热乎乎的,再次感叹当年没白当演员一场。点完了头,还状似无意地朝床上撇了一眼。 松妈妈两道目光早就像钥匙碰见锁眼一样钻了进去,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目光一触即那红色,立刻笑得更盛了。她笑盈盈地收元帕,在床上轻轻地将帕子折好,放在带来的描金匣子里,双手拿着。 “守了一夜也累着了,这是太夫人赏的,你们收着。”松妈妈给了青黛、绮罗一人一只钱袋,这回里面不是小银裸子,而是各自一个玉挂坠。 二人道了谢,绮罗笑道,“松妈妈在太夫人身边做事,比奴婢几个见多识广,以后还有好些事儿要向妈妈求教。我们还带了几个小丫鬟过来,更要麻烦妈妈,妈妈将来别嫌我们烦才好。” “是啊,夫人初来乍到,有好些不懂的,奴婢几个也没办法照应,都要靠您指点呢。”青黛也笑道。 “不敢不敢,几位都是夫人娘家带来的,太夫人早就交待过了。有什么要的或是不清楚的,只管来找我。我一个老婆子,太夫人身边也有小的服侍,终日也还清闲,等着你们来给老婆子解闷了。”松妈妈笑道。 黎茗衾侧过头去,对着铜镜看看头上的珠钗端正了没有,见一切都好,转过头对松妈妈道,“也是时候去给太夫人敬茶了,侯爷说了,他跟田管事说完话就过去。我先到前面等着,等侯爷到了,再一起进去。”她看了眼一直在廊子里探头探脑的绿云,笑道,“绿云,侯爷是这么说的么?” 绿云正专心听她们说话,正跟着笑呢,被她一问,一惊面色一敛,低着头恭谨地道,“方才侯爷是这么交待的。” 松妈妈点了点头,上前扶着黎茗衾站起身,笑道,“侯爷忙惯了,这才刚过了洞房花烛夜,就只想着府里的这些事儿,也不怕夫人多心。” “妈妈快别这么说,侯爷忙,我之前也是知道的,侯爷也向我解释过了,妈妈不必多想。何况再过些日子,我也要忙起来了,到时候还要侯爷、太夫人还有您多担待呢。”黎茗衾笑道。 她对松妈妈这位老人家很是上心,这样一位陪着太夫人熬日子最终熬出头的老妈妈,没有居功自傲,脸上也没长出凶相来,人缘也不错,可见又是一个和善的人。而她又没有显出软弱来,分寸感拿捏的这般好,可见是个人物。要是赵妈妈除了疼爱自己之外,也能有松妈妈几分就好了。 “给大家的见面礼都带齐了么?没落下吧?”黎茗衾回头笑问。 青黛赶忙跟到另一边,回道,“到带齐了,已经让人送到松鹤居去了,都在侧屋备着。您到了,就拿到正屋里去了。” “太夫人一早就盼着您呢,方才奴婢来您这儿的时候,二爷已经到了,姑奶奶和姑爷也在路上了。”松妈妈又跟她说了说这位二爷,让她多体谅。 章节目录 第50章 见礼(上) 义安候府的东院省身苑原本由老侯爷和耿太夫人住着,老侯爷过世三年后,太夫人就主动要求搬去隔着一个园子的东后院,还改那里为松鹤居。当时戚慕恒和戚华月在一个月内多次苦劝,可都动摇不了太夫人搬出去的决心。终于太夫人没跟任何人再说什么,只是招呼身边的人,抢了三四日,把东西搬了过去,自此众人也就无法了。 这是黎茗衾第三次到松鹤居,第一次来是谈条件,第二次是汇报中期成果,那时候她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忐忑不安。当她说出如何募款为黎家洗脱名声,再拿出新调制的珍珠膏子,看见太夫人脸上渐渐放松下来,她心里一下子放了晴。这不光救了黎家,也证明了她的确有重振家业的能力。 这一回再来,是真的嫁进来了,不过想起昨夜和方才的情景,她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婆婆,而是找了个高级领导,操作不好,还会是位终身领导。唯一庆幸的是,这几位领导都算开明。 松鹤居一眼望去一派庄重,家具用的都是上好的陈年木料,因为办喜事,特意摆上了一些喜庆的东西。就像桌脚那只绘着小童溪水捉鱼的瓶子,还有装干果的碟子都换了温润喜庆的红瓷。 黎茗衾等上了戚慕恒,二人进去时太夫人居中而坐,一边站着戚华月,她正给太夫人剥开了一颗栗子,还说了些什么,惹得太夫人开怀而笑,而她自己则只是浅浅地笑着,很是矜持。 赵庆德站在戚华月旁边,在向后了半步的位子上,在戚华月说话的时候,适时地插两句话,笑得很谦和,总是不经意地留意着戚华月,像是在看她眼色。他身形颀长,比戚慕恒瘦一些。五官虽然英挺,可面色略有些苍白,加上说话没什么底气,显然在看戚华月眼色的时候,让人看了觉得他有些畏畏缩缩的。 另一边下手的地方摆了一张略显厚重的椅子,比屋里其他椅子都要稳当,四平八稳的也不容易挪动。上面坐着一位年轻公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只是那一双原本应该熠熠生辉的黑眸却是闭着的。就好似断臂的维纳斯,身上偏偏少了一个物件,落下不完美的完美。 这就是二爷戚慕公了?如果戚家没有分家,戚慕公应该是四爷,可分了家各算各的,也就成了二爷。戚慕恒则比较特殊,他并非一出生就过继给义安候,他过继的时候,三爷戚仲英都大了。他不做定远侯府的二爷了,戚仲英也没把这位子顶上,仍然做他的三爷,久了人们也就忘了这事。只是在提及戚慕恒的时候,才会说起,这一声“三爷”倒是提醒了戚慕恒的身世。 戚慕恒、黎茗衾先向太夫人行了礼,黎茗衾跪在刚送上来的锦垫上,接过青黛准备好的茶,恭敬地捧过头顶,恭敬地道,“母亲喝茶。” 太夫人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放在一边,递上一封红包,又亲手扶起她,“好孩子,以后就是我另一个女儿了。慕恒脾气宁,他要是让你受了委屈,只管来找我。府里的人不好使了,也只管告诉我,或者告诉松妈妈也成。” “谢谢母亲。”黎茗衾笑着一颔首,低垂着头,像个新媳妇。太夫人和戚慕恒都给了她面上的支持,这让她日后能好行事一些。 太夫人打开松妈妈递上来的匣子,里面是一支赤金的双股簪子,簪头做成步摇的样子,上面一朵牡丹花,垂下碧玉坠成的穗子。样子时兴不说,也很稳重、端庄,出入宫廷或是应酬贵家女眷时都能派上用场。 “茗衾,收着这个,随意戴戴。”太夫人让松妈妈把匣子端到她面前,由她接了,再转身交给青黛。 “谢母亲。”黎茗衾由衷地道,确实是一件合她心意的首饰。 太夫人点点头,这才看向戚华月,笑道,“我这辈子就生养了这么一个姑娘,华月被我纵坏了,以后她做了什么开罪了你,别往心里去,她就这性子。来,你们姑嫂俩见一见。” 戚慕恒在黎茗衾身后笑道,“妹妹是再明理不过的人,倒是要让她多包含茗衾才是。” “你啊,还是这么心疼你妹妹。”太夫人笑了笑,一手拉起戚慕恒,一手拉起黎茗衾,再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只要你们好了,我才会好,整个义安候府才会好,你弟弟、妹妹才能好。我说的这个道理,你们可明白?” “母亲放心,我们都明白。”二人齐道,还默契地相视一笑,竟真的好似一对柔情蜜意的新婚小夫妻。 “这就好,这就好。”太夫人连连道。 黎茗衾这才和戚华月互相见了礼,戚华月笑得很客气,虽然已尽力使自己显得热络,可看起来甚是生疏。她上前拉住黎茗衾的手,看了眼墨砚刚打开的匣子。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水头很足,好像能从中滴出翠绿的湖水来。很是名贵,可未必算得上用心。 “嫂嫂皮儿白,戴着正合适。闲着的时候常到我那儿坐坐,别的不说,我那儿的厨子会做几道清淡的小菜,母亲也喜欢用,到时让你尝尝。”戚华月没等她回应,转身看向赵庆德,“这是我夫君,中了举人之后就留在府里帮兄长打理庶务,没什么出息,就指望着兄长和嫂嫂了。” 戚华月说话的时候只拿眼角扫了赵庆德一眼,赵庆德听到“没什么出息”的时候,脸上僵了一下,但随即笑着向黎茗衾拱手,“我只会读些书,无旁所长,以后多要嫂嫂照顾了。” “姑爷客气了,还要多向你讨教。”黎茗衾故意忽略了他的尴尬,这时候忽略好过正视,正视只会让他更尴尬。戚慕恒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夫妻二人,此时也笑着开口,把话儿接过去,“别说是你,我也常请教他,更别说那些管事了。以后庆德你可不能再自谦了,府里几个孩子也大了,看着多不像话。” “侯爷过誉了。”赵庆德默默叹了一声,又推到戚华月身后,就此揭过去,众人这才看向戚慕公。(今天是我的生日,嘿嘿,大家砸票、打赏吧……) 章节目录 第51章 见礼(中) 太夫人笑了笑,轻轻一指,“这是穆公,他姨娘走得早,一直养在我这儿。他眼睛不方便,就在他的南山居里听画意讲讲书。他爱清静,你平日派人去问问就成了。” “见过二叔。”尽管戚慕公看不见,黎茗衾还是在他面前微微一颔首。她知道戚慕公的亲生母亲是由通房抬为姨娘的,在戚慕公刚刚出世的时候,就过了身。 戚慕公薄唇动了动,笑道,“当不起嫂嫂的礼,我成日只知道听书、侍弄果树,见识浅薄,还请嫂嫂多多包含。” “二叔过谦了。”黎茗衾眼里,戚慕公虽然天生目不能见物,但论及样貌、举止,都不失为一位翩翩佳公子。一个通房生的儿子能有这样的气度,可见太夫人待他不薄,至少在教养上是下了功夫的。 戚慕恒笑了一声,看着戚慕公道,“二弟虽然看不见,可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明明看不到你,却知道你朝他点头了。” 细细一想确是这么回事,周围的人会心而笑,黎茗衾有些不明就已,再仔细一向也有些明白了,“让我猜猜,二叔要么听见了我这只簪子上坠穗的响动,要么就闻到了我的衣香动了动。”失明人的听觉、嗅觉总是要超过普通人的。 “衣香还会动?倒要听听嫂嫂的说法。”戚华月笑了一下,笑看向太夫人。 黎茗衾不以为意,也笑了一下,“就好像点着熏香的时候,忽然来了一阵小风,咱们就能瞧见白色的烟不直着走了。方才我动了动,就好像一股小风吹到了衣香上,当然也比不得这世上的风。风太小了,咱们都察觉不到,可二叔鼻子灵,耳朵也灵,一下子就觉出来了。” 戚华月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太夫人轻拍了她手背一下,笑着问戚慕公,“慕公,她说的对么?” 戚慕公没有动,声音很轻地道,“嫂嫂说的对,我既听见了响动,也闻到了衣香。”他笑了笑道,“没什么送给嫂嫂的,给嫂嫂栽了一棵杏树,是移栽的,来年能吃上杏。” “这份礼最实用。”黎茗衾笑看了戚慕恒一眼,又道了谢。 戚慕恒也道,“那你可得找几个得力的好生照料,二弟的花木可不随意送人,这金陵城里好些人想求都求不到。” “一定一定。”肯把自己亲手栽种的东西交给一个陌生人,黎茗衾觉着这份礼才是真正用心的,她一定好好照料,何况还有好吃的杏。 众人话说的差不多了,松妈妈对太夫人笑道,“您不是总说夫人手巧,心思也巧么?也该让大家瞧瞧夫人给各家准备的东西了吧?” 太夫人笑睨了松妈妈一眼,朗声笑道,“你啊,比我还急,这么个伶俐的人就在面前站着,还能跑了不成?竟然比我还急。” “这不是替您急么?”松妈妈打趣道。 黎茗衾从绮罗手里接过给太夫人的礼物,里面是一双鼠灰色的福寿双全绣鞋,上面的字是用银线绣的,迎着光看得一清二楚,背着光的时候只隐隐若现。她的绣功当然没有这么好,这是铺子里的老师傅一点点帮着绣的。相信太夫人从往日的传闻里也能明白这并非出自她的手笔,但既然大家都想在场面上下得来台,也就自然会装糊涂。 果然太夫人从看到绣鞋的那一刻脸上笑意就更浓了,她亲手接过匣子,捧着左看右看,不过仔细得有些过了头。她笑着把匣子交给松妈妈,“这孩子手果然巧,不过府里头惯有做针线的,我还是喜欢你调的脂膏,烘的脂粉,以后帮我做这些就成了。” “母亲偏心,我都要给您做针线的,嫂嫂怎么不要。这不是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手艺?我啊,要和嫂嫂一起做针线,顺便向她讨教讨教。”戚华月语气很是得体,像是刚见面的妯娌之间说的客气话,看着黎茗衾的目光也很友善。 “你呀,看着这回有人陪你了是不是?可她要忙的事儿很多,你可不能看她初来乍到,就一个劲儿地腻着她,她还有正事儿做呢。”太夫人笑着,也不多拦着她。 打从上次匆匆一面,黎茗衾就了解了戚华月这位嫡女的小心思,日后想压她一头的时候多了,岂是能这点都计较着不放的。她微微一笑,顺从地道,“不敢当姑奶奶一句请教,这双鞋看着精巧,可花了不少功夫。我手笨,都是磨着娘家铺子里的师傅,一针一线讨教的。没了她们,我可做不了这么精致的活儿。” 戚华月笑笑,这回眼皮都没抬,“跟嫂嫂说句玩笑话罢了,这里里外外的,够嫂嫂忙的,哪儿能再给你添乱。” “看你说的,我懂多少,还不是要听侯爷、太夫人还有姑奶奶的。”黎茗衾算是暗着给了她一个承诺,这是当着太夫人的面说的,不比上一回私下里的承诺。也正好让太夫人看看,无论如何,都会顾着她心里的宝贝疙瘩。 果然,太夫人一左一右看了看她们,舒心一笑,“你们多走动,没那么多请教、包涵的,都是一家人。将来等你们都给我生了孙子、孙女,让孩子们长在一起,我看着舒心。” 黎茗衾适时地赧然一笑,又接过另一个蒙着红布的漆盘,揭开来是一套端砚。上面雕了一座小山,山峦起伏的地方刚好做笔架。旁边的小盒里放着一块方形老墨,是前朝素墨斋的,市面上已经不多见了。小山前面还有一个看着像小湖的空缺,里面放了烘干的朱砂泥,沾点水就能变软,按印用。 “听说姑奶奶喜欢写字作画,就准备了这个,也不知道和不和眼缘。”黎茗衾笑道,留心着众人的眼色。 太夫人笑看着想了想,戚华月也愣了一下,松妈妈在一旁插话道,“瞧不出这是哪家的手艺,定是夫人到别处寻了能工巧匠。夫人在广东认识这样能干的师傅么?奴婢瞧着,若是能,府里用砚台的都想换换了。”(要出去采访了,活动很晚结束,路又远,希望早点归来……这是今天的更新啦,谢谢大家支持) 章节目录 第52章 见礼(下) “这是自家师傅做的,原本是雕脂粉盒子的。想着姑奶奶喜欢文墨,天下的好东西见得多了,不如做个新鲜的,就找了家里的师傅。不求别的,只希望姑奶奶看着喜欢。”黎茗衾微微抿嘴而笑,话说的很随意。 戚华月微微一笑,颔首道,“嫂嫂用心了,我写写画画打发日子,有这方端砚在,也能更舒心些。” 黎茗衾又让绮罗把一只小木箱打开,放在赵庆德面前。黎茗衾笑道,“姑爷看看和不和用,我觉着放书最好,方便整理。”这是简易书架,正适合那种敞开的大格子木架子。 赵庆德眼中一亮,高兴地道,“多谢嫂嫂,正是用得着的。”说着指给众人看,“槽子上安了滑轮,书少了多了,只要轻轻一推,都能放稳了。我自诩爱书之人,竟没想到这样的法子。” “因为你呆啊。”戚华月半真半假地瞟了他一眼,赵庆德讪讪地低下了头,太夫人和戚慕恒像是看惯了一样,只是转了话头。 戚慕恒引着黎茗衾往旁边走了两步,笑道,“看看你给二弟准备了什么,能讨他喜欢的,可不多见。” 不是难找到可心的东西,而是再好的东西都没办法欣赏。府里的这些人也不会把他这样的瞎子放在眼里,给他也未必真的是好东西。 黎茗衾接过那几本盲文书,亲手打开放在他手上,又将他的手指放在书页上,划过一行文字,“用蜡质刻的,读起来更清晰,二叔若是用得惯,就多弄几本。” 戚慕公良久未语,指尖都有些颤抖了,屋里静静的,众人都看着他。脸上露出欢喜来,他的声音清雅而纯净,“嫂嫂心思巧妙,以后我就可以自己念书了,画意也不必再抱怨成日看的太多,眼睛疼了。” 黎茗衾会心一笑,很是欣慰,“你用的上就好,我再去刻一些就好了。你回去找画意姑娘列个单子,我照着单子刻,这样能更合你心意。” 听说戚慕公原本有过一个妻子,是一个县令的庶女,嫁进来两年,闹腾得厉害,最终和离而去。之后太夫人就赐了个丫鬟给他,就是这位画意,开了脸,一直在他身边伺候。 戚华月笑了笑,看向太夫人,“母亲您看,二弟舍不得画意费眼睛,倒是要劳烦嫂嫂。您当年把画意给他,真是对了。您啊,这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良媒,嫂嫂和哥哥也是您撮合的。” “华月,你看着慕恒成亲,心里高兴,可话也别太多了。好了,你哥哥、嫂嫂都累了,他们屋里还有事儿。”太夫人敛了敛眼眸,不让她再说下去,和善地对黎茗衾和戚慕恒道,“你们也回吧,日后见的机会多了。” “那妾身明日再来给您请安。”黎茗衾福身道。 谁知太夫人笑道,“慕恒,你给她讲讲我这儿的规矩。好了,你们回吧。” 黎茗衾不明就里,跟着戚慕恒出了松鹤居,才问,“母亲那儿的规矩是?” 戚慕恒又恢复了来请安前的样子,背对着她,微微侧过头去,“平日府里各人各有所务,母亲体恤大家,不必每日晨昏定省。除了逢年过节,每月初一、十五,再要不是母亲身体不适的时候,都不必过去。”他望着远处屋檐上的瓦片,笑出声来,“你若是闲了,也可以去坐坐。不过我看你心怀宏图大志,应该很难有闲下来的时候。” 再宏图大志也比不上他的,黎茗衾讪笑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什么叫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还是明白的。”她追了两步,友善地看着他,“你告诉我,二叔跟姑奶奶,还有姑奶奶和姑爷,平时……你别那么看我,我就是怕犯了他们的忌讳。” “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你想知道,日子久了,自然明白。”戚慕恒淡淡地道,停下脚步看着她。 “咱们以后要一起为府里的生计尽心尽力,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没意思。”黎茗衾嘟囔着快步从他身边走过,瞪都懒得瞪他一眼。 戚慕恒心里暗笑她孩子气,低声在她身后道,“她就是这脾气,你不必为他们担心。况且他们一个是入赘女婿,一个无所作为,有今日所有,已经不错了。” 黎茗衾听到最后一句,忽然转头,重重地踏着步子到他面前站定,抬头望着他坚硬的下颚轮廓,“侯爷是说,因为姑爷是入赘女婿,二叔天生眼盲,就可以被人随意对待。别人随便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该感恩戴德的,若非如此,就是他们自己不知足,不知感激了?” “这就是世道人心,你不会今日才知道吧?”戚慕恒嗤之以鼻地道,黎家刚刚遭了难,她不该不懂。他上前一步,低头逼视着她,声音低沉,只有他们二人听见,“不许议论华月,尤其在府里。” “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黎茗衾半步不退,瞪着他的眼睛。 戚慕恒不屑地道,“弱肉强食,无所作为如何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慕公有今天是天命,但若非他看不开,性子清冷,如今早已与妻子分出去过了。赵庆德若不是家里贪图富贵,想跟定远侯攀上关系,也不会做上这上门的女婿。而若非他自己不知上进,成日陶醉于那些游记志文,功名上也不会止步于此。他们有今天,愿得了谁?”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地向着,黎茗衾冷笑了一下,“世上人人都有各自的作为,但有大作为的,只是凤毛麟角。不能因为有那么点儿作为,就对别人不好。长久下去,往轻了说是没有风度,往重了说,您就等着吧,早晚有一天要出大事。” 有些人未必要保守欺辱才会反抗,那些长期不受尊重的人更容易心理扭曲,他们最终处心积虑的报复,做出许多极端的事。无论古今,无论故事里还是现实中,这样的还少么? 戚慕恒看着她紧锁的秀眉,好笑地退后了一步,笑道,“别把他们想得那么厉害,或许,你把他们想成了自己。他们不好受,你也不好受。他们不得志,你也怕自己日后不得志,怕即使用尽心力,也不能重振黎家,是不是?” “跟你说也不懂,蛮不讲理。”黎茗衾一跺脚,险些踩到裙边儿,她转身气冲冲地回屋去了。一进去,就死死地把门关上。她是当真出于义愤,还是怕这一切最终应验到自己身上,害怕最终努力成空?(昨天采访晚上赶稿,没更新成,今天趁现在更了,晚上还要采访,估计半夜才能回来……明天早上又要写新闻稿,下午又采访……记者的生活就是这样……不过更新尽量不会耽误,呵呵,谢谢大家包涵与支持) 章节目录 第53章 侯府的女人们(上) 关着门在外面的坐榻上歪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竟是云纱。来到义安候府之后,云纱就管了花厅里的事儿,不知这会儿怎么就跑到里面来了。她像往日一样嘻嘻哈哈地道:“姑……不,夫人,您吃块儿玉蔻膏吧?” “不想吃。”黎茗衾歪在那儿没动,隔着窗纸看着她。 云纱还不死心,跳着脚说,“那夫人就吃个苹果吧,苹果很脆、很甜,都是您喜欢的那种。” 云纱何曾这么锲而不舍过,黎茗衾起身,趿拉上绣鞋,几步过去将门打开,“谁让你送过来的?” 云纱讨巧地抬抬手中的漆盘,讨好地笑道,“是侯爷,看咱们侯爷多疼夫人,这么一会儿都怕您饿着了。” “就这么几块玉蔻膏,两个苹果,就把你收买了?”黎茗衾自嘲地笑笑,抓了个苹果过来,用力咬了一大口,“是挺脆的,再弄几个过来。” 看她又要关门,云纱赶忙拦住她,“夫人,大少爷、二小姐还有几位姨娘就要到前厅了,侯爷叫您过去。”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青黛姐姐到前面跟管事的说话去了,一会儿才能来服侍您。” “没什么,让绮罗和若雪跟我去就行了。你回花厅去,说不定他们当中有谁跟进来,有个准备,也不至于忙乱。”黎茗衾认真吩咐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鬟。 云纱爽快地点头,笑哈哈地道,“奴婢这就去,奴婢才不想见那些姨娘呢,夫人也得小心她们算计。” “你也知道这些。”黎茗衾笑了一下,云纱自幼就是府里的丫鬟,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黎家又没有姨娘,偏云纱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性子,她能想到这些着实不易,“不过这些话可不能随便跟别人说,就是没人的时候嘟囔一句也不行,知道么?” “青黛姐姐说过了,奴婢知道了。”云纱赶忙保证,退了下去,可刚走到廊子尽头,就又一蹦一跳起来。 绮罗和若雪行了礼,一左一右跟在黎茗衾身后,到了正厅,戚慕恒正在上首的位子喝茶。黎茗衾行了一礼,自己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笑了笑往他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听说侯爷的妾室都是美人儿,还都各有千秋,妾身可等着呢。” 戚慕恒低笑了一声,同样低声道,“还有一句没说,来历也很特别。” 那他还不是乐在其中,黎茗衾暗笑,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远远地看见有一片花花绿绿朝他们过来了,前面还有两个矮小一些的。她暗暗叹了口气,孩子还好说,她最怕这些莺莺燕燕的,明明她不会跟她们争这些,可就要跟她们应付这些。 “哎呦呦,瞧瞧夫人这气派,跟侯爷一块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奴婢萧氏给侯爷、夫人请安了。”萧姨娘先是福了福身,伸手就想接过茶盏,跪下敬茶。 “妹妹又轻狂了。”后面传来一道稍显严肃的声音,但她声音中有着一种自然而然地温柔,这严肃听着也悦儿了。来人一袭紫色衣裙,眉眼低垂,温柔而善解人意的目光看了看戚慕恒和黎茗衾,正是冯姨娘,“贱妾冯氏给侯爷、夫人问安了。” “都起来,不必拘礼。”黎茗衾笑了笑,果然这奶娘的女儿要比唱戏出身的厉害不少,当年又能压正室夫人耿莺禾一头,让她不小心都难。 “给侯爷、夫人请安。”后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只此一句再无多话,正是一身水波蓝的贺姨娘。她福了福身就站直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也不乱看,身上有股子官家小姐多年养成的威仪,可就是冷得厉害,好像恨不得跟这屋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关系。 要说这贺姨娘出身官家,比紧紧出身良家子的冯姨娘要高出几头,比戏班出身的萧姨娘更是不知高了多少。不管冯姨娘作为奶娘的女儿跟戚慕恒有多深的青梅竹马之情,也不管萧姨娘这副样子多能抓住戚慕恒的心,在礼法上她们都不能压过冯姨娘去。刚才就该贺姨娘先行礼,在要么就一起,怎么反倒让贺姨娘落到后头去了?何况贺姨娘还生了儿子,除非是她自己也不在乎。 黎茗衾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含笑从她们身上一一掠过,“三位姨娘不必多礼。”又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一样看向一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看向戚慕恒道,“这是瑜婷和恭铭吧,跟侯爷很像。” “见过母亲。”两个孩子乖巧地行礼,起身后站到一边儿,低着头互相使着眼色。 看得出他们俩的兄妹感情还不错,黎茗衾暗暗点头,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戚慕恒扫了众人一眼,知道这是属于她的天地了,识趣地站起身:“外院还有事,你们在这儿服侍夫人。”又看向两个孩子,“你们也该去跟着先生念书了,晚一些再来看你们母亲。” “是。”两个孩子乖巧地跟在戚慕恒身后,一跨出正对着的院门门槛,就撒丫子跑了,好像身后有狼追赶一般。 真把她当恶毒后妈了,黎茗衾暗笑,目光回到三位姨娘身上,看了绮罗一眼道,“时辰也不早了,敬茶吧。” 这一回贺姨娘先跪了下来,平平整整的,半点不失礼数却很疏离,“夫人喝茶。” 黎茗衾轻轻喝了一口,给了她一个玉佩,笑道:“快起来。” 贺姨娘面上淡淡的,站到了一旁,接着是冯姨娘,她盈盈地笑着,脸上两个小酒窝又给她平添了几分柔情。她也端端正正地跪下,将茶盏举过头顶,“请夫人喝茶,日后贱妾定然全心全意地服侍夫人。” “好,起来吧。”黎茗衾并没有对她更热络一些,这位冯姨娘心机城府极深,她说的好话甜似蜜糖,可说不准,哪天就可以毒比砒霜。 “劳夫人多教导、看顾了。”冯姨娘缓缓地站起身,又福了福,才退到后面。 章节目录 第54章 侯府的女人们(下) 萧姨娘也努力做出端庄的样子,可偏偏就是随处都透着轻浮,“夫人喝茶。”短短四个字,她语调就转了三转,微微抬头望着黎茗衾,真正的媚眼如丝。 要是一般的正派夫人,看见这一幕八成会怒火中烧,可黎茗衾看了却想着日后说不定可以多向她学习,多学点女人味儿回来。黎茗衾也给了她一份礼,是块苏杭绣帕,笑着道,“起来,怎么没见到大小姐?” “大小姐她……”萧姨娘眼珠子一转,像是刚想起她是戚瑜姣的生母一样,“大小姐一直由苏然姑姑抚养,昨天刚从柳园传了话,她身子不太好,大概要改日才能见到夫人了。” “柳园?是府里的别院?一个小孩子去那么远做什么。”黎茗衾不明当中缘由,关心地看着萧姨娘,“大小姐病了,受不了颠簸,不能回府。不过萧姨娘应该去看看,不如我让人送你过去?” 萧姨娘笑了笑,丝毫不见担忧之色,反倒劝黎茗衾,“夫人不必为她担心,大小姐不比二小姐,皮糙肉厚、不哭不笑的,过几日就好了。” 黎茗衾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冯姨娘严厉地看了过去,低斥道,“大胆!大小姐是侯爷和夫人的千金,,哪能由得你轻辱。” “我说的是实话,本来么,我一年就见她两回。她扳着个小脸,不哭不笑的,跟她那个老姑娘苏姑姑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根本不想看见我。”萧姨娘立刻反唇相讥,直冲冲地看着冯姨娘。 “二位姨娘,在夫人面前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绮罗打断了她们,萧姨娘是没规矩,可冯姨娘越俎代庖则更为不是。 “算了算了。”黎茗衾笑了笑,饶有兴味地看看她们,“吵吵闹闹的才是过日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很好,但也的确不该忘了规矩。你们平时给大小姐做些衣裳、吃食,没人拦着你们,可妄议的确不该。你们平时吵吵闹闹的,说不准还能让你们姐妹之间感情更好了,可动不动就训斥彼此,什么都往大了说,也着实没有必要。” 冯姨娘面皮一紧,立刻称是,连连说“贱妾听夫人教诲”。萧姨娘也白了脸,连忙谢罪,可末了退下去经过冯姨娘身边时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会装,有什么了不起的。” 黎茗衾假装没听见,转过头看向贺姨娘,“你们不必拘束,我这儿平时事忙,也用不着你们服侍,每日早上按时辰过来点个卯就是了。”她笑了笑,又道,“我看贺姨娘太过拘谨,也不爱说话,你们两个平时也该多和她走动走动。” “贱妾怎能不服侍夫人?夫人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贱妾,贱妾绝无二话。”冯姨娘诚惶诚恐地道,萧姨娘在边上笑了笑,没有接话儿。 不管说话的,还是不说话,黎茗衾都要安安她们的心:“你们放心,我一向说一不二。说了不用你们服侍,就是不用。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就好好地过你们的小日子。别担心我给你们设套儿,就是传到太夫人那儿,我也会说这是我的主意。” 冯姨娘没想到她会如此,仍然推辞着不肯。倒是萧姨娘眉梢一挑,欢喜地笑道,“夫人大度,奴婢一点儿也不怀疑。不像有些人,明着说没什么,背地里就会瞎猜。” “住口!夫人面前,乱说什么。”冯姨娘低斥道,那样子一看就是平日里主事的。 萧姨娘立刻道,“又没说你,一会儿大胆,一会儿住口的,你不会还以为现在是先夫人不在的时候吧?抬头看看,现在又有夫人了。” “夫人,贱妾……”冯姨娘想要解释,可神色上并不示弱,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黎茗衾笑了,当看戏呗,“罢了罢了,你们消消气。我正说要你们去陪贺姨娘,别说到别的事儿上去。” 听说贺姨娘性子清冷,每天除了例行的请安,根本不出来走动。生了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能不蹦跶的也的确少,黎茗衾不由得多看了她那张没什么笑容的脸一会儿。这府里水深,她若想把精力投入到黎家的产业和与戚慕恒的合作上,后院必须安稳。 贺姨娘淡淡地道,“贱妾谢夫人美意,可贱妾一年四时只觉得心口不畅,寻了几位名医都治不好。平日一说话就心口憋闷,不好搅了她们的好意。”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丝毫不见胸闷气喘的征兆,这摆明了就是借口。可明知是借口,她又不见丝毫情况,让人挑不出错儿。黎茗衾笑着揭了过去,“那就常出来坐坐,对身子好。” 贺姨娘又道了谢,就此不再说话。黎茗衾看了看另外两人,觉着时候差不多了,该收官落幕了。她不动声色地正了正身子,端起领导的范儿,“你们要想着府里的规矩,随时随地都要谨言慎行。侯爷要顾着朝廷的事,又要管着家里的庶务,这不容易。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整个金陵也找不出几个像侯爷这么勤勉的。” 这么勤勉为何又没混出个名堂,还被人瞧不起?干的事儿太多了呗,要是不信就自己想去。黎茗衾看着低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三人,继续道,“你们得多为侯爷着想,多做些暖心的事儿,给咱们侯爷开枝散叶。这可是头等大事,我这个人,就喜欢孩子,你们谁要是怀上了,我一定让他们悉心照顾。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有重赏。” 黎茗衾心里暗笑,她是不会给戚慕恒生孩子了,就靠她们了。她总不能占着这位子,还让人家少了子孙吧。她拿着侯府的“工资”,就得为他们打算,只要不妨碍她振兴家业,什么都好商量。 末了,黎茗衾长出了口气,摆了摆手,“我乏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是。”三人应了,低着头,倒着步退了出去。 黎茗衾伸了伸胳膊,刚想起身,若雪在外面通报道,“夫人,冯姨娘又折回来了,她有话要对您说。” 章节目录 第55章 内情 绮罗冷哼了一声,开口劝道,“夫人别理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奴婢瞧她是前两年耍威风没耍够,现在还把自己当回事儿呢。她这会儿回来,指不定要说什么,就是想让您也跟那位耿夫人一样。” “她这么想,我也不会让她如愿。她一旦如了愿,爪子就不止要伸到内院,将来还会碍我的路。可是绮罗,你说话总是太直了,对着我没什么,可对着她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千万不要说这些。”黎茗衾轻道。 绮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道,“奴婢晓得了,不会在她们面前乱说的。那奴婢这就把冯姨娘请进来?” 一会儿冯姨娘就迈着她那轻巧的步子进来了,在黎茗衾面前郑重地行了礼,开门见山地道,“夫人,贱妾有事想跟夫人说。” 黎茗衾假意不知,莫名其妙地道,“不是才见过么?怎么刚才没听姨娘说起?姨娘就别卖关子了,我还有别的事。” “不知道夫人以前有没有听说过贱妾,从前先夫人屋里的事儿,奴婢都是知道的。”冯姨娘说了这句之后,仍没得到她想要的回应,但她只能继续说下去,“方才贱妾瞧着夫人好像不知道萧姨娘和大小姐的事,怕您在太夫人面前犯了忌讳,特来相告。” 黎茗衾笑出了声,看着她道,“没想到我初来乍到,就能得到姨娘的关心,真是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怕我在太夫人面前犯了忌讳,是该怕的,在她老人家面前可不能说错话。”她揭开茶盏,看着上面漂浮的茶叶,“说吧,侯爷是很疼这几个孩子的。” “想必萧姨娘的出身您是知道的,她的性子您也已经见过了。太夫人觉着她不庄重,那时先夫人身子也不好,无力抚养大小姐。就找了这位苏姑姑,代为抚养大小姐。本来是住在府里的,可苏姑姑说府里有侯爷,还有旁的男子走动,她一个节妇,早晚会传出蜚短流长。太夫人也怕大小姐性子像她的生母,就让大小姐和苏姑姑一起到别院去了。”冯姨娘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找了个节妇抚养自己的孙女,就差送到道观、尼姑庵了。黎茗衾暗暗埋怨,但也不能说太夫人半句不是,只是淡淡地问,“那萧姨娘可去看过大小姐?毕竟是亲生母女,大小姐又那么小,不见上一见怎么成。” “您想想,萧姨娘那个样子,每日忙乎自己的事儿还不够,哪儿管得了大小姐。何况太夫人根本不许她瞧去,前两年还说……”冯姨娘话未说完,暗暗看着黎茗衾的脸色。 “说什么了?”黎茗衾轻问,发觉自己似乎太严肃了,连忙笑了笑,“有冯姨娘替我解惑,也省得我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你接着说。” “前两年太夫人说,想把大小姐过继到贱妾膝下,后来先夫人就去世了,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了。”冯姨娘说的理所当然的,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黎茗衾假作不知,轻叹了一声道,“既然是太夫人说的,我也不好过问,还要看她老人家的意思。冯姨娘闲来无事,还是做好原本要做的事,帮着我管管内院,也好让我透口气。” 冯姨娘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有这样的结果,也该暂时到此为止了,她笑盈盈地道,“内院的事贱妾晓得,但太夫人那儿,您也得替贱妾美言几句,不然反倒成了您的负累。” 黎茗衾故意给她设了个套,此时果然见她钻了进来,还明知故问道,“这没什么,咱们自个儿院子里的事儿用不着小题大做。你只是帮我管着几位姨娘屋里的事儿,看看她们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这还用告诉太夫人?” “这……贱妾了解这府里的嚼用,府里的事多,若贱妾只做这些,怕劳累了夫人,从前……”冯姨娘不甘地道,丝毫不觉得说出的话有何不妥。 “从前劳你辛苦了,太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你看看,她们几个都生儿育女了,可你这肚子这些年却丝毫没有动静,八成是累的。你也趁着大家体恤,为侯爷生养个少爷、小姐才好。”黎茗衾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她,最后还不忘告诉她真相,表表无辜,“至于我,想必姨娘也知道一些,是要管自己的嫁妆,还要帮着侯爷管些庶务的,内院的事的确有些无暇兼顾。太夫人年纪也大了,不好再操心,可这不是还有姑奶奶么?” “交给姑奶奶了?”冯姨娘惘然若失,眼中有那么一刻的失神,“都交给姑奶奶了?可夫人才是内院的主人啊。” 黎茗衾摇摇头,好像在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太夫人还好好的,她老人家才是内院的主人。她想让姑奶奶掌家,我也不能有二话,姨娘好好歇着就是了。服侍侯爷,照顾好那两位姨娘,有什么事,我在叫你就是了。” 冯姨娘也没了办法,只能告退,“贱妾谢夫人教诲,贱妾这就回去好生安排。” “你去吧。”黎茗衾轻轻点头,看着她那失落的背影,有些不忍,可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只是一个努力向上,却始终被压制的人呢?看她提到戚瑜姣的时候,那神情分明是想抢人家的女儿。也还好戚瑜姣是个女儿,若是儿子,恐怕她那双手早就伸过去了。 冯姨娘一走,绮罗就在旁边做拍手状,笑嘻嘻地看着黎茗衾,“夫人越来越会说话了,就是这样说得她哑口无言。”她忽然面色一沉,喃喃地道,“可奴婢瞧着她好像有恃无恐的,她入府也有几年了,难道侯爷、太夫人、先夫人都没有因此责罚过她?” “手上没人,只能用她,况且她也没什么大错儿。绮罗,你私下跟她们几个都说说,对冯姨娘要特别客气一些,她的母亲是侯爷的乳母,她自然跟侯爷有些渊源,说不准还是青梅竹马,别开罪了她,犯了侯爷的忌讳。”黎茗衾心里哼笑了一声,万一这是戚慕恒的初恋,那以后的麻烦才叫大了。 “是,奴婢这就去。”绮罗想着青黛也该回来了,叮嘱了若雪进来伺候,出去关照众人。 “等等。”黎茗衾唤住她,她不能不信冯姨娘的话,可也不能全信,“你和青黛商量一下,把方才那几个人的底细再问清楚一些,最好能跟她们身边的人说上话。” 章节目录 第56章 统筹 义安候府内外原就自有行事的规章,黎茗衾一放手,又将冯姨娘赶回了原本应有的位子,戚华月自然而然地掌管了内院。而对于黎茗衾的退让,耿太夫人劝阻了一下,也不再坚持。戚华月一面觉着黎茗衾识趣,一面也觉得她大概知道自己无法胜任,对她知难而退的选择很是满意。 这是新婚后的第三日,黎茗衾对着镜子妆点停当,笑了笑站起身,转头想床榻方向忘了一眼,低声对若雪说:“以后你跟绿云一块儿伺候侯爷梳洗,一会儿多跟在边上学学,看看有什么偏好。” “看样子侯爷还要再睡一会儿,夫人一会儿就要回门儿了,万一误了时辰怎么办?”若雪嘟囔着。 黎茗衾笑笑,示意她附耳过来,轻道,“他醒了,偷偷看着咱们好一会儿了,我出去看看,我一出去,就叫绿云进来。” 若雪往榻上瞥了一眼,戚慕恒好像听见了她们的话,动了动。若雪撇撇嘴,好像很不喜欢他耍心眼,尤其觉着他日后可能会欺负黎茗衾,就更没好气了。 黎茗衾也不理会,眼角扫了枕下系了铃铛的红绳,笑了笑出了门。带着青黛、绮罗去了花厅,戚华月每日在枫溪小筑的正厅商议府中内务,戚慕恒在省身苑的正厅,而黎茗衾则在省身苑的花厅。 这就好比三足鼎立,黎茗衾暗笑,看向青黛问道,“梁伯伯回信里说的羊脂还有几日到?江南订的蚕丝丝绢有消息了么?” “羊脂还要半个月,丝绢大概还要两个月。您要的丝绢太薄、太软,全部都要重新织造,所以慢一些。”青黛解释着。 “明日咱们出府,得去看看那些木匠,要交待他们做些新东西。”黎茗衾交待着,又看向绮罗,“晌午前再把你丈夫带进来,我想从你们家的药材铺进些药材。” “那都是寻常的药,真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药材,夫人何不找一家大一些药行?还不如老爷之前用的那两家。”绮罗不敢应承,张家的药铺不过是给街坊邻居抓些治头疼脑热的药罢了。 那两家早就趁机坐地起价了,黎茗衾想起这事儿就有些无奈,不过就算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她也会渐渐的把药材抓到自己手里,“张家的药铺没有,可以到别家进。我这儿缺个管药材的人,本来我看见你家张家旺为人忠厚,又懂药材,是个好人选。可他毕竟不是黎家的人,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不懂的,就多问他。你们是夫妻,其实交给你还是交给他都是一样的。”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绮罗笑着行了礼,保证道,“奴婢一定尽心为夫人办事,也保证家旺不给您出丑。您这是给了奴婢的夫家天大的脸面,奴婢都不知道该如何谢您了。” 黎茗衾扶起她,体贴地道,“你一天到晚地在我身边,张家又不是黎家的人,现在不说,日子久了总会有意见,这对你不好。以后有了这桩生意,就算把黎家和张家连在了一起,他们也能对你更好一些。” “夫人快别这么说,奴婢这辈子都不想离开您。不管他们说什么,那都是他们的事,只要奴婢心意不改,就一直服侍着夫人。”绮罗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颤抖。 “好了好了。”黎茗衾又安慰了她几句,转头看向青黛。她安排好了绮罗,才能向青黛委以重任。她微微一笑,“青黛就跟着我,什么都管一些,日后再看你喜欢做什么,什么做得好,再给你安排地方。” 青黛见绮罗仍在伤感中,打趣儿道,“早知道我也嫁个外面的了,我家王正要是知道了,八成也会想让自己变成外面的了。” 绮罗笑着推搡了她一下,撅了撅嘴道,“我还羡慕你呢,嫁了府里的,能一直留在夫人身边。” “好了,别争了。”黎茗衾又跟着她们调侃一会儿,进了花厅,来回事儿的都是从黎家带过来的人,大家见了面,顿觉拘束少了很多。不过因为一会儿要回门,今日叫来的人也不多。 先是如今西郊的夏管事,他看着黎茗衾一切安好,由衷地乐呵着,“看夫人气色如此,夫人与侯爷定然琴瑟和鸣,恭喜夫人。” “劳你们挂心了,多谢各位。”黎茗衾笑道,继续问道,“夏管事,今日王管事未到,可是在把东西挪动到西郊?” “是,都在按夫人说的做了。可是,东郊明明好于西郊,夫人为何要把器物都搬到西郊,小人几个商量过了,心中犹有不解。”夏管事道。 黎茗衾看着众人,开诚布公地释疑道,“先从咱们自己这儿说,东郊住着的人家非富即贵,咱们做脂膏的时候难免要倒出些渣子之类的废物,虽说能埋到地里当肥料,可禁不住别人找茬。更别说赶货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动静大,大伙心里也烦躁,万一冲撞了那些人,咱们纵使跟义安候府是姻亲,咱们的小细腰如何也耐不住那些腰粗腿壮的。” “再从别人那儿说,大伙想想,东郊的那些达官显贵,每日大鱼大肉的吃,那衣服也是一件件的换。吃得多,倒得多,换得多,洗得也多。那水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细看说不定还能看出层油花呢。这样的水能做出什么好脂膏,实不相瞒,当年老爷给宫里那几个主位弄东西的时候,都是从别处运的水。与其如此,何必舍近求远,不如搬了,以后东郊那边只放成品。”黎茗衾笑道,寻思了一下又道,“放在东郊正好,那地界没人敢闹事儿,正适合放那些金贵的东西。” 夏管事边听边颔首,最后还是问,“明面上东郊的确没有人家做脂膏生意,可万一有人暗中做民间的买卖,给咱们使坏,咱们可是一样挡不住。” “羊脂还没到,药材也没有重新采办,我还要种一些特别的花木,等成品造出来少说要三个月,而且到那时也不过是造出一小部分而已。趁着这段日子,侯府的田庄就和咱们的连成一片了,就是梁家的马庄也跟咱们接上了。后面是义安候府,前面是梁家,咱们不是不能防。”黎茗衾深思熟虑地道。 章节目录 第57章 路上 夏管事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原来侯爷的庄子要接过去,这样就好了,小人也不用成日提心吊胆的了。” “等安置好了,你就搬到东郊去,王管事去西郊,像以前一样管调制。”黎茗衾看向他,等着他点头。 夏管事想了想,先问道,“从前分两边调制,是怕万一有一边出了差错,另一边还能补救。这回移到一处,万一……小人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出了差错,且不是晚了。” 想想现代护肤品厂家建厂的地点,黎茗衾沉思了一会儿,“等咱们的生意有了起色,就在别的地方再建作坊。找山清水秀的地方,最好在人流多的地方附近。这样以来,也省得从金陵运东西出去。你们想想,从前做宫里的生意也就罢了,出了货,大半天就进了皇宫。可要做外面的生意,假如要把货运到南边,破损事小,万一遇上天气忽热忽冷的时候,恐怕要坏了。” “那小人趁着这几年还管得了事儿,多带几个徒弟出来,将来夫人再从他们当中选几个,让他们到外面继续经营黎家的产业去。”夏管事踌躇满志地道。 夏管事欣慰地笑着,转身看向身后的黑脸小厮陈顺福,“夫人交待你的,可有眉目了?” 陈顺福端上来一只重重地匣子,里面摆了满满的瓶瓶罐罐,他一一指着道,“这些是按夫人所说烧制的瓶子,里面全是釉面的,外面有的烧了釉面,有的没有。”他顿了一下道,“都烧成釉面花费大一些,从前只做宫里的,宫里不在乎这几个钱。但要是做平头百姓的生意,小的怕他们用不起,夫人您看,能不能只烧里面这一层?” “只烧里面,外面不平整还划手,谁还会买,不懂就不要说。”夏管事低斥了他一句。 黎茗衾又一次认真地看向陈顺福,那时他一番条理清晰的话打动了她,这一回他能知道那些精美的瓶子,老百姓受用不起,这对于一个小厮或者普通伙计来说,能有这样的见识实属不易。 “别说他,他说的很对。能不能把外面打磨一下,尽可能的光滑一下?不上釉面,不好看了,还可以让人顺着纹理,画些图样上去,你说说,这样可能做到?”黎茗衾征求着他们的意见。 陈顺福眼睛一亮,也不管旁边站着的夏管事,万分投入地道,“能,当然能!小人还想过,买东西的不光有寻常百姓,也有富贵之家的妇人、闺女,夫人要是想把卖给这些人的东西再分一分。还可以在上面分别用不同的颜色,如果他们肯出银子,就是用金粉,镶上珠玉、宝石也成。” 是啊,这就是现代许多卖盒子的护肤品常用的办法,黎茗衾点头笑道,“就照你说的做,除了现在的这些,你再让他们烧制一些方便镶嵌珠玉宝石的,甚至可以烧一些琉璃的。不过这些先不用烧太多,眼下要做的才是最重要的。”她又看了看那些成品,指着塞子说,“塞子要严一些,有些是要拿来装花露的。” “小的记住了。”陈顺福还沉浸在方才的构想里,说起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夏管事笑道,“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在夫人面前露了脸。尽心为夫人做事,将来也保准是个管事。” “啊,管事?我……”陈顺福黝黑的脸胀出红来,不好意思地原地左脚搓着又脚。 “就是个呆子。”夏管事笑道,又看向黎茗衾,“这孩子是是王管事带出来的,小人年纪大了多有不济,夫人的事恐怕要他多操些心了。”他转而吩咐陈顺福,“顺福你先回东郊去,王管事运了东西过来,你帮着他安置一下。” “小的这就去。”陈顺福一听有活儿干,立刻浑身是劲儿,忙不迭地走了。 夏管事掂量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斟酌着问,“小人听说夫人把内院全交给了姑奶奶,无论如何您才是夫人,是义安候府的女主人,这怎么能行。日子久了,您在府里要如何立足啊。” “酒香不怕巷子深,等我管好了自家那一摊子,他们也了解了我并无恶意,他们自然会渐渐的想起我。尤其要是能让他们眼馋的话,他们怎么可能不让我帮他们,别忘了,他们为了什么让我进得门。”黎茗衾早已抱定了这个决心,不疾不徐地道。 “可万一没有那么顺利……”夏管事不是想泼她冷水,善意地提醒她。 黎茗衾笑了笑,“那也没办法,假如事情不成,或是黎家就这么败了,我即使现在掌了家,也坐不住这个位子。那我即使争过来了,也会招来灾祸,掌家与否也不重要了。” 交待完自家人,黎茗衾又把院子里的都交待了清楚,她不在府里的时候,由成洛家的管着。她随意用了半碗小米粥,兴致勃勃地找了戚慕恒一起回门。他们先到松鹤居禀报了太夫人,太夫人早有准备,把备好的礼拿出来,又嘱咐他们在黎家多待一会儿,不必急着赶回来,就放他们去了。 马车上黎茗衾偷偷看了戚慕恒几眼,戚慕恒从出了府就一直把小窗上的帘子掀起一个角望着窗外。黎茗衾想他平日从这儿经过,也难得有闲心观赏街景,也不理他,闭着眼睛想着一会儿见到陈氏该怎么说。 “停。”戚慕恒向车外喊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有小厮在小窗处问了句“侯爷有何吩咐”,他探出头去,嘱咐了几句。 “怎么了?”黎茗衾纳闷地问。 还没等戚慕恒回答,小厮就从窗口递了个纸包进来,“是老板娘新蒸出来的,侯爷、夫人趁热尝尝。” 戚慕恒接过来,连着纸包丢在黎茗衾手中,向外说了句“继续走”,马车又缓缓地向前了。他看也不看黎茗衾一眼,身子向后一靠,闭目养神,“快吃,别让岳母觉得我连饭都不给你吃。”(工作累死了,想着大家,所以还是坚持着更新了,晚安……) 章节目录 第58章 回门 黎茗衾不理他的挖苦,接过来就吃,豆包里的红豆馅非常新鲜。暖暖的,温润了手掌。吃得她哼哼了好几声,惹得戚慕恒一个劲儿地拿眼角横她。她笑了笑,掰开另一个,递给他一半,“要不要吃点?算了,看你的样子就像只下馆子的,一定不喜欢吃这些,就便宜我了。”没说完,就收回了手。 “饿死鬼投胎。”戚慕恒别开头,一眼都不再看她。 黎茗衾一会儿功夫就把两个豆包吃的干干净净,此刻马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她坐过去,又往他身边挪了挪。手指捅了他胳膊一下,她呵呵笑了两声,“侯爷别一看见妾身就绷着脸,怎么也得一天给一个笑脸。要不您就当我是绿云。不,不能是绿云,就当我是白顺,反正都是为您办事的。” “绿云和白顺,你?”戚慕恒嘴角抽动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没有绿云,只有白顺。”黎茗衾纠正方才的口误,绿云现在还不是他的通房,可谁知道将来是不是,“其实您是面冷心热,要不也不会答应我的要求,也不会猜到我饿了,就给我买豆包。” “臭美。”戚慕恒正在闭目养神,轻轻抬了下眼皮。他说出的话冷冷淡淡的,还惜字如金。 “您平时多笑笑,妾身看着舒心,舒心了,就能好好地帮您赚银子。”您笑也就笑了,这回还能赚银子,多好。”黎茗衾故意把话说得很夸张,想激他开口多说几个字,“不过你怎么知道那家的豆包好吃?我知道了,您一定也吃过。再让我猜猜,是不是瞒着府里的长辈出去的?” 戚慕恒好一会儿没接话,黎茗衾以为他当真懒得理她,自觉无趣地扁了嘴。戚慕恒依旧向后靠着,闭着眼睛,忽然开了口,“我刚刚被过继到义安候府的时候,总是想念定远侯府里的母亲和姨娘,偷偷溜出来,想回去看看。可每次回去,父亲也就是现在的大伯,都不让他们开门。我又不想立刻回义安候府,就在这儿转悠,饿了就买个豆包,跟在那些孩子后面到处玩儿,看看热闹。” “您那时候多大了?”黎茗衾心生同情。 “十三了。”戚慕恒偏开头,再没多一个字。 “哦。”这个问题太复杂,黎茗衾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再想想他十三岁了,还追在街上那些孩子身后玩儿,可见小时候被憋坏了,更觉得可怜他可怜。小时候不得自由,长大了过继给自己的二叔,寄人篱下更是不得舒心,比前世的她可怜多了。 “到了,母亲一定给我们准备了羊肉馅饺子,您一会儿多吃几个。”可算可以下车了,黎茗衾兴冲冲地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外面虽然风大,但不在憋闷,她跟说话时也自然了许多。 戚慕恒笑了笑,跟她一道,进了门。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相当般配的一对儿。沿路那些丫鬟、婆子、小厮看着他们,露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笑容。黎茗衾也朝他们笑笑,好让他们放心,黎家的宅子住不了几天了。黎远正出狱归来之日,就是他们失去黎府之时。 “瞧见没?他们都觉得咱们过得挺好的。”黎茗衾小声笑道。 戚慕恒脸上难得没有暗讽的神情出现,笑得很是无害,“世上当真能相敬如宾的也不甚多,夫人说的没错,如此甚好。” 拜见陈氏的时候,戚慕恒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高兴得陈氏合不拢嘴。待到黎衡远与他见礼,他送了一套文房四宝,外待说了日后黎衡远科考时,他可以代为引荐几位善于文章的举人。又说过些日子,当朝探花家里摆宴邀请了他,可以带衡远过去认认门,顺便让探花郎指点一下。 正求上进的黎衡远眼睛一亮,跟在他后边儿一个劲儿地喊姐夫。陈氏也很欣慰,让人把果盘端上来,留下黎衡远跟他说话,自己和黎茗衾去了后面小坐。 房间里的摆设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日常要用的几件,看起来很是冷清。黎茗衾故意对此视而不见,先扶着陈氏坐下,再坐在旁边,“过几天父亲就要回来了,大伯找人说了话,可以缓三日再搬过去。不过我看那边也收拾好了,不如第二日就搬,省得让外面的人围在大门口嚼舌头。” “我也是这个意思。”陈氏点点头,满意地道,“找定远侯说话,是侯爷的意思,还是太夫人的意思?” 这倒是没打听,黎茗衾摇摇头,“是侯爷告诉我的,不清楚究竟是谁开的口。可不管怎么说,侯爷和太夫人都是义安侯府的人,这么多年的母子感情,相处又恨融洽,这件事上谁的意思还不一样?” “傻丫头,我就是想看看,他们二人究竟谁更能和定远侯说上话。”陈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耳提面命一番,“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母子,太夫人对侯爷再好,也隔着一层。你想想,若你是太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虽然招了个入赘女婿,可将来万一她病得动弹不了了,或是失势了,女儿被赶出去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说什么都得留一手,防着侯爷对付她和她的女儿、女婿。” “是这个道理。”黎茗衾颔首,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 “尤其我听说那位姑爷并不太成器,充其量就是个老实人。大姑奶奶纵使再能干,她也是个女人,打理自己的嫁妆是理所当然的,可要把手伸到外面又不行。太夫人能不为他们夫妻考量了?要是她知道分寸还好,万一过了头,侯爷能答应么?到时候冲突起来可不是小事。”陈氏担忧地道。 黎茗衾想了想,低声问,“母亲就您看,如果真走到了那一天,侯爷会和太夫人冲突起来么?” “我看他对太夫人是尊重的,他虽出自定远侯府,可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底气不足。如果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做过头的事。在外面他的名声一般,就怕把他逼急了,他也顾不得在过继、庶子和无所作为之后,再加上别的了。”陈氏叮嘱着她,目光凝重,这番话显然已经想了很久。 章节目录 第59章 伤心(上)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也是黎茗衾不希望戚慕公和赵庆德长期被人瞧不起的道理,黎茗衾听着陈氏把这些道理说的这么明白,一面点头,一面又觉得陈氏这番话说得太过顺畅,似乎与她往日无所适从的样子很不一样。 “侯爷才是的夫君,这一点你可得拿住了,太夫人再得势,也得先一步踏入棺材。”陈氏笑了一下,目光扫向她的肚子,“原本我还担心你跟侯爷处不好,如今看来,我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小外孙了。只要你生了儿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义安候府迟早都是你们母子的,等到那时黎家的生意也一定会比从前好。” “没想到,您想了这么远。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谁知道那时候侯爷看我还顺不顺眼,您把我的将来想的这么好,万一我做不到,再万一我和离了,岂不是让您失望了。”黎茗衾笑笑,心里那份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和离?咱大晏有哪一家名门贵府和离的?就是公主,嫁了痨病秧子,等那痨病秧子死了,还得守节到死。你嫁了侯爷,就是一辈子的事。你的将来只有一条路,就是生下嫡子,让侯爷尊重你、爱护你,这样你就能让咱们黎家东山再起,好好地交到衡远手上。”陈氏轻抚了她的背两下。 “我只是说说而已。”黎茗衾目光一沉,她出嫁前,陈氏一直说舍不得她,如果有可能,不会让她嫁过去受气。可如今看来却是思量已久,难道陈氏和黎远正一样巴不得她嫁过去? 她不敢想的,陈氏都想了,陈氏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如果是在婚事确定之前,那就是说陈氏跟黎远正一样,打了她的主意。如果是在婚事定下之后,说成望女成凤之心,也是说得过去的。 希望是后者,黎茗衾漫不经心地听着陈氏说话,看午膳的时辰到了,二人才去前厅。黎衡远正在兴头上,在戚慕恒面前比划着什么,戚慕恒笑看着他,他没说几句,他就笑着点点头,很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陈氏先叫了夏管事到外面说话,黎茗衾在戚慕恒身边站定,笑对衡远道,“衡远一向上进,侯爷多指点他一些,将来他也能顺当些。” 衡远重重地点头,“过些天姐夫要带我去认探花郎家的门,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 戚慕恒看起来对衡远很有好感,他笑了笑建议道,“不如二月就去参加县试,你先回书院与司徒先生商量,要是他肯了,到时我让府里去燕京的管事陪你一道过去。早前我在燕京置了宅子,你提前半月在那儿住了,也好适应一下。” “谢谢姐夫。”衡远大喜。 黎茗衾笑了笑,柔声提醒着,“还是叫侯爷吧,听着尊重些。” 衡远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看着戚慕恒,猜测着自己是不是有点不知轻重了。戚慕恒大笑道,“都是一家人,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就叫姐夫。” 这时候越是亲近,就越是别有目的,但黎茗衾也不能再推,点头道,“那就听侯爷的,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没大没小的。” “是,姐夫,二姐。”衡远高兴地应着。 陈氏进来了,在上首的位子坐了,看着戚慕恒满眼都是笑,“都是家常菜,侯爷凑和着尝尝。”目光又向旁移了一些,“茗衾烧得一手好菜,又懂得食疗,以后要多服侍侯爷和太夫人。” “女儿知道了。”黎茗衾感到身旁射来一道探究的目光,还带了点好笑又好气的意味。她心里暗骂,才三天而已,即使他们恩恩爱爱,也未必这么快就能给他做私房菜。 一顿饭吃得和和乐乐的,戚慕恒也不用人布菜,自己动筷子,看起来很喜欢黎家的菜肴。陈氏向他问了太夫人身体是否安健,又问了戚华月,最后问了戚慕恒的两女一子,最后笑着拉着黎茗衾道,“做娘的都舍不得女儿出嫁,可大家都知道嫁人是早晚的事。茗衾,我现在就盼着你早日生儿育女,早一点让我和你父亲抱上外孙。” 黎茗衾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在陈氏的角度看来,她又扮了一次羞赧的新媳妇。她怎么能告诉陈氏,他们根本没有圆房,以后恐怕也未必呢?她心里乱的很,只是胡乱劝了几句,说了些衡远也要长大了,也会孝顺您的之类的话。 反而是戚慕恒,在黎茗衾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专注地看着她,待她说完,他才笑道,“母亲放心,茗衾既然做了戚家的媳妇,我和太夫人就会看顾她。过些日子母亲搬了地方,离得更近了,茗衾也更方便去看您。” 一入侯门深如海,就算和亲家再亲,也不可能总让媳妇回娘家。陈氏得了他的保证,看向黎茗衾的目光更加肯定了,那是满怀信心的目光。 黎茗衾被她瞧得不舒服,又拿不准是不是杯弓蛇影了,把温婉如水的陈氏想得别有目的,她要好好想一想,“母亲,这几日忙着安顿、应酬,没能好生服侍太夫人,也没来得及跟姑奶奶好好说上一阵话。今日怕是不能陪母亲了,等父亲回来时,我再回来看您。” 陈氏连忙应允,“服侍太夫人要紧,我准备了些东西,你带回去,也不知她老人家喜不喜欢。”又转而对戚慕恒道,“茗衾脾气不好,请侯爷多担待了。” “母亲这是说哪里话,过些天,我再陪茗衾过来。”戚慕恒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黎茗衾,起身时故意碰了她一下。 黎茗衾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出了门。迎面看见夏管事在吩咐一名小厮,他脸色不太好,看见黎茗衾只略微看了一眼,转身进了旁边的厢房。黎茗衾与他没说上话,又见他躲着她,疑心病又犯了,难不成夏管事和陈氏是一伙的,联手骗了她? 不会吧,她前世做过演员,知道谁是演戏,谁是真心。她以前不是没有疑心过陈氏,可对夏管事,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方才没有留意,小厮身后还藏着一个包袱,他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向他们行礼后刚刚要走。黎茗衾叫住他,打量着那个包袱道,“这是给谁送的东西?” 章节目录 第60章 伤心(下) 小厮笑道,“是夫人让夏管事送出去的,说是给府里一位远亲送的,都是一些旧衣。” 黎茗衾敏感地拆了包袱一角,果然都是陈氏的旧衣裳,不过虽然是穿过的,依然很是体面。她尽量平静地问,“夫人有没有说这个亲戚姓什么?” “说是姓卢。”小厮大大咧咧地道。 黎茗衾变了脸色,转身就走,戚慕恒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黎茗衾坐在马车里,戚慕恒骑着马时不时地看向小窗,小窗掩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到了义安候府门前,若雪和云纱上来扶黎茗衾下车,黎茗衾闭口不言,目光黯淡,二人心知不好,但当下也不敢多问。戚慕恒也不问,像往日一样跟田荆武商谈起府里的事,又去太夫人那儿转了一圈,才回了省身苑。 黎茗衾回去见了青黛、绮罗,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但面对她们探究的目光,她又觉得如坐针毡。索性去找戚华月,反正也两日没见了,再不去就有些不像话了。 到了枫溪小筑,又是墨砚迎了她进去,这是黎茗衾第一次进戚华月的内室。这儿离上次见面的花厅隔着一条廊子,廊子一边有一块地,上面铺了毡子,下面可隐隐瞧见种了些菜。这想必就是赵庆德在府中的菜地了,此时赵庆德并不在。 戚华月正在屋里做针线,在一块儿红段子上绣一条活灵活现地鲤鱼。看那缎子的尺寸,是给婴孩的,黎茗衾笑了一下,让面皮松一松,“姑奶奶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手上陡然停了下来,戚华月把缎子和绣针放到一边,目光一下子冷了,“绣着玩玩,你不会刚从娘家回来就来了我这儿吧?” “侯爷在和田管事说话,我过来坐坐。”黎茗衾淡淡地笑道。 “从娘家回来,该多歇歇。”戚华月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刚从垃圾堆里回来的猫,只是她的教养没允许她说出失礼的话。 这下子黎茗衾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了,勉强维持着笑容,转了话头,“我回去对母亲说,府里内院的事都有你帮我,我母亲也很放心,说我可以专心打理自己的嫁妆,于人于己都好。” “内院有我,你只管放心。以前也多是我管的,如今也不过是多了几个人、几张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戚华月说的云淡风轻。 墨砚端了一盘野菜大饺子过来,低着头退到一边,为她们准备了姜醋。黎茗衾随意地看了一眼,暗自猜想着饺子里的野菜是不是赵庆德种的,尝了一个,“很新鲜呢,好像刚采下来没多久,是不是哪个农人挑到府门前卖的?” “是庆德种的。”戚华月就此不再提赵庆德,随意地笑了笑,“我不惯用姜醋,什么都不蘸,才更有滋味。” 原来又是一个原味支持者,黎茗衾倒是喜欢什么都加点佐料,“这饺子好吃,不如送我几个,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戚华月答道,当下让墨砚拿食盒盛了,“我看哥哥也该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让他找不着人可不好。” 黎茗衾已向她表明了心迹,又受了气,自然懒得多留,带着青黛一路闷闷不乐地回了省身苑。彼时,戚慕恒又去了外院。黎茗衾交待云纱,等戚慕恒回来就把饺子热了,说是他那宝贝妹妹让她带回来的,之后径自回房往榻上一靠,兀自出神。 不知不觉地该用晚膳了,黎茗衾渐渐地从无状的思绪中醒转,望了眼擦黑的天色,很清楚地听见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她不满地又等了一会儿,成洛家的不管她也就算了,怎么青黛他们几个没一个来给她送吃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外有了响动,有人用力踏着步子从窗下走过。门被重重地推开了,绮罗气呼呼地把放着茶盏的漆盘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洒出大半,剩下的应该一口就能喝下了。 黎茗衾坐起来,因为太饿了,看东西都有些恍惚。她声音闷闷地道,“怎么只有茶,一块胡饼、一个馒头都没有?” 绮罗气呼呼地道,“侯爷不让送吃的,只让送水,说您要吃,就得到前面跟他一起吃。”她替黎茗衾整整发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她披上大氅,“奴婢几个都被他们挡了回去,侯爷还说,谁敢偷偷送来,就赶出省身苑去。侯爷前几天还看着好好的,没想到脾气这么大,您还是别闹了,身子要紧。谁知道这侯府里的人在想什么,说不定巴不得您有个差错,好吞了您的嫁妆。” “你想的也太多了,走,出去看看。”黎茗衾打起精神,八成是误会她受了戚慕恒的气,不过这一回还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到了花厅,青黛正翘首以盼,看见黎茗衾过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旁服侍的绿云眼中竟也一松,黎茗衾没那精力应付她们,淡淡地道,“你们都下去,这不用你们服侍。” “是。”众人应道,最后一个出去的人很尽责地把门关上了。 一旦剩下他们二人,黎茗衾就懒得做戏了,她一屁股坐在戚慕恒对面,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没头没脑地扒饭。吃了几口,发现脸上都湿了。她不顾仪态,用力擦了一把脸,努力忍住哽咽道,“没事儿,酸的,太酸了。” “我倒觉得很正好。”戚慕恒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一点一点地嚼着,还故意哼了一声,咂咂嘴。 黎茗衾红着眼睛看着他,小声嘀咕着,“就知道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戚慕恒没有说话,从桌上大大小小七个碟子里,每样夹了点放在她碗里,笑道:“多吃点,别人都欺负你了,又怎能不爱惜自己?吃完了跟我说说,遇上什么难事了?” 章节目录 第61章 激将 “有没有一个你曾经很信任的人,一直都在骗你?”黎茗衾夹着菜,问完就一口送进去,看也不看他,或许是不敢看着他。 戚慕恒觉得好笑,寻思了一会儿才道:“没有。”就在黎茗衾的小嘴越闭越扁的时候,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肯骗你,也算是肯花心思了,他们从来不用骗我。” 黎茗衾一时语塞,那些人也许都是对他直接发号施令的,当你面对一个比你更可怜的人时,总是无话可说的。她又闷闷地问了一句,“那之后你会听他们的么?即使他们别有用心。” “依你的脾气,如果情势允许,早就想法子对付了。还能坐在我面前诉苦?”戚慕恒笑了笑,给她把桌上小炉上温着的羊奶倒上,“如果你不想永远跟别人诉苦,就别想了,把你该做的做好,不要到最后连个肯听你诉苦的人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莫名其妙。”黎茗衾心里还是一片混沌,所有的反应都变得缓慢起来。 戚慕恒目光微冷,语态冷静地发出指令,“如今也安定下来了,该想想你该做的事了。我对你的指望也不高,先收拾收拾你的带来的铺子、作坊,是赶不上过年了,可添春衣、置春妆决不能错过了。你看着办,到时候拿不出你该拿的,我只问你要。” 激将法,还是在伤口上撒盐?黎茗衾深吸了口气分辨着,定定地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好,妾身一定好好地种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绝不耽误了您的大事。”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黎茗衾起身背对着他,打算回房去,心里把“他是我老板”默念了一百遍。等她成了事儿,不想个办法跟他和离,她就不姓黎! “侯爷不如去冯姨娘那儿,让她只管着两位姨娘,的确屈才了。想必她已经闷坏了,您该去看看她。要不去萧姨娘那儿也行,大小姐不在府里,又生了病,她毕竟是大小姐的生母,这几天一定伤心坏了。再不行您就去贺姨娘那儿,虽然妾身瞧着她也不带要理您,可她毕竟生了儿子,您为了恭铭也该去看看她。”黎茗衾在门槛前回头,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完一转身,恭敬有礼地道,“妾身累了一天,得睡了,不然明天脸色会不好的,您也早点歇着。” 戚慕恒看着她忽然笑得狡黠的小脸,那面容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待她离开后良久,他终于忍不住闷闷地笑了起来,白顺进来时看见这一幕,讶然地叫了声“侯爷”,他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兀自去了书房。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黎茗衾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叫了人进来梳洗。青黛和若雪一进来,就迅速掩上了门,外面一股寒气扑来。 黎茗衾只觉眼前亮光一闪,应当是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她伸了伸手脚,声音中睡意未除:“雪停了么?” “就下了不到两个时辰。”青黛点点头,端水给她漱口、净面,低声道,“侯爷后半夜去了冯姨娘那里。” 黎茗衾冷哼了一声,品味不过如此,“他自己城府深,也喜欢城府深的,你说他们俩要是生个孩子,不知能精明成什么样。” “夫人说什么呢,您哪样不如她了。”青黛嘟囔了一句,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满,接了若雪递来的梳子。 若雪笑着给她开心,“夫人天生丽质,又天资聪颖,日子久了,侯爷一定会待您如珠如宝。将来您生了小少爷,就是堂堂正正的世子,还不气死她们几个。” 黎茗衾笑了笑,声音柔柔地轻斥了一声,“让人听了,还以为我才嫁进来,就成了怨妇。咱们是官家出身,看看贺姨娘的样子,咱们能低过她去?那就更不能低过冯姨娘和萧姨娘去,咱们把分内的事办好,谁也挑不出错儿才是正经。” “是。”若雪瘪着嘴点头。 黎茗衾额头上梳了个侧牛角似的髻,上面簪了金镶玉的石榴花,下面又梳了个略显松垮的髻,用细细的金丝网兜着,金丝网上串着几个细小的翡翠珠子。她伸手托了托金丝网,让它贴得更紧一些,对着铜镜满意地笑了一下。 再穿上石榴色的衣裙,披上白裘大氅,黎茗衾讽刺地笑了笑,“都说人靠衣装,不管咱们怎么想,大家还是都托了侯府的福。走,到东郊的作坊看看去,人应该也快到齐了。” 一辆轻巧的马车从侯府后门悄无声息地出了去,三人坐在马车上,黎茗衾闭目养神,青黛、若雪不时地相互使着眼色,忍不住做着口型,怕吵了她,半点声音不敢出。 最后还是青黛先开了口,“夫人,奴婢听说东西大街各有几间铺子要卖,有两间大小合宜,您若是能租下来,也很体面。”见黎茗衾不答,又想起赵妈妈交待她一定要把话说给黎茗衾听,索性把话挑明了,“您是侯夫人,除了宫妃、王妃们,就是您们这些侯夫人了。您的人要总在平民百姓中间周旋,难免丢了身价。卖得贵了,说您欺负他们,卖得便宜了,又会被说成自轻自贱。不如租了那两间也精贵些。” “我在东大街上也有铺子,如果要租,还不如用自己的。”黎茗衾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她,说完又继续闭目养神。 青黛、若雪松了口气,若雪帮腔道,“的确不必租,您用自己的,还省了银两,又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得闲话。” 这样确实不会被说成故作姿态,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黎茗衾闭着眼睛笑道,“别光想着名声,如今黎家还有多少名声?义安候府的名声又有多好了?你们不会过了几天金贵的日子,就忘了此侯府非彼侯府了吧?想成事,就得先放下身段,这可是侯爷教的,你们敢不听?”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看着,心虚地不再说话,这四天来,她们确实越来越听戚慕恒的话了。 章节目录 第62章 同盟 到了东郊作坊,夏管事已经恭候多时了,他先领着黎茗衾四处看了一圈,那些货架都已经收拾停当,旁边搭着预备着用来挡土挡水的灰色油布,还有用来保持温度的草甸子、薄棉被。 夏管事又让伙计撬开地上两块砖,指了指地下深深的铁槽,“比别处的地龙弄的深,管子也铺了三层,调节水量也可以更随意。最冷的时候,三层管子都入水,若只是如往年,平日开一层,腊月的时候两层也就够了。” “夏管事用心了,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能减少很多折损。”黎茗衾称赞着,据说这是夏管事多年研究所成,这样没要任何报酬就拿了出来,如此用心,让她不能不感动,以后她一定尽全力帮助这些一直忠心对她和黎家的人。 夏管事得到了肯定,既欣慰又欣喜,但还是谦虚地道,“这法子小人也想了好久,又问了许多修地龙的工匠,才想出这样的法子。之后又在自家的库房试了试,应该不会出错了,这才用在夫人这儿。” 黎茗衾最后一点担心也去了,感激地道,“等事情顺了,一定接你的家人回来,与你共聚天伦。” “谢谢夫人,小人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夏管事笑得舒心,又引她去了另一间房,“这儿是装箱的地方,按您说的在这些木箱盖顶上都画了晓岸垂柳,那些买货的掌柜把箱子存在库里,一眼就能分得出哪些是玉蓁坊的东西。” 黎茗衾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小纸片,上面画了一块碧绿的玉佩,上面用倾斜的篆字写着“玉蓁坊”三个字,“在那些瓶瓶罐罐上都绘上这个图案,用铜粉描字。再用我嫁妆里那块翡翠原石,雕一个大的,放在铺着红绒布的高脚桌上,用琉璃罩子罩上。把帽儿胡同的两间铺子打通,就放在正厅里,给进来的客人欣赏,这就是咱们玉蓁坊的标志了。” 夏管事捋了捋胡子,“即使这不是黎家的传家宝,在外人看来也是了。” 大晏无论男女都喜玉佩,黎茗衾就是要让他们看见玉佩,就想起玉蓁坊。又走了几间房,转眼到了晌午,西郊的王管事也派了人过来,说是西郊那边的器物都已安置妥当,羊脂已经调制好了。王管事已经开始提纯花水和精露,就等着黎茗衾过去用黎远正留下的器物做进一步的提纯,并调制蜂蜡。 黎茗衾听了有些跃跃欲试,但转头一想,又多了一层忧虑。最机密的部分是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这一点无庸置疑。可是黎远正呢?她该不该让他插手,黎远正既能造出简易提纯的器物,就应该知道如何操作。可是蜂蜡的调制他并不知道,还有花水、精露、精油的添加比例,黎远正还未做过实验,而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她究竟要不要透露与他? “上次在牢里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这回老爷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操劳。铺子还没开起来,要费好多心思,外面的人知道了,也会说三道四,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撑不撑得住。”黎茗衾委婉地道,如果连夏管事这样的“肱骨”都不支持她,她还能做什么。 夏管事听着听着就低下了头,站在那儿吱吱唔唔地沉吟着,过了一阵儿才下定了决心。他一旦下定决心,说起话就决绝了,好似连珠炮一般,“老爷下狱之后一直精神恍惚,小人觉得他似乎受不了人们的蜚短流长。铺子一旦开起来,势必有人旧事重提,可能还会有人说,玉蓁坊坑了宫里,又坑百姓,小人怕老爷受不了这些。” 夏管事叹了一声,“再退一步说,即使老爷受得了外人的闲话,让他在街上卖东西,在街巷里走来走去地看货。他心高气傲,定然受不了这些。何况昔日与老爷打交道的人这一回定然又会和他遇上,老爷他是不会跟人低声下气的。夫人还是应当劝老爷在家中休养,休要在理铺子和作坊里的事了。” “就怕他舍不得放手,父亲这个人一向好强。”黎茗衾把问题又抛给了他,心里已经缓了下来。 夏管事既然下定了决心,就毫不含糊,他语气坚定地道,“夫人不希望老爷插手,是件好事。玉蓁坊在老爷手里坏了名声,如果继续由老爷打理,外面人知道了,难免要有微词,金陵的百姓也未必在信得过玉蓁坊。老爷若真是为了黎家好,就该放手。”他胸有成竹地笑道,“更何况如今玉蓁坊已经是夫人的嫁妆了,做父亲的插手女儿的嫁妆,传出去也是怪事一桩,凭给金陵添了一桩笑料而已。” 黎茗衾暗暗称是,这正是一个好办法。黎远正和陈氏之间还夹着一个卢氏,还有衡远也马上要为他的前程努力,家中诸事迫在眉睫,也实在无暇兼顾生意上的事。还是等风头过了,到时再商议的好。 “夏管事,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黎茗衾僵着脸,不见半点笑意,“那天夫人叫你进去说话,是不是提起了卢氏?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打从那天远远遇上,夏管事就预备了她要问起,早打了无数次腹稿,可真要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他心里又忐忑难安了。他的声音很是迟疑,不住地叹着气,“夫人突然说要给卢氏母子送些衣物、银两,小人当时就愣住了,猜测着夫人究竟何时知晓了此事,更怀疑是不是最近府中忙乱,小人行事间走漏了风声。可夫人一点也不急,更不曾落泪或说卢氏和老爷半句不是,倒像是老早就知道了。老实说,小人也琢磨不透夫人呢究竟是何时知道的。” 黎茗衾苦笑了一下,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看着夏管事,这样一位长者一直如此待她,实属难得。她微微笑了笑,轻道,“你是看着我长大的,面上咱们是主仆,可在我心里你与我家里的长辈无二。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一声夏伯伯吧。夏伯伯担当的起,你可千万不要推辞了。”(本来昨晚要更的,结果突然上不去网了,好在今早电脑恢复正常……) 章节目录 第63章 大男孩 用过午饭,黎茗衾去了后面的厢房,日前她特意交待要在东郊、西郊的作坊都要各留两三间厢房,防着以后熬夜调制不方便回义安候府。她坐在榻上,拍拍一旁的矮几,高矮正好,木料虽不名贵,却也打磨得整齐,很是实用。 若雪抱了一床薄被进来,为她取下步摇,想给她挽一个偏头睡着不会不舒服的发髻,刚要动手,青黛急急地走了进来。青黛向若雪摇摇头,上前道,“梁二公子来了,想见您一面。您是现在见,还是等睡起来?” 躲是躲不过的,黎茗衾心里轻叹了一声,“再梳上,反正也睡不着。青黛,你亲自去招呼他,我一会儿就到前面去。” 若雪立刻着手,为她整理妥当。想想俊朗的梁舟山,她巧笑道,“夫人也有阵子没见到梁二公子了,正好说说话。”转过身时,又笑嘻嘻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比侯爷会说话。” 黎茗衾伸手向后托了托发髻,去了前面的会客厅。老远看见梁舟山背着手、低着头,背对着她的方向,在里面走来走去。她轻手轻脚地进了跨过门槛,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笑了一声,“我只是临时起意来这里看看,二哥怎么知道我来了?” 梁舟山吓了一跳,故作无事地轻咳了一声,笑着坐下,“那天看见夏管事忙着搬物什进来,就猜着你也要过来,一直让小厮留意着呢。” 他倒是半点不瞒,这忽然让黎茗衾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有些汗颜地道,“都是我不好,成亲之后一直没有给二哥带信。你送我的柜子、翡翠都很喜欢,你还帮我借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再见外,我可要走了。”梁舟山没好气地道,嘴里嘟嘟囔囔的,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侯府的规矩真有那么大么?递个话都不行了?” 黎茗衾摇摇头,“也不是,只是传什么都得经过田管事。你若是有空,拿着名帖到府上来也成啊。不过我也未必一直呆在府里,铺子就要开了,总要四处收拾一下。” “那我去铺子里找你不就成了?”梁舟山眼睛一亮,有些得意地道,“我走南闯北地做成了不少生意,你若有什么要问的,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义安候问起,你就说在和我商议铺子里的事,不就成了?” 黎茗衾又头大了,她委婉地道,“这恐怕也不成,侯府里盯着我的人太多了,容易落人口实。二哥要想见我,还是递名帖好了,堂堂正正地进去,我再好好用府里的上好东西招待你一顿。谁也说不出闲话,就算他们想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也总不能跟着咱们吧?” “他们还派人跟着你?”梁舟山大惊,恨得牙痒痒。 黎茗衾冷哼了一声,眼前浮现那张喜欢阴阳怪气的脸,“你是不知道,侯爷可小气了。” “那就索性气死他!”梁舟山一愣,他怎么连这话都说出来了?他目光一闪,避开来,“你一个人开铺子,万一亏了,万一有人欺你店小,你打算怎么办?” “店小,用的银子不多,我输得起。若有人欺负我,既然黎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想明白了,受点气算什么。能忍就忍了,如果忍不了,那就是说对方已经逾越了我的底线。义安候府在朝堂上再不得力,也是要脸面的,不会一点也不管。”黎茗衾笑劝着他,唤了若雪换茶,“二哥别再愁眉苦脸的了,我都听说了,伯父要给你定亲了。” “我不回去,倒要看看这个亲怎么定。我这辈子就不成亲了,老头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事儿找我大哥去,反正他心里就只有大哥一个儿子。”梁舟山又问了她一些开铺子的事,又问道,“银子还够用么?可不能寒碜了,面子上一定要过得去,这样价钱才能卖上去。” “我只是先做些街头巷尾的小生意,暂时用不了那么多。难道你怕我亏了本,还不上你的银子?”说起这个,黎茗衾还真有点怕,好在没管她要利息。 梁舟山动了怒气,皱了皱眉,“谁要你还了?”他顿了一下,怕她不信,又怕她当真,“谁要你那么快还了?” 怎么像个长不大的小男孩?黎茗衾想笑又觉得笑了不合时宜,正巧若雪换了茶进来。她正奇怪隔壁的屋子里就温着茶,若雪怎么去了这么久,就发现若雪目光闪烁,光是放下茶盏的功夫,就两次朝她使了眼色。 黎茗衾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二哥不是外人,是谁来了,还是旁边出事了?” 怕她担心旁边作坊里出了事,若雪掂量了一下,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府里送了糕点过来,给夫人一会儿用。” 一些下午用的糕点还要派人送过来,义安候府的服务也太周到了。黎茗衾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难道是有话想跟她说,借着府里送东西想把她支到外面去?她站起身,笑容里带了点歉意,“二哥,我出去看看,侯爷这人事儿多,我若不亲自去接,回去又得挨训。” 梁舟山点点头,背过身去索性眼不见为净。一下子若雪又急了,赶忙解释道,“就是一盘山楂酥和一盘绿豆糕,说是您这儿刚刚置办好,厨房里未必能做出东西,送来给您填填肚子。” “是侯爷送来的,还是府里的管事?”黎茗衾偷瞧了梁舟山一眼,听说这时候的男人最脆弱了。 若雪倒是没多这个心眼,还很没心没肺地看着梁舟山,笑道,“是侯爷送来的,还是给太夫人做点心的师傅做的。梁二公子,您一定得尝尝,尤其是那盘山楂酥,红得像珊瑚珠子。奴婢闻了一下,可香了。” 没等梁舟山说话,黎茗衾先打断了若雪,“若雪,我不饿,二哥也不喜欢吃那些酸酸甜甜的。你先把东西送到厢房里去,我再跟二哥商量些事儿。” 梁舟山撇撇嘴,总算有了笑意,他也不让她为难,“天牧庄新到了十五匹良驹,我得去看看,改日再去府上拜访。” 黎茗衾亲自送了他出去,望着他在马背上挺得直直的背脊。他还是个大男孩儿呢,尽管走南闯北,可城府还不深,不懂得掩饰自己。反倒是她,两世为人,老了,太老了,她不由得羡慕起他来了。 章节目录 第64章 贪的祸(上) 回到侯府的时候,还有半个时辰才用晚饭,黎茗衾想着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去向戚慕恒这位大老板略微报备一下一天的成果。她刚来到省身苑门口,就看见白顺在一旁探头探脑的,一看见她们过来,就刺溜一下往里面钻去。 难道真有人盯着她?黎茗衾越想越不明白,就算戚慕恒要盯着她,也该盯一些跟生意有关的事儿,怎么一会儿盯着梁舟山,一会儿又盯着已经进了府门的她?还有她跟梁舟山事前根本没有任何约定,戚慕恒也没派人跟着她,是谁透露了梁舟山的消息?从侯府到东郊作坊,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个多时辰,他又是如何办到的。 黎茗衾想的累的慌,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夫妻之间有些话是要自己揣测的,雾里看花,靠感觉。但员工和老板之间,有些话是可以明说的,尤其是已经撕破了脸的员工和老板。这就好比妻子不好开口管丈夫要家政费,而员工管老板要工资却是天经地义。 遇上这种事,她该勇敢地质问,黎茗衾暗自称是,换了衣裳,遣退了青黛、若雪,一个人去找戚慕恒。她老大不客气地往他对面一座,先给自己盛了碗汤,目光扫向白顺,“你也下去。” 戚慕恒把书卷撂在一边,淡淡地问道,“点心还入得了口么?” “不仅入了口,还入了心了。”黎茗衾皮笑肉不笑地说,怕他没听明白,又补充道,“侯爷知道妾身有客人,特意送去点心款待,妾身感激不尽。” “你感激?”戚慕恒不像是在谈论任何一个跟自己妻子私下见面的男人,特别是一个条件非常不错又和妻子有感情基础的男人,不管那感情是亲情、友情还是别的什么。 “自然感激,隔着这么远,您还让人把东西送过去。不过,更令妾身感动的是,您居然知道梁家二哥要来。”黎茗衾的话已经说的够直白了,要是他再回避,就真的是…… 戚慕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以为意地拿起筷子,“你的作坊和府里的庄子就快连上了,你那儿人手不够,帮你盯一盯。刚好就看见有人成天在那儿探头探脑的,田管事让人跟了两回,见是天牧庄的就没拦着。今天人家好不容易上门儿了,我还能不招待他一顿?” 戚慕恒老神似的看着她,目光缓缓的,悠闲得很。他这一顿是一盘点心、一顿饭,还是想把人家揍一顿,就不得而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黎茗衾深谙此道,“您以后应该没机会再这样招待他了。”言罢又把这一日的进展说了,“妾身觉得再有两个月应该就可以开张迎客了。” “随你,过些天南边有人来谈海运的事儿,你作坊里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待黎茗衾说完,戚慕恒也差不多用好了。 “有!如果能帮妾身带一些金盏花和薰衣草的种子回来就好了。”黎茗衾眼睛一亮,可看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能为她用心么?再者这两样东西在这时候是叫这名字么?“妾身会把图样画下来,再请侯爷交给管事的。” 戚慕恒应了一声,看着她低头吃饭的样子,好一阵儿没做声。看她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他,他才沉声道,“这几天我不常在府里,内院有事就找姑奶奶帮你。再不成,多问问冯姨娘,内院的事她还拎得清。”他起身唤了白顺一声,在白顺进来之前又道,“以后若是有事找梁公子,就把人请到府里,或者先派个管事过去,别忘了规矩。” 门帘落下,背影一闪而去,“啪啪”两声轻响,筷子落到了桌上。乖乖,问题严重了,黎茗衾一双明眸越争越大,当高层告诉中层去找某个下属,并且要多听这位下属意见的时候,这位中层可就岌岌可危了。 就因为一个梁舟山?不会吧,戚慕恒还不像这么小气的人,黎茗衾警钟大作,难道在她不在府里的时候出了什么乱子? 立刻叫了绮罗、彤云和赵妈妈进来,彤云神色如常,赵妈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愤恨,绮罗看起来也有些紧张。一时间黎茗衾也不好判断,只得随意地问道,“今早我离府之后,可有什么人来过?” 绮罗上前答道,“姑奶奶屋里的墨砚来过,那时候估摸着您的马车刚刚出城。说是定远侯夫人身边的妈妈去了枫溪小筑,想让夫人过去说说话,说是过了元月,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因为您是刚刚入府的新妇,按戚家的老规矩今年要找一天两家一起过,就想找您问问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定远侯夫人身边的人过来,也没人提前打个招呼。我不在,你们是怎么回的?”黎茗衾浅笑着问,只要解释的好,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赵妈妈也就罢了,绮罗怎么也是这副样子。 绮罗想说什么又一时语塞,看了彤云一眼,眼中有些不耐。赵妈妈怒容难掩,瞪着彤云,见她还不动,一个箭步上前,在她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你个贪小便宜的小蹄子,夫人是少了你吃了,还是少了你穿了?” “到底怎么回事?”黎茗衾目光一凛,彤云是个爱财的,从前在丫鬟堆里就爱锱铢必较,别人欠她一两文钱就能追着人家满院子跑,天天耳提面命的。刚才又说是墨砚来过,难不成她拿了墨砚什么东西? 彤云面上这才不好看了,怨怼地瞟了赵妈妈一眼,“不过是墨砚姐姐问话,我答得慢了,赵妈妈何必如此,又不是什么大事。” “住口!没大没小的,丢了夫人的脸还敢胡说八道!”绮罗厉声喝住她,转身满脸愧色地对黎茗衾道,“墨砚来的时候,奴婢和赵妈妈都在里面,是彤云跟墨砚回的话。大概是彤云惹了墨砚不高兴,墨砚说要自个儿找夫人说,撂下话就走了。后来听说墨砚让府里的小厮追您的马车去了,大概也没追上,那边也没再派人来问。”(又是刚采访回来,一会儿写新闻稿,欢迎大家去偶**……) 章节目录 第65章 贪的祸(下) “你是说有人去追我的马车了?”黎茗衾琢磨着。 “的确有人骑马出了府,大概想着您还没有走远,兴许能追上。”绮罗回答着,不太明白症结怎么又跑到了小厮追马车了。 有人去追,又没人找她,若说没追上回去了,又不大可能。小厮是一个人骑着快马去追的,她是做马车的,马车上算上车夫,一共是四个人,怎么可能追不上呢? 难道不仅追上了,还一路跟着她过去了,还顺带看见了梁舟山进了作坊!黎茗衾一下子明白过来,忽然觉得戚慕恒是多么的伟大,自己老婆被人告了状,还是疑似的不是什么好事,事后他八成为她遮掩了一番。尽管遮掩也是为了他的面子考虑,可能比较克制地面对她,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嗯,追了就追了吧。彤云,墨砚是姑奶奶身边得力的人,来问个话,不用巴结着,至少也要尊重。本来她来找我,我不在,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怎么非逼得人家派人去追?你老实说,到底跟墨砚说了什么?”黎茗衾正色看着彤云,不允许她逃避。 彤云缩手缩脚地上前了一些,不敢看她,坑坑巴巴地说,“奴婢只是说夫人不在,让她等您回来再说。” 赵妈妈气得上去就推了她一把,咬牙切齿地道,“小蹄子还敢胡说,你要是这么说的,墨砚能气成那副样子?旁边洒扫丫鬟都看见了,是墨砚以前没见过你,听说你是夫人身边的人,就要给你个见面礼。结果一掏袖子,什么也没带,你跟人家急了是不是?给人家脸色看了,是不是?” “我没急,就是让她等等,等不及就问别人去。”彤云急道,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就因为一两吊钱,就这样对墨砚说话?我是怎么叮嘱你的。”黎茗衾也气了,这事儿几乎不用核实,彤云从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为了一两文前跟人吵嘴,今天跟墨砚撂脸子,已经是客气的了。 事情遮掩不住了,彤云“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忍不住,其实后来奴婢是想过给夫人带信的……” “夫人,奴婢这儿也的确耽误了。”绮罗跪在彤云身边,低下了头。 赵妈妈还是死死地盯着彤云,“绮罗你别为她遮掩,她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又是怎么叫洒扫的丫鬟不要告诉别人的?还说什么自己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只要在夫人面前说上几句,一准儿受责罚的是她们。” 黎茗衾倒是没料到彤云还有这样的胆子,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她放任了这次,其他人就可能有样学样。可要是罚彤云,又该怎么罚,想到这儿黎茗衾又为难了,“罚彤云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到下面一块儿做洒扫去,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她再到内院来。” 省身苑一共分了三进,照顾外面两进的是一拨人,最里面这一进是另一拨人。里面离两位主子近,先后又有一些被安排到铺子里做掌柜、管事的,自然是众人期望所在,到了外面也就自然比里面的低了一头。 “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彤云见她不像说笑,连忙告饶,这时候才真的怕了。 “你今日不在内院,跑到外面去做什么了?”黎茗衾不理她,反而厉声问。墨砚没有见到绮罗,就说明是在外面两进院子见着的,彤云虽然不是屋里的,却也被她留在了最里面一进的院子。 彤云红了眼,畏畏缩缩地说不出话。绮罗也知道瞒不住了,索性说了,“几个小丫鬟晚上打骨牌,赌了两吊钱,她想凑个份子,人家嫌她给的少,不肯答应。” “闹了半天,还是钱,你就这么缺钱么?还是染上赌瘾了?墨砚也是撞上了,如果你那时不缺那几文钱,大概也不会顶撞她了,是不是?”黎茗衾越说彤云越害怕,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罢了,赵妈妈一会儿去告诉外面所有的人,以后不管是哪进院子的,当值的日子都不许赌钱,就是说也不行。即使要赌,各自也不许超过一吊钱。从此,也再不许他们跟彤云赌。”黎茗衾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彤云一眼,严厉地道,“你不是爱赌么?我就不让你沾,改了则好,改不了就馋死你。绮罗,你也不必为她求情,更不用为她可惜,沾上了这毛病,她再不知自爱,早晚要出事。” “是。”绮罗应了站起身,看了彤云一眼,别开目光。 赵妈妈剜了彤云一眼,也目不斜视地看着黎茗衾。黎茗衾心里有些不舒坦,看了看她道,“赵妈妈也累了一天了,你年纪大了,早点回去歇着。一会儿我自会去向姑奶奶解释,咱们刚刚进府,就惹出这些事,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见任何人谈论此事。” 赵妈妈扁了一下嘴,好像被噎了一下似的,犹不过瘾的样子,不过还是应了,退了出去。临了恨恨地看向还跪在那儿的彤云,没好气地低声喊了一声,“还不走?” 彤云惊魂未定,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绮罗连忙换了茶,拿扇子扇着茶盏,等茶凉了一些才奉上,“您消消气,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她停了一下,担心地问,“您真要去枫溪小筑?不如让奴婢去,是奴婢没管住彤云,就由奴婢去跟姑奶奶请罪。奴婢保证,不管姑奶奶说什么,奴婢都听着,绝不给夫人惹事。” 绮罗比青黛泼辣、爽利,可心也没那么细。喝了茶,黎茗衾面色好了一些,声音刻意放软了一些,“你去了,她只会觉得我找了个人掩饰自己的过失,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去。说不准她以为我瞧轻了她,还会闹到太夫人那儿,这一趟我是非走不可了。” 绮罗皱了皱眉,又劝道,“那夫人也得先歇息一会儿,都奔波一天了,等您消了气再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么?”黎茗衾慢慢地阖上眼睛,想静一静神儿。(实习是为了争取以后留下工作,所以只能全力以赴,有时候更新不稳定,请大家见谅……毕竟霜霜写文的收入是养活不了自己的,最终还是得靠工资……谢谢大家支持,以后会尽力更新) 章节目录 第66章 把柄+感言 绮罗面有愧色地道,“彤云不懂事,忘了一点小财就把自己该办的事儿抛到一边,丢了您的脸,又让咱们在姑奶奶面前丢了面子。” “我生气的不只是这些,毕竟事情也没有闹大,即使是太夫人知道了,也未必会责难我。我生气的是,我统共就带来了青黛、你、云纱、彤云和赵妈妈五个,这侯府里的人哪个比得上你们。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我最信得过的永远都只是你们。彤云这个样子,算是靠不住了,又少了一个得力的人。”黎茗衾惋惜地道,她从前没觉得彤云的问题这么严重,不但犯了错,还不认错,有了人证,还以为能蒙混过关。 “您别这么想,是她自己不争气。”绮罗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宽慰道,“她年纪小,心眼儿也不坏,您再敲打她些日子,兴许就改了,到时再把她调回身边来。” “这些个恶习中最怕的就是赌和毒,二者都上瘾,不是那么容易戒的。再看看吧,她只是小赌,只要能及时抽身出来,也不是不行。让她在外面多呆些日子,好好想一想。”黎茗衾叹道,彤云精于算计,若是能改好,自然会是她身边得力的人,“我也是为她惋惜,她是个聪明的,可最终那些过不好的,并不是那些呆蠢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绮罗不说话了,替她取了一套青灰色的衣裙,领口和裙褶子里绣着小片小片的荷叶,有铺展着的,也有褶皱了的,一律只绣了边儿,中间没有用绣线。黎茗衾换上了,绮罗轻道,“天晚了,外面黑,奴婢陪您过去,给您打着灯。” “不,你留下,再把青黛叫回来,不能再出错了。等青黛回来,你让她去看看大少爷和二小姐,让她跟奶娘说说话。”黎茗衾交代着,带上云纱一块儿往枫溪小筑去了。 枫溪小筑像以往一样平静,黎茗衾到的时候,赵庆德和戚华月正在说话,是另一个叫做竹桃的丫鬟迎他们进去的。赵庆德一如既往的苍白,不知道又受了什么挫。 黎茗衾假装不知,笑道,“白天去庄子上了,姑奶奶让墨砚过来的时候被彤云那丫头唐突了。当时绮罗在里边儿,也没听见,后来知道了,吓得够呛,只等着我回来跟姑奶奶赔个不是。”她歉疚地低头一笑,“刚才我都责罚了,彤云扫院子去,绮罗呆在内院好好反省,等过些日子,她们想明白了,再让她们来给你认错。” 赵庆德听了,既是出于礼貌,也是高兴有人为他转了话头,连忙接了话,“嫂嫂过虑了,都是自家人,不过是个丫头说错了话。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您还亲自跑一趟,让成洛家的来说一声就是了。” “姑爷、姑奶奶宽宏大量,我要是真这么做了,就是对不住你们。”黎茗衾客气着,算是把彤云和绮罗的责任揭了过去,赵庆德应该是不知内情的,后面的话她只能对戚华月说。 戚华月笑了笑,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下人不知进退,丢的是主人的脸。嫂嫂是个通达、知礼的人,就怕被那些人连累了。”她看了眼赵庆德,目光不耐,“你不是说要去看书么?去吧,明天还要到姚大人那儿去。” “嫂嫂且坐。”赵庆德客气了几句,还想做些主人该做的事,可戚华月已经带着黎茗衾进了内厅。 黎茗衾不好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只是应景地问了一句,“可是户部的姚大人?” 戚华月轻轻点了下头,目光一转,含蓄地笑笑,“是啊,打算给他谋个差事,总在家里读书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没个正式的官职,但能跟在姚大人身边学学,总是好的。将来再考个功名,弄个一官半职的,到了任上,也不会被人说成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能早些上手,有些许作为。” “说的是。”黎茗衾没有多说,不管赵庆德能不能成,这一回都多半是戚华月的期望,她的话又转回到白天的事上,“姑奶奶品味高雅,又常跟定远侯夫人来往,这样的事你定了就好,哪儿犯得着还派人追?年节怎么过,太夫人喜欢,定远侯府人喜欢,你又看着欢喜,就是了,我啊,怎么着都成。” 意思是以后这些事儿只要她戚华月喜欢,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够退让了吧?黎茗衾浅笑着低头喝着茶。 “这都是规矩,你是侯夫人,什么不得听听你的意思。”戚华月油盐不进,笑了笑道,“墨砚派去的小厮可是个尽责的,一路追着车辙,到了你的庄子上。没想到还碰巧碰见了你和哥哥的贵客,既然要请客,干吗不干脆请到府上来?梁公子怎么也是梁家的人,平日里吃用也是讲究的,去那荒郊野外的,岂不是怠慢了他?” 戚慕恒定然已经做了一番功夫,黎茗衾把前后的事儿略微琢磨了一下,把事儿往圆了说,“本来侯爷也要去,可临时有事耽误了。梁公子家给我的铺子里送羊脂,又了解铺子里的事儿,我的铺子也快开了,想听听他的意见。侯爷怕晚了,误了事儿,也不愿改日子,就让绮罗他们陪着我去了,后来又派了人过去问候,送了府里的点心过去。” 黎茗衾说话的时候,戚华月但笑不语,等她说完了,似笑非笑地道,“黎家的规矩我不懂,不过想来家业经营的好的,都惯了迎来送往了。可你毕竟已经是义安候府的人了,过的规矩都得改改。要不,本来没什么,被人误会了岂不冤枉?要是再传到母亲那儿,惹得她老人家埋怨,就更不好了。”她顿了一下,目光别开一些,“这事儿还没必要让她老人家知道,那个小厮我已经打发到庄子上了,省得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乱嚼舌头。” “那还要多谢你了。”黎茗衾仍然浅笑盈盈,却感到面部僵硬。打发了的人还能回来,咽下去的话也能再说,这毕竟是封建社会,她跟梁舟山没什么,也能被说出事儿来。以后她不可能不跟梁舟山见面,而戚华月又会加倍注意他们,难道她就要这样被人抓住莫须有的把柄? 也不知道戚华月手上还有谁的把柄,黎茗衾回省身苑的路上不断地想着,戚华月就是个炸弹,如果戚慕恒不站在自己这边,这颗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炸得她血肉模糊,那戚慕恒会站在她边么? (明天要上架了,感谢编辑这一路的不离不弃。上一本的成绩不好,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再来个老生常谈,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阅读,尤其是明天的首订。 霜霜这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很多人都知道霜霜的学业和实习都很忙,毕业年硕士论文加上争取工作的新闻实习,每天都回来很晚,家人都希望我放弃写小说,专心工作,毕竟工作是长久的,比较重要。而且的确这几年霜霜的稿费收入不多,让大家觉得我没有必要写下去,还不如把时间放在工作和休息上。 收入不多有霜霜写作、选题的原因,我更偏向于出版风格,可能跟网文有点隔阂。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很多读者喜欢看盗帖,订阅上不去,这是每个作者都很无奈的事。如果这一本再没有起色,我只能说在家人面前再也没有理由了。大概以后就写出版书了,不用怎么更新,也不发结局,这样的结局,霜霜也不想要。 所以希望大家支持正版订阅,即使不会像那些白金大神一样,也起码能得到应得的报酬,交个电费。霜霜会尽量把文写好,尽量保证更新,大家都知道霜霜的文不会太长,不会到那些一百五十万字,前面都是五十万字内完结,这回再长也不会超过六七十万,所以不会花费很多…… 请大家多支持吧,尤其是明天的首订,据说可以决定很多事情哦……明天要到单位赶个大新闻稿,希望有时间完成明天的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首订,谢谢,万分感谢) 章节目录 霜宸公告,关于此书 霜宸的书《倾宫阙》将由磨**铁出版,出版名为《一寸相思一寸殇》,以后的作品也会以出版 为重,毕竟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文笔更适合出版,汗,缺少网络作品的跳脱,工作又很忙 ,不能每天大量更新,《填房》会是霜宸最近几年在这边的最后一个作品。 此文是两年前开始写得,因为读研、实习、工作等原因一直耽误,幸好还有许多读者不离不 弃,所以会坚持把它写完,不为了收入(断更至今收入也不多了,也没有推荐了),只为对 得起所有一直收藏、追随着此文的读者。 另外等到《一寸相思一寸殇》出版之后,会就此书写几个番外,感谢大家的支持。 章节目录 帮帮忙 请牢记 地址 天刚蒙蒙亮,黎茗衾就蓦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帐顶发呆。这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在这三天里,她见了太夫人一面,见了戚华月两面,见一面就惊吓一次。她老觉得戚华月笑得不怀好意,又在猜测着太夫人是否知道了。 猜心是最累的游戏,无论这颗心属于男人还是女人,黎茗衾想来想去,如果不想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就只能让她和梁舟山的关系公开化、合法化。可这势必需要戚慕恒的大度配合,让全府的人都视梁舟山为常客。 可是她这三天只见了戚慕恒半年,确切的说是望了眼他的背影,那时他正在前往冯姨娘的屋子。平心而论,黎茗衾不讨厌冯姨娘,有时候还挺感谢她的。有冯姨娘在,她的床上就不用摆水了,也不用系铃铛和红绳了。 可这样下去,戚慕恒还能听得进她的话么?黎茗衾撇撇嘴,不行,她得先低头,她受的教育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是吃小亏得大便宜,她得先迈出这一步! “青黛,梳洗了。”黎茗衾唤了一声,她笑了自己一下,她跟戚慕恒相处就像在下军棋,分职务高低,然后步步谋算。 青黛递了手巾上来,趁着旁边几个丫鬟不注意,低声快速地道,“侯爷又歇在冯姨娘那儿了。” “都下去,青黛留下梳头。”黎茗衾笑了笑,等几个丫鬟都走了。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冯姨娘后半夜有没有移到厢房去?”她想看看戚慕恒究对冯姨娘究竟如何。 青黛肯定地道,“奴婢找人留意着,到了时辰就移过去,侯爷身边的人也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也算是有分寸的。” “有分寸也是为了没分寸。”黎茗衾贼兮兮地笑了一下,冯姨娘守分寸,是为了要更多、更长久。她呢,退一大步,也是为了要更多。 戚慕恒过来用早饭。青黛知道他们总要单独说话,识趣地退了出去。成洛家的还打算留下,但见只剩了她一个,只能也走了。 黎茗衾先给他盛上一小碗粥,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事。还是一向毛手毛脚惯了,还有那么一小行粥淌在了碗边儿上,看上去不太雅观。她抱歉地笑了笑,拿出自己的帕子就擦。 “干什么?”戚慕恒没等那绣着兰花的白底帕子碰着碗边儿,就一把把碗抢了过来,看了她一眼道。“不会干,就让别人干。黎家的二姑娘能服侍别人?谁也没对你有这指望。” “妾身这就让绿云进来服侍。”黎茗衾多少有些生气,可一想到之前的事儿。又怕误会了他的好意,说不准他是怕她累呢?如此这样想,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戚慕恒面上僵了一下,自己夹了个玉翠蒸饺,“他们在。累赘。明天让她们都做好了,再下去。” 有道理。黎茗衾忽然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微微叹了口气说,“绿云年纪也不小了,妾身看她挺好的,人也老实,要不侯爷就听母亲的,收了她?” “你觉得她好?”戚慕恒一开口就好似嘲弄她一样。 “好,非常好。难道您怕妾身嫉妒?您放心,妾身不嫉妒,就算金陵城里开遍了醋坊,妾身也能保证绝不会沾上一滴。”黎茗衾笑着说,她说的确实是真话。 戚慕恒笑了笑,把那个蒸饺吃完了,声音轻了一些,“我身边总跟着一个无名无份的丫鬟,的确不像样子。既然你喜欢,就让她到你这儿来服侍,你看如何?” 把人交给她“处置”?不可能,黎茗衾心里直摇头,戚慕恒没有理由向她示好,更不会怕了她。难道她反而中了他的全套? “绿云在侯爷身边也有几年了,朝夕相对的,您觉得她如何?”黎茗衾留意着他的神情,寻找着蛛丝马迹。 “很好。”戚慕恒只给了她这两个字。 黎茗衾笑了笑,又问,“有多好?您待她与待别的丫鬟,好像很不一样。妾身记得,您还让她为您和太夫人传过话。” 戚慕恒也笑了笑,光明正大、目光坦然地看着她,“的确如此。”忽然凑近了一些,说话好像在她耳边吹气,“我不与田管事和白顺说的,都与她说。” 黎茗衾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桃酥咽了口唾沫,不一般太不一般了,她僵僵地呵呵一笑,“侯爷,妾身错了。绿云是您的心头好,君子不夺人所爱,您还是留着自己使唤吧。妾身这儿人太多,嚼用不够,不能委屈了她,您就别让妾身为难了。” “正是因为好,才要留在夫人身边,正好你身边少了个人,不是正好多出一份嚼用?要不这样,绿云的吃穿、月例银子还从我这儿出。非但如此,以后她嫁人添妆,也不用你破费,这样总该放心了。”戚慕恒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了。 “妾身不要,真的不要……”黎茗衾简直快哭了,这绿云八成被他培养成眼线了,要不她一个太夫人派来的人,能贴身服侍他这么些年,还是个姑娘,还得到了他的信任。 绿云不能来,来了不是给她找不痛快么?黎茗衾想着终日过着“暗战”的日子,打了个哆嗦,“不如绿云的花用一律由妾身出,让她继续留在侯爷身边,专心服侍您。不光如此,妾身连她老子娘都管了,让她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善心。”戚慕恒摆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最后颇为感慨地说,“那我就放心了,你如此心善,一定不会薄待了她,就这样定了。她留在你屋里了。” “不是,妾身……我……绿云……您……母亲……”黎茗衾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该死的戚慕恒,以后再收拾他,千万别让他犯在她手上。 “嗯,一会儿一起去给母亲请安吧。”戚慕恒好像没听见一样,慢条斯理地把粥用了,再悠闲地拿手巾擦了嘴,这才看向她。 是要去见太夫人了,黎茗衾忍下一口气。乖巧地点点头,“确实该去看看她老人家了。”端起碗就把粥喝了,先抿抿嘴。在擦擦嘴,“妾身都妥当了,不如现在就去?” 戚慕恒没有反对,二人带上各自身边的人,一行人加起来竟然有十来个。这还没算孩子们和他们的下人。黎茗衾现在终于明白漫画里头顶上冒黑线的感觉了,但还是很有仪态地问,“瑜婷他们不一起去么?” “母亲吩咐过了,不必让他们晨昏定省,除了大小节日,就等到他们的先生沐休的时候。再去请安。母亲爱安静,他们聒噪了些。”戚慕恒眼中不觉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也许连他也没注意到,黎茗衾心里不免多了计较。太夫人是不喜欢孩子们聒噪,还是对戚慕恒的孩子不大感兴趣,或者说那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亲孙子、亲孙女,看着他们,又面对至今未生育的亲生女儿。多少都会有些不快吧。 进了屋,淡淡的檀香味儿不知不觉地钻进鼻子里。佛龛前的小香炉里插着三炷已经燃了一半儿的香,显然他们来得刚刚好。二人行了礼,太夫人笑看着他们,“非年非节的,不去管自己的事儿,怎么跑来陪我这个老婆子。” “母亲说的哪儿的话,您哪儿老了。我们看您这儿清雅,巴不得过来坐坐呢。”黎茗衾笑道,站在太夫人身边,帮她递了茶盏过去。 耿太夫人许是保养得到,亦或是天生丽质,六十多岁了仍然不见老太,看起来不到五十似的。这是个懂得自我调节的人,不然遇上那么多磨难,别说来自外界的艰难险阻,就是她自己,也能把自己折磨老了。 太夫人笑了一下,对戚慕恒道,“你这媳妇会说话,你父亲和你都是会挑的,以后你们要是闲了,多来我这儿坐坐。不过,可千万不要耽误了正事。”她看了看二人,还是不信他们会无事不登三宝殿,“郑重其事的,又一起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黎茗衾心中一动,一计上心头,“是有件事儿要和母亲说,侯爷身边的绿云您觉得怎么样?妾身想着,绿云从小在您身边服侍,您是最了解的她的,不妨提点妾身一下。” “绿云?”太夫人不知是不是绿云做错了什么,看向戚慕恒,“这倒奇了,你该问慕恒才对。你不喜欢,或是她不守规矩了,打发了就是。” “母亲误会了,绿云很好。”黎茗衾似有似无地瞥了戚慕恒一眼,但笑不语,想要她不乱说,一会儿就得帮帮她。 戚慕恒笑了笑,随意地看了她一眼,一点儿恼怒的意思都没有,“是我觉着绿云年纪大了,该配人了,让她寻个好人家,也不枉她服侍母亲和我一场。” “是这样啊。”太夫人点点头,多少有些遗憾,“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不过这丫头配婚也是重名节的,她在慕恒身边久了,总难免落下些是非。茗衾,就让她先到你身边呆上一年,把她当作你屋里的丫鬟嫁出去。” “好。”黎茗衾笑着和戚慕恒对视一眼,好啊,难怪一点儿不着恼,等着她自己往里踩呢。 太夫人感慨地道,“从前你们父亲身边就有这么个丫鬟,在我身边服侍了一年,给一个六品官当了填房,如今也儿孙满堂了。” 还有这样的渊源,黎茗衾咬牙笑道,“妾身懂的不多,让母亲和侯爷笑话了。” 章节目录 第68章 卖人情 请牢记 地址 戚慕恒附和道,“不过毕竟是母亲身边出来的人,您若能为她添妆,再教诲上几句,就是她的福分了。” 太夫人毫不犹豫地应了,有丫鬟过来添茶,她默了良久,语气中带了些沉吟地道,“茗衾,听说亲家老爷过几日就要回来了,你派几个人过去帮着收拾一下,等搬到了琉璃巷那边,你再过去看看。” 也就说搬迁的时候,不想让她回去。黎茗衾有些为难,好一阵儿没说话。虽然黎远正和陈氏这两口子各自的所作所为她都不大接受,可毕竟是她在这个时代真正的亲人,况且对她也是很不错的,她一出嫁,就连搬迁这种大事都不回去了,他们和外人看了都会寒心。 况且她如今的身份怎么说也是侯夫人,别人见她去了,也多少能给黎家上下留些颜面。不至于明着对那些老老小小冷嘲热讽,那些盯着他们,不让他们带走册内物什的也不敢动手动脚地盘剥他们。 “母亲,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也会帮她看顾一下。”戚慕恒接了话,看了黎茗衾一眼。 黎茗衾会意,假装没听懂太夫人的意思,向戚慕恒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其实也用不了多少人手,东西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有侯爷提点妾身,妾身也刚好学学这些动土、搬迁的事儿。母亲不必为妾身担心,等家中二老安顿好了,一定来向您和侯爷道谢。” 太夫人也无话可说,又说起赵庆德来,“姑爷要到姚大人身边任职,虽然还没有品阶,但也是出入庙堂的人了。华月跟我商量过,将来姑爷想到外面历练两年,这样以来。在姚大人身边这段日子就重要了。让他多认识些人,也学学如何同上峰打交道。慕恒,你在户部、吏部还有些交情,多少帮着打点一下,你大堂兄那边也递个话。” “庆德要去户部?”戚慕恒疑道,那语气似是不知,但又不见惊讶,显然也有些耳闻,“这件事应该也有些时日了,怎么妹妹也不跟我说一声。那些人平日都是有来往的。前些天还和他们聚了一回,改日我带庆德一块儿和他们坐坐。也不必太拘谨,左右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太夫人欣慰地道,“正是这个意思,不如就在酌燕楼,离家里也近,万一有什么缺的。也好让人回来取。” 这些做官的不同于他们的夫人、子女,不是特殊的日子,贸然把他们请到家里,难免惹人注目,受朝廷非议。最多只能在酒楼里宴请,传出去也就是一场酒欢风月。 “妾身觉着。还是到别院的好。一来几位大人平日都在衙门里坐着,难免憋闷,在别院用过饭菜。还能骑骑马、逛逛景。”黎茗衾看了戚慕恒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继续道,“二来,姑爷刚刚到户部。姚大人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在别院也僻静些。回头有人问起,就说大伙儿闲来聚聚,也不必提及姑爷。” 太夫人露出沉思之态,待她说完,露出会心地微笑,“酌燕楼是热闹、隆重些,不过也容易遇上别人。姚大人身边也不是好去的,万一遭人嫉恨,不是帮他,反而害了他。就到别院,提前几日准备就是了。” “我回去就准备。”戚慕恒应道,他怕这样不够体面,又劝了几句,“若在酌燕楼,也说难免遇上些往日相熟又不相关的人,到时候他们要来,也不好阻拦,反而误了庆德。您看,要不要一并请上他们的家眷?这样妹妹也可以跟那些夫人、小姐熟络一些,将来好应酬,茗衾可以帮着应酬一下。” 太夫人满意地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黎茗衾,“茗衾,你从前在家的时候也常跟着你母亲走动,华月这两年都呆在府里调养身子,未必一下子应付得来,不如你帮着招待一下。” “好,到时一定帮姑奶奶和姑爷招待好了。”黎茗衾心里咯噔咯噔的,戚慕恒要把她正式引入义安侯府的交际圈子,等她的铺子有了起色,还能在这个圈子里推高端产品,这本来是件好事。 可是太夫人说从前的黎茗衾常在这些夫人、小姐中走动,那即使认识的人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也总有那么几个相关联的。到时候万一有人问她某某的近况,或者干脆就有脸熟的,在对面叫她一声,她都不认识,那就出大丑了。 “大人们和夫人、小姐们要分开设席,各自喜好也不同,恐怕要多准备些时日。”黎茗衾试探地递了个话音,暗暗观察二人的反应。 戚慕恒想也没想,语气坚定,“多派些人手就是了,这种事拖不得,不如就定在五日之后。” “茗衾,你多受些累,府里人手都是现成的。你们院子里的事儿先放放,缺什么就跟我说。”太夫人同意道,好像怕她不应,目光有些迫切。 既然是戚华月掌着内院,这种事理应由她安排才是。黎茗衾有些明白过来,即使是招婿入赘,也毕竟嫁了人,戚慕恒又续娶了妻房,她一个姑奶奶也不好再做主了。 “母亲放心,一定办得体面。妾身过会儿就去跟姑奶奶商量,听听她和姑爷的意思。”黎茗衾不能再推脱,寻思着一会儿让青黛、绮罗给她“补课”。 太夫人笑了,满意地看看他们,“你们兄妹友爱、姑嫂和睦,很好。慕恒,茗衾也是个精明的,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带她到庄子里走走,以后你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好搭把手。” “她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再等些日子。”戚慕恒不置可否,兀自低头喝茶。 不放心她,也是正常的,况且她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种别人地里的庄稼。黎茗衾很是理解,主动道,“侯爷忙的都是正事儿,妾身怕自己不懂,反而误了事,恐怕帮不了他了。” 太夫人颔首,也没有再劝她的意思,又说了几句孩子们的事儿,交待要把戚瑜姣接回来住些日子,也好认认嫡母,就让他们回去了。 ps: 晚上要出去采访,先更这些,回头加,谢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的留言和打赏、订阅,霜霜都看到了……刚忙完帮某站作者维权的新闻稿,今天见报,祝福大家都好……) 章节目录 第69章 虐待 路上遇上几拨丫鬟、婆子,黎茗衾见她们匆忙而过,大概是要去枫溪小筑,这正是戚华月向她们问话的时候。黎茗衾看向身边的戚慕恒,笑得有些有气无力,“姑奶奶正忙着,一会儿我再过去,保准误不了姑爷的事儿。” 戚慕恒没说什么,反而道,“等忙过了这件事,就请梁二公子到府里来坐坐,既然是你娘家的世交,也该让府里的人认认,让太夫人和妹妹见见。”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黎茗衾一下子又惊又喜,“那妾身就谢过您了。”沉默着走了几步,她又低声笑问,“侯爷刚才似乎不太放心妾身。” “你太急了。”戚慕恒唇角微翘,轻叹了一声,“我们要是这么快就夫唱妇随了,母亲就该忌讳了。” 普通母亲都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何况戚慕恒不是太夫人亲生的,黎茗衾暗叹麻烦,提醒自己日后务必要小心,不能碰了太夫人的忌讳。 黎茗衾绕过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谈起另一桩要事,“瑜姣从前好像没有再府里长住过,不知这一次是长住还是小住?若是长住,就赶紧收拾一间院子给她,若是短住,就先住我那儿。” “她性子低沉,总跟着苏姑姑难免少了些女孩子的生气。我打算让她多住些日子看看,你让人单独收拾个院子出来,苏姑姑也要跟她住在一起。”戚慕恒不大看重此事,像是要把戚瑜姣一辈子都交给苏然似的。 黎茗衾委婉地道,“苏姑姑是有名的节烈女子,有她教养瑜姣,是件好事。可瑜姣毕竟年纪还小,她哪里懂得这些。妾身觉得,让她跟苏姑姑分开些日子。或者只让她们每日见上一两个时辰,让瑜姣跟瑜婷多相处,她也能活泼一些。” “你到底知不知道萧姨娘是何出身?”戚慕恒提醒道,眼中有些疑惑。 “知道。”黎茗衾肯定地道,“可是瑜姣也是您的孩子,您就那么肯定她会像萧姨娘而不像您?” 戚慕恒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好笑地道,“她像谁,不是我说了算,太夫人说了也不算。要看外面的人怎么想。让苏姑姑一直照顾她,她才能跟萧姨娘分开,她的名声才会好。” 萧姨娘怎么说也跟他生了一个女儿。提起萧姨娘,就像提起什么似的,黎茗衾不高兴,可也不愿显露出来,“一切都听您的。不过妾身想把瑜姣安置在瑜婷旁边的院子,让她们姐俩多来往。您也说了,瑜姣性子低沉,刚好让瑜婷多帮帮她。” 戚慕恒许了,又到外院和田荆武议事,黎茗衾独自去了戚毓婷那儿。戚毓婷正在和乳母翻花绳。戚毓婷笑呵呵地翻了个花篮,正在和乳母炫耀,她笑容甜美。又纯透得很,正是这年纪的小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夫人。”乳母先看到了门口的黎茗衾,紧张地连忙站起身。 戚毓婷放下红绳,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行礼请了安。淡淡地笑着,但转着的大眼珠透露了她的活泼。“母亲,外面冷么?” “不大冷,来,到榻上坐。”黎茗衾笑了笑,示意乳娘把她从小矮凳上抱起来。 戚毓婷没让人抱,快走了几步,自己蹭到榻上,指指乳娘,“乳娘去给我蒸奶糕。”说罢扁扁嘴,非让乳娘立刻就走不可。 乳娘不放心地看了看她们,退了下去。黎茗衾觉着好玩儿,凑近了些笑道,“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母亲能不能跟父亲说说,让我去别院住住?”戚毓婷扁着嘴道,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猜测。 “为什么想去别院了?”黎茗衾想着是她贪玩儿,但还是要先问问。 戚毓婷低着头不说话,最后才道,“别院能骑马,我最喜欢骑马了。” “成,让你父亲带你去。”黎茗衾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过得等以后了,过几天你大姐回府,你还得陪陪她。” “大姐?”戚毓婷皱着小眉头,用心回想着,嘟囔道,“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过几天总能见到,你旁边的院子空着,我打算让瑜姣和苏姑姑住进去。她们久未回金陵,也不曾在府中长住,你若是闲了,多去看看她们。如果有什么事儿,我又刚好不在府里,也可以跟苏姑姑说。”黎茗衾觉着这位苏然日后说不准也是戚毓婷的教养姑姑,让她们正式成为师生之前,先熟络一下。 戚毓婷怀疑地看着她,大声道,“我不要苏姑姑,苏姑姑在,我就不去看大姐。” “为什么?”黎茗衾一愣,心里略微猜测了一下,哄道,“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不然我也没办法,说不准她还要做你的教养姑姑呢。” 戚毓婷有些害怕,“她不准人笑,还不让大姐出门。上回去看大姐的时候,她只能在门口,隔着门跟我说话。苏姑姑还不让她玩儿,还打她。” 黎茗衾眼睛睁得大大的,苏然毕竟是府里请来的,又声名在外,深得太夫人尊重。可是戚瑜姣毕竟是侯府千金,还能让苏然责打不成? “瑜婷,你是不是听错了,苏姑姑怎么可能打瑜姣呢?”黎茗衾轻轻蹙眉道。 戚毓婷比刚才更害怕了,小小的嘴唇颤抖着,“祖母把家法给了苏姑姑,大姐做错事就要受罚。大姐也回府里住过的,她弹琴错了音,写错了字,走路步子大了,苏姑姑有本册子,把大姐的错儿都记着。课毕了,要是没改过来,就打……大姐哭,祖母不管,还让妈妈按着她,大姐连凳子都坐不了了。” 天呐,黎茗衾愣了半天没回过神儿,再对上戚毓婷像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神儿,轻轻地搂住她的肩头,“别怕,你是好姑娘,苏姑姑不会打你的。不光是你,还有瑜姣,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以前我母亲在,也是一样的。”戚毓婷不相信地看看她,又补充道,“祖母不许她管,姑姑不许,冯姨娘也说不好,真的不许。” “乖,我和她们不一样。”黎茗衾宽慰地笑了一下,紧紧地搂住她。 ps: 我的即将出版繁体版纸质书……这两天整理稿子交稿 章节目录 第70章 派遣 请牢记 地址 天蒙蒙亮的时候,屋外一如既往地侯着服侍盥洗的人,屋内听到一丝丝细微的脚步声,轻轻的、细细密密的,那是鞋底磨在砖地上的声音。明明已经很轻了,不该听见,可还是一点儿不落的传入黎茗衾耳中。 黎茗衾这一夜睡睡醒醒,最终只能盯着帐子顶发愣,要在别院为赵庆德摆宴,要给戚瑜姣一个好环境,摆脱“苏巫婆”的魔掌,还得再探究一下戚慕恒和太夫人,他们怎么就成了冷漠的父亲和狠心的祖母了呢? 黎茗衾撑起身子,拿起小桌上的鹅毛笔,随便蘸了点墨,在那张花得不能再花的纸上乱写了几笔。把鹅毛笔放在盒子里,再把本子阖上,塞到枕边的小箱子里,锁上了。唤了外面的人进来,首先进来的是云纱,她这些日子提了云纱上来,也能帮青黛、绮罗分担一些。 “昨晚侯爷在哪儿过的夜?”黎茗衾的口气就像在问这一天天气如何。 其他几个丫鬟都是原本侯府里的人,这些天不见戚慕恒过来,私下里早就议论纷纷了,听黎茗衾口气似是不怎么上心,不由得面面相觑。云纱朝她们瞪了一眼,她们迅速地低下头,洗手巾的低着头,拿脂膏的看着匣子里几只小罐子,她们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云纱一直以青黛做榜样,此刻也是学着青黛的样子,淡淡地道,“去了萧姨娘那儿。” “一会儿把那匹杏色的缎子给萧姨娘送去,她闲来无事,就给大小姐裁衣裳。”黎茗衾吩咐着,昨天刚提了戚瑜姣,戚慕恒就去了萧姨娘那儿,还不是全然的没良心。 “是。”云纱应了,接过用过的手巾。递给身后的小丫鬟,“早饭备好了,有夫人爱吃的豆豉排骨,蒸的很嫩,您多尝尝。” “给侯爷弄些辣拌毛肚。”黎茗衾又开始准备给他递送糖衣炮弹,先摆好“求人”的姿态,“叫赵妈妈过来,我有事儿吩咐她。” 云纱服侍她梳妆,交待小丫鬟去叫人,有些纳闷。黎茗衾看赵妈妈身体不好。又不想她在戚慕恒面前惹事生非,只让她享清福。这是怎么了?突然把她叫回来。赵妈妈一向严厉,一回来她们的日子又要回到从前了。 黎茗衾看了她一眼。嘴角微翘,“大小姐要回来了,她不比二小姐,身子骨也不好。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也得找人将她服侍好。大小姐回来后。就安置在二小姐后面,她们住的近,也好常往来,回头你带人把它收拾出来。” “我?”云纱快速地从惊喜中清醒过来,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身,但仍掩饰不住甫受重用的喜色。“奴婢一定把事儿办好,让大小姐住的舒舒服服的。” 赵妈妈来了,看见黎茗衾。有些紧张,请了安,笑得躲闪,“夫人,该用早饭了。” “你们先下去。到前厅看看侯爷过来了没有。”黎茗衾让赵妈妈上前,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里带了些歉意,“让赵妈妈这么闲着,确实是我的疏忽。可这府里不比从前的黎家,处处都要小心在意,我也是怕赵妈妈为了我,开罪了他们,赵妈妈会不会怪我?” 许是从前的黎茗衾也不曾如此表露心迹,赵妈妈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眼圈儿红红地看着黎茗衾,“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您让奴婢闲着,也是想让奴婢多享几天清福。奴婢就怕自己老了,您用不上奴婢了。” “怎么会呢。”黎茗衾笑笑,上前拉了她的手,虽然说是为了戚瑜姣,可也是为了给她找点儿事儿做,找找存在价值,“大小姐要回府里住了,不知道妈妈可愿意去服侍她?” 赵妈妈不说话了,面有难色,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是奴婢不愿意,可萧姨娘是她的生母,您看看她那副样子,就怕大小姐也是这样的性子。何况大小姐一回来,您就让奴婢过去,侯爷和太夫人那儿会不会不高兴?”她看看黎茗衾,舍不得地道,“奴婢也舍不得离开您。” “不都在一个府里么?隔的又不远。”黎茗衾失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一遍,“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从前的耿夫人在世时也不是不管,只是有心无力,别人也好,大小姐也好,都能体谅她。可若是到了我这儿还是如此,别人有微词是小,就是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奴婢去。”赵妈妈不忍看她难受的样子,应了下来,“有奴婢在,那个苏然别想讨了便宜去。大小姐是夫人您的女儿,该做主的是您,她还想把手伸到夫人这儿来,门儿都没有。” “这中间还夹着太夫人和侯爷,说不准还有姑奶奶,赵妈妈也别太心急,走一步看一步。”黎茗衾交待着,看得出来赵妈妈把原来的黎茗衾照顾得不错,身体上的好倒不稀罕,能让她不同于大晏其他女子,这当中也有赵妈妈的功劳,盼着她能给戚瑜姣一些好影响。 “奴婢觉着,侯爷和太夫人未必知道当中的事儿,您不如跟他们明说了,索性把那个苏然赶出去。”赵妈妈想想戚瑜姣,又想想黎茗衾不到五岁时的样子,越想越难受。 “不一定知道得那么清楚,可也不可能一点不知道。他们也是为了大小姐好,想让苏然的名声洗脱大小姐的出身,毕竟萧姨娘出身贱籍,进府时也并非完璧,洗脱得干净些,将来才能有门好亲事。又想着对大小姐严厉些,不让她像萧姨娘。可是这法子对一个孩子来说的确过火了,对她不好。”黎茗衾叹道。 “话说回来,她不是夫人亲生的,这么一滩浑水……”赵妈妈收住话,认命地道,“夫人心好,奴婢就当为夫人积德行善了。” “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才是现在的侯夫人,连大小姐的事儿都管不了,还能管什么。你只管去,开始的时候先别说什么,听我的。”黎茗衾下定了决心,就是太夫人也不能把她的地方都管了,至少得给她留个生存的夹缝。 赵妈妈笑了笑,很了解她的样子,“夫人就是好心,还总找借口,奴婢一定把大小姐服侍妥帖了,您就把心放肚子里。” ps: 毕业论文又要抓紧了,祝福所有跟霜霜一样,正在毕业年中的人…… 章节目录 第71章 她最合适 请牢记 地址 正厅里摆了早饭,因为二人每天用的都不多,一天之内又有多次用茶点的机会,早饭多数都用不了,撤了下去。黎茗衾就只让摆一冷一热,两种糕点、热羊奶和小米粥,剩下的屋里人也够了。 黎茗衾把羊奶掺进小米粥里,香香地喝了一口,笑看向戚慕恒,“侯爷要不要试试?” “不必。”戚慕恒淡淡地道,看了她一眼,“米粥清淡,羊奶滑腻,混在一起什么味儿?你啊,孩子心性,瑜婷也爱这样。” 黎茗衾笑了笑,赶紧低头往嘴里划拉,一会儿有很多话要说,得把力气赞足了。结果她吃完了,戚慕恒才又添了一小碗米粥,她笑盈盈地道,“一会儿妾身就去和姑奶奶商量,这两天就把宴赏的事定下来,不知您还有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当年耿氏身子不好,内院多年由妹妹打理。你之前答应她不插手,如今又找她商议,刚巧她又不能做这个主。她心里多半是不愿意的,她要是给你气受,你打算怎么办?” “让她做主就是了,这种事儿办好了是应当的,办不好就是妾身没有尽心尽力。她若是愿意,就都听她的,妾身只帮着她张罗一下。”黎茗衾笑盈盈地看着他,先探探他的口风。 戚慕恒话说得慢条斯理的,很是耐心,不过他声音向来低沉,听起来很是沉厚,“若是普通人家,丈夫宴请好友、同仁,由妻子安排再合适不过。可庆德是入赘女婿,如果事事让妹妹操心,人们难免要往入赘上想。庆德既然要到姚大人身边,他性子又软,刚到户部难免不顺。再被人借着入赘之名说闲话,他如何还能呆下去。这才要你我出面,哥嫂操办,我是义安候,你是宗妇,既显郑重,别人也说不出闲话。” “这倒是,妾身一定办好了,不让您为难。”黎茗衾承认他说的在理,外人不知底细。大概以为如今府中内院是由她这位新任宗妇做主的,她来操办顺理成章。可是她办的太好了,难免要招戚华月记恨。这可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妾身有件事想跟侯爷说说。” “是瑜姣的事?”戚慕恒略微一想,就想到了戚瑜姣。 “您看,我让赵妈妈过去服侍她,好不好?瑜姣和瑜婷不同。她总不在府里,身边服侍的人不够,也不知道府里的规矩。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让她回来后觉得不适应。赵妈妈从妾身出生就一直跟在身边,她品行好,照顾人又体贴。一定能好好服侍瑜姣,您觉着呢?”黎茗衾笑盈盈地看着他,酝酿着下一轮的推销。 “赵妈妈不是一直服侍你的么?你把她给了瑜姣。你这儿不就缺人了?”戚慕恒随意地问,就像她说的,瑜姣不比瑜婷,安排个人过去也没什么。有了嫡母的关注,瑜姣的日子说不准还会更好。 “不缺。”黎茗衾摇摇头。开始给他列举好处,“妾身都嫁为人妇了。赵妈妈还向妾身小时候一样,盯着妾身,都烦了。让她闲下来,她又不肯,总觉得无所事事。瑜姣那儿就不同了,她还小,正缺这样的人服侍。” “她的事一向有苏姑姑,这也是母亲的意思,你就别管了。”戚慕恒想了想回绝了。 黎茗衾不理会她,继续劝道,“母亲那儿我会去说。”她使了个眼色,声音压低了几分,“苏姑姑是位节烈女子不假,可这女儿家绝不是节烈了就能找到好归宿。妾身听说瑜姣不爱说话,也不像同龄的孩子那样好动,这就不太好。您在想想赵妈妈,妾身可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说也能让瑜姣比从前活泼些。何况苏姑姑清心寡欲惯了,哪里懂得内宅这些磕磕绊绊的,她每天教瑜姣那些东西,能让瑜姣嫁了人,应对那些个事儿么?” 这个问题戚慕恒还没想过,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苏然出嫁前准夫婿就因为一场山火而一命呜呼,她从此守节不嫁,她的娘家也只是寻常的书香门第,只有一双父母和几个下人,她不可能懂什么内宅的事,更别提如何掌管内院了。 戚瑜姣在出身上不大好听,可毕竟出身侯府,与定远侯府世子是堂兄妹,在金陵找不到太好的,嫁远一点也能嫁个官宦人家。到时候戚瑜姣只学会苏然那一套,成天板着脸,只知道抄经念佛,又怎么能担得起那个位子。就算是太夫人,不管有多不喜欢她们母女,也不想将来戚瑜姣在夫家丢了府里的面子。 “妾身觉着,瑜姣将来还是能干一些的好,要是将来能把内宅的事情都拎起来,有了这贤名,也能有个好归宿不是?妾身虽然有父有母,可还是跟在赵妈妈身边居多,妾身的母亲常说,妾身能有现在,赵妈妈是有大功劳的。”黎茗衾言下之意是赵妈妈正适合戚瑜姣,能把戚瑜姣的性子掰过来。 戚慕恒苦笑了一下,“这样也好,母亲那儿我去说。不过,这位苏姑姑性子有些古板,我怕赵妈妈跟她处不来。” “这您放心,苏姑姑是咱们府里请来的贵客,赵妈妈知道轻重。即使她们有相互冲撞的地方,赵妈妈也一定会跟妾身和侯爷商量,绝不会开罪了她。”黎茗衾一向跟他直来直往,这些跟利益有关的事,她从来不瞒着,“瑜姣将来过的不好,妾身不是首当其冲么?” “先缓一缓,等把瑜姣接回来再说。我看,等庆德的事儿办完了,再接她回来。”戚慕恒放下筷子,看了看外面,“今天不必去给母亲请安,你去跟妹妹商量一下,把瑜姣的事也跟她说说。她若是能在母亲面前说些话,总好过你去说。” “谢侯爷提点。”黎茗衾点点头,如果戚华月去说再好不过了,省得她来得罪人。她想起了那时看电视剧,里面的白家老太太也是一直不肯接受从良妓女出身的杨久红,还挑拨的人家母女见面跟仇人似的,确实可感可叹。 章节目录 第72章 受气 请牢记 地址 青石台阶上落着几片枯黄、卷皱的枯叶,早上洒扫婆子刚刚打扫过,不一会儿又落了一些。这些树移自南方,叶子到了冬天也没落尽,还在零零落落地飘落。赵庆德去了户部,院子里的两小片菜地也改由小厮打理了,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更显寥落 可是枫溪小筑的每个人都仿佛兴冲冲的,神情中有一种压抑着的兴奋,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天大的喜事。墨砚出来迎黎茗衾,说起话来语调都高了几度:“夫人来了,姑奶奶刚才还说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 黎茗衾笑了笑,“有事儿和姑奶奶商量。”她像是很随意地问了句,“姑爷这么早就去户部了么?” “是啊,一早起来兴头就足足的,姑奶奶说,姑爷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呢,这回一定可以大展拳脚了。”墨砚喜色外露,走路都点头晃脑的,“夫人,这边请。” “姑爷以后做了官,这个家就指望姑爷了。”黎茗衾拍完马屁,自己都觉得酸。可看见一向稳重的墨砚如今都乐得摇头晃脑,就知道这几天戚华月的心情有多好,就知道戚华月在众人面前“热情”唠叨了多少遍,她也只好“从善如流”了。 墨砚听了更加欢喜,掀开门帘子,喜滋滋地对戚华月道,“姑奶奶,夫人过来了。”她回头看了一下,“刚才还在说姑爷去户部的事儿呢。” 戚华月接了腔,笑道,“就是一件小事儿,也值得到处说。去给夫人盛碗燕窝,这天冷的,得多补补身子。”招待黎茗衾坐下,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嫂嫂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知道姑爷去了户部,昨天太夫人和侯爷商量了一下,打算让侯爷把相熟的人请来聚聚,也让姑爷与他们熟悉一下。在金陵城里办太打眼了,觉着绿蘅苑不错,宴赏之后还可以骑马,湖上的冰也结实了,还能打冰球、玩儿冰锥子,姑奶奶觉着如何?”黎茗衾笑了笑。轻声说,“这事儿虽然由**办,可到底都要听你的意思。” “有你在。能出什么错儿?就交给你了。”戚华月讪讪的,顿时笑得有些牵强,“这些事儿从前都是母亲替我们操办的,我很少过问,只要体面。大伙谈得开,就行了。反正我也不是宗府,庆德也比不得哥哥,说不定哪天还要分出去过,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日子是越过越好的,要是被人说成大不如前可该怎么办。” 什么叫大不如前。若说是以后,不如说现在,黎茗衾被她这顿明里暗里的话噎得够呛。她假意没听出来,“这怎么能不讲究,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说,我不过是个跑腿儿的。本来是想让你操办的。可母亲说,府里的事儿就够你忙的了。再在别院和侯府之间奔波,太劳累了。正好那些人都是侯爷相熟的,由兄嫂为你们操办更显得正式,才这么定的。” “那就有劳兄嫂费心了。”戚华月笑道,面上无可挑剔,“你看着办就是了,庆德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到时候我只管去为他凑个热闹。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墨砚、竹桃说,要丫鬟、婆子、小厮,也只管叫去。” “那我就这么操办了,有拿不准的再来和你同姑爷商量。”黎茗衾硬着头皮笑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戚华月纯粹是自尊心作祟,想要做主,又不行,得不到满足,就想让她也跟着不痛快。 把事情交待给两个丫鬟算什么,丫鬟挂着大钥匙,做不了主。这样以来,她凡事都要过两道手续——俩丫鬟和戚华月,她要受两道气。办不好就是她不尽心,她非把这件事办好了不可! 黎茗衾告了辞,正要离开,戚华月又道,“这些天也要开始忙过年的事儿了,虽比不得定远侯府,可走动的人也多,比不得你在娘家的时候。茶水、菜肴、器物准备起来,下人们也要分工明晰,这可要花不少功夫。咱们也要出去走动,定远侯府是一定去的,旁的官宦人家发了请帖,咱们也得去坐坐。这些衣裳、首饰要准备,不能重样了,还有礼盒,什么人家送什么,不能过了,更不能少了,这些都要想好了。” “这都是过年的事儿了,能不能先放一放?”黎茗衾嘴角僵硬,真想说一些厉害话。 戚华月淡淡地一笑,“年节可是大事儿,宜早不宜迟,有些事儿也要和定远侯夫人商量,拖不得。你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忙得脚跟不沾地,今年还会有一些远房亲戚来拜望嫂嫂你,要忙的就更多了。” 戚华月有些为难地看着黎茗衾,“我恐怕顾及不了这么多,你也是要过来帮我的,恐怕要辛苦一些了。让你一下子兼顾两边,确实为难你了,可这也是不得已的。” “客气了,有事儿只管让人来找我。即使我在别院,回来了,也会过来跟你商量。”黎茗衾这一回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她仪态翩翩地转身而去。 一回到省身苑,黎茗衾就把青黛、绮罗、云纱都叫了过来,她目光严峻地吩咐道,“你们去打听一下,姑奶奶和姑爷喜欢什么样的菜色、布置,最好能知道往年太夫人为他们夫妻设宴时的安排。” “既然姑奶奶自己都不着急,您还急什么。”绮罗宽慰道。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媳妇,她是女儿,她可以不做,我不能。”黎茗衾在想还有没有别的遗漏的地方,而且还要掌握好分寸,不能让戚华月丢了面子,也不能太暴露实力。 青黛忧心忡忡地道,“夫人,要不要把夏管事他们先调过来,他们都是自己人,一定会尽力为夫人办事。” “试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动不动就把娘家人叫来,插手夫家的事,不好,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提了。”黎茗衾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用她自己的人当然好,可这样岂不是让戚华月如愿了?高级的管理者要能调动那些需要而不太容易为己所用的人,不试试就认输可不行。 章节目录 第73章 变通 请牢记 地址 第二日,青黛、绮罗带回了一些记载以前宴饮的情况的账册,上面记着各种盘碗、桌椅等等的规格。黎茗衾又从太夫人那儿听回来一些,盘碗除了有一次是从外面订做的,其余都是从府库里调出来的。 绮罗再一次看了账册,笑道,“夫人这回不必担心了,奴婢一会儿就到府库里看看,挑一些姑奶奶喜欢,又体面的。” “等一下。”黎茗衾又拿起那唯一一次订做的,再次斟酌,“那时也是为了给姑爷谋差事,只是没有成。我记得侯爷说过,府库里的东西要么是御赐的,要么是按照侯府品阶造的,再要么是别家送来的上等礼物,自然也是符合侯府品级的。” 换句话说,之所以特意订做物件,是为了既好看、体面,又用不上侯府的品阶。这样可以说是他们夫妻请人欢宴、畅谈,纯粹是大伙聚在一块儿饮酒玩乐,与侯府本身无关。事情成了,那叫巧合,叫有贵人相助,不是请客、送礼才成的。事情不成,也不能说失利,本来一场宴饮在这样的圈子里也不算什么奢侈的事。 绮罗反应过来,立刻道,“奴婢这就到金玉坊问问,他们应该还有些不是订做的器物,或者跟别家说说,让点给咱们。” “如果让太夫人和姑奶奶知道,东西是别家让出来的恐怕不好,还是尽量选一些别的。更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黎茗衾站起身,正好青黛也回来了,“侯爷怎么说?” “侯爷说,别院里也有些,只是已经很久没在那边摆宴了,之前残破了的,一直也没有补上。”青黛打开柜子。将衣裳交给绮罗,主动请命道,“您看,要不要奴婢先去别院一趟,把样子描下来?” “你跟云纱一块儿去,应该是留了图的,有就取来,没有就大概描画一下,再把每套缺了多少记下来。”黎茗衾换上白底绣兰草的衣裙,披上厚厚的貂裘大氅。“你们也多穿点儿,别冻着了。” 好在别院的厨子很不错,菜肴上不必多费心思。接下来还有马匹和各种毡毯、器物。黎茗衾不由得有些头晕,尤其是马匹,她可是半点不懂。 “让王正去趟天牧庄,马匹还要靠二哥。”黎茗衾暗暗摇头,说是不想扯上关系。给大家带来麻烦,可这样的接触就是无法避免。 金玉坊在闹市区,建的像个小庄子,院子是高高的木栅栏围的,里面有许多马车,上面堆着稻草和木箱。那是给附近的酒肆和集市准备的。里面都是些普通货色,也有些是富贵人家不要的瑕疵品,等着把价格降低一些卖给城外的富贾。他们多数都是刚刚崛起的富户。想入达官显贵的圈子不得,就想要一些人家的东西,也好沾沾他们的福气,提高一下自己的品味。 大掌柜亲自出迎,笑呵呵地道。“小人姓何,夫人头一次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府里急用一些盘碗器物,用的突然,不知道金玉坊有没有合用的。”黎茗衾心里绷紧了弦,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何大掌柜想了想,为难地道,“府上不是一般的人家,寻常的东西不能拿来待客,坊里其他配得上府上的,都是有主儿的。当然也有一些可以匀出来的,可都是各家不要的了。有些有瑕疵,有些没有,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上过册的。” 言下之意,万一传出去,是会丢面子的。黎茗衾明白这个道理,“如果由府里出样子,只烧制几件,三日之内能否拿得出来?” “若是只做个样子摆摆,倒是成。可是这是用来盛热菜热饭的,烧制后还要放置,还要上色、绘花,三日紧了一些。”何大掌柜看了看她,苦笑着补了一句,“就怕忙中出错。” 也就是说不行了,黎茗衾有些失望,但还是问道,“能不能带我看看这里成套的碗碟?即使是有瑕疵的,也可以看看。” “您这边请。”何大掌柜在前引路,目光扫过过道里几个箱子,惋惜地叹了口气“有的只是色泽差了点,在寻常人家都是上好的东西,可就是入不了贵人们的眼。夫人,您打算要多少件?” “掌柜的意思是……”黎茗衾知道事情也许还有转机,富贵之家订的少的时候是几件、十几件,多的时候是上百件。她这回只要四五十件,所以如果是后者,她完全可以挑一些没有瑕疵的,“四五十件就够了。” 何大掌柜迟疑了一下,掀开旁边一扇门的门帘,打开门口的大木箱子,里面用木架子分了层,摆着几层碗碟,“您看看,这一套共烧了九十九件,有两件裂了,一件颜色上的不够浓,买家不要了,交给小人处理,说是能换点银子,不要蚀尽了本就好。” 黎茗衾立刻谨慎地问,“是哪一家定的?” “也是官宦人家。”何大掌柜不想多说,但见黎茗衾不肯松口,只得压低了声音,“吏部的秦侍郎家。” 倒是没什么冲突,黎茗衾又问,“秦家订的东西,还有谁看见过?” “除了烧制的伙计,还有秦家的大管事,还没有人见过。”何大管事心疼地看着那些东西,说不准最终还是要砸了的。 黎茗衾拿起一只水红色的小碗仔细看着,底色为水红,上面有赭红的两道圈,中间画着花鸟,最下面接近碗底的地方画着游鱼。她翻过来调过去的又看了几遍,想着变通的方法。 “取的是百花盛开和年年有鱼,意头虽然常见,可这心思和功夫,金陵城里都是少见的。”何大管事额角有些冒冷汗。 “裂了,就是意头破了,颜色不够,就是福气淡了,掌柜的,你的买卖不好做。”黎茗衾面上一冷,她不信这些,可别人信,“如果给上面的花儿重新描边儿,鱼儿重新点睛,三天之内能成么?” 何大管事皱了皱眉道,“可这边儿的颜色已经够重了。” “用紫色。”黎茗衾嘴角有了些笑意,“鱼眼用褐色。” 何老板想了想,茅塞顿开,“成,成,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好。” “记着,剩下的都毁了,银子算在我这儿。还有,秦侍郎家的东西都卖到南边儿去了,你从来都没有卖给过金陵城里任何人家。我买走的,是我自家订的。”黎茗衾认真地叮嘱他。 “谢谢夫人,小人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说。”何大掌柜连连应道。 章节目录 第74章 整治(上) 请牢记 地址 回了府,用过午饭之后,青黛才赶了回来,拿了别院的图样子,摊开给黎茗衾看,“就是这些了,奴婢画了一些,剩下的是原本存着的,侯爷交待了管事的拿给奴婢,要不也不会这么快,要到傍晚才回来了。” “嗯。”黎茗衾轻应了一声,没表示出特有的感激。她翻看着那些图样,一处不够,就分开安排,也不是一种办法,“青花的在厅里待客用,紫玉的放在前院,剩下的让人在马厩旁边设个茶亭。” “是。”青黛笑应道,“夫人见着何大掌柜,他怎么说?” “也许能成,若是成了,就用那些。别院的这些先备着,我还让王正去了天牧庄,看看二哥有没有办法。”黎茗衾盘算着能不能再多一种方法,这两种都不大好。 看了一遍菜单,又准备了茶水单子,王正回来了,还带回一辆马车,抬下来三口大箱子。里面塞着稻草杆子和纸屑,下面安放着精致的碗盘。花色有两种,一种是日月山峦,一种是草上奔马。 两种都不错,可一看就是北方来的东西。如果梁舟山和她的关系不曾被发现,就没什么问题。可如今若是公然用了,难免被已经心怀不满的戚华月利用,那时别说什么功劳、苦劳,还得惹祸上身。 “这些先送去别院,金玉坊的送来了就用,原本的放在厨房和茶房备着,二哥送来的也洗好了,背在柜子里。”黎茗衾排了序,又叮嘱道,“二哥送来的东西,别让人知道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从马帮买来的。金玉坊的也是之前订了,打算给内宅用的,只是原本金玉坊那边还没有交付,如今我们急着用,才提前取了。” “是。”青黛寻思了一下,轻声道,“要不要让绮罗到别院守着?万一遇上什么事,也好尽快给府里传个话。” “成,就这么办,你一会儿就去趟张家。让他们多包含。”怕张家对绮罗这个儿媳妇有微词,黎茗衾不忘叮嘱。 青黛点点头,笑道。“是夫人体贴,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青黛一早,黎茗衾就看着方才放箱子的地方发呆,她没有说一定要他帮忙,只是让人问问能不能给她搭一条路。事情最终成不成,看她自己而已。没想到梁舟山二话没说就拿出两套存品,看那图样和工艺,说不准是梁家特意烧制的,给天牧庄待客的。 青黛回来,见她正在出神。没有打扰,默默地为她添了茶。黎茗衾看了一眼,没有动。说着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侯爷是怎么交待管事,把图样给你的?” 青黛想了想,几乎不记得了,“侯爷正忙着。就跟管事的交待了一句,让管事陪着奴婢去别院。” “那到了别院。他除了帮你拿图样,还有没有帮别的?”黎茗衾追问着。 “没有。”青黛立刻回答,想也没想一下,还带了些怒意,“拿了图样,他就跟别院的几个小厮吃茶去了,奴婢要回来时,他才过来。” 黎茗衾哼哼了一声,在坐榻上慵懒地斜靠了,“你也歇会儿去,一会儿咱们去看看,那些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心办事。” “奴婢到外间坐坐。”青黛告退,她是坐不住的,免不了要先去看看。 晚饭前,黎茗衾带了青黛、云纱,一路去了厨房。义安候府的厨房有两进院子,最里面的存着粮食和每日运进府的各色时蔬,外面是生活做饭的地方。她们到的时候,外进院子里丫鬟、婆子、小厮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人们见了黎茗衾各自行了礼,各忙各的去了。 黎茗衾并不觉有什么值得欣喜、放心的,推开两进院子间的木门,她定睛四下一看,顿时预料中的了然、惊讶、难受一起涌上心头,真有一种让她想就此湮没的冲动。明天午饭前就要试菜,好些东西这时就要运进来。可看看眼前,原本该放香菇和药材的架子空着倒在一边,菜车也被翻乱了,好些菜杂乱的掺在一起。 “这儿管事儿的是白姑姑,对吗?给我叫过来。”黎茗衾定了定神,在旁边的廊子前站定。 云纱立刻去找人,青黛把手绢弄展,铺在石凳上,黎茗衾坐下来,低声叮嘱她,“一会儿不可善罢甘休。” “夫人别接,说不准白姑姑见了您,就把事情都办好了。”青黛宽慰着,暗暗往院子里看了看,人们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还没见着云纱和白姑姑的影子。 好不容易白姑姑来了,原本就很白净的脸上,上了厚厚的粉,被厨房里的热气一熏,泛着一层油光,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给夫人请安。” 声音不轻不重、不咸不淡,有了心理准备,也就不难受了,黎茗衾微微冷笑,“明日就要试菜了,这儿怎么还是乱七八糟的?”她指了指那些东西,声音又严厉了一些,“我记得这些东西都是明日要用的,是谁弄乱的?青黛、云纱,你们对着册子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回夫人的话,太夫人和姑奶奶那儿晚上要用的东西不全,他们拿了一些填补。明日一早,送菜的自然会补上。”白姑姑答得不疾不徐,但面上又半点不失礼数。 好借口,可也是个拙劣的借口,黎茗衾不怒反笑,“既然是填补,那就该有个数。说说,每样都拿了多少,记在哪儿了?” “这……只是取了一些,没有记下。”白姑姑语气依然如前。 “没有记下,那送菜的怎么知道什么该送,什么不该送,该送多少?”黎茗衾质问道,目光对上她越来越躲闪的眼,“何况即使取了、借了,也用不着翻成那样子,知道的是这儿和两边小厨房的人取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么大的侯府,守卫如此之严的侯府,居然进了贼。” “夫人说笑了,哪儿来的贼啊。不过是他们几个小的来取,不懂规矩,奴婢几个又正忙着,一时疏忽,让他们弄乱了。”白姑姑解释着,脸上终于有了些歉意,“忙完了这顿饭,奴婢一定提点他们。” “夫人。”青黛以手掩嘴,在黎茗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声音宛若蚊鸣。 章节目录 第75章 整治(中) 请牢记 地址 黎茗衾边听边不住地上下打量白姑姑,眼中越来越嘲讽,“姑奶奶和太夫人那儿统共也不会多过十五道菜,就算全部从这儿拿,也用不了多少。怎么少了这么多,够十几二十个人吃的了。” 府里一共有四处厨房,太夫人那儿的就不用说了,戚华月虽然是赵旭入赘,但也相当于成婚分开过,自然有自己的建制。戚慕恒一天到晚在官府、庶务和定远侯府之间奔波,吃饭不定点儿,自然也有个厨房。然后就是府里的管事、小厮、丫鬟、婆子,又有一个大厨房。有时候三个小厨房缺了东西,或者灶台不够用了,都会到大厨房来。 这回东西少了这么多,要么是偷了拿出去卖了,要么是挪来给他们自己加菜了。要知道平时就算是府里的这些主子,要是想吃份子外的东西,都得从自己的体己钱里拿银钱,下人们自然更是如此。一下子少了这么多,让黎茗衾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菜做的精细,自然用的多。奴婢只见到有人来取,别的并不知情。”白姑姑依旧半点不透口风。 黎茗衾看着青黛、云纱道,“少了这么多,也知道进了谁的肚子。在黎家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你们记得是如何处置的么?” “罚了月前,罚到庄子上去了。”青黛简短地回答。 云纱很机灵地道,“大伙儿都觉得罚得太轻了,要不是老爷、夫人仁慈,放在别的府里,非得把这些手脚不干净的赶出去不可。” “白姑姑,你敢肯定东西是太夫人和姑奶奶那儿的人借走的?”黎茗衾笑问道,等着她回答是或不是。 白姑姑似乎依然气定神闲,不过说话间已开始推诿。“奴婢保证一会儿就吩咐他们补上,绝不会误了明日试菜。夫人,这点小事是不是就不必惊动太夫人了?” “是不能惊动太夫人,我也没打算惊动她老人家,不过姑奶奶那儿,势必要走一遭的。”黎茗衾说得很肯定,半点儿不容置疑,“你是不是忘了去枫溪小筑的路怎么走了?云纱,白姑姑不认得路了,你在前面带路。” 黎茗衾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云纱在前面引路,黎茗衾随后,接着是白姑姑。又有青黛断后。白姑姑只能乖乖地跟在后面,大概原以为她们三人只是做做样子,这会儿见她们真往枫溪小筑走,终于有些慌了,“夫人。姑奶奶事忙,您看,要不奴婢去把那几个下人叫来,问清楚了,就给您回话。” “不必了,直接过去就好。省得那些人嫌姑姑你不够威风。再三推诿,半天也问不出个实话。耽误了功夫不说,日后说不准又会发生相似的事儿。这就得不偿失了。”黎茗衾说话时半点儿不看她,说完脚下更快了。 这种事儿要么公了,要么私了。私了,双方就要有利益上的交换,摆平了这一次。下一次来临时,若是没有了可以交换的东西。就会再生事端。这样也会让人觉得她只会以财势压人,在公卿之家里这可是相当俗气的,所以黎茗衾根本就没想过私了。 公了则可以让他们看看她的底线,犯事儿的知道她有所为,有所不为,下次不敢轻易招惹她。没犯事儿的也提个醒,大家最好能相安无事。让她做好人,或者表面装大度,暗地里又绞尽脑汁地收复失地,做不到! 黎茗衾在某种程度上是很欣赏王熙凤的,想着想着,朝白姑姑扫了一眼,看得白姑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黎茗衾又适时奉上一句,“小心脚底下,滑。” “谢……夫人。”白姑姑忐忑不安地看了看这三位好似很关心她的人一眼,笑得很尴尬。 今日当值的是墨砚,看见黎茗衾身后跟着白姑姑,一猜就知道是厨房出了事。她小心翼翼地上前行了礼,笑对黎茗衾道,“什么风把夫人吹来了?她们怎么惹您生气了,让云纱来说一声就是了,还劳您跑这一趟。” 这番话应当是对相熟的人说的,黎茗衾自然与枫溪小筑的任何人都不算这种相熟的人,也就不由得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她索性单刀直入,“姑奶奶正忙什么呢?我想直接跟她说。” “姑奶奶刚用了晚饭,这不,还没撤呢。”墨砚知道她不会退让,只得道,“奴婢这就去通报,您先坐坐。” “不了,我就跟着姑娘,在门口等。”黎茗衾硬是跟着她,在戚华月用饭的花厅门外等。 戚华月得了话,立马迎了出来,看也不看白姑姑一眼,“嫂嫂快进来,外面冷,你过来也不说一声,我也好让他们把地龙烧旺一点。” “这不是还带了别人么?”黎茗衾毫不回避地看了白姑姑一眼,又看向戚华月道,“说来话长,咱们进去说。” 戚华月领了她们进去,墨砚上了茶,退到一边,低头站着。黎茗衾看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的菜,不过多了一个家常菜,没什么特别的,她看了白姑姑一眼,笑问,“姑奶奶家菜了?你倒是说说,加了什么珍馐佳肴了?” “这是怎么回事?”戚华月纳闷地问。 黎茗衾把刚刚发生的事儿说了,笑道“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明早能不能补齐。要真是你和母亲要用,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我瞧着少了那么多,不像是送过来的。她啊,半句实话也没有,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找你了。” “这种事儿总该有个人专管着,她们忙乱惯了,难免出错。”戚华月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才看向白姑姑,“你们怎么当差的?究竟是谁取走的,你可别说不知道。仔细想清楚了,是不是铺子里调出去的,他们架子大,要的急,你们拦不住?还是发现弄错了,出去换了?” 这是明着暗着找给这些人找路呢,黎茗衾笑了笑,要是她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就太没气量了,“你说,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我一直也不管这些事儿,说不准是我没听明白。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我不懂的,姑奶奶自然会替你解释。” 少太多了 章节目录 第76章 整治(下) 请牢记 地址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说清楚,的确是铺子里的管事借去的,因为用的急,没来得及递牌子,才弄乱的。奴婢方才不说,就是怕得罪了这些管事,奴婢当家的还在铺子里帮工,奴婢不敢。”白姑姑边说边偷偷瞅黎茗衾,又含笑看看戚华月。 “原来是这样,嫂嫂,她也只是疏忽了,罚她半个月的月钱算了。”戚华月打了个圆场。 黎茗衾笑了笑,“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也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不如我派人到铺子里打听打听,也能知道究竟是哪些没规矩的管事、小厮做的,再秉了侯爷,一起罚。” 黎茗衾说的轻松,听得另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黎茗衾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淡淡的茶香扑鼻而入,舒爽得不得了。戚华月不让查,就是明摆着的包庇。让查,那就是保护不了自己身边的人,她倒要看看戚华月怎么选。 戚华月笑了一下,目光在白姑姑身上一掠而过,“不用问了,咱们内院的事就不必牵扯外面了,传出去,有人会说哥哥治下不严。反正不管怎么说,白姑姑都没有管好厨房的事。若不是她疏忽,也不会险些误了你的事儿,就罚她好了。白姑姑,你再说说,这事儿还有谁经手了?” “还有……这……这……姑奶奶,夫人,这院子里到处都是人,不是奴婢一个人做主的,真不是……”白姑姑求助地看着戚华月,使劲儿摇着头。 “那就都找出来,外人都说咱们义安候府没有规矩,咱们自己可不能先失了规矩。嫂嫂,这事儿是你主理的,该怎么办,都看你的意思。”戚华月客客气气地道。神色已比原先清冷了不少,说起话来更是不咸不淡的。 “呵呵”黎茗衾笑了两声,笑声又高了一些,她眉开眼笑地看着戚华月,刚才的一切都仿佛是闹了一场笑话,“姑奶奶说的是哪儿的话,内院一向是由你管着,处置这些管事的姑姑,我自然不便插手,怎么会越俎代庖?何况我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罚,罚重了别人会说我泻私愤,罚轻了。又会说我放纵了他们,没准儿还要把我当傻子。更何况他们与其说不用心为我办事,不如说不用心为你和母亲办事才对。” “这是姑爷在设宴,你怎么这么疏忽。”戚华月语气冷硬。 黎茗衾看着戚华月道,“不光如此。若真是那些不懂事的管事所为,她就该说实话指正他们。若是自己的疏忽,挪用了东西,就该自己认错。即使不敢认错,想要推脱,也不该说是你和母亲那儿的人做的。这不单坏了你和母亲的名声。我这个人性子莽撞,万一查起来再起了冲撞,岂不是还要说我不侍婆婆、与小姑不睦?说不准还会牵连侯爷。就是姑爷被牵连也是可能的。” “墨砚,你跟着白姑姑回去,把刚才院子里几个姑姑都找出来,每人打十杖,罚两个月的月钱。”戚华月被噎得够呛。看了看黎茗衾,下巴不自觉地抬了抬。“我也累了,嫂嫂也回去了歇了吧,改日我再去看你和哥哥。” “是啊,早点儿歇着吧。明天还要试菜,姑爷一早就要去户部衙门,不能来,这就有劳你了。看着少了什么,还有什么不够体面,就跟我说,我立刻让他们改。”黎茗衾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出了枫溪小筑,青黛和云纱在后面暗暗对视了一眼,嘴抿得死紧,憋着笑。走了一段儿,云纱才笑道,“夫人还和从前一样有办法,这回姑奶奶总该不会再找您麻烦了。” “不过是几个不懂事的犯了错儿,不关姑***事。”黎茗衾的话虽然严肃,可看着她们二人时眼中却含着浓浓的笑意,还有那么点儿小得意。 云纱附和道,“奴婢又说错话了,是那些挨板子的人活该才是。” “你少说两句,咱们别与她们结了怨。”青黛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 黎茗衾又开始盘算如何安抚这些人,她们现在八成对戚华月有了怨怼之心,可是在这个当口这种情绪非但不会帮她,还会误了正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而且如果她不这么做,戚华月的面子丢大了,还不得更抓紧了给她穿小鞋,太夫人也会觉得她不安分。 “你们去给她们送些伤药,再给大厨房加二十两银子,这些天给她们做些好的。”黎茗衾轻声吩咐,又不忘叮嘱了一句,“就说是姑***意思,再嘱咐她们不要声张,免得让姑奶奶为难。” 这么说那些人才更加会相信,黎茗衾回了房,让她们二人各自去忙,叫了成洛家的进来服侍。黎茗衾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又拿起花样子看了看,很随意地问她,“用不了多久就要为姑爷摆宴了,侯爷和我也都要去。我也不知道侯爷朋友的家眷都是哪些人,都喜欢什么,侯爷又这么忙,无暇跟我说这些。你一直在府里,一定知道一些,不妨跟我说说。” 成洛家的倒不藏私,反倒有一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感觉,“与侯爷交好的几位大人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其余的都比侯爷年长太多,侯爷对他们只是恭敬,却很少坐在一起。其实夫人面对他们的家眷不必太过拘束,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人,侯爷是有爵位的,您也自然比她们高上一等。只要您随和得待她们,再说些妇人间常说的话,以后常走动,也就熟络了。” “有没有一些人,是不那么好相与的?”黎茗衾总觉得自己疑心病重,不相信天下乌鸦一般白。 成洛家的笑道,“有几个爽朗、直率的,说出来的话让人有些尴尬,夫人不要理会就是了,没的跟她们一般见识。不过,侯爷与卓家和贺家也有来往,虽然这两家的公子常年不在金陵,可他们家也有几位表公子,有些时候也会来坐坐,代人送些东西什么的。” “明日试菜你跟着我。”黎茗衾大概明白了,即使成洛家的说的还是很简洁,不过既然她这么说,就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毕竟是太夫人派过来的人,不会丢了府里的脸。 要是能把她也变成自己人就好了,有个熟悉门道的人,总是能事半功倍的,黎茗衾看着她退出去,关上门,寻思了好一会儿。 章节目录 第77章 巧遇(上) 请牢记 地址 早上来了一阵大风,吹散了连日天上厚厚的乌云,晌午刚过,日头高悬,阳光从云彩的缝隙间射下来,照得人暖暖的,忍不住想伸手接住一些。几个粗手粗脚地小厮拖了几只沉重的檀木箱出去,放在已经载满箱笼的马车上,一路出了城。 绮罗望着马车远去,长长出了口气,转身回了省身苑。一进内院就看见黎茗衾盖着厚厚的皮裘,靠在在刚搬出来的长椅上。看得出刻意多施了脂粉,但仍然没能完全掩饰住重重的黑眼圈。 “夫人,东西都送走了。”绮罗尽量把声音放轻,怕吵着她。 “嗯,我再坐会儿。”黎茗衾终于能闭目养神了,重重地深呼吸,尽量放松自己。俗话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果然是至理名言。自从要为赵庆德宴客,不顺心的事儿就接踵而来。 戚华月用冷对抗设绊子,她早有预料。折腾了大半天,回来想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没想到久未在那个时辰出现在那间房的戚慕恒居然出现了,他居然放弃了青梅竹马的冯姨娘,也没有去找妖艳的萧姨娘,反而过来跟她“享受”了一晚的梁祝版居住模式。 整整一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黎茗衾简直没合眼,明明之前已经这样过了一夜,没想到昨晚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反应。一觉起来收到作坊里的消息,她自己调制的乳霜出现了结块,开铺子的日期只能往后推,她追问戚慕恒关于金盏花的事,又被告知尚未找到此物,真叫一个郁闷。 再然后又迎来像带了副面具的戚华月,本来是给她的丈夫办事,却弄得像别人欠了她一样。偏偏大家都还得殷勤对她。黎茗衾送走了戚华月,只觉得心口压了一大块石头。她睁了睁眼,指了指旁边重新写好的菜单,“这份咱们留着,后天就住到别院去。” 绮罗应了,将信笺折好收起来。她纳闷地看着黎茗衾,试图劝劝她,“夫人都安排好了,又敲打了他们,到时候一定不会出岔子。就放心好了。您这个样子,侯爷看了要担心的。” “他担心?”黎茗衾下意识地反问道,那可真是见了鬼了。“侯爷啊,是挺担心的。” 黎茗衾当初用鸡心印血,鸡心是青黛取来的,绮罗什么都不知道。她觉着,其实就是青黛也未必拿得准现在他们的夫妻关系有没有实质的改变。她不打算点破。一旦说出真相,只会让她身边的人更担心,甚至会惶惶不可终日。 “要不奴婢陪您在府里转转?”绮罗建议着。 黎茗衾应了,手里抓了个手炉。府中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好景色了,原本爬着绿蔓的假山此时也是光秃秃的了。不过名为散步,实为散心。这样反而觉得好了。 “夫人,要不去作坊看看?城外开阔,还能跑会儿马。”绮罗近来敏感了许多。看她有一点儿不高兴,就要想法子开解。 黎茗衾摇摇头,“不了,就在府里走走,也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她朝绮罗笑了笑。“忙过了这几天,你就回家住上四五日。你和青黛不同。毕竟不在府里,他们要对你有什么意见,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靠你自己多留意了。” “夫人放心,有您的恩典,他们对奴婢好着呢。”绮罗指的是药材的事,虽然夫家对她好是真心的,可也不得不说,黎茗衾的关照让她避免了许多磕磕绊绊。 黎茗衾了然地笑笑,想起前世那些富家女嫁入普通人家惹出的那些是是非非,不忘给她提个醒,“我瞧着他也是真心对你好,你可千万别觉得他只是因为我、黎家和义安候府才对你好的,这你可得分清楚。所以一定要珍惜他,更不能因为你在侯府里做事,在婆家就显得高人一等。日子久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犯起嘀咕,你就会觉着隔着一层了。你过得再好,也不是过日子了。” 绮罗面有愧色,笑得有些干涩,“您提点的极对,奴婢记住了。奴婢在府里用心服侍您,回到家里,也定会用心侍奉公婆,体贴丈夫。” 黎茗衾笑着轻拍拍她的手背,继续往前逛。假山后面有人在窃窃私语,听她们说话,是一个丫鬟和一个管事姑姑。那管事姑姑的声音很是生疏,应该不在重要的位子上。黎茗衾使了个眼色,和绮罗轻声轻脚地绕到近旁的树后,静静地听着。 只听那丫鬟道,“我听说面上是姑奶奶罚的人,其实都是夫人的意思。事后姑奶奶还给了汤药钱,大伙心里都念姑***好。” “那是,可咱们姑奶奶命不好。”那位姑姑叹了一声,声音又压低了一些,“我看内院的事迟早还是要落在夫人手里,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可怜的姑奶奶,老天爷怎么就……” “说这些有什么用,姑奶奶好歹是太夫人的亲生女儿,即使将来分出去住,也一样过着好日子,还是担心咱们自个儿吧。”那丫鬟又道。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居然还想得到这些。”那姑姑唤了她一声,咂咂嘴,“我那儿烤了饼,按我老家的法子做的,过去尝尝?” “我可以去姑姑那儿?”丫鬟受宠若惊。 “大你不足三岁,私底下叫我姐姐就成了。”那姑姑又道,二人快步离开了。 绮罗也不是从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了,听了这番话先是看看黎茗衾的反应,过了一会儿才道,“她们说的也对,早晚都得您拿主意。” “我不争这些,你们也别生事。”黎茗衾看了她一眼,她不是一定要争,所以更不能让她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地替她争。可碍着戚华月,她总得吃暗亏,这的确是事实,戚慕恒总是在一旁叮嘱她要让着戚华月,太夫人也不能惹,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抬头居然到了南山居了,黎茗衾看到匾额才想到自那日见礼后一直没见过戚慕公,可这样贸然过来也不好,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温柔又有些跳脱的声音,“二爷,您不是喜欢辛辞么?奴婢念给您听。” 章节目录 第78章 巧遇(下) 听到的不是回答,而是茶盏落地的声音,继而是戚慕公的叹息声,“不必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东西。” “这不是公子最喜欢的么?”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还带着几分伤感,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前,听得出她一点也不想让戚慕公听出她的沮丧,“要不,奴婢把夫人送您的书取来?” “不了,落上叶子就脏了。行了,让我一个人坐坐。”戚慕公淡淡地道,在空落落的花架子旁,淡薄的身影很是寂寥。 “书不就是……”画意嘟囔了一句,无可奈何地道,“那奴婢去给您拿百果盒去。” 黎茗衾走了进去,叫住了画意,“你就是画意吧?上回没有见到你,听说一直是你服侍二叔,早就想来看看。” “夫人。”画意看到她很意外,笑着福了福身,担心地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戚慕公,“日头足,二爷要出来坐坐。” “嫂嫂。”戚慕公回过头,空洞的眼神在日头下看起来雾蒙蒙的,他试着站起来,脚下有颗小石子,不经意地一滑,又站稳了,有些狼狈,“我这个样子,让您见笑了。” “二叔坐着。”黎茗衾知道这样的人自尊心极强,怕一不小心伤了他,“刚才不小心听到二叔和画意说话,也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要是有什么想看的,我去让人刻了就是了。” “不,不是……”戚慕公敏感而紧张地道,“我很喜欢,只是那是嫂嫂你送的,我怕拿出屋弄脏了。” “书就是看的,随手翻翻就成了,还要当神器供着啊。旧了、脏了。换了就是了。”黎茗衾劝着,转身叫了绮罗进来,当着他的面吩咐,“找两个字好的师傅,照着上次那本的样子,多刻几本。那时让二叔给个书单,也一直没拿来,刚好画意也在,你先跟着她过去,让她写了。” 二人双双应是。黎茗衾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二叔成日呆在屋里。对身心无益,不如常出来坐坐。可如今外面冷,又不如得空套了马车,到别院去。听说父亲在世时在那儿修了暖台,挂上幔帐。寒冬腊月也能在那儿下棋、吟诗,也能快意一些。” “你不高兴了?”戚慕公皱了下眉,没头没脑地道。 “什么?”黎茗衾愣了一下,以为他误会了,“二叔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院子?要是不想去别院,我让他们在这儿给你修个亭子?” 戚慕公微微一笑。“嫂嫂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只是觉得你说话的时候,在压着什么。” “只是有些累。估计天姑爷要在别院摆宴,不如你也一起去吧。”黎茗衾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只是听声音,说了两句话,就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绪。她岔开话,试探着问,不知道戚慕公从前能不能列席这样的场面。 “别院太远了。带着我这样的废人不方便。”戚慕公的笑容里渐渐有了更多的无奈和悲凉,“宴是为姐夫摆的。到时应该会来很多人,我去了,不合适。” 想起那时戚华月的冷嘲热讽,黎茗衾很是理解他的态度,也不追问,顾左右而言他,“这园子冷清了些,服侍的人也太少了。我听说这一里一外统共就两个人,怎么忙的过来,不如我拨几个丫鬟、小厮过来。” “是我把他们都送回去的,人多了,吵。要不是我这双不争气的眼睛,画意也不必留在这儿了。”戚慕公似乎又猜到了她的想法,解释道,“太夫人把她给我的时候,为她开了脸,可她只是我的丫鬟。嫂嫂人这么好,陪房也一定是精挑细选的,要是你肯答应,就帮她找个好人家。” 黎茗衾又吃了一惊,人人都说画意是他的通房,没想到画意又是一个绿云。她刚想应承,就听到身后有茶盏翻倒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收拾。她回头一看,画意勉强朝她笑笑。 “又这么毛手毛脚的。”戚慕公叹了一声,朝画意的方向转过身。 那双眼睛明明是雾蒙蒙的,却好像带着电光石头火般,让画意更加手忙教乱了。黎茗衾对他们的关系不甚了解,又觉得画意的样子很可怜,主动道,“屋里还有事,得回去了,改日才来看二叔。” “慢走。”戚慕公淡淡地道,神情又回复了之前的样子。 画意送黎茗衾出去,歉疚地道,“奴婢笨手笨脚的,连端茶倒水都做不好,让夫人见笑了。”忽然觉得话说的唐突,略想了一下,“绮罗姑娘拿了单子,从后面走了,奴婢答应她,送夫人回去。” “有劳了。”黎茗衾笑看了她一眼,轻声猜测着,“画意,你是不是不想离开南山居,还想服侍二爷?” “是。”画意斩钉截铁地道,立刻跪下给她行礼,“奴婢求您不要答应二爷,奴婢想一辈子服侍二爷。” “快起来。”黎茗衾扶起她,压低了声音,“你是开了脸的,可既然二爷这样说,我也得问你句实话,你究竟是他的通房还是贴身侍女?” 黎茗衾问完才觉得后悔,这个时代的妾室和通房是最没有地位的,不管有没有行男女之事,都是可以被当作物品买卖、赠送的。 “奴婢和二爷的确没有……”画意低着头,有些羞涩,但更多的竟是自责,“是奴婢不好,总惹他生气。可您放心,奴婢以后一定更加用心服侍二爷,再不惹他生气了。” “不,看得出,你一直很用心。”这是不用说的,黎茗衾一直觉得,在这个时代,眼盲的戚慕公还能活成这样,他身边的人功不可没,“我只是奇怪,他既然对你无意,南山居也挣不到什么,你又何苦留在他身边?不说别的,哪个姑娘不想有个好归宿,即使是配个小厮,只要他知道疼人,也是好的。何况有我做主,怎么也得是个管事、掌柜,你还不愿意么?” “奴婢这辈子都是二爷的人,不管您信不信,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二爷在,奴婢就一定在,奴婢告退。”画意福了福身。 踏上省身苑的台阶,黎茗衾望着画意的背影失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不管将来戚慕公会不会成亲,也不管画意能不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画意心里都永远会有一个他。只是不知道,戚慕公的魅力真的那么大么?她转过身笑了一下,不过戚慕公的敏感的确很贴心,总比那块儿破石头戚慕恒要知冷知热。 章节目录 第79章 郁结 夜晚天上的云又聚拢了来,墨般的黑夜下仿佛聚了一团团积了厚厚的尘土的纱,站在廊子下一眼望去一目了然,好像苍穹一下子低了好多。黎茗衾关上窗,复坐到桌前,尝了一筷子小炒肉,又鲜又嫩,可是她没什么心情享受这些美味佳肴。 方才作坊那边怕她不方便出府,把那些个失败的瓶瓶罐罐都送了过来,一共四口大箱子。在现代凝结剂都是现成的,从原料商进回来,按比例直接用就好,而这个时代,只能用天然的东西,是真正的纯天然。 现代的纯天然并非想像中的天然,还是有一些化学成分在的。如今让她突然捣鼓出个真正的纯天然可不容易。还有防腐剂,纯天然的又方便取材提炼的只能选迷迭香,可是设备太落后,提纯出来也只能起一丁点的作用。所以她做的都是小包装,半个月、一个月的,时用时新。可是乳化和凝结的具体把握,还没有琢磨出来。 青黛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也觉得闹心,“夫人,以前都只做膏子的,一直都卖的很好,何必着急做什么乳液。不如先卖着膏子,别的再想办法。” “不好。”黎茗衾闷闷地道,看来接下来要抓紧实验了,“这一回恐怕要用很多上等羊脂,之前也没有打招呼,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还得能出的去,也不知道行不行。” “要不一会儿奴婢去跟侯爷说一声。”青黛一提起戚慕恒就不免面露愁色。 黎茗衾没说话,叹了口气,继续食不知味的享用佳肴,话说义安候府的伙食还真不错。廊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不过说是熟悉不如说是让她警钟大作,“侯爷来了,再摆副碗筷。” “侯爷。”黎茗衾福了福身。有模有样地服侍他坐下,“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朝廷里有些事。”戚慕恒淡淡地道,不再多透口风,“去看慕公了?他那儿服侍的人少,一直想给他加些人手,他就是不听,说不准你劝他,他肯听。” “劝来着,没听。”黎茗衾也会玩儿惜字如金的游戏,她浅浅地笑着。为他夹了块儿排骨,“作坊里出了点儿事儿,妾身这两天都得过去看看。要是有人问起,您能不能帮妾身说说。” “后天就摆宴了,作坊里的事先放放,我看妹妹和庆德都很看重,不能出了纰漏。”戚慕恒笑了一下。 “都已经安排好了。妾身让绮罗过去看着了。反正作坊离别院也近,出了事儿妾身也能赶过去。”黎茗衾有点儿不高兴,难道他就吃定了她得帮他们家做事,一切以他们为先了? 戚慕恒停下筷子,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要不索性到别院住吧?还是庆德的事儿要紧。作坊上先让管事的看着,有事就到别院回话。” “您是说妾身住到别院去,有事儿让管事过来?”黎茗衾凝神屏气地看着他。虽然二者可以兼顾,可在哪儿就得为哪儿多操心,住到别院还是去作坊是有很大区别的。 戚慕恒看了她一眼,继续专注于盘中物,“妹妹事事求全责备。万一出了岔子,你又要闹心了。” “我到底是你什么人?”话一出口。黎茗衾先吓了一大跳,他应该把她当什么人?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妾身累了,您自便。” 黎茗衾起身就往里面去了,她气戚慕恒,更气她自己,她到底是怎么了,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的,怎么又会突然奢望起来。 不过戚慕恒跟言毅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近人情的样子更像,黎茗衾心里忍不住“唉呀”了一声,她该不会因为言毅,对戚慕恒移情了吧?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黎茗衾早早梳洗了,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左思右想,想完了突然发现想来想去都是同一个内容,觉得自己烦,又想重新梳理一下思路,可想到又是一样的。 还是该想想戚华月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黎茗衾尽量往别处想,戚华月是会继续让下人们不听她的话呢?还是会做出什么让她没脸面的事? 正想着身边的床榻忽然塌了一块儿,黎茗衾一个机灵爬起来,眼睛都没抬一下从枕头下来摸出特质的红绳子,在床榻两头的木钩子上一挂,扒拉了一下铃铛,听到叮当叮当的响声。她又一个翻身躺下,背对着他,把被子一拉。 戚慕恒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看起来很牢靠的钩子,嘴角勾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行啊,早上还没有,晚上就倒腾出来了。”他躺在旁边,重重地叹了一声,声音里不觉多了些笑意,“你要是把这些心思都放在内院,妹妹也不是你的对手。” “懒得理你。”黎茗衾暗道,其实戚慕恒也是个君子,要不就凭她这副皮囊的姿色,不**,也得被吃豆腐。她笑了笑,一个翻身爬起来,半支着身子看着他,“其实,您是一个好人。” “我是好人?”戚慕恒好笑地看着她,身子动也没动,“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有事想跟您商量。”黎茗衾笑了笑,怎么也跟戚华月相处了十几年,总比她一个外人了解多了,“您说咱这妹妹还会再给妾身下绊子么?不,不,话不该这么说,应该说妹妹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地跟妾身再说点儿什么,会不会突然有什么事情要办?” “她喜欢的东西多,指不定有什么。”戚慕恒故意吊她的胃口。 “比如呢?”黎茗衾立刻指天发誓,“明天一早,妾身就收拾行装,和青黛住到别院去。” “她啊。”戚慕恒打了个哈欠,翻身背对着她,“她总是喜欢在这个季节,做另一个季节的事儿。” 黎茗衾得到答案,一下子躺下去,秋天太近了,就是说冬天喜欢干夏天、春天的事儿,不可能是游泳,这个时代远远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那是反季节水果,还是喜欢赏花?天呐,万一真是这样,可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章节目录 第80章 针尖对麦芒(上) 请牢记 地址 第二天一早黎茗衾收拾了三天要用的衣物,特别准备了宴饮时的衣裙、首饰,一行人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踢踢踏踏地去了别院。黎茗衾离开前少不得找来成洛家的打探了一番,结果成洛家的说,年节上各家都会想法子弄些蔬果、花卉,可这个月份,上一次宴客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黎茗衾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这回把成洛家的也带上了,一路上尽是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暖房或者专做这种生意的花农、果农,得到的答案是,有是有,可这不是快过年了么?金陵城里各家一早与他们订了契,不大可能卖给他们。 “那总该有多的,咱们也用不了多少。”黎茗衾下了马车,看着头顶绿蘅苑的牌匾,想起第一次在这儿见到戚瑜婷的情景,多少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成洛家的悉心解释道,“这些东西,总有些是要坏的,所以各家都会多要一些。这样以来,剩的就不多了。就算咱们花大价钱买过来,也是各样得一些,太杂了,放在一起也不成样子。” “总有法子的。”黎茗衾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也明白她说的对。 一行人进了去,先各自回去安置,黎茗衾一进屋,就对青黛道,“把夏管事请来,得跟他说说样品的事,快去快回。” “是,奴婢这就骑马过去。”青黛应声而去。 绮罗端了热茶进来,笑道,“没想到夫人这么早就过来了,这两天这边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儿。奴婢让人把那些盆盆罐罐的看的好好的,幔帐和垫子也都准备好了,都用了上等的料子。做工也很仔细,一会儿给您拿几件过来看看?” 黎茗衾“嗯”了一声,跟她说了戚华月的特殊喜好,“你说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多事儿呢?” “奴婢觉着,要是您没准备,只要办的体面,姑奶奶也不好说什么。”绮罗笑着宽慰她。 “话虽如此,但谁知道她会做什么。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要是她觉着失了面子。恨上我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黎茗衾向来与人为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做恶人。 “夫人,定远侯夫人身边的连翘姑娘来了。”成洛家的声音有些慌,脚步也很急,简直是小跑着上的台阶。 黎茗衾听到定远侯夫人这名号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似只在婚礼上听到过这位卓氏的声音,再没有过交集。这回宴请也没有请定远侯府的人,本来么,人家贵人事忙,哪儿顾得上理他们。给他家几个闲散亲戚送了帖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怎么就把人家当家主母的人给招惹来了? “快请快请,奉茶,上好茶。对,上茶点,能上什么就上什么。”黎茗衾愣了半天,醒过神儿来发现成洛家的和绮罗都看着她,她慌忙吩咐着。末了。她看向成洛家的,“她派人来做什么?” “定远侯夫人听说夫人要为姑奶奶摆宴。派连翘来看看。”成洛家的目光闪烁,声音压低了许多才道,“从前先夫人还在的时候,定远侯夫人就常跟姑奶奶来往,她们好得,先夫人也羡慕。姑奶奶这儿有什么事儿,她总要来问问。” 一点点小事都要过问,像什么样子,黎茗衾心里直犯嘀咕,绮罗听了脸色也不好看。成洛家的也有些不自在,不过还算正常。 黎茗衾故意笑了笑,显得很理解,又好像巴不得见到这位连翘一样,“我年轻,没经过这么大的场面。有这么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帮着指点指点,就谢天谢地了。这位连翘姑娘想必是堂嫂身边的红人,你们赶快招待去,千万不能怠慢了人家,我稍作梳洗,马上就过去。” 绮罗赶忙取来妆盒,为她梳头。成洛家的却还呆在那儿,面色有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黎茗衾以为自己礼数不周,又笑着道,“对,再赏她五两银子。要不,你觉着她喜欢什么首饰,你去给她打一件,下回再来的时候,正好送给她。” “夫人,连翘她只是……”成洛家的干笑着,不太敢说,但又不得不说,“她只是定远侯夫人身边的洗脚丫头,今年只有十六岁。” “那想必是貌美如花、灵巧的很了?一定很招堂嫂喜欢吧?”黎茗衾有点儿不信,怎么也不应该这么随便。 “定远侯夫人身边有二十几个丫鬟,连翘只算是混个眼熟的。”成洛家的不想再说下去,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以前遇上这种事儿,也是她来的?”黎茗衾只觉得心里有块铁板,下面的柴火忽然被点着了,越来越热。 “不是,以往都是秋杏。”成洛家的暗觉事态不对。 铁板发烫了,黎茗衾面上还是笑盈盈的,“那时候她见的是姑奶奶,对不对?” “是。”成洛家的看见她笑,反而不踏实,眼角都皱了起来,“夫人,您别生气,一定是事出突然,那边拨不出人手。” 二十几个丫鬟还拨不出人手,谁信?铁板上又被浇了一桶油,火腾腾地往上冒,黎茗衾面上笑得越发灿烂了,“谁说我生气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堂嫂身边的人,见识怎么也比我强,也比你们强。别看人家只是个小丫鬟,谁知道以后她会到什么地步。你看看绮罗,原本也不是我身边最亲近的,现在不是跟青黛一样了么?” 绮罗在她身后,想笑又不能笑,顺从地含笑道,“夫人说的极是,奴婢也正好想跟这位连翘姑娘学学,也能把夫人服侍地更好。您以后要是想给定远侯夫人传话,就让奴婢去好了,用不着找您身边的洗脚丫头。她们不够机灵,可一定比不得连翘。” “去吧,别怠慢了她。”黎茗衾吩咐了成洛家的,由绮罗陪着慢悠悠地往前厅晃,“你啊,这张嘴可越来越厉害了,原还以为你收敛了。” “奴婢又多嘴了。”绮罗笑了笑,低着头,怕是她自作主张了。 “没事儿,刚刚借我用用。”黎茗衾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笑,二人进了前厅。 章节目录 第81章 针尖对麦芒(下) 请牢记 地址 连翘一袭淡紫色的衣衫,鹅蛋脸上未施脂粉,下巴抬得高高的。黎茗衾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看到另一个版本的戚华月,倒不是说她们长得像,就是那种感觉太像了。她不由得要想,定远侯夫人卓氏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夫人万安。”连翘行了礼,面上恭恭敬敬的,挑不出一点儿错儿。 黎茗衾点点头,坐下笑道,“是连翘吧,这么远的路也不怕累着,我们府上总有几位管事要来回走动,让他们带个话就是了,还大老远的跑一趟。” “奴婢受夫人之托,来看看贵府姑***筵席有没有缺的。夫人说,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连翘笑盈盈地道。 好像定远侯府什么都一样,黎茗衾假装没留意到她的洋洋得意,依旧随例而说,“都准备妥当了,只是还差一些花卉蔬果,不过也在置办了。” “这些我们夫人一早想到了,不过您是姑***嫂嫂,怎么会想不到?”连翘声音虽小,可她嘴角带着笑的样子,说不出的刺眼。 绮罗刚要动怒,看见黎茗衾脸上还挂着笑,也压住了,“总是墨守成规也不好,我们夫人也是想适时的变通一下,可是只要办得好,又何必一定要拘泥什么。” “姑***喜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奴婢这么一个小丫鬟都知道。要是不照着以往的办,岂不是让姑奶奶没了脸面。我们夫人说了,本来么,要是义安候夫人早点想到这些,说不准还能置办一些。”连翘理所当然地道。 “你是说早几日知道的话,还是能置办一些的,是么?”黎茗衾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果然只是个洗脚丫鬟,上门挑事儿也不过是胜个气势,可该露底的也露差不多了。 连翘笑道,“那是自然。” 黎茗衾一拍桌子,故作义愤地道,“那你干吗不早说?你要是早点儿过来,还至于如此么?” “这不是想着……这毕竟是义安候府的家事么。”连翘眉毛挑得高高的。 绮罗笑了笑,作出劝黎茗衾的样子,“夫人,这毕竟是府里的事。定远侯夫人和咱们府里再亲,也是您的堂嫂,有些事儿也不方便说。” “是啊。不过现在堂嫂还是派人来提点我了,还是该谢谢她才对。连翘,回去跟你们夫人说一声,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黎茗衾笑道。 “其实您也不必担心,我们夫人都想好了。要用的,都列在单子上了,特意命奴婢给您送来。”连翘把单子递上去,直接就递到了黎茗衾面前。 黎茗衾皱了皱眉,暗问哪儿有这么不知礼数的人。绮罗已上前接了过去,还老不客气地冷笑了一下。“在咱们府里,都是下人接东西的,也不知道这些连翘姑娘知不知道。” “那是自然。可以前就算是姑奶奶也是亲自接的。”连翘有些生气地看着绮罗。 还当是圣旨呢,黎茗衾又气又笑,“算了,绮罗,你比她长了几岁。又是成了家的人,跟她生什么气。”她转而看向连翘。“连翘一定是堂嫂身边的红人,用不着我说什么。” 连翘如何听不明白当中的意思,不大高兴的样子,“我们夫人说的是,您可不比姑奶奶,姑奶奶什么时候都笑呵呵的,从来不置气。” “行了,话也带到了,单子也送到了。”黎茗衾接过单子放在一边,笑了笑道,“绮罗,送客,再把成洛家的叫来。” “连翘,这边来,咱们姐妹俩也能说几句话。”绮罗看了看连翘,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 连翘告了退,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您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传个话来。夫人说了,姑奶奶是戚家那一辈里唯一的姑娘,姑爷的事儿就是姑***事儿,这个忙她帮定了。” “行了,我知道了,不过下一次再有什么事儿,连翘姑娘还是再找上你的哪位姐妹一起来吧。”黎茗衾不想做那种得罪人的事,可就在这一刹那,又忽然想出这口恶气,“堂嫂身边的人一定是太忙了,不然也不会派了你来。话说不清楚是小,说错了什么,误了事,是大。” 连翘两颊通红,想出言反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算了。可她一出门儿,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我可是定远侯府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可是义安候府的别院。”绮罗离了黎茗衾,也不需要再给她好脸色看,眉毛一挑,拿出她大丫鬟的样儿,“咱们这些个做奴婢的,总有那么几个相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个洗脚的丫头。在我们府里,像你这样的,旁的时候连屋都进不去。” 绮罗一动气,原本只算得上清秀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神采,顾盼神飞。连翘愣了一下,气焰矮了几分,“都是做丫鬟的命,神气什么。” “是没什么好神气的,那你有神气什么?不是我说你,定远侯府是定远侯府,你是你,就算你的主家神气了,你能挺直腰杆儿了,也不至于顶到天上。”绮罗不理她,就往前走。 院子里的人一直探头探脑的留心着这边的动静,这会儿目光都眼巴巴地落在连翘身上,连翘无法,一路小声骂骂咧咧地走了。 成洛家的闻声赶忙回了前厅,歉意地笑了笑,不敢看黎茗衾,“夫人第一次在这边用饭,厨房不知您的口味,奴婢过去交待一声。” “用得着去这么久么?我让你来招待贵客,结果你给招待到厨房去了。”黎茗衾哪里不明白她的用心,虽然成洛家的不是从黎家带过来的,可毕竟是她屋里的人,“卓夫人派了个洗脚丫头来兴师问罪,你为难了是不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回去不好交待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也不想这样。”成洛家的还没见她生过气,赶忙跪了下来。 “我也用不着你请罪,你只要记着,姑奶奶有事儿,你是不好过。可太夫人把你派到我身边,我这儿有事儿,你也跑不了,将来还要背上一个护主不利的名声。”黎茗衾把那张单子放在她手里,“先看看这个,把能置办的都办了,还差什么,立刻告诉我。” “这……您……”成洛家的以为她生了这么大的气,非得把单子撕了不可,一时很是意外。 “刚才就知道有这东西,是不是?”黎茗衾了然地冷哼,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抛下一句话,“自我上次去跟姑奶奶说话之后,不知她有没有派人去过定远侯府,好好查一查。查到了,别忘了你要跟谁回话,别再弄错了人。” “是。”成洛家的过了一会儿才敢看过去,可只看到她的背影,使劲儿拍了一下大腿,“就说是个受夹板气的活儿,早知道,还不如回乡下抱孙子……” 章节目录 第82章 软化 请牢记 地址 小小一个洗脚丫鬟都如此猖狂,要是卓氏还不得蹦跶到天上去,黎茗衾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善主恶仆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最大的可能还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她看着那张单子,听着成洛家的诚惶诚恐地回话。 “奴婢都打听过了,剩的果然不多了,都收罗来难免有些驳杂。可若只要当中几样,又未免寒酸了些。”成洛家的谨慎地看了她一眼,“奴婢找人去看过,有些已经不好了,恐怕也不适合待客。” 八成是皮儿上有些不好了,黎茗衾思索着,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食用蜡,“知道了,你把能搜罗的都搜罗来,若不如此,恐怕连这些都没有了。” “奴婢这就去办。”成洛家的应了,转身出门时正遇上绮罗和青黛,她叹了一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快步离开了。 “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青黛看她面色不好,知是被不速之客气的,可又不敢明着问。 “没事,被那丫头呛了一通,已经过去了。”黎茗衾朝她们笑了笑,给她们宽心,“夏管事没有过来?” “夏管事说大概是屋里太冷了,管子里的水不够热,他还要再看看,明天才能来给您回话。奴婢说明日要为姑爷摆宴,恐怕您不能见他。您看,那些东西也不好搬动,来来回回又要白白损毁一些。要不您再选一天,索性到作坊里看看?”青黛尽力掩饰着心绪,是那些样品坏的太厉害了,不敢拿过来。 黎茗衾心有所想,一时没看出来,“也好,只能如此了。”她又看向绮罗。“连翘那丫头送回去了?” “奴婢让人一路送回了定远侯府,一点儿礼数都没有忘。”绮罗笑了笑,声音轻了一些,“您不知道,派去的人回来跟奴婢学,那丫头下了马车,脸都黑了。偏偏就要礼数周全,让她说不出的苦。” “瞧瞧,嫁了人还是这副样子。”黎茗衾戏谑了一句。 “就算是七老八十了,她怕也是这副样子。您就别笑话她了。”青黛也跟着打趣儿道。 绮罗笑了笑,眼珠子一转,还和从前一个样儿。“就这副模样又有什么不好了?” “好了好了,摆饭,一会儿侯爷也该过来了。”黎茗衾笑道,事情也只能这样了,天塌下来也得先把饭吃了。 青黛动作顿了一下。“侯爷没说要来,说不准要明日才到。” “不来也好。”黎茗衾嘀咕着,来了看见这忙乱样,还得说她办事不力。 青黛、绮罗这些日子也看出些苗头,这种事不好多说,只得唤了婆子进来。默不作声地摆饭。 黎茗衾随意用了一些,她每次都紧着盘子一边儿夹。菜样多,这样吃完了。每道菜也还是差不多完整的样子。青黛、绮罗她们总拿下去和其他人一起分了,大家感觉都好。 “行了,端下去吧。”黎茗衾笑了一下,心中忽然一动,眸中闪过一抹慧黠。“青黛,这儿有羊奶和奶油么?” “厨房还有一些。不过您若是想要,奴婢让人到天牧庄取,梁二公子那儿一定有。”青黛以为她又忽然有了胃口,方才那点儿愁色也不见了。 “你一样取上十斤过来,再带上五斤砂糖,快点儿送过来。”黎茗衾吩咐完,舒了口气,坐在桌边给自己添了杯茶。 “干什么呢?又要奶油又要糖的?”戚慕恒在廊子里就听见了,青黛转身出门时,他刚好到了门口。 “侯爷万安。”二人齐齐向他行礼,站在那儿等他问话。 “快去,别耽误功夫。”黎茗衾赶忙让她们去,回头自己向戚慕恒解释,“侯爷明日就知道了。” “还在不高兴?”戚慕恒笑了笑,到里面的坐榻上坐下。 这端端正正的样子,好像行伍出身一样,可黎茗衾知道,他不是,“妾身的心眼儿可不像针尖儿那么小,忙都忙不过来,还能计较这些。您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只要帮帮妾身的忙,不就成了?” “你倒是不客气。”戚慕恒笑了一下,指指旁边的位子让她坐,“你找的那些花农,剩不得什么好货色,我替你置办了一些,晚一些送过来。” “真的?”黎茗衾眼睛一睁,真没想到,她还正愁着呢,“妾身谢侯爷,您用饭了么?我去给您弄个小菜?” “你还会下厨?”这回到戚慕恒吃了一惊。 “您等一会儿,四菜一汤。”黎茗衾也不等他答应,起身就走,在门口喊了云纱一声,让她到屋里听差。 一会儿功夫,黎茗衾就端了简单的四菜一汤上来,也许是忙碌了一阵忽然放松下来,她笑得比平日自然了许多,“太好的也来不及张罗,只能简单炒几个菜,也不知道豆腐够不够嫩,笋片儿够不够鲜。” “太好的?你还会做什么?”戚慕恒拿起筷子,但还没动手。 “下回给您做坛中肉,入口就化,一点儿也不腻。”黎茗衾笑道,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各夹了了一点儿,“您累了一天,还想着妾身的事,妾身真的很感动。” “是不错。”戚慕恒尝了尝,忍不住用了很多,“你那儿还缺什么?” 黎茗衾很不好意思地腆着脸把事儿给说了,末了补了一句,“您看着要是能补,就补一点儿,要是不能,妾身也有法子能将就一下。” “那你就将就一下好了。”戚慕恒这回没顺着她,放下筷子,让人进来收拾。 “那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儿?”黎茗衾微微一笑,也不介意,“不管究竟合不合您的口味,您都别说不好,就帮妾身这一回。” “你是不想妹妹说不好。”戚慕恒明了地道,从这儿望过去,她的身影被烛火映照得镶了一层柔和的光边,平日里的冷硬、利落消弭了大半,他忽然觉得白日里那些烦心事去了大半。 “总之,您说好,就是好,她对您这个哥哥还是很尊敬的,看在您的面上,也能多担待一些。”黎茗衾到里间去收拾床铺,抱了一床棉被出来,“侯爷累了,今天就别跟妾身挤了,妾身就在外榻歇了,反正他们有事,也得叫妾身。” 戚慕恒撂下茶盏,用布巾擦了擦手,也随手扔在一边儿,站起身就往外面走,“我在书房歇了。” 章节目录 第83章 挚交情谊 请牢记 地址 第十四章打拼 一大早干干的风吹着花香,吹得人一脸的清爽,虽然还是凉凉的,可却很是爽利。几个管事来来回回地点算着,亭子里摆了牡丹、芍药、兰草,到设宴的地方要经过一小片梅林,这时那里也打扫干净了,奇石、花圃旁边都放了软垫,撑了帐子。里面摆了小桌,随时上茶、摆茶点。 管事查看过的地方,都把面上的人手撤了,只留下照应的几个,其余都到后面帮忙,一时间着是井然有序。黎茗衾在厨房和茶房各安了一个娘家带来的管事,也算是放心了,一大早起身画了个比平日明丽些的妆,对着铜镜看了看,气色好了许多。 青黛递了了温热的茶水上来,笑道,“您忙乎了半晚,今日精神难免不济,一会儿累了,就回来歇歇,奴婢瞧着侯爷是能体谅您的。” “巴不得多认识几个人,赶我走我也不走。”黎茗衾笑着用手指沾了一点胭脂,在她嘴上擦了一下,顺势把胭脂盒递给她,“新调的,颜色不错,你也试试。” “谢夫人。”青黛并不爱这些花花粉粉,不过黎茗衾给她的,她都喜欢,“一会儿再给绮罗试试。” “还有呢,你们俩一人一份。”黎茗衾站起身,桌上摆着削了皮、切碎了的水果和她昨日调制好的简易沙拉酱。那味道多少有点怪,可也不错,还有点新齐,她动手把酱拌了进去,“尝尝?” 青黛依言尝了一口,目光从最初的不信转为惊喜,“没想到夫人头一次尝试这法子,就做得这么好。” “去,给侯爷送去。”黎茗衾暗笑。她前世可是开过美食养生馆的,遇上挑剔的客人,什么都要天然的,不要防腐剂,要现调。虽然还是要稍微加些别的东西,但总体跟这些也差不多。 正说着眼睛往院子里一看,戚慕恒正走过来,他一袭蜜蜡色的袍子,上面绣着深蜜蜡的飞鸟山水,贵气而稳重。他看了眼青黛手里的水晶盏。板着脸看着黎茗衾道,“又捣腾什么了?不是说都好了么?” 八成昨晚睡书房,心里不舒服。男人果然都像孩子,黎茗衾笑着迎上去,“是妾身做的吃食,这样的天气谁有兴致用那些冰凉冰凉的瓜果,这种吃法既新鲜。又暖胃,您要不要先尝尝?” “不用了,黏糊糊的。”戚慕恒看了看,皱了皱眉。 “那您可记着要说好。”黎茗衾咬住昨晚的话不放,目露央求地看着他,“还得说这几天已经吃过了。” 戚慕恒无可奈何地颔首。目光挑剔地将她打量了一通,饶是仔细也没看出什么不是,还觉着她今日很是明丽照人。“都好了?客人也要到了,跟我到前面去。” 黎茗衾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屋,“侯爷总要让妾身认识几个平日与您相熟的人,也好多走动。”她声音压低了一些。“虽然咱们……可要是不走动,人们总会觉奇怪。” “我倒是巴不得你多走动。”戚慕恒哼了一声。讽刺了一句,“可你有那功夫么?” 黎茗衾顿觉惭愧,“妾身努力去做就是了。” “还不服气了?”戚慕恒朝不远处向他行礼的管事点点头,好像并没有与她说话。 “您这样说,就是想让我不好过。”黎茗衾淡淡地道,看着另一边。 “说两句就动气,还不能说了?”戚慕恒觉着好玩儿,但见她好像真生气了,走了两步,从侧面儿看着她,“好了好了,邵义和棋左已经到了,以后你和他们的内眷常走动走动,也能解解闷儿。” “他们和您很要好?”黎茗衾只知道这位邵义姓郭,邵义应是他的字,官拜户部侍郎。而棋左姓董,他的父亲与老义安候经历相似,不过没那么好的运气,最终传流子孙也还是安平伯。 “定远侯府的武师是最好的,老安平伯总带棋左登门讨教,棋左不喜习武,总跑出武师的院子。那时我还在那边,一来二去的,上房揭瓦,爬树翻墙出府闲逛,什么都做。”戚慕恒说话时目中充满了暖暖的笑意,目光好像透过明媚的阳光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黎茗衾觉着心上一轻,笑着问道,“那郭大人呢?” “无巧不成书,义安候府的算学师父是最好的,邵义最爱此道。那时我到了这边,对一切正是生疏的时候,邵义反倒是个常客,熟门熟路的,倒是他带着我到处走动。后来他到了户部,公务繁忙,这才少来往了。”戚慕恒一提起郭邵义就无可奈何,看得出这人大概比董棋左还皮。 “这么说,太夫人和郭大人也很熟了?”黎茗衾觉着跟他聊聊这些事,心里能轻快一些。 “那很自然,不知道的人,说不准还要以为他和母亲也是母子。”戚慕恒笑出了声,边儿上有块青砖有些翘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猛然被他一拽,一下子撞在他怀里,他也愣了一下,扶了她站好。 “谢谢侯爷。”黎茗衾清醒过来,被他那张难得洋溢了笑容的脸勾了神儿了,连脚下都忘了看了。 “行了,到了,应该在里面等了。”戚慕恒也有些不自然,随意地往里面望了眼。 “呦,瞧瞧,瞧瞧,瞧这恩爱的,新婚燕尔啊。”墙角走出一人,正是郭邵义,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形微胖的妇人,眉眼中透着一股子倔强,笑着瞪了他一眼。 “你们不也是一样?”戚慕恒也不管黎茗衾答不答应,挽住她的手臂就迎了过去。 黎茗衾看了眼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感觉怪怪的,演戏也不用这么卖力吧,“这就是郭大人和郭夫人吧?侯爷刚才还在跟妾身说你们。” “义安候夫人万安。”郭夫人福了福身,悄悄打量着她。 “这是怎么了?咱们这样的交情还用得着这些虚礼?”黎茗衾笑着站到她身边,亲热地拉起她的手,“要是见外,侯爷该怪我了。” “妾身也是怕夫人是个极讲规矩的,怪妾身不知礼数。”郭夫人笑着对戚慕恒说,转而对黎茗衾一笑,“既然你不在乎这个,我又何苦在乎。” “说什么呐,说什么呐。邵义,你说说,他是不是又在说小时候他跟我们怎么祸害的?说,说,就会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那边的林子转出一人,正是安平伯董棋左,他抬手弹掉了肩上沾着的枯叶,对郭邵义吆喝道。 章节目录 第84章 迎客 请牢记 地址 <>戚慕恒丝毫不以为意,笑呵呵地道,“说了又如何?左右就那么点儿事儿,还不让说了?” “你们这两个家伙,都有了娇妻美眷,偏偏我还是一个鳏夫。”董棋左笑着看向郭夫人和黎茗衾,笑着拱手朝她们揖了一下,“二位夫人,棋左这厢有礼了。” 黎茗衾腼腆地一笑,没料到他竟是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伯爷。郭夫人笑道,“看看把义安候夫人吓的。”她又小声对黎茗衾道,“安平伯就是这样子,别吓着了,他们几个平时打打闹闹的,就是这么没正行。” “他们男人说话,咱们也插不上嘴,不如咱们到边上说话去。”黎茗衾笑了笑,也向董棋左打了招呼。郭夫人应了,黎茗衾笑着看看这三个男人,“那妾身就带郭夫人到前面坐坐,侯爷也好和两位客人聚聚。” 戚慕恒应了,对郭夫人道,“宾客一会儿便到,还请弟妹多提点内子。” “侯爷放心,妾身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二人向前院行去,郭夫人笑着瞥了黎茗衾一眼,“侯爷对你可比当年对耿氏要……” “怎样?”方才这出戏好像演的太真了,黎茗衾很好奇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以假乱真了。 “他在你面前,更自在,他在耿氏面前,中规中矩的,总是端着。”郭夫人看着她,她说话时眼中耀目的神采总能让人全神贯注地聆听,“我这么说,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府里只有太夫人和姑奶奶,偏偏她们又都爱清静,我也没个说话的。能和姐姐说上几句,也能宽宽心。”黎茗衾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也没问清楚,就叫了姐姐,不知道叫错了没有?” “没有,我比你长了两岁。”郭夫人笑叹了一声,款款道来,“有人说同姓不结亲,可我跟邵义偏偏都是姓郭的。他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姐妹、妯娌。” “郭姐姐很早就与他们认识了么?”黎茗衾停下脚步看着她,她面对他们的时候是那么的随意。像是认识很久了。 郭夫人笑了一下,“是很久了,那时候他们还抛下府里的先生。跑出去到处玩儿呢。不过还是跟侯爷、邵义见的多,安平侯是他们当中年纪最长的,派差事也早,他又是个求全责备的人,见的时候不多。后来他娶了妻。可没两年妻子就病死了,他啊,一下子娶了三房妾室。”她笑的有些无奈。 别人的家务事,黎茗衾不敢多问,听个大概也就是了,“听侯爷说起过。侯爷自己也有三房妾室,他们这些男人,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然后就到处找乐子。” “邵义可不是这样。”郭夫人方觉失言,不过还是想给她提个醒,“早点儿给侯爷生个小世子,他也就稳当了。” 黎茗衾会心而笑,“谢姐姐提点。看缘分吧。”她转了话儿,“一会儿来的都是侯爷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几个,还要郭姐姐告诉我。” “都是好相与的,不过有两个商贾出身的,说话不大好听,你多担待一些就是了。”郭夫人不觉有碍,“以后我家里摆宴也给你下帖子,多走动走动,也就熟了。” 二人又互相问了几句,黎茗衾在大晏难得遇见一位如此洒脱的女子,郭夫人的随和和骄傲让她仿佛又置身于现代的朋友圈,让她不得不起了亲近之意,“我有个庄子,用来调脂膏的,姐姐要是喜欢花花粉粉,想要什么只管说,我可以单独给你调。保证最适合你,也是这金陵城里的头一份。” 郭夫人刚要说感谢的话,就望见前面又有宾客到了,她轻声道,“那是张大人家的黄夫人,果然她来的最早,她娘家是做纸张生意的。在这金陵城里倒没什么,可在江南却是数一数二的,那些个举人最喜欢了。” 这儿是女眷们上下马车的地方,一会儿还会有更多的人来,黎茗衾迎了上去,笑道,“这是黄夫人吧?一路可还顺畅?” “义安候夫人?您怎么还出来了,真是劳烦了。”黄夫人眼睛一亮,有些受宠若惊,她半低着头道,“还有郭夫人,怎么敢也劳动了您。” “来了的都是客,黄夫人别客气了,里边儿坐。”黎茗衾叫了引她进去,今日内外各开一筵,不过中间隔着一条玉带似的的小河,上面一架石桥。相互间能够望见,也能走动。 黄夫人又客气了几句,让人捧上一两只锦盒,“一只给赵姑爷和姑奶奶,另一只给侯爷和夫人。” 一定是那些举人最爱的纸张了,黎茗衾让人接了,丫鬟恭敬地把人引走了。一会儿又迎来两位夫人,眼看着人来了有一半儿了,戚华月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戚华月下了马车,站在门槛前,抬头看了看门楣。微微皱了皱眉,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她们,她先向黎茗衾道,“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夫君,辛苦嫂嫂了。”她笑着看向郭夫人,“有郭夫人陪着,的确能得心应手些。” “华月,你可是来晚了,今天又是为了你们夫妻二人摆宴,一会儿可得自罚三杯。”郭夫人笑道。 “你们……”戚华月看了看她们,“你们原先认识么?” “不认识,刚才认识了。侯爷、安平伯和郭大人在后面说话,郭姐姐陪我走走。”黎茗衾解释了一句,又给她提了个醒,“今天你才是主人,只是不想引人注目才托了我和你哥哥的名义。既然你已经到了,来这儿的也都是些相熟的人,就交还给你了。” “嫂嫂忙乎了几天,也累了,这儿就交给我吧。”戚华月半点不推辞,笑了笑,但仍觉着淡淡的。她往大门口一看,又有一辆马车到了。 “不用我陪你了?”黎茗衾明白她的心思,心里不舒服,却装作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戚华月笑了笑,想也没想就道,“里面的客人也少不得你招呼,进去吧,外面冷。要是不放心,不如让郭夫人陪我一会儿。” “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我还得回去看看我家大人。”郭夫人不着痕迹地推了,和黎茗衾一道进去了。<><>戚慕恒丝毫不以为意,笑呵呵地道,“说了又如何?左右就那么点儿事儿,还不让说了?” “你们这两个家伙,都有了娇妻美眷,偏偏我还是一个鳏夫。”董棋左笑着看向郭夫人和黎茗衾,笑着拱手朝她们揖了一下,“二位夫人,棋左这厢有礼了。” 黎茗衾腼腆地一笑,没料到他竟是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伯爷。郭夫人笑道,“看看把义安候夫人吓的。”她又小声对黎茗衾道,“安平伯就是这样子,别吓着了,他们几个平时打打闹闹的,就是这么没正行。” “他们男人说话,咱们也插不上嘴,不如咱们到边上说话去。”黎茗衾笑了笑,也向董棋左打了招呼。郭夫人应了,黎茗衾笑着看看这三个男人,“那妾身就带郭夫人到前面坐坐,侯爷也好和两位客人聚聚。” 戚慕恒应了,对郭夫人道,“宾客一会儿便到,还请弟妹多提点内子。” “侯爷放心,妾身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二人向前院行去,郭夫人笑着瞥了黎茗衾一眼,“侯爷对你可比当年对耿氏要……” “怎样?”方才这出戏好像演的太真了,黎茗衾很好奇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以假乱真了。 “他在你面前,更自在,他在耿氏面前,中规中矩的,总是端着。”郭夫人看着她,她说话时眼中耀目的神采总能让人全神贯注地聆听,“我这么说,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府里只有太夫人和姑奶奶,偏偏她们又都爱清静,我也没个说话的。能和姐姐说上几句,也能宽宽心。”黎茗衾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也没问清楚,就叫了姐姐,不知道叫错了没有?” “没有,我比你长了两岁。”郭夫人笑叹了一声,款款道来,“有人说同姓不结亲,可我跟邵义偏偏都是姓郭的。他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姐妹、妯娌。” “郭姐姐很早就与他们认识了么?”黎茗衾停下脚步看着她,她面对他们的时候是那么的随意。像是认识很久了。 郭夫人笑了一下,“是很久了,那时候他们还抛下府里的先生。跑出去到处玩儿呢。不过还是跟侯爷、邵义见的多,安平侯是他们当中年纪最长的,派差事也早,他又是个求全责备的人,见的时候不多。后来他娶了妻。可没两年妻子就病死了,他啊,一下子娶了三房妾室。”她笑的有些无奈。 别人的家务事,黎茗衾不敢多问,听个大概也就是了,“听侯爷说起过。侯爷自己也有三房妾室,他们这些男人,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然后就到处找乐子。” “邵义可不是这样。”郭夫人方觉失言,不过还是想给她提个醒,“早点儿给侯爷生个小世子,他也就稳当了。” 黎茗衾会心而笑,“谢姐姐提点。看缘分吧。”她转了话儿,“一会儿来的都是侯爷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几个,还要郭姐姐告诉我。” “都是好相与的,不过有两个商贾出身的,说话不大好听,你多担待一些就是了。”郭夫人不觉有碍,“以后我家里摆宴也给你下帖子,多走动走动,也就熟了。” 二人又互相问了几句,黎茗衾在大晏难得遇见一位如此洒脱的女子,郭夫人的随和和骄傲让她仿佛又置身于现代的朋友圈,让她不得不起了亲近之意,“我有个庄子,用来调脂膏的,姐姐要是喜欢花花粉粉,想要什么只管说,我可以单独给你调。保证最适合你,也是这金陵城里的头一份。” 郭夫人刚要说感谢的话,就望见前面又有宾客到了,她轻声道,“那是张大人家的黄夫人,果然她来的最早,她娘家是做纸张生意的。在这金陵城里倒没什么,可在江南却是数一数二的,那些个举人最喜欢了。” 这儿是女眷们上下马车的地方,一会儿还会有更多的人来,黎茗衾迎了上去,笑道,“这是黄夫人吧?一路可还顺畅?” “义安候夫人?您怎么还出来了,真是劳烦了。”黄夫人眼睛一亮,有些受宠若惊,她半低着头道,“还有郭夫人,怎么敢也劳动了您。” “来了的都是客,黄夫人别客气了,里边儿坐。”黎茗衾叫了引她进去,今日内外各开一筵,不过中间隔着一条玉带似的的小河,上面一架石桥。相互间能够望见,也能走动。 黄夫人又客气了几句,让人捧上一两只锦盒,“一只给赵姑爷和姑奶奶,另一只给侯爷和夫人。” 一定是那些举人最爱的纸张了,黎茗衾让人接了,丫鬟恭敬地把人引走了。一会儿又迎来两位夫人,眼看着人来了有一半儿了,戚华月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戚华月下了马车,站在门槛前,抬头看了看门楣。微微皱了皱眉,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她们,她先向黎茗衾道,“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夫君,辛苦嫂嫂了。”她笑着看向郭夫人,“有郭夫人陪着,的确能得心应手些。” “华月,你可是来晚了,今天又是为了你们夫妻二人摆宴,一会儿可得自罚三杯。”郭夫人笑道。 “你们……”戚华月看了看她们,“你们原先认识么?” “不认识,刚才认识了。侯爷、安平伯和郭大人在后面说话,郭姐姐陪我走走。”黎茗衾解释了一句,又给她提了个醒,“今天你才是主人,只是不想引人注目才托了我和你哥哥的名义。既然你已经到了,来这儿的也都是些相熟的人,就交还给你了。” “嫂嫂忙乎了几天,也累了,这儿就交给我吧。”戚华月半点不推辞,笑了笑,但仍觉着淡淡的。她往大门口一看,又有一辆马车到了。 “不用我陪你了?”黎茗衾明白她的心思,心里不舒服,却装作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戚华月笑了笑,想也没想就道,“里面的客人也少不得你招呼,进去吧,外面冷。要是不放心,不如让郭夫人陪我一会儿。” “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我还得回去看看我家大人。”郭夫人不着痕迹地推了,和黎茗衾一道进去了。 章节目录 第85章 宴赏(上) 东边儿是男人们的天地,西边儿就是女人角逐的地方,黎茗衾只觉得脸都笑僵了,好在身边有郭夫人提点,好不容易大家都落了坐。郭夫人坐在她旁边,轻轻碰了她一下,小声道,“华月这人心高气傲,平时我跟她也就是说几句客套话,你跟她可处得来?” “也不怎么见面,如今她管着内院,只在有事商量的时候才见上一见。”家丑不可外扬,黎茗衾说的很含糊。 郭夫人也是识趣的人,并不追问,看见远处戚华月被两位夫人拥着朝这边来了,她又往东边望了一眼,“你们家姑爷也入席了,怎么不见侯爷?” “安平伯也不在,大概还没说完话吧。”黎茗衾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一会儿他们还要一起送客。 戚华月跟身边的人说了两句话,一个人向前几步,在黎茗衾面前轻轻一福,又像蝴蝶从花蕊间掠过那般轻盈地站起来,笑道,“嫂嫂,一切都尽善尽美,有劳你了。还是上座吧,左右那边也是侯爷上座的。” 明明还没有来啊,黎茗衾笑了笑,“这是姑爷的宴,只是你忙于内院,实在分身无术,这才让我们做兄嫂的出力。”她上前一些,压低了声音,“你看,侯爷现在还没到,姑爷不上座,谁上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戚华月立刻明了,神色如初,可眼底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满意,她回过头道,“王夫人,郑夫人,这是我嫂嫂,义安候夫人。她嫁过来不久,你们应该还没有见过。” “给夫人问安了。”二人先后见了礼,客套了几句入了座。 黎茗衾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她第一次出入这样的场合,沉默是金,少说多看才是正题。她看着戚华月在这群人的簇拥下扬眉吐气的样子,不觉感到悲哀。到场的最高的也只是侍郎夫人,这个世道,要么在朝堂上有更大的权位,要是这种不上不下的。还是要低那些个封爵的公卿一头。这几位夫人自然也要低戚华月这个侯门嫡女一头,对她是理所当然的恭敬。 戚华月久未出府,一下子回到这个圈子里。陡然感受到这样的氛围,别提有多春风得意了。黎茗衾猜想着,戚华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一嫁进来就开始走动。八成是坐不住了,怕她抢了先机。 “嫂嫂,想什么呢?”戚华月看着她问。 黎茗衾回过神儿来,不出所料,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在想……今天把常吃的水果弄了个新花样。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戚慕恒不在,真不是时候,黎茗衾笑着看看众人。“早上侯爷尝了,说味儿不错,一会儿大家都尝尝。” 大家乐呵呵地应答着,方才那位王夫人笑道,“都说义安候夫人做姑娘时就极能干。那时就有心相交,只是总也遇不上。这金陵城里每年大大小小的宴赏总有几场。以后可要常来常往才好。” “那有什么难的,我闷着也是闷着,只要大伙儿给我下帖子,哪儿敢不到。”黎茗衾笑着应酬她们。 正说着话,水果沙拉端了上来,每桌都拿琉璃盏盛了小山似的一堆,红的黄的白的小丁堆叠在一起,裹着奶油调的沙拉酱,被各种颜色的琉璃盏反射出的光映照着,非常好看。众人起先还各自说着话,不一会儿就把目光和话都转到了面前的吃食上。 戚华月皱了皱眉,看向黎茗衾,“这是什么?这样不是吃不出水果原本的清香了?” “不过是换一个法子,你看,她们多喜欢?就是侯爷那么挑嘴的人,也赞不绝口,回头让他跟你说说这当中的妙处。”黎茗衾还是怕戚华月抓住不放,四两拨千斤地道。 戚华月笑了笑,一口没吃,但也没再追问,“听说堂嫂身边的连翘来过了?” “是啊,坐坐就走了。说起来也惭愧,你的喜好我还是从这丫头的嘴里得知的。”周围的人都在说话、嬉笑,黎茗衾声音也不大,别人眼里她们是多么和睦的姑嫂。 戚华月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丫头失礼了,是么?别跟她计较,堂嫂身边的人都这样。日子久了,也就知道了,她们没坏心,就是平日冲惯了。” 是横着走惯了,黎茗衾笑着应了,直说不介意,“你常见堂嫂么?她是怎样的人?” “一个爽利的人,可以按着自己心意来,也是这金陵城里活得最舒畅的女人。”戚华月好不吝啬地评价着,“她是宰相千金,又是淑妃娘娘的胞妹,你还没见过,她的神采,那才叫顾盼神飞。” “看来我也要该去拜访堂嫂了。”黎茗衾看着戚华月那羡慕的样子,多少都觉得连翘的突然到访,与她在中间撺掇有关,心里有些不高兴。 好在这时候上了热菜,大家又急着去赏花,一顿应酬下来,时候也差不多到。东边传来动静,是戚慕恒和董棋左入了席,那边的酒喝了一轮,又开始谈事儿。戚慕恒大概觉得聚在那儿谈,传出去难免有些嫌疑,便主张到外面骑马。 黎茗衾听绮罗转述了,有些犯难,没想着这么多人骑马,正好府里又有几匹马病了,这样就少了两三匹。她也顾不上面子了,低声吩咐道,“去问问侯爷,能不能先留下说说话,让愿意骑马的先去,他们一会儿再去。” 绮罗笑了笑,“夫人不用担心了,梁二公子今早送来十匹上好的骏马。说您宴客,他离得这么近,又不能过来帮忙,就算是请您和侯爷的客人骑马散心了。如果他们嫌外面的景不好,还可以到天牧庄的马场去,修得可宽敞了,跑马比外面还畅快。” 早听说天牧庄在修马场,买了后面的山林,折腾了好久了。黎茗衾没料到梁舟山松了这么大一份礼,“早上送来的,怎么没人告诉我?” “他不让奴婢们说,说是万一用不上就不说了。若是用得上,奴婢们不说,您也一定会追问,到那时再告诉您。”绮罗笑道,暗道这世交可不是白交的。 黎茗衾心里忐忑,这种微妙的关系也不知道最终会走向哪里,“不要让他们去马场了,二哥送马过来的事,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一说完,不想让绮罗追问,转头去应酬别人了。 章节目录 第86章 宴赏(下) 请牢记 地址 大家边用菜,边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因宾主是戚华月夫妇,黎茗衾只是应和着说些话,并不凸显自己。年长一些的赵夫人把一切默默地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待众人同去赏花时,叫住黎茗衾道,“今天的菜色别出心裁,听说都是夫人的主意,我家大人总说我手笨,心思也拙,以后要多向你讨教了。” “不敢不敢,只是原本家母体弱,在娘家时多有钻研罢了。赵夫人若喜欢,回头我弄几个简单的,把单子给你抄一份儿。”黎茗衾见她眉眼慈和,这时她们二人又落在了后面,难免想从她嘴里听听别人的看法,“以后我还打算开个铺子,专做些难做的汤水、饭食,谁家要是喜欢了,过来说一声就送过去。” “那可要财源广进了。”赵夫人并不惊讶,一点儿也不反感,“我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如今手里也都有些产业,可当中不易,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若是以后遇上什么难事,千万要说出来,别人不敢说,我和几个姐妹都是能下决断的人。” 黎茗衾有些吃惊,没想到竟然遇上这么一个人,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她神情中至少没有透出任何的鄙夷。黎茗衾笑着轻轻颔首,“咱们妇道人家若是什么都没有,难免被人瞧轻了。可要是能干了,又要被人说闲话,太不容易了。若是咱们在不帮着身边的姐妹、朋友,那就更不易了。赵夫人的好意我就先谢过了,不过,你若遇上什么事,也一定不要对我客气。” 二人相视一笑,赵夫人又想起黎家是做脂膏生意的,顺口问道。“从前一直用黎家的脂膏,之前关了铺子,觉着可惜,你可有重新开起来的打算?” “恐怕要再等几个月。”黎茗衾含糊地说。 赵夫人笑道,“那就好,我又有盼头了。”她并不议论黎家的事,更没有半句提到黎远正,“到时候我家的脂膏还有家姐的都从你铺子里订。” 黎茗衾笑呵呵地应了,本来是件好事,可总有点感觉怪怪的。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话。就算没有安坏心,也是在事前下了功夫的,难免有所求。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笑语。 “嫂嫂的客人这就上门了?”戚华月迎面过来了,显然听到了一些。 黎茗衾连忙收了口,自觉有愧,“随便说了几句,正说要到前面看看妹夫和侯爷回来了没有。” 戚华月好像没听见。笑着对她们说,“黎家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还能重新把铺子开起来,论起来还是嫂嫂能干,以后一定会更红火。不过我也有些好奇,大家都说黎家和云家的东西各有千秋。我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差在哪里。不如嫂嫂解释一下,让我和赵夫人都开开眼界。也能多挑挑。” “各人有各人的喜好,不是说说就能说清楚的。”赵夫人笑着打呵呵,垂下眼想把这事混过去。 戚华月笑了笑,不依不挠地道,“这如何说不清楚了?你有所不知。黎家老爷就是个行家,嫂嫂是承了他的衣钵的。嫂嫂今天可得说说。黎家的脂膏一向独占鳌头,怎么就让云家抢了先?这可得说清楚了,不能糊弄。” 黎茗衾笑了,这个问题她早就想了很多遍,早晚会有人这么问她,要是在现代也早就被记者问上千八百遍了,今天才遇上这么问的,已经很不易了。 “若说差别自然是有的,不过也不能说孰优孰劣,每个人的面皮子都不一样,说不准谁合适谁不合适。这香味儿也各有各的喜好,另外就算一样东西用的再好,也不能一直用下去,更何况还有一些非战之罪。”黎茗衾笑了笑,看着戚华月,“妹妹出身公卿之家,非战之罪的事应该也见了不少。” “那就是说不出谁更好一些了?那都试试也无妨。”戚华月一副了然的样子。赵夫人在一旁无奈地看了她们一眼,也不好搀和她们姑嫂间的事。 “自然无妨,做这行的也不止黎家和云家,喜欢什么就用什么好了。”黎茗衾也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不逞口舌之快。争赢了她又如何,还是让事实说话。 戚华月觉着没趣,终于不僵持了,“这冷风吹着,咱们站这儿干什么呀。我是听说庆德和哥哥他们回来了,咱们也得到前面去了。” 赵夫人笑了笑,看了她一眼,有些讪讪的,“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咱们到前面去吧。” “真快,也就是一会儿功夫,真想留你们多住住,也能多说说话。”戚华月客气地道,一路上一直在说年节上的安排,事事都问黎茗衾的意见,仿佛方才不曾说那番话一样。 到了前面,已经有人告辞登车而去,郑夫人一眼瞧见戚华月,立刻转身过来,“赵大人刚刚过去,我们刚跟他告辞了,你又进去了,还以为来不及与你也说一声。”她的目光从黎茗衾身上一掠而过,只看着戚华月,“赵大人在户部听差,大家都是知道的,其实也用不着这么破费,大家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夫妇真是太客气了。” “郑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庆德资历浅,不曾历练,日后还要大家多担待。我说这话可不是说一定得帮他,我也知道朝堂上不容易,能帮就帮,不能也就罢了。我摆这宴,也是为了和各位姐妹聚聚,也别太放在心上了。”戚华月这话不光是对郑夫人说的,她们周围的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难免要上来表态,说些“听这话说的”、“真是见外了”的话。 戚华月又看向赵夫人,一手拉起她的手道,“冯大人虽说在工部任职,可跟户部也是常来往的,也少不得要他提点。庆德做错了什么,只管说他,他保准字字句句都当作金玉良言。要是他不听,就来找我,我跟他说。” “说哪里的话,再这样说,可就见外了。”赵夫人客气着,又跟黎茗衾告了辞,找冯锡去了。 黎茗衾一听戚华月提到赵庆德就头大,不想听她再塑造自己妻为夫纲的形象,正想去找戚慕恒。郑夫人忽然叫住了她,声音不高,却令周围的人都停了步,“夫人,有句话不当说,可我又不能不说。” 章节目录 第87章 生气 “请讲,我洗耳恭听。”黎茗衾客气地道。 郑夫人笑了一下,叮嘱道,“府上人丁不旺,戚姑奶奶又喜静,不爱走动,有时候缺了什么,觉着哪儿不如意了,又不愿意说。太夫人上了年纪,不能让她老人家再为小辈的事劳心。现在好了,夫人做了黎家人,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你们家姑奶奶是锯了嘴的葫芦,遇上什么难事儿都不肯说,我们都替她心疼,你可得多问问她,她不容易,多为她想想。” 好像她故意欺负了戚华月一样,黎茗衾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她争执,不然没事也变成了有事,她平心静气地笑了笑,上前握住戚华月的手,“我们姑奶奶有郑夫人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分,也是我们的福分。她掌着内院,平日劳累,我没别的本事,照顾个把人还是可以的。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或是想做周到,可又想不到的,还请郑夫人和各位姐妹提点。” 众人一听掌着内院,必然受不得什么委屈,也就算了,各自散了,登车而去。那边戚慕恒送了董棋左出门,董棋左朝他们笑道,“承蒙姑奶奶、姑爷宽带,日后棋左定当回请,还请各位赏光。” “你啊,穷客气,你常在户部行走,庆德那儿还要你多担待。”戚慕恒笑道,又看向黎茗衾,“他府里没有夫人,没人照料总不像样子,你认识的人中若是有合适的,不妨替他牵条红线。” 董棋左哈哈大笑,开玩笑地看着他,“你就是看不过我逍遥自在,还要你夫人、妹妹面前说这些混帐话。要我说,你最终要栽在女人手上。将来有的苦。” 戚慕恒又同他寒暄了几句,董棋左才拱手上了马。戚华月来到戚慕恒面前,行了个礼,笑道,“这回多亏了哥哥、嫂嫂,让你们为了我和庆德奔波,真的很过意不去,回去一定和庆德一起谢你们。” “妹妹客气,这些日子我也忙,都是你嫂嫂的功劳。她知道你喜欢花。花了千两银子从别家手上把花买过来。知道你喜欢水果,连夜想了新花样。要谢,谢她就是了。”戚慕恒倒是半点不占人功劳。 戚华月笑了笑。简简单单地道,“是啊,还得谢谢嫂嫂。”她四下看了看,有些不高兴,“庆德呢?哥哥忙着送客。他怎么不来?” “他跟邵义多说了几句,邵义的马车从西门走,他去送送。”戚慕恒丝毫不以为意,体贴地说道,“也差不多了,一会儿也该过来了。” 此时他们三人站在门边。朝着那几架正在远去的马车微笑,有人回头朝他们拱手,说着“不送”。赵庆德快步走了过来。他额头冒汗,一步跨出门槛差点儿一头撞在戚华月身上。他慌手慌脚地扶住她,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没事吧?有没有碰着?会不会崴了脚?” 戚华月站稳了脚,瞥了他一眼。很不高兴,“怎么去了这么久?客人都走光了才回来。像什么样子。虽然是哥哥、嫂嫂出面,大家都是为了你的事才来的。客人要回去,你不来送,成何体统。” 赵庆德身上带着酒气,脸色有些苍白,透着醉酒后的红,他看看戚慕恒和黎茗衾,不好意思地道,“多说了两句,让侯爷、嫂嫂为难了,今天见了这么多位大人,所学良多。几位大人都是看在侯爷的面子才肯教导我,日后我一定好好当差,才能报答侯爷的恩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恩德不恩德的,只要你用心当差就成了。”戚慕恒看看赵庆德,又看看戚华月,“庆德今日应答自如,安平伯还说有一阵子没见他,他的学问大有长进,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妹妹别太苛责他了。” 戚华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黎茗衾也为赵庆德说话,“几位夫人也说妹夫才学出众、颇有见识,和华月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妹夫去了户部,日后再外放了官,你们还会遇见很多这样的场合,见的机会还很多,这次来不及告辞,下一回再告罪就是了。” “忙乎了一天,也累了,咱们进去说说。”戚华月松了口,朝他们二人福了福,“多谢哥哥、嫂嫂了。” 一路回了屋,黎茗衾进内室换了衣裳,拆了簪环,揉揉被压得有些酸痛的肩膀。到前厅时桌上摆了稀饭和几样茶点,绿云已经服侍戚慕恒更衣了。戚慕恒见她进来,让众人都下去,笑着看了黎茗衾一眼,“坐,忙乎了一天,那些吃食虽然精细,但也油腻,用点稀饭,暖暖胃。” 黎茗衾坐下,自己添了碗稀饭,是小米粥,金灿灿的,卖相不错。可能是累了,她手上抖了一下,两粒小米连着几滴粥水调到手背上,她负气地放下碗,连日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侯爷用饭的时候不喜欢人服侍?每次都把人都赶出去,妾身可是听说,以前您不是这样的,至少绿云一直跟在您身边。” 戚慕恒愣了一下,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难得没有生气,“要不叫她进来?”他不觉失笑,“我说过要她到你身边服侍,你又不肯,这会儿倒怪上我了。你庄子里有事,明日过去看看,不过晚一点还是得回府。” “就那么大一点儿功夫啊……”黎茗衾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闷着头吃了一大口,樱桃小口差点儿把整个勺子吞了进去。 “难道你想让人说你不孝?”戚慕恒挑眉道。 黎茗衾瞪大眼睛看着她,恨恨地说,“我哪儿不孝了?就算不孝,也是您逼的。”说完才想起忘了自称妾身,闷闷地看着面前的碗,就是不看他。 “岳父后天就回府,岳母派人带了话,直接回琉璃巷。我派了几个管事过去,岳母的意思是你就不必回去了。”戚慕恒看着她好像跟手里的勺子有仇一样,笑了笑道,“你和岳父也有阵子没见了,还是回去看看的好,若是那边无事,我和你一道去,说起来,我也没有正式拜见过岳父大人。” 章节目录 第88章 剖心 夜里下了一阵小雪,清早一迈出门槛,外面卷着水气的风一吹,冷得人不觉缩了缩脖子,转身就接了手炉过来。黎茗衾跟在戚慕恒身后,挪着小步子往前走,地上的雪已经扫净了,可也免不了有些贴着青砖的薄冰,让她不敢有一刻疏忽。 戚慕恒步子又大又稳,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等她。黎茗衾昨日累了一天,和夏管事调整了地龙,又加大了乳液乳化的程度,约定十日后再来看结果。今日就赶上了黎远正出狱,戚慕恒要陪她回琉璃巷。 黎茗衾朝前面不远处正望着她的戚慕恒笑了一下,太夫人和戚华月都不希望他们在这种关头和黎家有太多的接触,可是戚慕恒还是陪她来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多为义安候府赚点银子。 “侯爷今天还有别的事儿么?若是忙,一会儿见一面,就回来好了。”马车里,黎茗衾笑着试探道,他肯意思一下,她就觉得感激了。 戚慕恒看了她一眼,继续关注手中的账册,“府里有田管事,用了午饭再回来也不迟。”过了一会儿又递给她,“这里有些田亩,不多,但还带着个庄子,在绿蘅苑往东四十里。岳父这一出来,人多口杂,琉璃巷那边也喧闹了些,不便静养,到庄子里既安静,还能打理田庄。这样他也不会一下子闲下来,不习惯。” 黎茗衾意外地看着他,回过神来,立刻翻看账册,有五十亩地,不算多,可是让黎远正有些事干,再远离金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妾身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过就怕父亲不服老,要拧上一段日子。您能不能再帮妾身劝一劝他?他一定肯听您的。” 戚慕恒应了,没再说话。黎茗衾把账册放在一边,将小窗略微推开了一些,看着外面。如今的黎家仰人鼻息,只要戚慕恒开口,黎远正不管愿不愿意,都会答应。说不准还能因此跟卢氏断了。尽管陈氏的做法令她不满,可于情于理她都会更偏向陈氏,能将卢氏母子拒之门外。至少等到衡远能撑起门户。 马车走了一阵儿忽然慢了下来,黎茗衾定睛一看,居然到了黎家大宅。大宅尚未封门,还有一些官差进进出出,应该是在点算财物。她在这儿住得不长。可这毕竟是她祖先的宅子,是她黎家的根基,见了这样的情景又怎能不伤感。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把这一切夺回来。 不过去琉璃巷并不用经过这里,当初她挑中琉璃巷除了那儿价钱合适、少官宦人家居住,再有就是不必看着黎家大宅感物伤怀。黎茗衾狐疑地看向戚慕恒。勉强笑了笑,“怎么走这条路?绕远了。” “特意让你看看,舒服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失去的就要夺回来。”戚慕恒看着她,像是要把她逼到死胡同里。 “有个太能干的妻子在别人眼里可不是好事?”黎茗衾早先地兴致一下子淡了下去,又暗骂了自己一回,本来就该如此,她还期冀那么多柔风细雨做什么。 戚慕恒掀唇一笑。替她把窗子关上,“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在义安候府活下去,还活得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定远侯么?”黎茗衾想从他这儿得到更真切的答案。 戚慕恒笑了一下,“大概你也知道一些,我们这两家是堂亲,可家父也就是我的养父,是庶出,原本就矮人一头。后来戚家人帮着先皇打江山,有人要冲锋陷阵,得战功,那就要有人供给戚家军粮草、钱银,这自然落在了家父头上。大晏开国,商人不再低人一等,可千百年来的积习,怎么是一朝能改的?商人低了官吏何止一头,何况家父封了义安伯,本身就低于定远侯。” “按理说,打完了仗,既然他们一直看不上公公,这种关系就该断了。”黎茗衾知道这就是积怨的开始。 戚慕恒继续道,“可惜没有,这些年戚家军能一直无忧驻扎边塞,定远侯府那么大的手面,依然能富贵如昔,如果没有义安候府,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 “那……”黎茗衾想问,当年定远侯府把戚慕恒过继过来,是不是也安了相同的心思,可是又不敢问。 戚慕恒看了她一眼,丝毫不在乎,“别说我本就是庶子,就算家父有嫡子,也要低人一头,我就更不必说了。如果那边有事,念着那一丝血脉,我也不能不听。可我毕竟已经过继给了家父,又不得不顾着义安候府,真真是左右为难。” “您的亲生父亲,就是老定远侯,对您……妾身是说,当初要过继您,他有没有……”这话难说的,黎茗衾也不知怎么说才不会伤了他。 戚慕恒又是半点不避讳,提起老定远侯眼中甚至没起丝毫波澜,“我从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到了义安候府,日子反而好过了些。只是可怜了姨娘,至今还留在那边。” 黎茗衾又一下子惭愧起来,这些日子,她似乎根本没想过王姨娘的事。如果王姨娘是位好母亲,她并不介意什么姨娘的身份,更不会觉得有个姨娘婆婆,是什么羞耻的事。她想了想,又郑重又愧疚地道,“是妾身疏忽了,一直没有去看姨娘。不如过些日子,借着商量年礼,妾身过去走一趟?” “不必了,你头一次过去,不要提这件事。”戚慕恒淡淡地道,目中仍然平静无波。 黎茗衾敷衍地点点头,不再为难他。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那在您的心里,究竟更想做义安候还是定远侯的儿子?” “可以不选么?”戚慕恒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是不好开口,还是说他两个都不想选,那又是什么呢?黎茗衾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两个都不要,他要做他自己,有朝一日,他不再会是任何一方的人。想到这里,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慢慢地袭遍四肢百骸,那是一种躁动,或许是知音偶遇的共鸣,与前世的她和现在的她是一样的。 ps: 不知该说什么好,之前单位招考一天,第二又到村里采访,现在才更新,谢谢大家的包容 章节目录 第89章 复见双亲(上) 请牢记 地址 到了琉璃巷的宅子,下了马车,黎茗衾站定了脚步抬头看着面前的门楣,不再是黎府,而是黎宅。白顺上前叩门,来开门的是老管事开的门,看见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喜,朝里面喊到,“老爷,夫人,是侯爷和二姑奶奶回来了。” 二人进了门,老管事感慨地看着他们,目光在黎茗衾身上盘桓了好一会儿。黎衡远先跑了出来,在戚慕恒面前深深一揖,高兴地看着二人,“侯爷、姐姐,有阵子没见了,一切可好?这些天家里忙乱,我也未能登门拜访,实在想念。” “都好都好。”戚慕恒客气了几句,又问了他书读的如何,文章有没有长进。衡远认真地答了几句,戚慕恒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氏扶着颤颤巍巍地黎远正迎了出来,黎远正目光一顿,看见久未见面的女儿,眼泪一点一点地下来了,“茗衾,茗衾……” 黎茗衾回头望着他,这些日子心里的埋怨一下子好像都忘了,她迎了上去,先行了礼,唤了一声,“父亲。” 戚慕恒两步迎了上去,也先行了礼才道,“说来惭愧,一直没能拜见岳父大人,今日才得以见到。岳父大人身体不好,还是赶紧屋里坐。” “好,好。”黎远正说话不太流利,许是在牢里受了寒,背也驼了。戚慕恒一扶他,他面上一皱,好像有些怕,又有些感动。 陈氏显然舒了口气,眼中也有些泪光,她退到一旁,百感交集地看着黎茗衾,“这就好,这就好了,来。都屋里坐,这大冷的天……” 青黛和成洛家的在后面看着,也是一阵感动,二人跟了进去,在门边站定。陈氏先看见了她们,她先对成洛家的道,“这就是成洛家的吧?茗衾多亏了你照顾、提点,以后她还要让你帮扶着。”说着塞了红包给她。 “谢老夫人赏赐,哪儿敢说提点,只是尽心服侍夫人罢了。”成洛家的没有推辞。笑着应了,适时地让开一些,把位子留给青黛。 陈氏看着青黛。感谢是不必说的,“家里还好吧?跟着茗衾,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她办不好的,我尽力替她办。你和绮罗都是黎家出去的人。我和老爷永远记得。”说着递了两个红包给她,“绮罗没过来,你替她收着。” “是。”青黛应了,转而对成洛家的道,“有姐妹想走动走动,不如跟我一块儿去。也让她们把好东西拿出来,款待客人。” “自然是要去的。老夫人,黎家老爷。那奴婢就随青黛去了,一会儿再来服侍夫人。”成洛家的识趣地告退,留下他们说话。 那边黎远正一个劲儿地让戚慕恒上座,戚慕恒推辞不坐。黎茗衾看着这二人,心里也不知该作何感想。黎远正这人唯利是图惯了。此时尊重戚慕恒,也不过是看在义安候的爵位比他一个革员高。再有就是知道义安候府的底细,想着日后能有所依傍,并不是有多尊重戚慕恒这个人。 而戚慕恒自然也不是对这位多年未见的岳父大人有多少感情,他只是做事太爱留后手,不愿意开罪人,凡事不图出位,不争面子,只争实际上能把握到的而已。 “分这么清楚做什么,就在圆桌坐吧。”黎茗衾建议着,伸手扶了黎远正坐下,“父亲先坐,要不然侯爷也坐不安稳。” 陈氏笑道,“这孩子,知道体贴人了。” 结果是陈氏和黎远正坐了一边,黎茗衾和戚慕恒坐了一边,黎衡远想离戚慕恒近些,搬了椅子,在戚慕恒后面坐了。 嘴上不说,黎远正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满意和骄傲,他说起话显然底气足了许多,“侯爷,茗衾被我们宠坏了,您多包容她。” “哪里,岳父就不必再说这些话了。茗衾贤淑、大方,又能帮上府里,何来包容之说。”戚慕恒又说了一些宽心的话,笑道,“我娶了茗衾,就是黎家的女婿,岳父、岳母千万不要拘束,不然小婿以后都不敢登门了。” 黎远正再次满意了,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茗衾庄子里的事,还要侯爷多指点。从前都是我掌着的,她年纪小,懂的不多。” “父亲,怎么一来就说我的事了,我们是来看您的。”黎茗衾有些不满,这些事点到为止,说多了,她反而不好和戚慕恒相处。 戚慕恒刚要说话,陈氏却开了口,“茗衾,你父亲和侯爷说话,咱们娘俩就别插嘴了。咱们到后面坐坐,母女俩好好说说话。衡远,把你前几天写的字拿来给侯爷看看。” “我还没跟父亲说上话呢。”黎茗衾潜意识里有些抗拒。 “一会儿再说不迟。”陈氏给她使了个眼色,又看向黎衡远,“衡远,先把字取来,你不是有事要请教侯爷么?” “侯爷稍坐,我这就去取。”黎衡远瘪了下嘴,但还是依言行事了。 黎茗衾没办法,随着陈氏去了后面的内室,她想起衡远明显比之前拘谨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衡远从前不是叫侯爷姐夫的么?怎么又叫侯爷了?” “不能让他这么没大没小的,你和你父亲都叫侯爷,他叫姐夫,像什么样子。要是养成了轻狂的性子,一出去就跟人攀扯,那还了得。”陈氏严厉地道,还不忘叮嘱,“你也别惯着他,他的路还长着呢。” “好。”黎茗衾点了头,陈氏对衡远一向严厉,对她却放任的很,“父亲身体好像不大好,找郎中看过了么?” 陈氏叹了一声,“受了寒,人老了,骨头受不了。郎中说,悉心调养,一年半载的能好一些,不过腿上的毛病算是落下了。你不必担心,虽然咱们家大不如前,可调理用药的钱还是有的。倒是你,借了梁家那么多银子。” 掀了门帘子进去,二人在榻上做了,丫鬟上了热茶上来,退了下去。黎茗衾无奈地笑了一下,“也只能先欠着了,好在梁家不缺钱,也不催,我日后一定想法子还上,他们的恩情我也一并记在心里。”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倒是您这里,父亲身子不好,要照顾,还有一些烦心的事儿,您知道……您打算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90章 复见双亲(中)陈氏的决断 请牢记 地址 “你都知道了?”陈氏叹了一声,她虽在问,但听得出来她一早清楚黎茗衾已经知道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你太太平平、体体面面地做你的侯夫人就是了。可也不能不让你知道,心里头总得有个谱,不然以后婆家知道了问起,你反而不知道,还以为你故意瞒着。知道了也好,你大姐早就知道了。” “大姐也知道?”黎茗衾一直没能跟黎茗衣说上话,只是前些日子戚慕恒告诉她,黎茗衣的病稳定了下来,但还是要卧床休养。 陈氏轻轻点头,“是啊,在她进宫前,我告诉她的。”她顿了一下,“我不让她跟你说,你那时那暴躁性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找卢氏母子大闹一场。” “父亲这样对您,您不生气么?”黎茗衾小心地看着她,即使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气总该是有的吧。 陈氏笑了一下,目光一下子冷硬了许多,“那是自然,你父亲和侯爷不一样,侯爷的几房妻妾要么是别人送进去的,要么即使有情,也还沾着别的情分的边儿。可你父亲对卢氏……”她冷笑了一下,曾经脆弱的面容变得坚毅,“卢氏她有什么值得,他护了这么多年。就算她有本事,这也就罢了,你父亲还要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曾养外室,不曾对不起似的。好啊,他愿意这样,那我就顺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这种养外室的男人,黎茗衾是打心里不认同的,尤其是还要树牌坊的这种,可陈氏这样子让她不禁想到了那些抑郁成疾的深宅怨妇。她不由得劝道,“父亲这么多年都不曾把他们母子接回来,心里还是有您的。” “有我?”谁知陈氏冷哼一声,语出惊人,“他早打算着将来把那母子接进来,还要把家产分给他们。若不是当年白大人告老还乡时携夫人上殿,被皇上称赞,说其一生只一老妻,可成美谈,他能忍这么久?” 黎茗衾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又把黎远正骂了一遍,“那您打算怎么办?卢氏的儿子也不小了,父亲不可能让他一辈子流落在外。” “我想着等衡远有了功名。再把这事儿挑明了,那时他们母子想动手也没那么容易。不过他们即使现在来了,也什么都拿不走。”陈氏看着她,终于舒心了一些,“咱们黎家的产业要么捐了。要么就在你手里,我知道你心善,将来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弟弟。” 黎茗衾看了看她,又看向自己的膝盖,盯着老半天都没回头。终于下定了决心,问了出来。“当初您说不会因为黎家,就让我嫁过去,是不是真的?您即使不为了黎家。是不是因为衡远才走这步险棋?” “我的确想着衡远……”陈氏又叹了一声,眼中多少有些歉意。 黎茗衾目光复杂地看向她,“您想过我嫁过去,日子有多难过么?” 陈氏往她身边坐了坐,像一手将她揽入怀中。却被她一下子挣开了。陈氏有些无奈地道,“傻丫头。男人才是一家之主。你父亲老了,这个家不是衡远接,就是那女人的儿子接。衡远是嫡出,如果将来黎家之主不是衡远,你不管嫁到了什么样的人家,都抬不起头。” 见黎茗衾看着她不说话,陈氏又继续道,“何况我也觉得侯爷不错,太夫人又喜欢你精明能干。你即使不得侯爷的宠,只要他们用得着你,就不会对你不好。其实即使你做了别家的原配夫人,也少不得要应付那些妾室,这世上有本事的男人,有几个像白老大人一样,能守着老妻过一辈子?还不如找个靠得住的。” “那是因为您觉得我只能找到这样的人。”黎茗衾的无奈在于她没有办法和这个时代对抗,去推翻一个官夫人的观念。她对陈氏忽然又多了些怜悯,一个一辈子都要和人斗的女人,该有多辛苦,“那您的身子是真不好,还是为了骗他才……”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不是她这个晚辈该问的。 “少喝了几次药,没有大碍。”陈氏知道她不会太怨怼自己了,放了心,笑容里多了几分暖意。 竟然常年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黎茗衾忽然有了别的想法,“那您打算怎么对付他们母子?” “本来我想着一直拖下去,让人看着他们,到了时候才说开了。不过一见着你,我就忽然想,不如过些日子就把他们接过来。”陈氏说到这儿,眼中又起了恨意,“这些年也不光是你父亲藏着他们,卢氏也怕进了门,受我的气。她是巴不得我撒手西归了,自己好进来做继室,也好给儿子一个嫡子的身份,我就偏不顺她的意。” “把名分先定下来,让她不能再有非份之想?”黎茗衾不是没想过这法子,可那时她怕陈氏伤心,才力阻黎远正接他们回来,“可是父亲是待罪之身,这时候让他们进门,少不得要招人非议,父亲未必就肯这么做。” 做此决定到底凭着一股狠劲儿,听她这么一说,陈氏犹疑了一下,沉吟道,“茗衾,你说你父亲日后还有复起的机会么?” “古往今来复起之人必有他人难以替代的才能,在朝堂上恐怕还要加上战功或是官员、百姓的拥戴。父亲从前在任上也不曾做出惊人之举,家里即使家财万贯,在外人眼里仍然脱不了脂粉气、铜臭气,要复起,怕是很难。再加上还需要时间,等父亲七八十岁的时候,怕是才等到机会,争这些也没意思了。您还不如指望衡远,他不沾家里的生意,用心读书,名声也好,官运说不准会比父亲长久。”黎茗衾怕她也存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连忙劝道。 谁知陈氏笑了一下,低声道,“这不就结了?官也做不成了,非议不非议也就无所谓了。等衡远长大了,有了功名,也好多年过去了,这种事也早没人提了。若不把人接进来,岂不是我不贤惠?他若不承我的好意,就这辈子都死了这条心。” 可是也不免不好听,黎茗衾心里挣扎了一下,为了自己,为了陈氏,也为了这一大家子的生计,只能再踩上卢氏母子一脚了,“我倒是有个主意,能让母亲再压他们母子一头。” 章节目录 第91章复见双亲(下)软硬兼施 请牢记 地址 “你懂得什么。”陈氏不以为然地道。 黎茗衾语气淡淡的,“咱们黎家落了魄,也和那些没皮没脸的人家不一样,若是能不闹到人尽皆知,父亲一定会感激您。既然她要进门,又要面上过得去,就得有个名分。但若是妾室,官府一准得备案,她是外室,自然没有。不如说他是父亲留在老家的通房,多年未见,现在才接回来。” “通房?”陈氏自然知道通房和妾室的区别,她笑着颔首,“我这回算是放心了。” “咱们出去吧,他们也说的够多的了。”黎茗衾扶了陈氏,二人回前厅。 戚慕恒跟黎远正有说有笑的,半点不显拘束,黎衡远也刚好回来,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陈氏来到黎衡远身边,他都没留意,陈氏笑道,“这孩子也不进去,站门口做什么,还不快把文章拿给侯爷。” “是,母亲。”黎衡远兴冲冲地把文章承到戚慕恒面前,忐忑地看着他。 只是一篇应制之作,还算工整,看得出来花了心思,比前些日子也有了些许进益。戚慕恒笑道,“比之前好了,不过还要多念书,学学前人的文章。先不求辞藻华丽,把词句写通顺了就好。你这个年纪,不必心急,得把底子打好。” “听侯爷的,你啊,就是心急。”黎远正也在一边帮腔,顺势道,“我看不如给衡远请个先生,也不用去贺家书院念书了。侯爷能不能帮着找个合适的人选?只要人选的好,我们保证束修跟这金陵城里最好的人家一样。” “岳父大人放心,我定然要为衡远寻一位合适的先生。”戚慕恒笑看了黎衡远一眼,他又看向黎茗衾,“琉璃巷白日、夜里都热闹、喧嚣,不宜读书。也不宜休养,我刚好替茗衾收了个庄子。不算大,但也够用了。我和茗衾商量过了,现在就看您二老的意思,如果二老愿意,不如搬到庄子上住。” 黎远正面上微微一僵,不情愿地苦笑了一下,推辞道,“不必了,不必了。这儿住着挺好。这儿挤了点儿,可离你们近,也方便茗衾过来。她作坊里有些事,还得问我。” 黎茗衾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可她只能装作不懂,“您如今最需要的就是静养,衡远也要潜心念书。我的事,有我,有侯爷,不能再劳双亲费心。父亲,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您和母亲教养我多年。无论如何都无法回报。只能尽量让您们过得舒心一些。要是这样您都不肯接受,做女儿的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黎远正心里生气,想给黎茗衾使个眼色。可又碍于戚慕恒也在,不能表现出来。陈氏在旁劝道,“这是侯爷和女儿的好意,是答应的,你不答应。不是不识好歹,让他们为难么?” “父亲。我也想到庄子里读书。”这些日子黎衡远已经被不少昔日好同窗讽刺、嘲弄了,能清静度日,他哪能不愿意。 黎远正无法,只得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腆颜答应了,过几天就搬过去。侯爷,小女就劳烦您照顾了。” “岳父太客气了。”戚慕恒交待了过几日帮他们移居,时候差不多该用午饭了,他笑了笑道,“您跟茗衾也有阵子没见了,我先跟衡远说说话,正巧给他带了几本宋版书,到他书房里坐坐。” “侯爷要去我的书房?”黎衡远惊喜地道,连忙在前面引路,“侯爷这边请,方才丫鬟不小心洒了水,可能有些薄冰,别滑了脚。” 陈氏吩咐了下人给他们送茶点,自己在旁边坐下,静静地喝着茶。黎茗衾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陈氏又静默得不同往日,黎远正犯了疑,迟疑地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又没别人在,有什么话就说,憋着也不嫌难受。” 黎茗衾轻轻扯了扯他的袖角,对他说话,余光却看着陈氏,她小声道,“母亲都知道了,您快向她解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黎远正大惊,一双老目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们母女。黎茗衾又扯了他袖角一下,提醒道,“父亲,母亲为了这个家操尽了心,她身子不好,您跟她好好说说。” 要是陈氏跟他闹,他反而能理直气壮,可现在黎远正实在不能如此,心里的愧疚一点点泛了上来,“我也是为了黎家香火,我也不知道咱们会有了衡远。”见陈氏还不说话,他有些急了,“他们母子没有名分,即使日后我把他们接回来,也不能越过你和衡远,还有茗衣、茗衾。还有什么好气的?你是正妻,茗衣、茗衾和衡远是嫡女、嫡子,多了他们母子,也不过是多添两副碗筷,你计较这些,不是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么?” 陈氏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茶盏,没有抬头。黎茗衾受不了黎远正找借口,可还得装作和事佬的样子,“外面的人说,您不单要将他们接回来,还要把家产留给他们。虽然咱们家如今也没剩下什么了,可这话传去也太不好听了。” “外面的人?”黎远正皱了眉,不敢想象这可能造成的恶果。 黎茗衾重重地点头,“是啊,人多口杂,尤其是这当口留意黎家的人太多,难免就打听出来了。您忘了?卢氏还找过夏管事,说不准就是那时被人瞧见的。您倒是说说,这是不是误会。若不是,我也不依您。” 黎茗衾嘟了嘴,委屈地看着他。黎远正看看女儿,又看看妻子,上前了几步,对陈氏道,“是我不好,这件事不该瞒着你。黎家的家产自然是要留给衡远的,他是嫡子,不给他给谁?我要面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会做出那种事儿么?” 见着差不多了,陈氏才缓了面色,她先看着黎茗衾说,“茗衾,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子不言父之过,这些事不是你们小辈该管的。” “别说她,是我瞒着你们,茗衾知道了心里不好受。这些日子又苦了她,让她说,说开了就好了。”陈氏一开口,黎远正心头的愧疚就腾腾地往上涨。 陈氏委屈地道,“您瞒着是不对,尤其不该瞒着妾身。难道妾身是那种嫉妒成性的女人?老爷您的另一个儿子流落在外,心里一定放不下,他们母子也定然吃了不少苦。您该把他们接回来的,只是您得告诉妾身,由妾身出面,外面的人还能说什么闲话。” “你要接他们进门?”黎远正一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章节目录 第92章 代沟 “你要接他们进门?”黎远正一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陈氏轻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妾身还能说什么。何况那是老爷您的骨血,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直流落在外。妾身觉着卢氏服侍老爷这么多年,也一定是个懂规矩的,一定不会丢了黎家的脸面。等咱们到了庄子上,没什么人留意了,就把他们母子接过来,您看如何?” “这……”这事儿黎远正不知道盘算过多少次,可到了关口上又犹豫起来,“我是个革员,不能再落人口实,来日方长,还是过了这阵子再办。” “正是因为眼下家里乱,万一一时疏忽,不能照顾他们,到时候老爷后悔都来不及。”陈氏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夫妻如何能看不出他已经心动了,趁热打铁道,“有个法子,就是有些委屈了他们母子,可是妾身觉着,这种时候人能安好无恙,是最紧要的。” “什么法子?”在内宅的事上,黎远正一向信任陈氏。 “若公然把人接回来,他日有人追究,难免又要寻您的错处,您还如何复起?”陈氏明知不可能,可还是要说些话捧他一捧,“可是若说她原本就是您的妾室,官府又不曾记录在案。那就只能说她是您留在扬州老家的通房,好些年不见了。” 黎远正没有立刻说话,妾生子和婢生子可不一样。虽然他一直都打算让衡远出仕,庶长子打理家业,身份并不是最重要的。可成了婢生子,将来婚事上就难了,出外与人相交也多有顾忌,遇上那些嫡出的少爷公子,又要低声下气。 “老爷放心。等他们进了门,再过上段日子,您再抬她做妾室。这么多年了,儿子也这么大了,抬个妾,外人又有何话说?妾身一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陈氏轻声细语地劝着。 黎茗衾淡淡地插话道,“前些日子您还没出来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欺负,都要收拾东西离开金陵了。要是再不接他们过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黎远正暗暗点头。他试探地看着黎茗衾,声音里有一点讨好,“茗衾。你不生父亲的气了?” “生气有用么?这是咱们黎家的脸面,女儿怎么能只顾自己的想法。”黎茗衾又适时地加重他的负疚感,感慨地道,“母亲都不生您的气,我也不必气了。要是大姐在。她也会同意这么做的。” 一提黎茗衣三人都难免面色黯然,黎远正终于点了头,“那就这么办,你们放心,我有分寸。”他面有愧色,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们。下一刻避开了。 黎茗衾觉着他并没有放弃原来的想法,正巧陈氏向她使了个眼色,安慰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您心里怎么想妾身都明白,这么多年的夫妻、父子,不是假的。衡远那儿您先别告诉他,妾身先跟他透透口风。让他缓一缓,过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这事你做主。”黎远正坐了下来。扫了眼屋里的陈设,哪里比得了昔日的黎府,“罢了罢了,这几日就到庄子里住。茗衾置的庄子,是她的心意,也是侯爷的心意,我怎么能让他们失望?诶,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再搬一次就是了。” 陈氏劝了他几句,又让小厮扶他去饭厅,自己也跟了出去。她回头朝黎茗衾笑了一下,她们都知道,庄子的条件再好,也没有金陵城的富贵、繁华,自然对富贵的渴望也会变得遥远而不切实际。卢氏这样的人不知能坚持多久,说不准哪天就露了真容,等黎远正亲眼见了,他还能对他们那么好? 几个人平平静静地用了饭,黎衡远送黎茗衾和戚慕恒上了马车,又相约过些日子一定互相拜会。马车上,戚慕恒向后靠着,闭目养神,老神似的道,“你说给衡远找位举人做师傅成么?” “既要懂得举业,又要懂些有意趣的东西,衡远可不能做书呆子。”黎茗衾嘱咐着,又觉得让他这种古人答应不现实,“其实妾身不懂这些,您看着怎么好,就怎么办吧。” “方才为什么那么说?”戚慕恒抬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阖上了。 “他日衡远能有功名,我自然高兴,可他要是变了不懂变通,成日只知道背书的呆子。挣了功名和家业,也不知如何享受,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黎茗衾苦笑,话这么说没错,可做一个有功名的呆子,还是做一个什么都懂,又无力得到的快活人,是很难选择的。 恐怕多数还是做了呆子,在过着富贵日子的时候,偶尔感叹一下自由有多可贵。说不准还会说自己有多羡慕那些人,可若真让他放弃已经拥有的身外物,最多也是口头上愿意,不会当真放手。 “还说不懂。”戚慕恒嘴角钩了一下,睁开眼,笑看着她。 被耍了?黎茗衾看了他一眼,“在您面前,我能懂什么?” 两个人有一阵没说话,黎茗衾在一边玩着帕子,一会儿折个帽子,一会儿折个小耗子。玩儿得入了神,一转头发现戚慕恒一直在看着她。她提溜着“小耗子”的尾巴,到他眼前晃了晃,“小耗子,您该不会没见过吧?” 戚慕恒愣了一下啊,匆忙避开了,笑出了声,“你心里有事?你和岳母说完话,看着就不对劲,说什么了?要不说出来,说不准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家丑不可外扬,黎茗衾犯难地看着边上,就是不看他。可家里忽然多了个有儿子的通房,还要抬姨娘,从来没听她说过,一定会生气。太夫人知道,也会对她知情不报心生怨怼。 黎茗衾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小心地看他眼色,“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事,妾身不是有意欺瞒的。”见戚慕恒不说话,她笑了一下,笑里有些讨好,“您是不是生气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戚慕恒大笑出声,深深地看着她,“还是很生气?” 章节目录 第93章 气闷 请牢记 地址 “你是不是生气了?”戚慕恒大笑反问,深深地看着她,“还是很生气?” “之前妾身就知道了,没有告诉您。妾身知道,万一传出些不好的事,会让您和太夫人为难,是妾身不好。可您也不能这么笑话妾身。”黎茗衾绷着脸,没好气地道。 收起玩笑,戚慕恒坐正了,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岳父也曾经是朝廷命官,别说是一个妾室,三妻四妾也是寻常。虽然是个外室,只要不太出格儿,也无可厚非。”他神色变得小心,语气也轻了一些,“是不是突然多了个弟弟,受不了了?” 黎茗衾看着他,受不了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以后也未必能近得起来,“父亲一直瞒着妾身和母亲,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戚慕恒皱了下眉,觉着她在杞人忧天,“你是在担心岳母和衡远?我看衡远读书很用心,我再为他寻位好先生,将来他一定能考取功名。他又是嫡子,把黎家主人的位子占住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岳母心思细密,我看比你还强上不少。” “您见过妾身的母亲几回?”黎茗衾疑道。 “三回,头一回是在街上,第二回是迎娶的时候,这是第三回。”戚慕恒想了想才道。 “您觉得妾身的母亲心思细密?”说是细密,但戚慕恒的意思不如说是狠勇双绝,黎茗衾纳闷,她与陈氏相处了一段,几乎没看出来。更奇怪的是黎远正,三十年的夫妻,居然也只以为陈氏是个精明点儿的内宅妇人而已。 戚慕恒目中有笑意,没有多说。“细密就是细密,看着比你强就是了。” “妾身算是明白了,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这女人,旁的都是温柔解语的,就只有做妻子的是悍妇。悍妇就悍妇,妾身可先把话说在前头,要是您的三房妾室哪天欺到妾身这儿,妾身就当定悍妇了。” 戚慕恒没生气,也没说话。黎茗衾等着他说她,等得久了,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看过去时。戚慕恒掀唇一笑,声音暗哑,“有时候宁愿一个人呆着,一辈子就一个人该有多好。” 差点儿忘了,他也不见得都心甘情愿。黎茗衾觉着自己好像有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嫌疑,“如果您就是一个人,没有义安候府,也没有定远侯府,您会做什么?” 这如何可能,因为不可能。戚慕恒还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他想了一会儿,声音里含着些许不确定,“买一片地。建个庄子,再开间铺子。” “再娶个老婆,生个儿子?没心意,不过也像您。”黎茗衾哼哼了一声,忽然也想逗逗他。本来么,谁规定只能他逗她的。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您如何知道,到那时还能买得起地?” “买不起?我会买不起?”戚慕恒双目圆瞪,忽然笑了起来,“那就找个宽和的主家,当掌柜的去。”他停了一下,话锋一转,“妹妹行事霸道了一些,但也没有坏心。” “妾身知道,所以妾身从来不跟她计较。也知道您夹在中间难受,凡事都以她为先,顾全她的体面,难道您听说了什么,妾身做错了事儿?”黎茗衾向后坐了坐。 “没有。”戚慕恒脸上全没了方才的轻松愉悦的神色,揣测地看着她,“你好像跟她相处得还不错?她性子娇蛮,不要说是你,就是庆德也受不了她,你不生她的气?” “我理解她啊。”黎茗衾没有直接表达不满,平静地道,“她是嫡女,就因为自己没有同胞兄弟,也没有一个健全的庶弟,眼睁睁地看着亲生父亲过继了自己的堂兄。她又不甘心出嫁,赵旭入赘,想留在自小生活的地方,还想做侯府的主,可毕竟是女儿身,当不了家。日子久了,她心里有怨气是应该的,没有才奇怪,这些妾身都能理解。” “就这么大度?”戚慕恒犹自不信。 理解不代表认同,她之所以能忍受,是因为她有求于他们。黎茗衾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说了赵庆德,“妹夫也是好脾气,妾身看妹妹说话的时候,他都让着,一点也不着恼。”见他神色如常,她才继续道,“不过这样就真的好么?越是闷脾气的人,将来不愿再忍耐了,越是会用一些不大理智的手段。这话妾身说过一遍,但还要说第二遍,省得日后后悔。” “他们的事,我不好插手。”这一回戚慕恒没有再反驳,目光凝重了一些。 黎茗衾又道,“我瞧着母亲也是精明的人,她难道就没有提点过妹妹?” “是有过,后来她在母亲面前倒是收敛了,可私下里……”戚慕恒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道,“庆德性子软弱,只会死读书,早年堂兄曾提出给他找个差事,可他和人家见了一面,那事儿就黄了。这些年又一直没有作为,就是妹妹把自己的产业交给他打理也不成,还赔了一万两银子,妹妹对他自然有些看法。” “当初定这门亲事的时候,她是同意的么?”黎茗衾从来都觉得一个人再会装,也会露出些许蛛丝马迹,而戚华月的婚事一定经过了重重把关,赵庆德也不像能装得天衣无缝的人。 戚慕恒笑了,哪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是母亲看好了,她也点了头的。母亲觉着她的性子太烈,要是找个相似的,恐怕要把房顶都掀了。她也不想成婚后就一切从夫,看着庆德样子周正,又很儒雅,又出身书香门第,就点头了。” “那您呢?即使义安候府不是金陵城里最好的人家,堂堂义安候也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妻子。虽然妾身答应帮您打理庶务,可要是太夫人不点头,或是您不愿意都是不行的,大不了重金寻个能干的管事就是了。”黎茗衾讪笑道。 “今天的风真凉,头疼。”戚慕恒往后靠了靠,又开始闭目养神。 黎茗衾嘟着嘴,喃喃地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当时找不到人呗?我才不会乱想,猜也没有用,反正就是那么回事,都一样。”跟前世那个死言毅一个样。 章节目录 第94章 分权 请牢记 地址 离除夕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义安候府里发生几件值得欣喜的事。首先是太夫人当年兵荒马乱中舍身相救后又离散的婢女找到了,如今也是儿孙满堂,过些日子要到府中拜望。 然后就是赵庆德努力上进,为人老实的他虽说有时有些跟不上趟,可刚好户部一位耿侍郎刚刚到任,正急于拉拢人心。太精明的、已经有门有派的自然不讨他喜欢,赵庆德这样的反而很受重视。姚大人知道此人前途不小,索性做了顺水人情,把赵庆德给耿大人做了文书。 戚慕恒之前入股的波斯船队也顺利归来,在广州上岸,带回来不少香料和稀罕玩意儿。管事的捎回话来,据说成色是这些年最好的。因为有些东西怕碰坏了,路上必须慢行,大概要两个多月才能到金陵。不过无论如何,是要大赚一笔的。金陵城里有几家手眼灵活的收到消息,不出预料的如从前一般,一边骂戚慕恒一身铜臭,一边眼红得直瞪眼。 黎茗衾这边也传来好消息,第一批乳液顺利制成,浓稠度适中。从迷迭香里提取的防腐元素,比不上现代的,但做小剂量的反而更好。价格便宜些,又用的快,那些闺女、妇人自然会常来铺子里转转。这一转买的可就不只是刚刚用完的东西了,往往会捎一些别的回去,这就是女人们普遍的心理。 黎茗衾对着小桌打着算盘,算着开张还需要多少预算,她欠着巨债,又要留足日后发展的本钱,还不能露富,让人说黎家的闲话,怎么能不精打细算? “贱妾芸儿给夫人请安。”冯姨娘朝她福了福。接着贺姨娘、萧姨娘相继见了礼。 “来了?”黎茗衾回过神来,叫云纱和绮罗把账册收了,她坐正了,先把几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几日太忙了,你们来请安,我也没见。快到年关了,你们那儿要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 贺姨娘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道。“夫人让人为大少爷做的衣服,大少爷很喜欢。贱妾自个儿一年四季也不过是从住处到夫人这儿请安,别的地方也不曾去。什么也不缺。” “大少爷那儿要是缺什么,你们立刻置办。”黎茗衾吩咐了成洛家的,假装没有看到冯姨娘迫切的目光,关切地问萧姨娘,“大小姐后天就到了。屋子也收拾好了,我让她们新做了几床丝绵被,按照她的尺寸裁了几件小袄。你过去看看,还缺什么,也跟成洛家的说。” “谢夫人。”萧姨娘笑得甜滋滋的,对黎茗衾明显比对戚瑜姣上心。“她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奴婢上次见她的时候,她一身的素。跟苏姑姑一个样儿,您把好东西给她,那是瞎了,不如给二小姐。” “是什么东西都能给二小姐的?”冯姨娘凌厉地斜了她一眼,看着黎茗衾笑道。“二小姐是夫人的女儿,缺什么。夫人自然会准备。夫人,这些日子您让绮罗和王正家的来看我们几个,其实什么也不缺。贱妾也常跟她们说,侯爷和夫人都有重要的事情做,不要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儿就来烦夫人……” “这也没什么。”黎茗衾最受不了她这样子,立刻打断了她,“都是侯爷的人,即使有分别,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差别也不会有多大。我这人不会死咬着什么不放,只要大家都顺心就好。我也不能成日不在内院,虽说府里的事儿有姑奶奶管着,可自己院里的事儿总不能指望外人。你们遇上什么事儿,过来跟我说说,也不拘于时间,也是给我解解闷儿。” 黎茗衾才是这儿的主人,做不了义安候府的主,省身苑里的主她至少能做一半。共荣共辱,谁闹谁就是对戚慕恒不好、不忠。同时她也保证了自己不想成天闹的鸡飞狗跳、暗流汹涌,大家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她不会少了她们的好处,大家面上也都好看。 这番话连消带打,萧姨娘笑盈盈地瞥了冯姨娘一眼,那目光仿佛长了个铁钩子,能刮下块儿肉来。贺姨娘无所谓地朝她们二人笑笑,仍然与世无争、与人为善。 黎茗衾没打算罢休,戚慕恒总是去冯姨娘那儿,她再不压一压冯姨娘,尾巴真要翘到天上去了,“萧姨娘,大小姐那儿你要勤看着点儿,苏姑姑也不是什么都顾得来的。日子过得快,过不了几年大小姐就得议亲了,你也得给她多添几分脸面不是?你那些花啊粉啊的,没事儿的时候再弄,我看贺姨娘身子不好,你们几个屋里的事儿一直劳累冯姨娘也不好,日后就由你和冯姨娘商量着办。” 虽然只是那么一个小院子,但一样宣示着主权,一下子就把冯姨娘的权力分掉了一半,黎茗衾继续道,“冯姨娘说的也对,虽说大小姐是我的女儿,可你这个做姨娘的也得体面些。” 冯姨娘顿时很是尴尬,干巴巴地笑着,“夫人说的极是。”转而盯着萧姨娘,“还不谢夫人提点。” “冯姨娘,让萧姨娘自己说。”成洛家的把一切看在眼里,替黎茗衾开了口。 黎茗衾心里一笑,成洛家的站在她这一边了,她看向萧姨娘,“萧姨娘,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么?” “奴婢一定听夫人教诲。”萧姨娘上前道,幸灾乐祸地瞥了冯姨娘一眼。谨言慎行,更加体面,做起来真难,可能在冯姨娘心里刺上一阵子,能让她笑上三天三夜。 “年关了,要忙的事多,给你们家里的礼物也都备的差不多了。过些日子,都回去一趟,我跟侯爷商量过了,让你们多跟家人相聚,第二日再回来就是了。”黎茗衾笑了笑。 三人谢了又谢,告退了。没一会儿萧姨娘又回来了,她笑呵呵地看着黎茗衾,“夫人,奴婢最近学了一种新针法,做罗裙的时候用最好不过,奴婢觉得夫人穿上这么一身。对对对,要用浅色的紫罗兰,您穿在身上,就这么往那儿一站,再一走,一定好看,要不奴婢给您量量尺寸,给您做一身?” 章节目录 第95章 名声 请牢记 地址 <>黎茗衾被她弄得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她,“萧姨娘若是有空,不如给大小姐做两身。不用太花哨,关键要大方、得体。我这儿有两匹料子,一匹梨花黄,一匹淡紫,本来要交给针线房,我想还是由你亲自做,更显心意。”她声音低了一些,笑了一下道,“你总该希望大小姐心里有你这个姨娘吧?” 萧姨娘目光一黯,屈膝道,“奴婢谨听夫人教诲。” 黎茗衾笑了笑,宽慰道,“大小姐是侯爷的长女,我不会亏待了她。你啊,还得自个儿争气。出身不济又怎么了,纵然比不上贺姨娘和冯姨娘,你也是府里的姨娘了,还生下了大小姐,侯爷和我都记着你的功劳。” 虽然是个女儿,可总比没有生养的冯姨娘强。黎茗衾还想把话说透一些,可还是先言尽于此,要是她还听不明白,也不用让她明白了。 萧姨娘含蓄地笑了笑,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又谢了黎茗衾赏她的布料,告退了。黎茗衾长出了口气,“绮罗,我要出去转转,你和成洛家的留下,我带云纱出去见识见识。” 府外马车已经套好了,二人上了马车,黎茗衾先开了口,“老爷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在庄上安顿好了,这几天正忙着为卢氏母子安排屋子呢。”云纱闷闷地道,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夫人,以后是不是要管少爷叫二少爷了?” 黎远正浓浓的愧疚果然没持续几天,黎茗衾皱了皱眉,“老爷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好像是衡志。”云纱眼睛一转,“对,是衡志,是志气的志。” “叫他志少爷就是了,衡远依然照旧。还是叫少爷。”黎茗衾冷笑了一下,卢氏临危而逃,黎远正却只是不高兴,而没有怪罪。在他心里,卢氏母子的地位一定不轻。这样下去,陈氏即使继续面柔心硬下去,忍下这口气,也意味着日后的生活不再像从前一样如意。 佩服地看着她,云纱笑道,“夫人心思巧妙。省得他压咱们少爷一头。” “这话不要在老爷面前说,对他们母子要礼貌些,每次回去。给少爷带的东西,也给志少爷带一份一样的。”黎茗衾轻轻掀开幕帘,往外望了望,“这几天王管事和顺福用小盒装了些膏子,正在这片分派。不收分文。送的都是些成日做饭、洗衣、纺线、织布的女人,给她们抹手。你性子活泼,又不比青黛和绮罗总是那么郑重其事,我想让你和王管事他们一起,多走访这样的人家。” 云纱奇怪地看着她,“玉蓁坊的东西精贵。就算比不得从前,也不是她们能买得起的。” “咱们就是要先从这样的人家做起,这些抹手的膏子比市面上的好。可也不贵,不是买不起。”正巧高端的产品也需要时间,黎茗衾决定先推基础系列,将来再做功效多、吸收好的,不过这些她还不能对云纱说。 “那就听夫人的。”云纱笑着应道。低着头叹了一声,“奴婢也出身这样的人家。小时候进了府,就再没回去过。夫人让奴婢给她们送东西,冬天她们用了,手上就能少裂几道口子,是为了她们好,奴婢替她们谢谢您。” 马车停了下来,她们下了车,不远处王管事看见她们,疾走着过来,行礼道,“夫人这么早就过来了?我们刚送了两家。” “大家受累了。”黎茗衾看向王管事,又向远处回头望着他们的陈顺福和两个伙计点了点头。她留意到王管事一脸疲态,和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是不是不大顺利?” “不是,挺好的。”王管事面有难色,“有些说玉蓁坊突然送东西给他们,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这还算好的,还有人扯出了老爷的事,说黎家不知又安了什么心,坚决不肯收。” 黎家大宅被抄是人尽皆知的事,虽然黎远正犯事是在账目不清,扣了油水、贪了银子,宫里的脂膏倒是没查出什么问题,可还是影响到了玉蓁坊的名声。让人们放心地买玉蓁坊的东西,即使不担心质量,也担心日后被牵连,毕竟很多人知道黎家这回是得罪了朝里的权贵,才栽了的。 招呼了云纱,黎茗衾快步到了陈顺福那边,那是一个大杂院,两个妇人正在门口说话,手里拿着刚得到的小瓷盒,上下翻看着。她们目光挑剔,但仍掩不住爱不释手。黎茗衾笑着上前:“这是我们玉蓁坊新出的膏子,玉宁霜,浓而不腻,已经裂了口子的地方,擦了两三日也能好得差不多。二位不妨试试,用的好,我们以后还会送来。” “这是义安候夫人。”陈顺福低声提醒道。 两个妇人匆匆行礼,不过看着她的目光仍然怪怪的,年轻一些的妇人上前道,“这是好东西,我们平白无故地收了您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黎茗衾笑道,“你们尽管收着,它跟市面上的不一样,还有别的作用。过几天我会派人过来,教大家怎么用。” 两个妇人唯唯诺诺地收了,黎茗衾示意几人到边上说话,先交待了云纱会和他们一起,过几日还会有几个仆妇加入,“到时候在这儿支上两张桌子,我会找人为她们做手部护理,就是……按摩、松骨。” 几人听着新鲜,但也听得明白,只以为是富贵人家的法子,也不多问。王管事颔首道,“这样她们也就不好推拒了,不过夫人一直这样送下去,咱们的铺子就得变成善堂了,总不是长久之计。” 黎茗衾让其他几人继续往旁边的院子里送,转而对王管事低声道,“过些日子还会有其他的东西,送玉宁霜的时候也让她们顺便看看。再过些日子,把更好的摆在她们面前,总能有些好转。不过她们也花不了什么大钱,我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玉蓁坊的名声,将来那些多效果的,还是要靠其他人,我想着不做宫里的生意,做官夫人和书香门第的总是可以的。” “那就只能先送着了,小人还有个提议。”王管事下了狠心,“左右赚不了多少,夫人不妨把日后从这些人这儿赚的钱,捐出来为他们修缮房屋,赠医施药。” 黎茗衾想了想,补充道,“这样很好,等生意做开了,还可以让那些体面的夫人、小姐为他们捐款。”黎家的名声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转的,为己的同时也为人,总是件好事。 <><>黎茗衾被她弄得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她,“萧姨娘若是有空,不如给大小姐做两身。不用太花哨,关键要大方、得体。我这儿有两匹料子,一匹梨花黄,一匹淡紫,本来要交给针线房,我想还是由你亲自做,更显心意。”她声音低了一些,笑了一下道,“你总该希望大小姐心里有你这个姨娘吧?” 萧姨娘目光一黯,屈膝道,“奴婢谨听夫人教诲。” 黎茗衾笑了笑,宽慰道,“大小姐是侯爷的长女,我不会亏待了她。你啊,还得自个儿争气。出身不济又怎么了,纵然比不上贺姨娘和冯姨娘,你也是府里的姨娘了,还生下了大小姐,侯爷和我都记着你的功劳。” 虽然是个女儿,可总比没有生养的冯姨娘强。黎茗衾还想把话说透一些,可还是先言尽于此,要是她还听不明白,也不用让她明白了。 萧姨娘含蓄地笑了笑,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又谢了黎茗衾赏她的布料,告退了。黎茗衾长出了口气,“绮罗,我要出去转转,你和成洛家的留下,我带云纱出去见识见识。” 府外马车已经套好了,二人上了马车,黎茗衾先开了口,“老爷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在庄上安顿好了,这几天正忙着为卢氏母子安排屋子呢。”云纱闷闷地道,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夫人,以后是不是要管少爷叫二少爷了?” 黎远正浓浓的愧疚果然没持续几天,黎茗衾皱了皱眉,“老爷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好像是衡志。”云纱眼睛一转,“对,是衡志,是志气的志。” “叫他志少爷就是了,衡远依然照旧。还是叫少爷。”黎茗衾冷笑了一下,卢氏临危而逃,黎远正却只是不高兴,而没有怪罪。在他心里,卢氏母子的地位一定不轻。这样下去,陈氏即使继续面柔心硬下去,忍下这口气,也意味着日后的生活不再像从前一样如意。 佩服地看着她,云纱笑道,“夫人心思巧妙。省得他压咱们少爷一头。” “这话不要在老爷面前说,对他们母子要礼貌些,每次回去。给少爷带的东西,也给志少爷带一份一样的。”黎茗衾轻轻掀开幕帘,往外望了望,“这几天王管事和顺福用小盒装了些膏子,正在这片分派。不收分文。送的都是些成日做饭、洗衣、纺线、织布的女人,给她们抹手。你性子活泼,又不比青黛和绮罗总是那么郑重其事,我想让你和王管事他们一起,多走访这样的人家。” 云纱奇怪地看着她,“玉蓁坊的东西精贵。就算比不得从前,也不是她们能买得起的。” “咱们就是要先从这样的人家做起,这些抹手的膏子比市面上的好。可也不贵,不是买不起。”正巧高端的产品也需要时间,黎茗衾决定先推基础系列,将来再做功效多、吸收好的,不过这些她还不能对云纱说。 “那就听夫人的。”云纱笑着应道。低着头叹了一声,“奴婢也出身这样的人家。小时候进了府,就再没回去过。夫人让奴婢给她们送东西,冬天她们用了,手上就能少裂几道口子,是为了她们好,奴婢替她们谢谢您。” 马车停了下来,她们下了车,不远处王管事看见她们,疾走着过来,行礼道,“夫人这么早就过来了?我们刚送了两家。” “大家受累了。”黎茗衾看向王管事,又向远处回头望着他们的陈顺福和两个伙计点了点头。她留意到王管事一脸疲态,和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是不是不大顺利?” “不是,挺好的。”王管事面有难色,“有些说玉蓁坊突然送东西给他们,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这还算好的,还有人扯出了老爷的事,说黎家不知又安了什么心,坚决不肯收。” 黎家大宅被抄是人尽皆知的事,虽然黎远正犯事是在账目不清,扣了油水、贪了银子,宫里的脂膏倒是没查出什么问题,可还是影响到了玉蓁坊的名声。让人们放心地买玉蓁坊的东西,即使不担心质量,也担心日后被牵连,毕竟很多人知道黎家这回是得罪了朝里的权贵,才栽了的。 招呼了云纱,黎茗衾快步到了陈顺福那边,那是一个大杂院,两个妇人正在门口说话,手里拿着刚得到的小瓷盒,上下翻看着。她们目光挑剔,但仍掩不住爱不释手。黎茗衾笑着上前:“这是我们玉蓁坊新出的膏子,玉宁霜,浓而不腻,已经裂了口子的地方,擦了两三日也能好得差不多。二位不妨试试,用的好,我们以后还会送来。” “这是义安候夫人。”陈顺福低声提醒道。 两个妇人匆匆行礼,不过看着她的目光仍然怪怪的,年轻一些的妇人上前道,“这是好东西,我们平白无故地收了您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黎茗衾笑道,“你们尽管收着,它跟市面上的不一样,还有别的作用。过几天我会派人过来,教大家怎么用。” 两个妇人唯唯诺诺地收了,黎茗衾示意几人到边上说话,先交待了云纱会和他们一起,过几日还会有几个仆妇加入,“到时候在这儿支上两张桌子,我会找人为她们做手部护理,就是……按摩、松骨。” 几人听着新鲜,但也听得明白,只以为是富贵人家的法子,也不多问。王管事颔首道,“这样她们也就不好推拒了,不过夫人一直这样送下去,咱们的铺子就得变成善堂了,总不是长久之计。” 黎茗衾让其他几人继续往旁边的院子里送,转而对王管事低声道,“过些日子还会有其他的东西,送玉宁霜的时候也让她们顺便看看。再过些日子,把更好的摆在她们面前,总能有些好转。不过她们也花不了什么大钱,我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玉蓁坊的名声,将来那些多效果的,还是要靠其他人,我想着不做宫里的生意,做官夫人和书香门第的总是可以的。” “那就只能先送着了,小人还有个提议。”王管事下了狠心,“左右赚不了多少,夫人不妨把日后从这些人这儿赚的钱,捐出来为他们修缮房屋,赠医施药。” 黎茗衾想了想,补充道,“这样很好,等生意做开了,还可以让那些体面的夫人、小姐为他们捐款。”黎家的名声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转的,为己的同时也为人,总是件好事。 章节目录 第96章 以退为进(上) 黎茗衾留下云纱,回省身苑的时候刚好碰上一身狼狈、正在净脸的戚慕恒,黎茗衾愣愣地看着一旁服侍的绿云,“这是怎么了?” “侯爷回来的时候马车坏了。”绿云福了福身,又转身接过布巾,连带着水盆一起端了下去。 绮罗也识趣地退了下去,关门时含笑瞥了黎茗衾一眼。每次都被她们误会,黎茗衾有些不好意思,她们根本不知道她每次和戚慕恒只是说些有的没的。 桌上摆了粥和两样小菜,是给他们暖胃的,一会儿要去太夫人那儿用饭。黎茗衾给他盛了一碗,盛完才反应过来,“今天怎么不是盛好的?” “大概是忘了。”戚慕恒随意地看了一眼,他看起来疲惫的很,说笑的时候半真半假的,“偶尔动手服侍一下你的夫君,又怎么了?懒成这样。” “是是是,妾身很懒,非常的懒。”黎茗衾嘀咕了一句,把粥放到他面前,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喝粥。她把白天的事跟他说了个大概,试探地问,“妾身这么做,会不会失了侯府的脸面?” 戚慕恒笑了一下,“还是派几个身边的人去,年关了,外面乱。” 黎茗衾也没想着就这么亲力亲为,这里怎么也比不得现代,“都听您的,过两天,妾身要去趟定远侯府,您可有什么要妾身带过去的?” 戚慕恒手上停了一下,“没有,给两个个侄子带些南方捎过来的酥糖。” 卓氏连生两子,原本出身就高,弄得更加骄横。黎茗衾应了,少不得又想着添些东西,可是完全不理会王姨娘。既不通情也不达理,“真的没有别的了?要不捎句话?” “不必了。”戚慕恒神色已无变化,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若是堂嫂提起,你就去看看。若是不提,就罢了。” 黎茗衾不好多说,猜想着他们之间可能还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母子,她打听了王姨娘的为人,是十分不错的,要说精明能干。也是有的,不然也轮不到她所生的儿子过继过来承爵。 “明天我请了梁二公子到府上,上一回他借了宝马良驹。还没有谢他。”戚慕恒招呼了人进来收拾,净了手,“一会儿先跟母亲说说,正好明天庆德沐休,也一并见见。” 黎茗衾愣住了。看他不像在试探,也没生气,才道,“还有二弟,不妨也叫上他。” 戚慕恒皱了皱眉,“就怕他又是闭口不言。让你我尴尬。” “没事没事,出来坐坐就好。您什么事儿都不叫他,知道的说您心疼弟兄。不知道就说您打压他,连他看不见了,还要针对他。”黎茗衾笑了笑,不过她的确觉得戚慕恒也是瞧不起戚慕公的。 “没有的事。”戚慕恒眼神一晃,不过立刻撇清了。“兄弟间亲睦是应当的,只是他不爱说话。也不爱走动,久不来往,见了面话也就少了。” 他没再说那些弱而被欺的话,黎茗衾多少觉着安慰,“不过……妾身这么做,母亲会不会介意?” “还是捎带着说说,别多话。”戚慕恒提醒了一下,一下子想起来之前都没有对她说过,“慕公的亲娘是父亲的通房,当年有了身孕,父亲曾许诺生子就抬为姨娘。后来可不就生下了慕公?可是她偏偏难产而亡,慕公落地不久就被发现目不能见物,下葬的时候也还是个通房。” “这些年祭拜的时候,二弟有没有去上香?”黎茗衾想问的是,太夫人对这位故人的态度,可又不好直接问。 “母亲年年都会准备香烛,让管家陪他一道过去。”戚慕恒叹了一声,“你在慕公面前,不要提徐氏,徒惹他伤心。” 黎茗衾应了,二人相携去了太夫人那儿。太夫人看见他们满脸地笑,招呼他们坐下,“快进来坐,外面冷。瞧着你们忙,本来想派人过去说一声,就不必来了。可又想着要到年景上了,大家一块儿坐坐,也能把事情捋一捋。” “我们不来向母亲请安,心中不安,其实还不如每日过来。”黎茗衾笑看了戚慕恒一眼。 戚慕恒也道,“旁的人家每日至少要见上一面,咱们府里半月一月的才见,冷清了些。要是母亲答应,儿子儿媳每日都来晨昏定省。” “行了行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爱清静。让我清清静静的,才是真孝顺。”太夫人笑道,转而问起戚瑜姣的事,“这回总该回来了,院子可收拾好了?苏姑姑那儿也不能怠慢,吃用上至少要和华月一样。” 太夫人和黎茗衾都是宗妇,吃用自然是府里女眷的头一份。戚华月毕竟只是姑奶奶,吃用上要低一些,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各人都有各自的产业,自己院子里想添什么,大多时候都能自己拿主意。太夫人所指,自然是按明面上的规矩办。 可即便如此,这苏然的待遇也太高了些,黎茗衾笑了笑,婉转地道,“母亲倒像是又多了一个女儿,妹妹怕是要吃味儿了。” 太夫人不以为意地道,“华月也是知道的,她见过苏然几次,相谈甚欢,这还是她提出来的。我看不妨让她们多走动,华月也能多个伴儿。” 黎茗衾笑着应了,戚慕恒开口插话,把之前与黎茗衾商量过的事跟太夫人说了,“我看赵妈妈是个合适的人选,正好瑜姣身边也缺个妈妈。” 太夫人颔首,但仍有疑虑,“苏姑姑是客,赵妈妈也好帮着照顾照顾。” 黎茗衾立刻明白过来,“赵妈妈懂什么,就是让大小姐不生病、吃得香睡得着而已,其他的还得苏姑姑做主。” 太夫人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又对他们道,“我也想过了,瑜姣过些年要议亲了,身边总得多几个人服侍,将来也不能把苏姑姑带过去。有赵妈妈在是好的,茗衾,你闲下来在为她选两个年纪轻的,最好是比十三四岁的,这样等她出嫁的时候,也跟青黛、绮罗一般年纪了,正是得用的时候。” “是。”黎茗衾笑道,静静地听着他们母子说话,等着戚华月夫妇。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虽说现在太夫人只把赵妈妈当服侍的人,可也答应了赵妈妈留下,还能再进两三个丫鬟。只要能进了身,以后做总有办法让太夫人看到当中的优劣,何况戚慕恒也是认同她的,戚瑜姣毕竟是他的父亲,老一辈总不好总是插手孙辈的事。 章节目录 第97章 以退为进(下) 请牢记 地址 戚华月夫妇来了,赵庆德精神不错,事业上有了起色,笑容也多了,但看着戚华月时还是原来的样子。几人见了礼,赵庆德先谢了戚慕恒,又对黎茗衾道,“上一次劳烦嫂嫂摆宴,很过意不去。我和华月商量过了,过几日一定要回请哥嫂,你们一定要赏光。” “这是一定的,可妹夫也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黎茗衾和戚慕恒相视一笑。 戚慕恒叮嘱道,“虽说你如今不再姚大人身边,可毕竟还在户部,隔三差五地也要到姚大人那儿问候问候,以后还少不得他老人家关照。” 赵庆德连连应是,戚华月在边上笑道,“哥哥叮嘱的是,他啊,才出去几天就交了好运,你要是再不叮嘱他,他都要蹦跶到房梁上去了。”她上前笑看了赵庆德一眼,“才出去几天,路还长着呢,别到处显摆。家宴就由我来张罗,保管热热闹闹的。” 太夫人轻咳了两声,开了口,“华月,让庆德把话说完,咱们女人家的事,咱们私下说,别让他们烦心。” 戚华月住了口,到太夫人旁边坐下,笑了笑想化解方才的尴尬,“要过年了,母亲要不要到堂兄堂嫂那儿走走?我听说堂嫂想在年前摆上几桌,就让家里的这些亲戚过去坐坐,您有两年没过去了。堂嫂说您要是总不去,就是嫌她这个小辈行事不周到了。” “每回咱们府里摆宴她也不见得来,是不是觉着我这个长辈行事有缺?”太夫人嘴角动了一下,目光深敛,下一刻话锋一转,“不过也来过两回,我一回不去,也不好。茗衾。你过去的时候,先跟你堂嫂说一声。” 黎茗衾笑了一下,看了看戚华月,“妾身还没见过堂嫂,若是妹妹不忙,能不能和我一道过去?有妹妹在,我也好说话。” “华月,要不你陪你嫂嫂过去?”太夫人看着戚华月,眼中有疼惜,也有无奈。 “这……”戚华月假意为难了一下。眸光一转,在黎茗衾身上一扫而过,带了些许的谢意。“那我就为嫂嫂搭个话,其实堂嫂为人很好,嫂嫂见过之后,自然就熟了。” 戚慕恒见大家都坐定了,笑道。“这些个亲戚、朋友的,多走动才行,要不日子久了,人情也淡了。”他顿了一下,“北方梁氏占着牧业的大半,戚家军每年都要向他们买马。若非引荐,梁家的人不见外客。这回梁家在城外建了天牧庄,又派来了他们的二公子。茗衾又与他相熟,我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梁二公子请过来,大家见上一见。” “是不是你堂兄说什么了?”太夫人疑道。 戚慕恒含蓄地道,“能跟梁家人交好。他总有这个意思,总归是为了以后行事方便。即使省不了多少银子。待选马的时候能让戚家先选,运送的时候再快一些,这就是别家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这倒是,那安排在哪天了?可不能怠慢了。”太夫人寻思着,看向黎茗衾,“不知梁二公子性情如何?喜欢什么?” “他人很随和,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平时常说只图个自在。”打从戚慕恒开口,黎茗衾就想笑,很多人都想搭上梁家是没错,可梁舟山一直行走江湖,并不怎么插手梁家的产业,找上他也干不了什么。既然如此,还是别太破费了,这样将来的失望也不会太大。 戚慕恒补充道,“之前我已经安排了,就在明天,请到府上来。也不必大张旗鼓,就在省身苑摆上一桌。再请上棋左,庆德也过去,简简单单地坐坐。” “这会不会太简单了,显得不够心诚?”太夫人问道。 “母亲不必担心,妾身家里与梁家是世交,二公子的为人是再清楚不过的。隆重了,他反而放不开,侯爷这样安排最好不过了。”黎茗衾帮腔道。 没想到戚华月这会儿也帮着说了话,“买马是大事,想必梁二公子一个人也做不得主。若是太隆重了,万一谈不拢,大家都下不得台。不如等事情有眉目了,再大行宴请。” 戚华月的话确有道理,黎茗衾也不禁暗暗称是,太夫人自然更要点头,“说的是,那就照你们说的办,茗衾帮着说说话,想必也缺不了什么。不光是明日,以后也请他常过来,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心里也总空落落的。”她想了一下,忽然道,“不知他娶亲了没有?” 黎茗衾警钟大作,她可不敢给梁舟山乱牵线,“之前听妾身的父亲说,梁家要为他定亲,也不知道成了没有。等见了面,妾身再问问他。” “是我多想了,这种事梁家自然早有主张。”太夫人不免有些惋惜。 戚华月看了黎茗衾一眼,欲言又止。几人一起用了饭之后就散了,戚慕恒和赵庆德在前面说话,戚华月笑着瞅了黎茗衾一眼,“嫂嫂,这府里人多嘴杂,梁二公子一个人过来,又没有女眷做陪,我也不方便亲自出面相迎,还要嫂嫂代为解释。” 既然赵庆德受邀,戚华月理所当然地可以去,可这么说,分明是在敲打她。黎茗衾微微一笑,“他是来跟侯爷说话的,我不过帮忙搭个桥。我倒是觉得这是个机会,除了战马,现如今谁家庄子上不养几匹好马?体面不说,转手也能卖个好价钱。我看不如你跟姑爷一块儿过来,也给自个儿庄子里买几匹。” “这……那就劳烦兄嫂了。”戚华月想了想,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庆德如今要应酬,我们那儿也确实少了些玩意儿,有几匹好马,也能撑撑门面。” 死鸭子就嘴硬吧,戚华月账上少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黎茗衾也不揭穿,“我跟他说说,一定让他给你们找最好的。” 到了分开的时候,戚慕恒在前面停下,回头望着她们。黎茗衾与戚华月道别,迎了上去,跟在他身边,轻声道,“多谢您了,等妾身的铺子开了,一定履行之前的承诺。” “随你。”谁知戚慕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叫上不远处翘首以盼的田管事,迈开大步走了。 章节目录 第98章 激流汹涌(上) 请牢记 地址 一早日上梢头,黎茗衾只觉得有股又暖又刺眼的光照在头脸上,她揉了揉眼,就听见云纱小声嘀咕了一句,把窗关上了。云纱探过头来,一眼就看见她醒了,连忙上前给她拿鞋,“夫人,您昨儿睡得晚,要不多睡一会儿。青黛姐姐把衣裳和妆面都备着了,奴婢几个手快,一会儿就能弄好,要不您在歇上半个时辰?” “我再不起,姑奶奶就该过来主持大局了。”黎茗衾叹了一声,先抓了旁边的衣裳披上。 昨儿夜里真是奇了,戚慕恒留在她这儿不止,一会儿叫人隔着屏风唱曲,一会儿又吟诗作对,一会儿又对月弹琴,整整折腾了一夜,生怕这府里有人不知道。 “这回外面那些人可不会说您闲话了,咱们侯爷的心啊,牢牢地长在您这儿呢。”云纱喜滋滋地给她端水、洗手巾。 这就是他阴险的地方,黎茗衾笑了笑,暗示面前的“小白兔”,“你说,如果像前些日子一样,等梁二哥来了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想帮我出头?” 云纱想了想,用力点头,“那是自然,梁家跟黎家可是世交,凡事都会照顾着,何况二公子是最仗义不过的了。” “那如今二哥就不必替我出头了,是不是?”黎茗衾看见她了然的目光,讪笑了一下,“这回是铁定用不着,一场硝烟就这样消弭在无形之中,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云纱也颇为聪慧,一听就明白自己的主人还不得宠,一下子又愁容满面。她生着一张娃娃脸,皱着眉头的样子颇为好玩儿。黎茗衾又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好歹大家都这么以为了,总不能轻慢了咱们几个。” 还有就是。不管戚慕恒对冯姨娘的感情有多深,他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会把正屋里的事儿跟一个姨娘说的人,冯姨娘能有所忌惮不是? “夫人这么好,怎么就……”云纱住了口,出去唤青黛进来。 青黛正在院里交待几个仆妇、丫鬟,正巧把她们都吩咐好了,和云纱一道进来,笑道,“夫人,都吩咐好了。奴婢又看了一遍单子,侯爷还让人加了蒙古烤肉,其他也都是梁二公子喜欢的菜色。” “再准备半斤烧刀子。给他们几个男人沾沾嘴。”黎茗衾不让他们多喝,但也不忘让他们用酒建立一下情谊。 云纱先应了,留下她们二人。青黛先为黎茗衾绾发,“二公子一过来,您不会又想起那二百万两银子的事吧?二公子也不会催您。梁家更不会等着钱用,您可千万别把自己逼坏了。” “就算他这钱不要了,我也得急。”黎茗衾有些事儿并没有告诉青黛,就好像她让戚家入股她的嫁妆一样,“玉蓁坊要是再没有起色,在府里我也立不住。我觉着人们对玉蓁坊成见很深。这事儿不容易办,等一会儿二哥回去了,我就接着教云纱。再让她带几个小的。” “您那法子奴婢那日看了看,的确好,奴婢也学学,服侍您的时候也能用上。”青黛为她插上珠钗,又看着铜镜正了正。“您看看成不成?” “嗯,走吧。也差不多时候了。”黎茗衾笑看了她一眼,一道去了前厅。 刚到门口,黎茗衾心里就嘶的一声,看着院子里忙来忙去的冯姨娘,有些不高兴。冯姨娘看见她们,又跟两个丫鬟说了几句话,才过来行礼,“夫人万安,贱妾怕几个奴婢笨手笨脚的,怕误了您和侯爷的事儿,就过来帮着挪动挪动东西。” “这不是我和侯爷的事,这是整个侯府的事,你可别说错了话。”黎茗衾笑了一下,看看戚慕恒不在,忍不住要数落她几句,“你先回去,一会儿梁二公子就来了,姑奶奶也就快过来了。公子是客,不会说什么,可姑奶奶有多重规矩、体面,你在府里这么多年,总该不会一点儿不知道。” “贱妾失言了,贱妾这就回去。”冯姨娘虽有不甘,但也知道戚华月的厉害,何况她过来也不是为了给戚华月看的。她不甘心地看看周围,可就是没有戚慕恒的影子。 “这就是寒舍,二公子里面请,别嫌简陋。”门口传来戚慕恒谦虚的话声。 冯姨娘来不及走,看见戚慕恒眼中一喜,站到黎茗衾身后。黎茗衾先迎了上去,向戚慕恒和董棋左行了礼,对梁舟山道,“有些日子没见梁二哥了,不知近来可好?” “都好,伯父伯母那儿我都去拜访过了,他们也好。”应了那句久别重逢的老话,梁舟山一看见黎茗衾就两眼发亮。 戚慕恒轻咳了一声,眼角瞥了一眼正看好戏的董棋左,“院子里风大,你也不披件厚实的大氅,冻着了怎么办。” 黎茗衾正寻思着说什么才算得体,身后传来冯姨娘的声音,“夫人也是着急,火急火燎地就出来了,也怪奴婢服侍不周。” 戚慕恒像是这才看见了她,虚应了一声,“你先下去,这儿伺候的人够了。”说罢居然没再看冯姨娘一眼,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来,给黎茗衾披上。 “哎呦,伉俪情深啊!”董棋左笑呵呵地揶揄道,看看戚慕恒,又看看梁舟山。 梁舟山愣在当地,但看见黎茗衾一脸同样惊讶的表情,心里又喜滋滋的。戚慕恒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邀请道,“说着话又站在这儿了,别冷了两位贵客,走,快进去,炭火也生起来了,正好烤肉。二公子一定要尝尝,看看地不地道。” “一定一定,即使与草原上的不一样,也是应当的。有金陵的风气,未尝不好。”梁舟山随和地道,在被黎茗衾狠瞪了一眼后,终于对着戚慕恒和董棋左时不再目不斜视。 董棋左深深地看了黎茗衾一眼,在戚慕恒身后道,“等哪日我续了弦,我也定然请你们到府里去,再请上歌舞班子,还不羡慕死你们。” “这人最没正行,二公子别听他乱说。”戚慕恒笑道,引了他们入座,黎茗衾在他旁边坐下。他轻声解释道,“妹妹早上身子不适,请了郎中过去,妹夫又被户部叫了去,今日过不来了。” 章节目录 第99章 激流汹涌(中) 请牢记 地址 戚华月一不来,黎茗衾在这儿就显得有些尴尬,好在大晏民风还算开放,不至于不让她呆在屋里。她的凳子只比戚慕恒的向后了一只脚的位置,他们刚一坐定,戚慕恒就要让人摆菜。 “二弟没说不过来吧?再等等。”黎茗衾小声提醒他。 戚慕恒这才想起,连忙对白顺道,“快去请慕公,他行的慢,用步辇抬来。”不过他也没有推迟摆菜,一会儿凉盘儿和汤就摆了上来。 “这是……”董棋左看着桌上用纸将盖子糊得严严实实的瓦罐,笑呵呵地道,“是南边的做法儿?” 梁舟山瞅了黎茗衾一眼,目光触到那一点点得意,立刻附和道,“不管是南是北,都一定好喝。”还像个主人似的,招呼边上的云纱,“快,把盖儿揭开,隔着罐儿我都闻到香了。” 云纱笑着上前,“用料和方法都是夫人教的,给几位爷润润喉咙。” “玉竹瘦肉汤,广东那边儿的做法,润喉、润肺,天冷了,嗓子里老有痰。几位要是喝的好,妾身就让她们把方子抄下来,给各位带回去。”黎茗衾在现代时经营过一家食补小店,有一百多种汤,生意还不错,这回也派上用场了。 盖子一开,玉竹的香气扑面而来,董棋左咂了咂嘴,掳了袖子就要端头一碗。戚慕恒制止了她,笑道,“头碗要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你?等着。” “瞧瞧,梁兄弟,你们才刚见面,他就把我这个发小抛到一边儿了。他这人,不可信呐!”董棋左大笑道。 梁舟山很识大体,连忙接过还没放到桌上的汤碗。放到董棋左面前,也跟着耍花腔,“伯爷先请,黎夫人就像我的妹妹一样,侯爷娶了我妹妹,我怎么能让您说侯爷不念旧?” “我说的可是玩笑话,这一碗当然要给贵客。可我也不是白给的,以后你有好马,一定要先让我挑!”董棋左半开玩笑地道。 “别推了,别推了。一会儿都凉了。内子说过,这汤一热,味儿就变了。”戚慕恒打断了这场推拉战。几个人总算进了用饭的程序。 黎茗衾使了个眼色给云纱,云纱凑过来,她才轻声道,“放在铁板上温着,二弟还没到。” “咦。你说的戚二爷?就是上回让我帮着找药的那位?”梁舟山问道。 “正是,他不大爱走动。”黎茗衾一语带过,她与梁舟山说起过戚慕公,可是说得也不细,她怕梁舟山会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她又解释道。“梁二哥走南闯北,一定认识不少人,奇人异士少说也认识几位。妾身托他打听。想给二弟寻一个治眼疾的方子,要是能寻位名医就更好了。” 戚慕恒目光一沉,笑容有些尴尬,“说起来也是惭愧,我这当兄长的。早年为他想过,但也无半点办法。后来也就搁置了。” “你也不必心急,天生天养的事,咱们这些凡人出尽了力,也未必能及。”董棋左宽慰道。 梁舟山也道,“北边儿患眼疾的人多,牧民里更有许多,我已写信回去,请兄长派人代为寻访。若是信得过,不妨试试,说不准能有些起色。” “那就谢谢梁公子了。”戚慕恒道了谢,目光在梁舟山和黎茗衾之间一转。 梁舟山装作不知,调侃道,“侯爷叫我梁公子,伯爷叫我梁兄弟,我耳朵都混了,不如叫我舟山?” 梁舟山行走江湖,有江湖儿女的习气不足为奇,二人也都不介意。董棋左先大大咧咧地道,“好,是个爽快人,就叫舟山。舟山啊,过了年我打算到北边儿走走,顺道去看看马,成不?” “你啊,三句半不离马,要是你对别的事儿也有这份劲头,日子定比现在过得滋润。”戚慕恒打趣道。 说着话戚慕公来了,画意先上前行礼,“侯爷,伯爷,梁公子,二爷来了。” 戚慕公笑了一下,朝着他们的方向拱拱手,戚慕恒招呼着他坐下,“慕公,这边宽敞坐这里,画意也留下,在后面加个座儿。” “奴婢不敢,奴婢还是站着。”画意看了黎茗衾一眼,善意地笑道。 戚慕公目中空洞,他自己不说话,别人见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黎茗衾介绍着刚端上来的热菜,打了圆场,“开锅豆腐,刚点出来的,上面嵌着的是猴头菇碎和海参丁。云纱,给几位爷用小碗盛了。几位按各自的口味,加汤汁和辣椒。” “入口即化,入口即化。”梁舟山连连赞着,董棋左也频频点头。 黎茗衾轻声对戚慕公道,“这位梁公子与我黎家相熟,人很豪爽,二弟不妨跟他多说说话。” 戚慕公客客气气地道,“哥哥嫂嫂请我这个废人过来,是给我体面,我听听、长长见识就好。”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梁舟山很善谈,戚慕恒和董棋左又很会做场面,一顿饭倒也吃的不错。席间戚华月又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是一个小小的金丝挂玉盆景。托盘只有巴掌大,是个小瓷盆,里面一棵枝叶展开的松树,枝干用金丝拧成,玉片凿出玉叶,穿在金丝枝干上。手指一拨拉,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好不精美。 “姑奶奶身子不适,姑爷又去办差,没能过来。不过梁二哥可得记着他们的情,改日再见上一见。”黎茗衾看了眼那价值不菲的礼物,看来戚华月不仅想买几匹好马,恐怕还想做马匹生意。毕竟戚家军每年要买那么多马,她再顺带买些,要比单买要便宜不少。 吃吃喝喝的下来,戚慕公借口回去歇息,戚慕恒要带董棋左、梁舟山去拜见太夫人,也就把黎茗衾也带上了。戚慕恒拉着董棋左在前面商讨来年买粮的事,故意给黎茗衾和梁舟山留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你在这府里也不自在,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嫁。”梁舟山目光向前,笑着望着前面走着的两个人,嘴里低声说出的话却丝毫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就不如意了?”黎茗衾想考考他的眼界。 章节目录 第100章 激流汹涌(下) 请牢记 地址 梁舟山边向前走边道,“看人脸色呗,你有没有觉察,刚才你每开一次口,就要看他们的眼色。你那小姑还没来,要是来了,怕你会更不自在。我瞧这位二爷活得也憋屈,沉默寡言的,想必无论是你小姑还是侯爷,对他都只是马马虎虎,将来只能仰人鼻息了。你说说,这样的人家,你嫁来干什么?家业没了,大不了我赔你。” “你赔我?”黎茗衾瞟了他一眼,也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听说梁家人都讲义气,可若都像你这样两肋插刀,你们梁家的产业又能剩多少?帮人也要有底线,不然梁伯伯会失望的。” 梁舟山瞥了她一眼,嘴里半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他才不会……” 黎茗衾只当他在犟嘴,她一直觉得梁舟山有点孩子气,或者说是稚子之情。她也不敢落在后面太久,迎上去和戚慕恒说起了话。一会儿一行人到了太夫人那儿,松妈妈一早在门口守着,笑呵呵地道,“太夫人一早盼着了,让人一到就迎进去。” 进了厅里,见过礼,太夫人连忙招呼众人坐下,上下打量着梁舟山,“还以为得是个北方大汉,不想竟是位翩翩公子,我这儿子倒是被比下去了。梁公子一个人在金陵,难免寂寥,我们府里养了几位棋师,没事的时候不妨常过来坐坐,也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就怕到时太夫人嫌我聒噪。”梁舟山收敛了不羁,不像是行走江湖,倒像是读书人,“刚刚才知道侯爷也爱马,我在金陵朋友不多,日后定是要常叨扰的。” 董棋左也笑道,“我也爱马。府里又要多一个叨扰的人了。” “你呀,从来不见外。”太夫人是看着董棋左长大的,一早把他当成自家子侄看待。众人乐呵呵地说了阵儿话,太夫人想给梁舟山和戚慕恒留些时间谈买马的事,就道,“府里也有几匹好马,虽然万万比不得梁家的,可还是想请你指点一二。慕恒,你不是要带梁公子去么?别等到天晚了,看不清毛色。” “那母亲早些休息。”戚慕恒起身告辞。董棋左、梁舟山也笑着说了句“过几日再来叨扰”之类的客气话。 “妾身留下服侍母亲。”黎茗衾识趣地表态,尽管太夫人知道她的性情、底细,可媳妇在婆婆面前还是应当尽可能的展现温柔、贤惠的一面。 戚慕恒微微颔首。赞许地看了一眼。他请客人先行,他正要最后一个出屋,只听太夫人又道,“你妹妹也想买几匹玩玩儿,你先帮她说说。也让梁公子有个准备。” “妹妹托人带过话,我定为她留意。”戚慕恒丝毫没有迟疑,立刻应允。 待他们都走了,黎茗衾才从屏风后面请了茶进来,方才这母子二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太夫人又在为亲生女儿打算,这种时候养子只能退一步了。黎茗衾轻声唤道。“母亲,喝茶。” 太夫人朝她一笑,竟主动解释道。“华月这孩子与你和慕恒不同,她面上精明,内里却不如你们。又太爱声名,有时分不清轻重,我不得不替她多打算一些。”她停了一下。像是安抚地道,“难得慕恒也懂事。不计较这些。你们的事儿,我心理也有数,不会亏待了你们。” 戚慕恒不计较,她没有必要计较,也不能计较。不会亏待他们,算是一种保证了。这些话太夫人不好直接和戚慕恒说,从她的嘴说出去要更好一些。 “都是一家人,每个人都好,大家才能好。侯爷和妾身也都想让妹妹趁这个机会,多寻条财路。咱们侯府和定远侯府不一样,他们靠的是官威,咱们靠的是财可通神。纵然要为戚家军做事,可也不能不顾自个儿。”黎茗衾轻声细语地说道。 太夫人点了下头,“正是这个道理,不能总指着你堂兄他们,如今定远侯府也动了心思,我这辈子未必看得到,可到了你们像我这年纪的时候,说不准就用不着咱们了。” 黎茗衾这才明白,这些日子戚慕恒眼中的焦灼是何含义,“侯爷应该已经在想办法了,太夫人切不可太过忧心,以免伤了身子。” “这劲儿都往一处使,我也知道华月心气儿高,不懂事,她对定远侯府的态度不对,什么都想着听那边的,以后我会慢慢说她。可是慕恒这边……”太夫人目光复杂,她并不看黎茗衾,“慕恒原本只是定远侯府的庶子,他的为人、才干,可惜了。他过继过来之后,我真心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他对我也很孝顺。可是……他顾忌多,总是小心翼翼的,母子之间倒是隔了一层。” 这是难免的,黎茗衾理解地看着这位殚精竭虑了半生的美妇人。戚慕恒如此行事,太夫人又何尝不是。她看得出来,太夫人对戚慕恒是真的不错,即使不是亲生的,也是丈夫哥哥的孩子,这么多年有情分。可是毕竟隔着一层,总有些事不放心。也许,除非能把戚华月和赵庆德安排好了,让她彻底放心。 “也许是侯爷太忙了,之前先夫人过世,他心里也不好受,难免要忽略家里人一些。妾身有机会,一定多宽慰他。”黎茗衾只得这么说。 太夫人笑了笑,点到为止,话锋一转,又到了他们屋里的事儿上,“冯氏是不是又给你添堵了?从前耿氏在的时候,她也是这模。当时我想着耿氏体弱,虽是我们耿家的亲戚,可毕竟是小门小户养大的,应对不了大场面。冯氏自小由她母亲带在身边,在府里头见得多,能帮帮耿氏,也就由着她了。可如今你不同,不能再由着她。有什么事,你跟华月商量着办,冯氏就让她守着妾室的本分吧。” “母亲信任妾身,是妾身的福分。可妾身刚到府不久,也怕有些事不能周详。”黎茗衾并不觉得她能让太夫人如此信任。 章节目录 第101章 猜疑 请牢记 地址 从太夫人那儿回去,一进院子就看到画意在小厅里等着,云纱迎了上来:“画意姑娘把二爷送回去就过来了,有事一定要亲自和您说。” “你跟青黛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会儿。”黎茗衾支走了她们,在画意面前的椅子坐了,“二爷屋里就你一个服侍的,有什么事派个洒扫的过来说一声就是了,再要不让云纱她们过去一下也成,怎么还要跑一趟。” 画意端端正正地行了礼,语带感激,“奴婢先替二爷谢过夫人,二爷总在屋里呆着,常常一天也说不上三句话。夫人给二爷送书,又请二爷和侯爷一道应酬,他虽然没说什么话,可奴婢看得出来,他心里高兴。” “这就好,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还是要靠你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跟我说说,二爷可坚持用药?这些年难道就没有一点好转?”黎茗衾上次问过戚慕公,可戚慕公都只是一语带过。 “药一直用着,有汤药也有敷药,日头大的时候,迎着光能瞧见人影。说来太夫人也请了不少郎中,可就是不见起色。”画意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往门外和廊子里扫了一下,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塞得鼓鼓的信封,声音低了许多,“这是二爷这两三年的药房,奴婢知道您那位朋友认识的人多,不知您可不可以托他找人看看,若是不合适,能帮着改改是最好的。” 目光在信封上一扫,黎茗衾并没有接,“既然没见什么效,就该禀报太夫人,她老人家自然会派人去请更合适的。”她眉梢一动,耐人寻味地看着画意,“该不会都两三年了。你还没有向太夫人禀报过吧?” 画意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不是怕太夫人多心么?您也知道,二爷夹在侯爷和姑奶奶中间,不上不下的,平日里着实不能引人注目。” “你从前是服侍太夫人的,也是太夫人把你给了二爷的,太夫人为何这么做,这么些年了,我不信你还没看出来。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好跟太夫人说的。”黎茗衾言下之意。即使不能在明面上说,以她们的关系不可能不私下里通信。 “这……”画意吱吱唔唔的,为难地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 她这么关心戚慕公。难不成……黎茗衾盯着她的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接过了信封,“成,我帮你问问。也不一定能有什么转机,说不定这就是天命。” “若是没有转机,也只能怪命了。”画意松了口气,告了退。 画意是肯定的,难不成真的是太夫人做了手脚?画意作为太夫人的人,曾经忠于太夫人。把戚慕公的事都告诉太夫人,甚至有些事都是她亲手做的,搞不好还包括了下药这种事。可是后来画意爱上了戚慕公。不干了,太夫人也就弃了她这颗棋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近两三年画意对这些方子束手无策了。画意和戚慕公过得如此冷清,也不全是因为戚慕公好清静,也许太夫人也想把他们隔绝起来。 三天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戚家大小姐戚瑜姣总算回来了,绮罗、云纱一早到大门去迎。快晌午的时候才见着了人,云纱一溜烟地跑回来禀报。她附在黎茗衾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黎茗衾面上一下子有些不好看了。 这路上耽搁了几日,一直说是戚瑜姣病了,可其实是苏然病了。病了就病了,为了她耽搁几日也未尝不可,可为什么还得说是戚瑜姣病了?黎茗衾叹了口气,让云纱到二门去迎,一定要亲自把戚瑜姣接进来。 戚慕恒正巧进来,看了黎茗衾一眼,“出什么事了?” 黎茗衾笑了一下,“没什么,说是快到二门了,一会儿就能见到。侯爷和大小姐好像也有两年没见了,父女团圆,一会儿一块儿用饭。我把瑜婷和恭铭也叫来,姐妹、姐弟之间也好聚一聚。” 戚慕恒应了,转而提起昨天的事,“你那位二哥倒是个爽快人,开春梁家就会派人送马过来给我们看,看好了再下订不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黎茗衾,“他日后来府里得招待好了,我已经交待了田管事,同邵义、棋左他们一样,你也不必太劳顿了。” “都听侯爷的。”黎茗衾嘴上半点便宜不讨,她毕竟是他的妻子,纵使有名无实,也得满足他这点面子上的占有欲,“姑***事儿您又跟他提了么?” “说了,左右她要的不多,顺道一块儿带过来。”戚慕恒笑叹了一声,抬起眼皮,对上她的眼,“他倒是说了,要是妹妹也看着好,就从带来的样品里挑几匹,直接送给她,就当跟咱们府上交个朋友。茗衾,梁家一直都这么好爽?” 当然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黎茗衾忍不住想刺刺他的小心眼,“妾身和侯爷成亲的时候,二哥还没来得及送礼,几匹马就当是补上了。不过论起梁家和黎家的交情,区区几匹马,即使是良驹,也是补不上的,说不准还会有什么新齐的玩意儿。” “又不是送给你的,高兴个什么劲儿。”戚慕恒闷闷地哼了一声。 “妹妹的产业要是丰厚了,将来她和妹夫的保障也更多,对侯爷和妾身是好事,绝不是坏事。妾身与妹妹也能处得更好,怎么不高兴?”黎茗衾为他整了整衣襟。 戚慕恒盯着她,忽然调侃道,“怎么不叫绿云进来服侍?” 黎茗衾愣了一下,像被电着了似的缩了手,“不是到外面忙去了么?” 外面有人通报,说是东西已经安置到住处了,戚慕恒迈步向外,在迈过门槛前忽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留了一句话,“田管事有个侄儿,年后要做掌柜的了,我打算把绿云配给他,你回去给绿云准备准备。” “好。”黎茗衾无所谓地道,绿云服侍他这么些年,什么都没发生,说不准就是不对戚慕恒的胃口。他还有三位姨娘,只嫁出去一个绿云,又算得了什么。 ps: 起章节名真累……晚上去人民大会堂采访,能见到偶像主持人董卿,不过明天就要写稿了…… 章节目录 第102章 愧疚 请牢记 地址 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天成的柳叶眉,不点而红的樱桃小嘴,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戚瑜姣往那儿一站,就觉得小白个屋子亮堂起来,犹自有种清风袭来的感觉。黎茗衾看见戚瑜姣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想想萧姨娘,拂去浓浓的胭脂气,也许也曾是这般模样。 戚瑜姣有一种清冷的气质,甚至有些空灵,这固然很吸引人,可是落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却是一种悲哀。黎茗衾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长着尖下巴的女人,眼神有些木讷,可看着戚瑜姣时有很锋利。 黎茗衾笑了一下,先迎了上去,“这是大小姐了,瞧着就和侯爷像。好了好了,这回回来了,就不走了,也省得你祖母、父亲和我挂念。来,坐这儿,跟你妹妹坐一块儿。” 戚慕恒还不大习惯,只是中规中矩地指示了一番,“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以后听你祖母和母亲教导。你跟瑜婷住在一处,平日里多走动,姐妹、姐弟间要友爱。过些日子,给你们请了西席,识几个字,也打发日子……” “好了好了,瑜姣才刚回来,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黎茗衾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拉着戚瑜姣冰凉的小手,到位子上坐下,“你也好久没见过你妹妹了,我让人在你们院子间的墙上开了道门,以后你们就能常走动了。” “谢谢母亲。”戚瑜姣怯生生地道,坐下前朝戚慕恒福了福,“父亲的教诲瑜姣都记住了,瑜姣一定好好学规矩,一言一行都听祖母、母亲还有苏姑姑的教诲。” 黎茗衾听到她一提到“苏姑姑”,声音比说起别人时更紧一些,不免有些不高兴。忍不住带了点责难地看了苏然一眼。正巧苏然仰着面无表情地脸,朝她福了福,看着戚瑜姣道,“大小姐、二小姐身份有别,大小姐应该坐这边。” 苏然话音一路,戚瑜姣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得屋里一种人等目瞪口呆。黎茗衾知道前因后果,率先开了口,“不过是个位子,都是姐妹。不必计较那么多。让你坐,就坐,这是我说的。” “是啊。大姐,咱们还要住在一块儿呢。我那儿可多好玩儿的了,一会儿就带你去看,你要是喜欢都送给你,也可以跟母亲说。再做一份。”戚瑜姣虽然没得到戚慕恒多少关爱,可戚慕恒和太夫人也时常叮嘱她身边的人,这样以来她也被惯得厉害。加上有黎茗衾给她撑腰,不管戚瑜姣是闷不做声,还是默然点头,她就不管不顾地拉东扯西起来。 苏然还想制止。戚慕恒笑道,“姐妹间相处就该亲密些,将来虽然有父母扶持。姐妹间也得互相照应,她总不能做个无情无义的人。”这最后一句是敲打苏然的,可苏然还是太夫人的人,不能说的太明了。 戚毓婷大眼珠子一转,跳下椅子。拉起戚瑜姣就走,回过头对屋里人道。“我带姐姐去认门儿,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别跟着。”她边走边跟戚瑜姣咬耳朵,隐隐听得“父亲母亲很宽和,祖母爱清静,不常见的话”。 两个小姑娘越走越远,戚毓婷声音清脆,她的话老远了都还听得见,黎茗衾低着头暗笑,戚慕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坐在一边儿不说话。女儿的事终归要做母亲的开口,不是么? “侯爷,夫人,大小姐不知轻重,要是有什么不合体的举动,伤到了二小姐,那事情可就大了。”苏然淡淡地道。 “她们是血脉至亲,我倒瞧着她们相处得很好。苏姑姑可能不知道,太夫人将瑜婷教的极好,即使瑜姣有失当的地方,我相信瑜婷一定会提点她姐姐的。何况瑜姣苏姑姑你教养长大的,我并不觉得她会犯什么大错儿,自然不会伤到什么人。”黎茗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除非她认了她自己教导不利。 “夫人说的是,可是就她们两个人,要不我出去看看?”苏然也退了一步,往外面望了望,恨不得立刻追出去。 苏然是侯府的课,不必自称奴婢。可她也算不得主子,黎茗衾该尊重的尊重,不该退让的半步不退,她笑看了一边早就一肚子气的赵妈妈一眼,“回了府就不一样了,瑜姣身边得多几个人服侍,洒扫的我已经派过去了。身边的,想着先和苏姑姑打个招呼,再见上一面。赵妈妈,这就是苏姑姑,以后你就跟着她服侍大小姐。” 苏然有礼地笑了笑,“这是夫人身边的人,一定是极好的。” “自然比不上姑姑,赵妈妈只是照顾瑜姣的饮食起居,其余的还得听苏姑姑你的。”黎茗衾对赵妈妈道,“还不去见过苏姑姑,一会儿就跟她回去。” 赵妈妈悻悻地上前福了福,笑盈盈地道,“苏姑姑一路辛苦,奴婢日后就要靠你照拂了。” “妈妈客气了。”苏然点点头,想了想,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黎茗衾又客客气气地说了番话,赏了她几匹绸缎和一些茶叶,弄得苏然也有点闹不清楚她的用意了。好容易把人送走了,黎茗衾回身对着戚慕恒道,“侯爷方才都看见了,妾身没有言过其实吧?” 戚慕恒脸色不大好看,站起身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瑜姣那儿你多留心,我去看看恭铭,这小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戚慕恒离开了,黎茗衾坐在那儿出神。青黛担心地叹了口气,“夫人,侯爷是在生那位苏姑姑,您可别误会了。您要是跟侯爷怄气,苏姑姑该以为侯爷也是站在她那边的。” “他不是生苏姑姑的气,更不是气我,他生的是他自己的气。”黎茗衾笑看了她一眼,起身回屋小憩去了。 戚慕恒方才是去看戚恭铭,他以前何曾主动去看过儿子?是她看见戚瑜姣,觉得对女儿疏忽了许多,才让他起了愧疚之心,可是他又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把云纱叫过来,我还得继续教她。”黎茗衾还得继续教授手部按摩,府里的事儿烦,铺子里的事儿更是半点不能放下,这比她做演员的时候可累多了。她不由得失笑,那时她不是没有机会累,而是不想累罢了,她这才觉得亏欠了家里。 ,出版前不会再签电子版,也就意味着以后在更长的周期里,出版后几个月,很多可以看免费版了……呵呵) 章节目录 第103章 卓氏 请牢记 地址 转眼间再过五日便是除夕,侯府里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戚瑜姣纵然没有恢复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活泼,但有黎茗衾关照着,戚毓婷又一天三两次的往过跑,诸如被苏然教训的事倒也没在发生。 戚慕恒派去接船的人又派人来回话,说是折损了一两件,也无甚大碍,还把黎茗衾要的种子捎带了回来。黎茗衾少不得一阵感动,把种子收好,留到合适的节气播种。铺子也赶着开了张,开张那日富贵人家来的不多,之前用过玉宁霜的人家到是来了不少捧场,热热闹闹的,一点没有冷场,这和黎茗衾期盼的也相差无几了。 “母亲,一会儿大伯母一定想着法儿的不让您见奶奶……”戚毓婷冷不丁地一开口,发现说错了话,可又不能收回,有些忐忑地看着黎茗衾,“我是说老姨娘。” 黎茗衾笑了笑,柔声问她,“你叫她奶奶,你父亲和你娘亲知道么?” “就是娘亲让我叫的,奶奶可好了,对我好,对母亲好,对父亲也好。”戚毓婷睁着一双清澈骄傲的大眼睛,理直气壮地道,一点不怕黎茗衾追究她。 “那就叫奶奶,不过别让祖母知道,好不好?”黎茗衾继续笑道。 “娘亲早就叮嘱过了。”戚毓婷得意地笑了。 黎茗衾靠在马车壁上,不再跟她答话。王姨娘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但从别人的风评来看,应该是个人缘很好、又有着良善之心的人。而耿莺禾也不是一味地体弱多病,她自有她的担当。 戚毓婷却一点也不想歇嘴,总想法子说点儿什么,引起她的注意,“母亲是不是好久没见到恭铭哥哥了?您知道为什么贺姨娘总不让他出屋么?” 这一点黎茗衾倒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贺姨娘家里是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大概跟了戚慕恒并不心甘情愿,一直都冷着面孔,一年到头也不见戚慕恒到她那儿一次。更有一种离谱的传闻,就是她从进门到如今,戚慕恒只有在她进门那天碰过她,也就是那一次有了戚恭铭。 “你恭铭哥哥要读书?”黎茗衾挡不住心底里的好奇,装傻充愣地打听着。 “贺姨娘想出家,说要多养活恭铭哥哥几年,以后就省得惦念了。”戚毓婷神秘兮兮地道。 这答案倒是稀奇。黎茗衾刚想再套点儿话,可戚毓婷这个没长性的丫头一下子又把话转到了别的事儿上,“母亲。大姐真可怜,本来她可以过好日子的。都怪娘亲,可是那是我娘亲呀,我不能怨她,是不是?” 戚毓婷是个自来熟。老把黎茗衾当成精神垃圾桶,黎茗衾也愿意跟她说话,“大概不能吧,可你为什么要怨你娘呢?” “那时候冯姨娘想过继大姐来着,父亲都准了,可娘亲不准。冯姨娘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会。大姐跟了她一定不会受苦。”说完戚毓婷还怕人不信,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那一年我三岁半。我真的记得,一定没有记错。” 黎茗衾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半晌笑了句,“人小鬼大,说。谁让你跟我说这些的?” “母亲有不知道的,我自然要说。”戚毓婷瘪着嘴。有些不高兴,“谁能教我说话?我愿意跟谁说就跟谁说去。” 戚毓婷一向鬼点子多,又没什么城府,倒是常把院子里的事说到外面去,黎茗衾好笑地看着她,劝慰道,“好了好了,是我错怪你了,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要对我说。” 戚毓婷眼中透出些惊疑,脸上的表情倒是很受用,又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学着男孩子的样子,拍了拍胸脯,“这院子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母亲不知道,我告诉母亲。” 黎茗衾被她逗笑了,“你啊,在我面前这样就算了,在你伯父、伯母面前可别这样,回头一定说我教导无方,毁了你这个前程远大的嫡出千金。” “我才不会。”戚毓婷又是一副你只管放心的样子,派头十足地轻轻晃着她的小脑袋。 到了定远侯府,是两个媳妇子出来迎的,黎茗衾少不得做了回林黛玉,先客客气气地赏了二人,一路上只细细观察。这两个媳妇子并不是最近得卓氏身的人,可是行事举止却颇为大方,也没有别家仆妇的拘谨。再看穿衣打扮,说是外面某个富贵人家的夫人也不为过。 黎茗衾感叹之余也不免气闷,这里也不知有多少富贵是义安候府辛辛苦苦换来的。到了正屋,卓氏倒是没让她们等,很快就出来了,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戚毓婷,笑呵呵地道,“咱们二小姐可是越长越好了,几个月不见,有没有想伯母?” 戚毓婷乖巧地行了个礼,亲昵地上去和卓氏咬了一阵耳朵,看着黎茗衾道,“伯母,您看这是母亲给我做的新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卓氏的语气淡了一些,不过目光还是落到了黎茗衾身上,“这是弟妹了,从前听说过,但百闻不如一见。” “堂嫂何尝不是。”黎茗衾假装没有察觉,笑盈盈地上前和她见了平礼。 卓氏是天之娇女,那眼中有意无意闪烁的骄傲的光芒,让黎茗衾看了都有那么点儿怯步。黎茗衾尽量避其锋芒,浅笑道,“一直想来拜望堂嫂,可府里近来事忙,一直没能过来。是我礼数有缺,还望堂嫂见谅。” “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这儿也是一样,上回华月摆宴,我本来是要亲自过去的,可也忙着,只能派个丫鬟过去。连翘之前没去过你们那边,那时候瑜婷娘亲在的时候一直都是阿楚去的,可阿楚让我送了人,只能换个人过去了。我瞧着连翘不错,以后我这儿有事儿,就让她过去。她上回言辞上是有不妥的地方,我都说她了。连翘,来,见过义安候夫人。”卓氏理所当然地朝身后唤道。 连翘低着头走了上来,站定了抬眼时一脸的笑,和那回无甚二致,“夫人,上回是奴婢的不是,我们夫人已经责罚过了。日后若是还有得罪夫人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章节目录 第104章 反击 请牢记 地址 “瞧我着记性,说了半天话了,还没坐呢。快坐,快坐下,我让她们备了枸杞茶。”卓氏命人上了茶点,又看了连翘一眼,“弟妹,前些日子我刚升了她为二等丫鬟,方便在两府之间行走。” 那也脱不了还是个洗脚丫头,黎茗衾不是看不起连翘,只是卓氏把这件事在这样的场合摊开来,摆明了是不让她下台,“其实谁帮咱们传话并不重要,反正他们也不敢改了咱们的话,谁又不是学舌鹦鹉了?” 卓氏心里有点不高兴,这不是摆明了在说连翘是受了她的指使,“这是自然,谁家的下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伯母,我能不能去荡秋千?”戚毓婷又唧唧喳喳地说了一堆定远侯府的秋千有多好,荡的比自家的高,使得卓氏忙不迭地派了两个仆妇陪她去。 “瑜婷打小活泼,看着就喜欢。虽然也闯过一些祸,可太夫人和先弟妹都包容着,说小姑娘家就该这样,左右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卓氏试探地看着她。 “太夫人和先夫人说的极对,所以我也不拘着她,只要行事不出格就是了。”黎茗衾不想和她兜圈子,开始切入正题,“来之前问过太夫人,郎中说她老人家身子尚可,她也想着有些年没到府上来了,这样久了,关系再好的亲戚也疏远了,今年过年说什么也要过来。” 卓氏目光一闪,干干地笑了一下,“公公、婆婆过世早,我和侯爷平日里也没个正经长辈好孝顺,一直盼着能有机会孝顺婶婶。可婶婶总跟我们客气,这回可好了,虽然咱们两家已经分了家。可毕竟血脉相连,要是过年都不聚上一聚,哪儿还有亲戚的样子。” 若真想走动,真想孝顺太夫人,又为何不是他们到义安候府,而是年年相邀年纪最长的太夫人到定远侯府? 黎茗衾心中了然,假作不知地道,“我听成洛家的说,从前每年初一都是侯爷和先夫人到这边来赴宴,我们府里却从来都没有招待过堂兄、堂嫂。实在过意不去。无论是侯爷、太夫人,还是我,想起这件事都心中不安。太夫人和侯爷说。今日我来一定要请到堂兄、堂嫂。也不敢要正月十五这样的正日子,就在正月十二,带上了两个小侄子,到府上热闹热闹。” “这……也许侯爷已经另有安排,我也做不得主。还得再问问。你想必也听说了,我们这儿应酬多,从初一到十五排得满满的,这些事儿也都是身不由己。”卓氏从没去过义安候府,定远侯也只是一些带有礼仪性的大事上才过去。 与太夫人商定正月十二,自然是事前打探过的。每年的十一十二至少卓氏不必去什么地方走门子。即使今年有了安排,卓氏也大可以解释,再把回访安排在另一个日子上。 黎茗衾一早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也不揪着不放,笑了一下道,“也不一定要在年节上,过了年,清闲了。再找个日子也好。那时候人手也闲下来了,里里外外也清静了。咱们走动起来也自在不是?” “那就再定个日子。”卓氏避重就轻地道,具体的日子半句不提,“其实我这儿看着清闲,光那两个小魔星就够我劳心劳力的。你那儿只有瑜婷这么一个嫡女,庶子庶女都是别人养着的,我这儿可就有两个嫡子,凡事都要万分小心、在意。我说弟妹啊,你也别净管那些有的没的,趁着身子好,生几个嫡子嫡女。开枝散叶了,家业才能兴旺,你将来也能有个依靠不是?” 黎茗衾已经面对了不少子嗣上的质疑,早已司空见惯,她想也没想就接话道,“有没有子女缘要看天意,时候不到,我一个凡夫俗子,多想无益。何况我也不是没有子女,瑜姣、瑜婷还有恭铭,不都是子女么?” 卓氏嘴角上翘,恨不能立刻撕掉她的“假面具”,“那还是你的命好,什么劲儿都不费,就有了三个子女。我这儿可没那运气,侯爷也不是没有妾室,可不过生过一个女儿,活不过两岁就夭折了。不像你,儿女双全。” 炫耀?让她炫耀去,黎茗衾暗笑她打错了算盘,“其实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想和堂嫂说,过些日子侯爷也会和堂兄说。海上过来的东西年后就能运到金陵,到时候还是按说好的分账。” 卓氏目光一滞,对她这么快就参与了这件事有些讶异,“自然是这样,咱们两家一个找通关的出路,一个找货,一明一暗,富贵才能久长。” “不过侯爷也听说堂兄已经另外找了出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黎茗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了然地道,“你也不必说话搪塞我,既然两家早就有这样的往来,就该互相信任,至少也能说句真话。即使你不说实话,这外面的船一年要走两趟,又总共就那么两家有船的,用不了半年,侯爷也会知道。” 不见慌张,卓氏微微一笑,缓了一下才道,“确有此事,可这也是想着多一条路,也能多一点进项。你也明白,现在开销越来越大,戚家军又征召了新兵,不多开几条财路,如何能应付得了。侯爷也跟我说过这件事,并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只是还没有十全的把握,才没有知会你们。” “那堂嫂和堂兄的意思是,假如走通了那条路,以后也会按原先说好的分成,也让义安候府分一杯羹了?”黎茗衾已经在等待那个否定的答案了。 卓氏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是另一种算法,侯爷这些年也能腾出手来了,想着自己打理一些。不过原先的,还是要和堂弟一同经营。” “那是不是说,如果侯爷也找到了新的路子也可以比照办理呢?”黎茗衾神情未变,语气更加的冷静、理智,“原先的,的确应该依照以前的约定办,可世有风云变幻,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做不下去了,也可以停了。反正别的财路也不是没有,一个家总可以维持下去。” 章节目录 第105章 摊牌 屋内良久无声,静得只听见屋内小炉上的水声。卓氏抬眼略微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她并非没有想过戚慕恒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从未想过这番话会从过门不久的黎茗衾口中说出来。 黎茗衾也不急,悠闲地品了口茶,嘴角带着恬淡的笑,等着卓氏先开口。 “好好的海路,怎么能一下子就做不下去了?侯爷其实也很上心,并不是不过问。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商量,何必要走到那一步?何况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咱们做后辈的总不能就这么改了吧?”卓氏见她还没反应,又来了软的,“咱们两个女人,说这些不合适,还是让侯爷和堂弟说比较合适。” 黎茗衾放下茶盏,毫不回避地看着她,“祖宗定规矩的时候,也是希望儿孙们和睦相处,总不会想着谁压着谁一头。不错,定远侯管着戚家军,在沙场、朝堂上威名远播。义安候经营钱粮,只是一届商贾,官是官,商就是商,说好听一点也只是皇商。可没有义安候背后支持,又何尝有定远侯的风光,这是论理。” “论情,老定远侯和老义安候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如今你我的夫君,名为堂兄弟,实则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份感情要更亲厚。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私底下总不该一方受着另一方的支持,还总是……”黎茗衾点到为止,也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戚慕恒和太夫人多年暗中积攒的实力,不是拿来斗气的。 卓氏目光一冷,微微挑眉看着她,“这是堂弟的意思,还是弟妹你的意思?” “我只是侯爷的继室。黎家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有几个胆子敢打着侯爷的名号来说这些话?其实本来也不想说,可是既然堂兄已经不信任我们,自己找了出路,也就不得不说了。”黎茗衾笑了一下,和善地看着她,“也许我话说的不合适,是我不会说话,还请堂嫂见谅。” “若不是侯爷和老侯爷在沙场上拼杀,断不会有戚氏的今天。堂弟又何必要计较这么多。”卓氏冷淡地道,斜睨着眼看着她。 “若真要计较,就不会只计较这些了。都是亲骨肉。谁都不会过分,要的不过是和睦相处,有个平平安安地立足之地。”黎茗衾不卑不亢地道。 卓氏并非无力招架,只是她心高气傲,又习以为常。而眼前的一切要来得太过突然,她有些招架不住。当下她只能体面地笑了笑,淡淡地点了下头,“回头我跟侯爷说说,过些日子等他们堂兄弟俩见了面,好好说说话。把话说开了就好。” “其实他们男人在外面为了家业费尽心血,说是堂兄弟,平日也无暇相聚。反倒是咱们隔三差五地见上一面。比他们见的多,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咱们也能劝上一劝。”黎茗衾反客为主地道。 戚毓婷回来拿茶点,笑盈盈地拉着黎茗衾的衣摆,看着卓氏道。“伯母,母亲带了好多礼物过来。” “看看我这记性。都忘了。”黎茗衾唤人进来呈上礼单,给卓氏的是一套翠绿欲滴的翡翠头面,给戚仲砺的是一副镶金马鞍,接着还有好些绸缎和玛瑙手串,“这些手串给堂嫂赏人,绸缎就给府里几位老姨娘。” 卓氏明白她话中所指,心里鄙夷了一番,嘴上客客气气地道,“有心了,说起几位老姨娘,我心里也有些不放心,总是叫下人多照顾她们。可除了王姨娘,其他都是没有子女的,我再关照,她们心里也空落落的。闲来无事,多是养花、看书,琢磨些吃食。我听说你府上在寻一些点心单子,刚巧王姨娘专注于此,要不要见上一面,也好让她说清楚,省得下人抄回去了,也不明不白的。” “这样再好不过了,有劳堂嫂请王姨娘过来。”黎茗衾客气地道,对卓氏有几分谢意,但并不重。卓氏这番话不是为了她和戚慕恒,更不是为了半点儿不受尊重的王姨娘。 倒是戚毓婷高兴得直往高了挺身板,好在她一向好动,又刚荡完秋千回来,卓氏并没有察觉。卓氏吩咐了几句,让人带她们到暖阁,识趣儿地并没有跟去。 暖阁的垫子、幔帐用的是梨黄色,上面绣着木色的格子,清静下半点不失华贵。炭火烧得暖暖的,还有些热,戚毓婷一张小脸一会儿就红了。她笑看着黎茗衾,悄悄地说,“母亲,刚才我已经看过奶奶了。” 黎茗衾目光屋里屋外地快速扫了一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有人跟着你,她们知道么?” “不知道。”戚毓婷俏皮地一笑,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黎茗衾惊讶地看着她,老半天才道,“你啊,以后不许这样了。你也不小了,过不了三年就要议亲,传出去,非弄砸了不可。” “我还以为您跟娘亲不一样……”戚毓婷小脸一沉,嘀嘀咕咕地道。 黎茗衾好笑地看着她,声音低柔地道,“不是不准,可你也要留心自己,翻过那么高的墙,万一摔了怎么办?我能容着你,你祖母、父亲也都能容着你,可外面的人未必会这么想。你有庶兄,你不可能像你姑姑一样永远做戚家的女儿。” “至少在外面,或者在一些可能挑你错儿的人面前,装也要装一阵子。”黎茗衾觉得这话不好说,可戚毓婷非常聪明,也很通达情理,该说的她还是要说,总好过让她自己乱猜,“有些事儿,你还小,还不懂。你伯父、伯母为人严苛,要是知道你翻墙去见王姨娘,再疼爱你,也要说你。” 戚毓婷气是消了,可还是很不服气地道,“我知道,他们瞧不起父亲,也瞧不起奶奶。” “嘘……”黎茗衾捂住她的嘴,她不说了才放开,“这儿是定远侯府,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些话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也不能随便说。” “定远侯夫人万福,贱妾初次见到夫人,也不知您喜欢什么,就给您绣了一件披帛,不知您合不合眼。”门口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隐约透着些卑微,王姨娘身形单薄,弱柳扶风,目光柔和、内敛。 ps: 最近先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从千人筛选,最后选到前十,结果最终还是无缘晚报,当中原因很多,不便多说。这两天知道了消息,都在安排回广州照学位相片和完成毕业论文的事,这样过年就能做好这些,过完年再回北京挑战新的工作。买票,参加实习最后的文化执法活动,从五点多到十一点,折腾的快病了,过年还要以论文为重,必须写完……只能说真的很抱歉,但霜霜保证绝不会弃坑,一定完成,觉得慢的朋友,可以攒几天的稿子之后再看,谢谢你们的支持。不过还是希望能支持正版阅读,这本书不会超过35万字。 章节目录 第106章 醉酒 “……不必多礼。”黎茗衾显然还没准备好,原来想依着规矩叫声姨娘,可到了眼前,又怕这样不礼貌。可是万一隔墙有耳,这又是她第一次过来,还是小心为上,“上个月就想来看看姨娘,可一直被府里的事缠着,心里也很过意不去。眼瞅着要过年了,给您带了些东西,也算不上什么,留着随便看看。” “夫人太客气了,贱妾不敢当。”王姨娘感受到了她的尊重,一时也没想到,“夫人跟侯爷虽然不住在这边,可若不是总是递话过来,贱妾又哪里能过上这么舒心的日子。夫人千万别称贱妾‘您’,贱妾受不起。” 戚毓婷机灵地上前拉住王姨娘的袖管,一双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奶奶,母亲总说要来看你,你们就别客气了。来,奶奶看看这块儿手绢,是我绣的。” 黎茗衾感激地看了戚毓婷一眼,听着她用“你”,知道不能强求,也就改了口,“这是瑜婷绣的,是梅树,绣了小一个月呢。我看了就觉得,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好的绣功,再过两年,拿出去几件给别家的夫人、姑娘看看,谁能不说她的好。” 王姨娘欣慰地笑着,边点头边看着手绢上的绣功,忽然目光一滞,指着上面几片飘落的花瓣道,“这里绣的最好,不过瞧着要绣上十多年,下针才能如此灵动。”她笑看着戚毓婷,随意地笑道,“这是你母亲帮你绣的,还是绣娘帮你绣的?” “母亲让我去问绣娘的。”戚毓婷脸一红,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王姨娘笑着轻捏了捏她的小手,祖孙俩随意地说起了话。 黎茗衾没想到她们的关系这么好,心里庆幸。站在一边儿也丝毫不觉得被冷落。王姨娘反应过来,歉然一笑道,“是贱妾无状了。” 黎茗衾摇摇头,“在府里,我们和太夫人、姑奶奶都不太走动,来这边反而能和长辈说说话。”她一怕一句“长辈”又让王姨娘过分小心,连忙道,“你左一个‘贱妾’右一个‘贱妾’的,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王姨娘谨慎如斯,自然不敢在这样的事儿上拿主意。 戚毓婷又适时地拉着王姨娘小声说了几句。王姨娘试探地看向黎茗衾,“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夫人对二小姐好。又能帮着府里。侯爷有了夫人,是他的福分。” 黎茗衾还是觉得很是尴尬,客客气气地问了王姨娘的饮食起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好卓氏派人带她们去用饭。只得嘱咐道,“以后两边会常有走动,我和侯爷都会使人过来。姨娘若是缺了什么,或是有话带给侯爷,只管使个人跟丫鬟、小厮说。” “有夫人这句话,我就……”王姨娘眼角泪光一闪。谦恭地送了她们出去。她在门口停了步,望着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越行越远,轻轻地叹了口气。黎茗衾和善。待孩子也好,可这与黎家的景况也不无关系。日后黎家要是好了,也不知会不会又是一个卓氏。 一直用了晚饭,二人才回了义安候府。卓氏给府里众人都带了礼,戚毓婷捧着一大堆礼物兴冲冲地去了戚瑜姣屋里。黎茗衾也赶紧回了省身苑,也不知这一天过了。会不会又有一堆事儿等着她。 一进屋就闻见一股酒气,黎茗衾皱皱眉,竟看见戚慕恒歪在榻上,身上盖着薄毯,衣服都没有换。云纱正在边上服侍,青黛在屋角煮茶,黎茗衾朝她摆摆手,让她出来说话。 “夫人,侯爷和南边来的林五爷喝酒,醉得倒在榻上就睡了。”青黛草草说了林五爷好似是海运那边的人,特意过来跟戚慕恒谈下一年的事儿。 应该是在另辟蹊径了,想必要把条件谈妥并非易事,黎茗衾轻声问,“醒酒茶备好了么?再弄些蜂蜜水,用温水沏,快点弄过来。” 青黛领命而去,云纱在榻边先朝黎茗衾福了福,指了指戚慕恒,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她还来不及收势,戚慕恒忽然掀了眼皮,循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还撩了云纱一眼,云纱吓得哆嗦了一下,脚底抹油过去帮青黛了。 黎茗衾轻碰了碰他,给他掖了掖被角,“侯爷,往里边躺躺,一会儿用些醒酒汤,把衣裳换了。” “嗯?”戚慕恒斜了她一眼,忽然一阵笑,一手顺势拉住她袖管一扯,硬把她拉到身边靠着坐下,声音含含糊糊的,“我躺着,你也过来……躺着。” 一口子酒气扑面而来,黎茗衾皱着眉,捂住鼻子,挺直了身子挣了挣,坐了起来,但小臂还被紧紧握着,她尽量客气地道,“侯爷,这是妾身屋里,您是不是想冯姨娘了?要么是想萧姨娘了?”戚慕恒直着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她又道,“您到底喝了多少?” 戚慕恒往桌上看了一眼,那儿放着一只瓷壶,“就那么多,没多少……”他笑了一下,笑声渐渐放大,“就那么三壶。” “三壶?”黎茗衾明知他为了应酬,也难免生气,这时候的酒虽然没有现代的度数高,但也比书上说的那些水酒强上许多,“林五爷胆子再大,也不敢灌您的酒,还不是把您把自个儿弄成这样的?好了好了,先用醒酒汤。” 黎茗衾接了醒酒汤,屏着气尽量少让酒味儿钻到鼻子里,可她一端过去就把他碰洒了。青黛连忙拿帕子给她擦,“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 黎茗衾犹豫了一下,青黛是嫁了人的,可年纪又比不得那些个妈妈,万一被戚慕恒借着酒劲轻薄了,传出去不好听。云纱这样未嫁的,更不好听。赵妈妈又派去了戚瑜姣那儿,成洛家的今日不当值,本来从小服侍他的绿云正合适,可绿云又刚刚许了婆家,这几天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 “给我,你们到外面守着。”黎茗衾摇摇头,咬着牙走向榻上的醉鬼。她听见身后房门一响,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她上前两步,猛地用力按了他的人中一下,硬把蜂蜜水端到他鼻子底下,“侯爷再不喝,妾身只能把田总管和白顺叫来,把您送回书房去。或者去其他姨娘那儿也成,就是脏了妾身的地方不成。” 章节目录 第107章 回请 请牢记 地址 戚慕恒一把接过来,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随手把碗一扔,咕噜噜地在毯子上滚了过去,“跟个孩子一样,就爱吃糖。”说罢又不可抑止地呵呵傻笑。 黎茗衾捡了碗,刚要站直腰,就被戚慕恒长臂一揽,她坐到了榻上,后背撞着了他结实的胸膛,“醉鬼,醉鬼,侯爷,您别忘了我跟您……不是,您跟冯姨娘、萧姨娘没关系,跟我……那个……” 戚慕恒从后面抱住她,嘴里喃喃地道,“咱们一辈子都做不了夫妻了?” “您觉得……”黎茗衾其实想问他觉得能么,可是又问不出口,在戚慕恒看来他们就是夫妻,他能让她这么久,这么久都没有行夫妻之实,实在很不容易。趁着他这会儿醉着,她大胆试探道,“如果没有妾身,您一定能娶一个更好的妻子。至少在侯爷眼中会更好,比方说温柔、娴熟,不给您太多的麻烦。您娶了妾身,就不后悔么?就不想着……将来……换一个,多一点点选择?” “你……给我惹什么麻烦了?”戚慕恒探过头,枕着她的膝盖头,一双黑眸眯缝着,消弭了平日的严肃。 “妾身嫁进来几个月了,铺子只是少有进展,还要劳您担心。黎家更是麻烦不断,别的不说,您还搭进去一个庄子。再说府里,妾身多少有点挑拨您和妹妹兄妹之情的嫌疑,对太夫人服侍的也不够,还挑动您跟定远侯夫妇翻脸。”黎茗衾越说心里越由衷地觉得愧疚,恨不得戚慕恒能当场休了她。 “哦,当真很麻烦。”戚慕恒看了她一眼,在她膝头蹭了蹭,“我跟妹妹之间,即便没有你。也早晚是这个样子。莺禾那么谦和、温婉的人,也常常抱怨。你若不如此,我倒会担心你像她一样了。至于堂嫂、堂兄,你焉知这不是我想的?” “您跟定远侯……”黎茗衾点到为止。 “他自有他的兄弟,我从来都不是那一个。”这一晚,戚慕恒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以前的事。 黎茗衾一会儿静静地听着,一会儿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榻上,照亮了他们的侧脸,外面听到了三更鼓声,两个人眼皮发沉。沉沉睡去。 第十八章冲突 年节上自是热闹非凡,先是义安候府一众人等去了定远侯府,那日定远侯府请的也不只他们一家。兵部尚书运庭鹤的侄子竟也到了。席间戚仲砺与戚慕恒言谈不多,约了改日再谈,这也促成了正月十五定远侯府众人的回访,这也是二十多年来,定远侯府第一次在年节上造访他们最“看不上”的本家。 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戚毓婷一袭火红的胡服,映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煞是精神、好看。黎茗衾满意地点点头,又看着旁边一身栗子色的戚恭铭,这么看着,比戚毓婷高了一点。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个小公子。只是和贺姨娘在院子里呆久了,有些苍白。 “大小姐怎么还没有来?去催催。”黎茗衾小声提醒。 话音未落。就瞧见回廊另一角苏然领着戚瑜姣过来了,黎茗衾皱皱眉,她送的衣裳没穿倒也罢了,还穿得这么素,就像在尼姑庵里清修一样。 “女儿来迟了。请母亲恕罪。”戚瑜姣乖巧地道,一张白净的小脸。在人前,神色依然畏畏缩缩的。 苏然行了礼,不说话,立在一边。黎茗衾笑了笑,对着苏然很是有礼,“今日是侯府宴客,苏姑姑也是客,不敢让你在这儿操劳。云纱,送姑姑到前面客厅,苏姑姑久未来金陵,想必对这儿的各色茶点也生疏了。我房里的几个人,你最懂得吃食,好好为她讲讲。” “是,奴婢这就去。”云纱热络地看着苏然,默契地朝黎茗衾笑了一下。 黎茗衾这些天教她做手部经络推拿,有了师徒之义,对彼此的想法也更为了解,比从前亲近了不少。黎茗衾目送着她们出了小门,屈膝半蹲下,笑看着戚瑜姣道,“别人都只道府里有位二小姐,不知道大小姐也是一样美丽大方。瑜姣穿素衣好看,可毕竟年纪还小,应该穿得花俏些,既好看,和着年节,又得体。这些素雅的衣裳,等你年纪大了,有的是日子穿。赵妈妈,可有为大小姐准备别的衣裳?” 一旁默默无言的赵妈妈一路上都等着这个机会,一被问话,简直就抖了起来,“一直都备着呢,奴婢这就为大小姐更衣。您和大少爷、二小姐可以先到前面去,奴婢一会儿就送大小姐过去。” 黎茗衾许了,戚瑜姣也附和道,“我那儿还有对蝴蝶花,妈妈一并给姐姐拿了。”又对戚瑜姣道,“大姐,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你看我有个蝴蝶花坠子,你也戴起来,这样看着才是姐妹。” “这……”戚瑜姣犹豫地看向黎茗衾,见她依旧笑看着自己,才点了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期待,“我这就去。”说罢脚步慌乱的跟着赵妈妈去了。 黎茗衾满意地看了戚瑜姣一眼,又对一脸羡慕的戚恭铭道,“恭铭是男子,不爱这些,又没有到开蒙的年纪,是闷了些。一会儿还有些世交家的小公子过来,让小厮带你去跟他们玩儿。” 戚恭铭咧开嘴笑了,一双脚已经不安分地挪动了,“母亲请放心,我一定不闯祸。” 黎茗衾笑了,和善地道,“听听,这么怕自己闯祸啊,你姨娘把你教得好,可也太严厉了,回头我跟她说说。” 一行人由丫头婆子拥着去了前厅,前厅里已经坐了几位闲话的夫人,几位小姐少爷在旁边的花厅和暖阁玩耍,黎茗衾忙让人把戚瑜姣和戚恭铭送过去,只带了青黛进了前厅。 众人一阵寒暄过后,郭夫人往花厅那边看了眼,笑道,“邵义上次见到你们家二小姐,直说喜欢,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人家有这样的福气。我家姑娘平日闷声闷气的,我就想让她跟二小姐多走动,就怕打扰了府上。” “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我还想让她学学你家姑娘的恬静有礼。”黎茗衾一开了腔,众人少不得要议论各自的子女一番。对戚瑜姣自然是褒奖的,不过从她们的神色中也能看出,多数还是消受不起这种活泼性子的。 黎茗衾心里留了神,谈话中她觉得郭夫人颇懂教养孩子,打算跟她讨教一番。不想郭夫人趁着另一位夫人挑起了话头,从背后轻拉了拉黎茗衾的袖子,轻声道,“借一步说话。”与黎茗衾到了隔壁,竟让赵夫人也跟上了。 章节目录 第108章 出卖疑云 请牢记 地址 上一回为戚华月摆宴的时候,黎茗衾与赵夫人相谈不错,可这一回事态还不明朗,因此她对赵夫人也存了戒心。 “去,都到隔壁帮忙去。”黎茗衾支走了房里的丫头,对二人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郭夫人先开了口,“你们家姑奶奶要开马场的事,你和侯爷知道么?” 马场?黎茗衾沉吟着道,“她是说过要买马,一来是喜欢,二来可以招待平日往来的人,也是为了姑爷应酬好友。马场?有些过了,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千真万确是马场。”郭夫人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夫人上前道,“你若不信,且说说,她打算和谁家买马?” 黎茗衾隐晦地道,“自然是要最好的,也要与府里相熟的,不就是那么一两家么?”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相似,像是早有预料。郭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她找了另一家,是最近才在金陵走动的。可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底细的,那一家背后撑着的就是云家。” 定远侯府之所以屹立不倒,不光是凭着功勋卓著的戚家军,还有卓氏的姐姐卓淑妃。卓淑妃是皇长子的生母,墨皇后无子,自然与卓淑妃不对付。云家一向与墨家亲厚,这中间还牵连着诬陷黎家的朝邑王沈浩济,若戚华月真的搭上了云家,这对于两府和黎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原本以为是我听错了,可那天无意间听到郭夫人的话,才知道我没有听错,赶紧来告诉你。”赵夫人有些同情地看着黎茗衾。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该表示感谢,黎茗衾笑了一下。充满谢意地道,“多谢二位提点,若真有此事,定然是我家姑奶奶受了奸人蒙骗。这件事我会和侯爷商量,还想请你们保密,说不定姑奶奶也只是到处问问,还没做决定。” 这是人家的家世,二人晓得分寸,都应了,也不耽搁她。一同回了隔壁暖阁。黎茗衾一刻也不耽搁,让青黛去找田管事。如果戚华月明知云家是主家,那很有可能是在那日定远侯府宴请时。与云家那位远房子侄搭上了线。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戚华月要是被坑了,义安候府就少了一个角,对黎家也极为不利。黎茗衾心里长叹了一声,她不想像前世一样。做一个毁了家业的不孝女。那种无能为力和后悔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会到了。 田管事找了戚慕恒来,戚慕恒借口更衣过来,戚仲砺还在正厅里品茶。他听了这番话,眉心一紧,目中闪过一丝为难。“郭夫人必是听了邵义的话,才来与你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妹妹一会儿也要过来。不如你先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知不知道主家是云家。” “不是最好,若是,她及早抽身,也是好的。”黎茗衾点点头。 戚慕恒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她,不知该不该说。他看着黎茗衾等待的目光。神色复杂地道,“就怕她不单已经投了本进去,还知道这家的底子是云家。” 那就是出卖了戚家,黎茗衾知道这样做的严重性,可她心里并不觉得心高气傲的戚华月是这样的人,“妾身先问问看,没准就是个误会。侯爷快回正厅去吧,别让堂兄久等了。”她笑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有些话,妾身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种时候开了口,不说是不行了。”戚慕恒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有了他的允诺,黎茗衾也丝毫不敢造次,还是小心翼翼地道,“堂兄与您也是骨肉兄弟,虽然中间隔着很多事儿,可血脉是没有断的。他是兄,您是弟,您敬着他不错,可也要讲点人情,总不能一直都丁是丁卯是卯的,分得那么清楚。何况王姨娘还在那边,以后若想把她老人家接过来,也要靠他的情面。” “你可知道在说什么?这儿是义安候府,太夫人健在,王姨娘是老定远侯的妾室,她这一世都要在定远侯府。”戚慕恒目光冷淡,看了她一眼,想要回避什么,“以后这样的话不必再说了。” 事在人为,死脑筋,黎茗衾心里埋怨了一句,嘴上却退了一步,“那您好声好气,堂兄和堂嫂也能对姨娘更好一些不是?那边的人看人下菜碟,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回戚慕恒没有反对,点了下头,回了前厅。黎茗衾让人去寻戚华月,知她也到了暖阁,赶忙过去找她。戚华月正和郑夫人相谈甚欢,她笑容明丽,自有一番神采。卓氏也在,正和别人说着话,偶尔也看她一眼,看见黎茗衾,神情有些不自在。 黎茗衾上前见了礼,客气地道,“堂嫂就当这儿是自己家一样,一切随意,有什么缺的只管让人来告诉我。不知两位侄儿也来了?” “来了,在那边儿玩儿呢。说来你们这边人丁到底单薄了些,好在今日来了不少客人,要不他们可要憋闷坏了。”黎茗衾说话时目光不时地扫过戚华月,卓氏敏感地看了戚华月一眼,“咱们三个还没一起说过话,留她们在这儿歇着,咱们那边坐坐?” 黎茗衾不想再拖下去,直接拒绝道,“方才侯爷有些话要我跟妹妹说,他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我一点儿都不敢耽搁,还是一会儿再来和堂嫂说话。”说罢福了福身,径自去找戚华月。 黎茗衾小声唤了戚华月到厢房,旁人只道是她们姑嫂要说些宴请上的事,丝毫没有起疑。只是郭夫人和赵夫人神色有异地朝她们看了过去,卓氏暗暗垂眸,过了一小会儿,借着到院子里透透气,追了过去。 黎茗衾让青黛在外面守着,关了门,引戚华月到暖榻上坐了,不动声色地问道,“前些日子帮你问了,梁家那边说好,过些日子借着送军马,就送到金陵来。虽然不多,但平日自己骑马,招待亲朋戚友,足够了。” “少一些也没什么,我也不只是指望着这些。”戚华月怕她不解,立刻解释道,“各家有各家的好,买马这种事,最好就把各家好的都挑上一些,我也到别家看看。这些家的凑起来,别说少了,还多了。” 章节目录 第109章 表白(加说明) 黎茗衾微微一笑,让情绪缓了一下,“不知道你到看了哪几家的?” “旁的不说,有一家的马我觉着再好不过,想必梁家的也不过与他家的比肩罢了。原本只是听说,没想到云家的远亲也在当中掺了本钱,之前遇到了,说起就谈上了。他那儿名声还不大,价钱不高,我定了一百匹上好的马,我和庆德留二十匹,余下的我再想法子卖了。”戚华月大大方方地道。 “这……不是说不好,倘若当真物美价廉,我也不是非得和梁家做这笔买卖。就怕这事儿牵扯到云家,又牵扯到墨家和朝邑王,当中有……不妥的地方。”黎茗衾没想到她丝毫不加掩饰,当下说话时一直斟酌着用词。 戚华月暗笑她杞人忧天,“小心是好,可太过小心,岂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想赚钱,云家也想,在这些小地方使绊子,又有什么意思?你呀,是不是黎家吃了朝邑王的亏,才如此担心?朝邑王和堂兄私交甚笃,你忘了,当初还是托了堂兄讲情,黎家才……” 见她不说话,戚华月继续道,“咱们和云家虽然不同,可也不至于用这些小事闹到明面上。你和哥哥且放心,大不了赚少一些,别的麻烦是断然不会有的。” 如果果真如此,自是不用担心。可既然郭夫人和郭邵义都是这个意思,戚慕恒也起了疑,当中想必有些地方不对头。黎茗衾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还是小心为妙,生意头一遭,少投些本钱进去,等探明了路,再用心力去做不迟。” 戚华月顿了一下。淡淡地点了点头,“还是谢谢你和哥哥,只是这些事我心里有谱。” 黎茗衾不再坚持,与其说服一个不信服你,甚至瞧不起你的人,还不如先做好防御措施。他们兄妹间的事,她也不好插手,还是要多和戚慕恒商量。 这样以来,黎茗衾也就无心于宴赏,客气有礼地应酬了一番。累是自然的,可那些人的面孔,就好似风划过水面。半点儿不留痕迹。宴罢她回房时,戚慕恒正在房里等她。她把戚华月的话转述了,宽慰道,“会不会是咱们多心了?也许当真如妹妹所想,只是一桩买卖。两家都想赚钱而已。” 戚慕恒面色凝重,斩钉截铁地道,“这当中有古怪,为了给戚家军筹措军马,大晏大大小小的马场都有人盯着,若当真有了更好、价钱又低的好马。又超过了百匹,我和邵义不会不知道。可是……”他犹豫了一下,眉梢带了些倦容。“忙乎一天了,你先歇着。” 郭家也参与了马匹生意,黎茗衾刚为知道了他们之间另一重“秘密”,不大不小地兴奋了一下。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觉有些气馁。她背过身去,嘟着嘴道。“再有就是,妹妹投了许多钱,可这些钱对妹妹来说很多,对云家或是大晏的大商贾来说,数目并不算大。那云家若是有什么图谋,也不会这样不轻不重地出手。所以,要么是他们没有打算,咱们都误会了,要么就是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 戚慕恒又一次惊讶地看着她,良久,在她身边坐下,“再者说,若是云家想和咱们做生意,头一件要做的就是与府上修好,不会只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远房侄子接洽,更不会只让他找上妹妹。要么,这位云家的子侄是自作主张与咱们交好,或是想自己打开摊子,这样还好,可也怕他自个儿势单力薄,出了岔子。如果估计的不错,妹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的,就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赵庆德的仕途刚刚开始,每个月都要贴银子。戚华月一向心高气傲、养尊处优,她买的马一定是最好的,一旦出了岔子就会血本无归。可她的嫁妆再多,不善经营也只是死钱,这一折腾一定元气大伤。 如此生活拮据了不说,太夫人一心疼要怪戚慕恒疏忽,还会担心戚华月以后还会如此,说不定就会把府里别的产业补在嫁妆单子上,都给了戚华月。戚慕恒再怎么累都是应该的,戚华月受一点儿委屈都是天大的事儿。 “若是出了事,有我担着。”戚慕恒右手抚上她的背,轻轻摩挲着,让她放松下来。 黎茗衾身子软软的,忽然很想靠在他怀里,不觉就真的靠上去了。就在她隔着丝绸布料碰触到那坚硬的胸膛时,她猛地弹了起来。她在做什么,即使他与贺姨娘的关系只剩下戚恭铭,他也还有冯姨娘和萧姨娘,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关系? 戚慕恒哑了喉咙,轻按住她的肩,让她继续靠着他,“我们是夫妻,为什么就不能像别的夫妻一样?”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这时屋里还没有掌灯,回头相望有些昏暗,视线有些模糊。黎茗衾笑容里有些无奈,此刻她很想一言不发,可又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很自私,这辈子只想找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男人的做夫妻。就是那种别人都不要,除非我死了,都只要我一个的男人。我不知道大晏有没有这样的人,可我知道您不是。虽然这辈子嫁也嫁了,已然如此了,可我还是想尽量过得随心所欲些。” 黎茗衾自嘲地笑了一下,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其实我知道,是您宽宏大量,才能容着我。所以您放心,我答应过的事儿,一定尽全力做到。” “你是说贺氏、冯氏和萧氏?”戚慕恒语气有些古怪,斜睨着她道,“若是在她们之前娶了你,又该怎么说?大晏有点作为的男人哪个不是如此,茗衾,你在痴心妄想么?” 他兴许不是在取笑她,也并非明知故犯,黎茗衾挑衅着反问道,“假如她们入府之前与您和侯府都没有任何关系,您会想将接进门,住在一起,一起生活么?我是说,如果您偶然的认识了她们,又不是……必须跟她们一起,您还会选择她们做您的妾室么?” 语言这种东西很奇怪,有时候心里想得千般万般的周详,可话到嘴边该如何表达则又是一门学问,一些为难的事儿往往表达起来大打了折扣,能有本意的三分之一好就已经不错了。 黎茗衾忐忑着,他能听懂她的话么?她也不是想拆散人家恩爱小两口,可不说,说不定就困扰了两个人,还说不定让她终生遗憾。将来若她不能离开义安候府,要在这里了度余生,她总不能给自己树一种假想的选择,到那时要是还在问自己,为什么当年没给自己一个机会,那才是傻了。 章节目录 第110章 疑心生暗鬼(逐步恢复更新) 请牢记 地址 戚慕恒看了她一眼,刻意避开目光,娶耿莺禾是父母之命,也是为了平息黎家退亲以来的种种谣言。冯氏是乳娘的女儿,家里要他娶妾,好早日生子,弥补耿莺禾体弱的遗憾,他想着与其纳一个没见过的人,不如是早已表露倾慕之意的冯氏,这样乳娘家里也能过得更好一些。 贺氏是太夫人做得主,说是家世清白,又是书香门第,若非家道中落,是一定能做夫人的,正巧有熟人来说,也就定了。萧氏是朝邑王寿宴,墨家送的,当时也要送董棋左一个,可董棋左借酒装疯,硬是给推了。 如果一切都能由着他做主的话,他哪一个都不会娶,可这世上的事,怎会由着他做主。戚慕恒掀唇反问,并没有意识到心里不自觉地涌起的那么一点错愕,“纳都纳了,还有什么会与不会?若是一直如此,你待如何?” 没有肯定,就是否定,黎茗衾心里竟然一喜,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卑怯。可要是这样还一直纠缠下去,岂不是害了四个人,不如各自有所着落。 黎茗衾摇摇头,定定地道,“您自己想,有时候心无所系也不是不好。有了牵动喜怒的人和物,好就罢了,不好,还不如没有。” 第二日还不到晌午,戚慕恒目光凝重地回了省身苑,黎茗衾寻思着这几日铁定了要忙乱一场,正和青黛、绮罗商量着如何把内院的事抓起来,见他进来,给她们使了眼色,二人有说有笑的下去了。遇见了别的房的丫鬟、婆子,也半点声色不露。 “侯爷,可是有什么消息了?”黎茗衾也不免紧张。 戚慕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一早就跑了趟天牧庄。梁家的管事刚好昨日从北边过来,商会里不曾有人卖马给云家。还说若是有,一路上梁老爷一定会传信嘱咐二公子。” 那就是不曾有,可云家既然贩马,就一定会从北边来,即使不是梁家,也该是商会里的,否则哪儿会有这么多。黎茗衾打了个机灵,暗示着问,“难不成是……”胡马!这两个字她到底没有说出来。 这些年北边边关风声紧。朝廷严令了“三不许”,一不许贩粮,二不许贩盐。三不许贩马匹、军械。胡马被禁,也就使得诸如梁家之流北方大牧场如此兴旺。云家身在兵部,即使是个远方侄子也不会不晓得分寸。 戚华月显然也知道当中厉害,不会不加质疑,难道是得了什么保障?黎茗衾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虑。戚慕恒立刻给否决了,“妹妹对这些不知根底的人不会不设防,她也远没有到要铤而走险的地步,你觉着她会不会不知道这些底细?” “她确实没有提过胡马。”黎茗衾想了想道,“要不我再去问问,把话透给她。她知道轻重,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若是赔了银子,也只能认了。” “假如是云家设的套。就怕没那么容易脱身。”戚慕恒苦笑了一下,唤人进来更衣,“先用午饭,我再出去打探一下。你歇歇,岳父岳母那边也派人过去看看。” 二人用的是简单的四菜一汤。用到一半儿,田荆武就把戚慕恒叫走了。黎茗衾心里存不住事儿。也撂了筷子,抬脚要去太夫人那儿,但刚远远地望见松鹤居就停住了脚,假意看着石头边上新冒出来的嫩草芽。 就这么去见太夫人,即使太夫人一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等事情过去了也难免会因为戚华月丢了颜面,而多少迁怒他们。更不用说戚华月,以后再有什么事,哪怕只是一些小事,当着她的面说也要小心翼翼的。 黎茗衾越想越烦,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小园子里绕来绕去,脚下一顿,还是决定再去枫溪小筑走一趟。黎茗衾心事重重的,青黛也跟着默不作声,怕松鹤居的人觉着她们过门而不入奇怪,她特意回头留意着后面的动静。 “唉呀。”黎茗衾低声惊呼了一声,身边被她撞到的丫鬟已经跪了下去,连声说着“夫人恕罪”。 竟是画意,黎茗衾连忙让她起来,青黛自觉疏忽,几步赶上来打圆场,“脚下耽搁了几步,是我的疏忽。夫人是随和的人,平日里我们这样也是不罚的,画意妹妹不必如此。”说着扶了她起来。 黎茗衾心里本就没有太多的主仆观念,奈何现在这身子的身份有限,这些话不方便对画意说。此刻由青黛说了,她心里松快了一些,“你们二爷近来可好?” “谢夫人关心,二爷养了只八哥,最近每日都要到院子里坐坐,精神好多了。”画意客气地道,低着头目光躲闪了一下。 黎茗衾心里没来由地被扎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画意一下,并不觉有异。怪了,她竟觉得画意想刺探她什么,真是疑心生暗鬼,多疑的时候看什么都觉着藏着阴谋诡计。 “上回照方子抓的药二爷用了吧?有没有起色?若是有,我再托那位朋友家里去问问,说不准能请得那位郎中亲自为二爷诊治。”黎茗衾说的是北边一个游方郎中,专治眼疾,她说了病症,托了梁舟山才抄了几副滋补、养眼的方子。但也仅限于“养”和“补”,若要真正有所改善,就得要亲自问诊,对症下药才行。 画意瞳孔中渐渐有了神采,可不知怎么的,就在要忍不住开口时又收住了话,吞吞吐吐地道,“二爷的眼睛是天疾,早先也有太医看过,都没什么起色,他早觉了这个心思。奴婢也不敢和他多提什么,怕提一回他伤一回心。那天二爷还说,有您的药和这份心意,他知足了,不敢再劳烦夫人。奴婢只是个下人,也就不敢替他应承您什么了。”她福了福身,很匆忙地道,“奴婢还要回去服侍二爷,不能陪您说话了。还请您恕罪。” 竟是没等她应就走了,黎茗衾奇怪地看着她走了老远还不曾放慢脚步,青黛笑了一下,上前扶住她,“夫人刚才撞着了,没崴了脚吧?”像是没事儿,她又劝道,“大概是从太夫人那儿出来,可能被提点了几句,心里紧张。这不就忙着回去服侍二爷了么?肯定是怕出纰漏。您别跟她计较。” “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黎茗衾嘀咕了一句,却不解释。画意明明是对戚慕公复明充满希望的。可却断然拒绝问诊,她的话也颇有艺术,她不敢应承,自己就得去问戚慕公。可是她话里又说了,问了就可能让戚慕公再伤一回心。又怎么能问呢?还有就是,这游方郎中再好,也不见得能比太医之类的强出百倍,为何之前二十几年都没什么进展,现在一下子反倒有希望了? 难道说那些太医是故意不治好他的?那这事儿就是太夫人的主意,可是如今戚慕恒和戚华月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即使戚慕公复明了,也为时已晚,又何必把事情做这么绝呢?最重要的是。她并不觉得太夫人是会把事情做那么绝的人。 青黛快行了几步,跟竹桃互相见了礼,轻声道,“快去通报姑奶奶,夫人带了南边来的香草兰。请姑奶奶一同品茶。” 竹桃应了,黎茗衾听到声音。才停了思绪,眼下要紧的是大家性命攸关的事,戚慕公那儿若是承了她的好意,那是她应该做的,若是不承,她也没有必要逼迫人家。只要戚慕公不生出恨来毁了这个家,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儿罢了。 +++++++++++++++++++++++++++++++++++++++ 燕儿一回松鹤居,就探头探脑地往正屋里蹭,她接了婆子捧上的香茶,端到太夫人面前,笑嘻嘻地道,“奴婢刚才看见夫人了,她往这边儿来,可又不进来。奴婢想追上去问问,瞧见夫人和青黛去了姑奶奶那儿。” 太夫人正查点着簪环珠玉,预备着送一些到铺子里修整一番,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来了,又不进来,听说省身苑出什么事儿了么?” “没听说,奴婢瞧见青黛手上拿着个瓷罐子,挺精巧的,好像是茶叶。”燕儿道。 “她不爱这一套。”黎茗衾除了大节和生辰上,并不爱送这些个小玩意儿,太夫人彻底撂下了手里的东西,“华月这些天也怪了,连个传话的人也不遣过来了,倒听说她出去了两趟。机灵鬼儿,你说说,她们这是为哪般了?” 燕儿没大没小惯了,毫不顾忌地道,“奴婢听说夫人是打理生意的好手,说不准遇上了好生意,姑奶奶也跟着折腾一回。” “不像。”太夫人沉吟了一下,“都不是省心的,你和松妈妈多盯着她们点儿,尤其是华月,她心高气傲,没见过风浪,又被我和慕恒宠坏了。她要是栽个大跟头,可就怕爬不起来了。” “奴婢记住了。”燕儿保证了一番,又说一会儿就去跟松妈妈说,“太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太夫人瞥了她一眼,这丫头三岁就养在府里,又是一同起家的老仆家的孩子,不比旁人。 “要是夫人和姑奶奶处的好,就太好了。夫人和姑奶奶差不了几岁,说起话来也更方便不是?您不是也说夫人是孝女,这样的人心地不会坏么?”燕儿歪着头道。 “她是慕恒的妻子,然后是我的儿媳妇,平日里能够和和乐乐地相处已经很好了,多的,谁又敢奢求。”太夫人抬头看着佛龛,怪就怪他没有儿子,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当年还偏偏要赌那一口气。过继别人的儿子,兴许还没有养个庶子来的省心,那至少还和戚华月有一半相同的血脉,可是她年轻的时候又哪里懂得这些。 ++++++++ 章节目录 第111章 愤怒 请牢记 地址 房里古色古香的书案上此刻是难得的凌乱,上面堆砌许多一眼看去就许久不曾翻动的账册和白纸本子。戚华月换了衣裳才迎出来,看上去心情不错,笑起来也比平时随意,“刚还说要去嫂嫂那儿坐坐,这会儿你就来了。咱们说说话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黎茗衾暂且掩住忧色,让青黛把茶叶交给墨砚,“是南边来的,入口香滑,泡上一盏老半天了屋里都是一股甜味儿,就是泡的方法讲究。我和她们几个也没琢磨透,带过来跟你讨教讨教。”她不打算兜圈子,侧过身笑对几个丫鬟道,“青黛,你跟她们说说,看看这茶究竟怎么泡才好。” “是。”青黛心领神会,转而招呼墨砚和竹桃,“二位姑娘,我是个笨的,不懂茶,少不得要问你们。” “你们快去,一会儿泡来给我们试试。”戚华月虽然不太喜欢黎茗衾支使她屋里的人,可一想到她可能为何而来,也少不得要听听,毕竟黎家人做生意是有一套的。 黎茗衾把胡马的事儿说了,语气郑重地道,“路这么远,即使派了府里得力的人去验。若是他们有心,路上也能掉包,这种事防不胜防。”言下之意是,要不这回就算了,日后托请知根知底的另寻机会还更靠谱些。 笑容一点点地减少,戚华月笑得有点僵,“这消息准确么?除了商会,难道就没有别家了?兴许是别的人家。” “要是别的地方,未尝不可,可如今北边的牧场规模中上的都入了商会。朝廷还派了人过去,马匹买卖过百便要入册上报朝廷,且若过百必要出自商会。你说这是桩好买卖,想必是过了百了。怎么会是商会以外的?再或许即使有人私卖,有这么多这么好的,也是不大可能的。”黎茗衾顿了顿,这个时候还心存侥幸,难道戚华月这儿真的出了问题。 “再退一步说,真的有能有大批良驹,又是商会以外的,这一路要过许多关卡,如何保证不被查出来?查出来,即使不是胡马。也违犯了朝廷禁令,难免有心人要借机生事。”黎茗衾一语点破。 戚华月眉间已不如之前舒展,但仍在犹疑。“可我托人问过,他的确是云家的子侄。若然有诈,云家也会被牵连进去,他们如此又是何苦。” “一个头一回在金陵露面的远方子侄,说是管教无方也好。索性推得一干二净也罢,上面斥责几句也就罢了。可你是明理的侯门闺秀,怎能与他一概而论。”黎茗衾沉声道,皇帝不急太监急,心里难免要埋怨。 被她这么一呛,戚华月脸上也不好看。揉了揉额角道,“我看这事儿没得那么多玄虚,再容我想想。约也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说罢就说乏了,喊了墨砚服侍她回去休息,又让黎茗衾自己随意。 黎茗衾好心好意地来了,却凭添了一肚子的气。回去的路上直想说就这么撂下,什么都不管了。抬眼看见绮罗正从省身苑出来。连忙叫住了,“侯爷回来了?” 绮罗快步上前,压低了声音说,“有人来看望姑奶奶,已经被引到枫溪小筑去了,有人说是那位云公子家派来的。” “有没有说为了什么?”这个时候上门,黎茗衾右眼直跳,心里莫名其妙地觉着不好。 “奴婢让人送了茶点,自己在门边瞧着。那人倒也不是一点口风不透,说是做买卖的都有风险,他们家主人让他来传个话,把有些事再说得细致些。”绮罗最是胆大心细,又把那人说话时的神态一一说与黎茗衾听,“要不要让云纱到枫溪小筑那儿问问,她跟里面奉茶的小丫头聊得来。” “不必,别让说咱们别有用心。”黎茗衾叮嘱了一句,带着二人径自回房去了。她闷闷地靠在坐榻上,早知道到了这边不轻松,等真正面对了还是觉得烦闷。戚慕恒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而且不仅是熬过来,还熬得小有成就,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他在她心里高大了不少。 “去,准备些润燥的汤水,一会儿侯爷过来就温着送上来。”黎茗衾难得体贴了一把,青黛、绮罗面面相觑,忍着笑应了退下去,留她一人独自静想。 快用晚饭的时候,戚华月的乳娘陈氏来了,喝茶润了润喉咙,就找黎茗衾说话,“姑奶奶忙乎了半日,实在是乏了,就遣奴婢来说话。”她顿了一下,声音只是略微低了一些,五步之外的青黛未来得及退出去,仍听得一清二楚,“云公子说若是不放心做这笔买卖,姑奶奶大可把钱拿回去,决不让她吃半点亏。姑奶奶让奴婢转告夫人,若是有心人为之,又何必来提醒,断了自家的财路?这一回想来也没那么多兜兜转转的,就请夫人和侯爷放心,她晓得轻重,一干事等都会自行料理。” 非但没有收敛、感激,反而还疑心他们要断她的财路,尤其是她黎茗衾要断她的财路,黎茗衾越听心里越闹腾,面对陈妈妈这张晚娘脸,她根本不想听下去。因为陈妈妈刚开了头,她就猜到了那些后话。 奈何前世积攒的那点儿演技还是在这一适当的时刻发挥了适当的作用,黎茗衾一直目光平静地看着手边茶盏里的茶叶浮浮沉沉,语气也甚是平静,“这世上的事本不好说,也只能如此了。青黛,路上黑,让彤云打着灯笼把陈妈妈送回去,把我那匹湖色的缎子也一并带去,陈妈妈留着做件短袄什么的。”说罢她索性不再看陈妈妈一眼。 陈妈妈没有等到黎茗衾的怒气,似有不甘之色,又想开口,但又没有接话的余地,只能走了。陈妈妈前脚刚踏出房门,黎茗衾就把茶盏重重地一撂,双手不自觉地交握着,紧了又紧。 原本她还不能肯定,可如今看来,事情不单有鬼,府里还可能有内鬼,不然外面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戚华月举棋不定,又刚好赶在戚慕恒出府、她去见戚华月之后?黎茗衾强压住一腔怒气,这事儿还是得让戚慕恒办。 ++++++++++++ 免费字数:准备回京工作,终于要工作了,不过还要修改论文,加油努力中…… 章节目录 第112章 百首千面(上) 请牢记 地址 刚用过早饭,黎茗衾带了绮罗一道出了城,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庄子上看望黎远正和陈氏。其实打从她知道了陈氏的心机,就一点儿也不担心陈氏会过得不好。可毕竟黎远正总是能使这个家分外复杂,她还是要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而每当这个时候,她总爱胆大、泼辣而又越来越心细的绮罗陪在身边。 父母之于子女的关系是复杂的,前世她就有所感悟,但直到她进了戚家,一下子做了三个孩子的便宜“母亲”,才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头疼。 “夫人,到了。”驾车的小厮勒住马缰,朗声道。 这是个简朴的地方,但一眼望去,也不算大,以戚慕恒的行事作风,想必是五脏俱全。基本的物质条件,黎茗衾倒是从来没担心过。 “二姑奶奶来了,哎呀,这风尘仆仆的……奴婢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一个看上去不及三十的妇人一袭绿衣盈门而立,她皮肤白皙,双目如水,一脸的笑。可她再如何掩饰,也掩不住苍白和尴尬。 这是?黎茗衾心里刚刚一惊,身边又插进来一道男子的声音,旁边的年轻男子道,“我可算见到二表姐你了,一直听家父说二表姐的才名,今日才得以见到……” 巴拉巴拉一顿阿谀奉承,黎茗衾直想皱眉,这些人简直是……胡妈妈适时地上前,有礼地开口,那声音在这片嘈杂中格外令人舒服,“姑奶奶,夫人和老爷一直盼着您呢。”她略微侧身一一看了一眼,“这是卢姨娘,这是表少爷,是三老爷的儿子。十几天前刚到。您从前没见过他们,怪不得眼生。” 黎茗衾隐约记得陈氏曾提起,这位三老爷,也就是她的叔父,一直留在老家,当年对黎远正分家来到金陵,颇为不屑。可他也没能守住祖产,不到十年,就在几场天灾**中败光了家业。黎远正这人要面子,一定要三老爷低头认错。才肯出手拉一把,于是就僵持了好些年。 这位表弟怎么看怎么像来投奔他们的,可不知。他知不知道黎家已经败落了?黎茗衾与他见了礼,笑道,“我自出嫁也未曾来过这里,先去与父母说话。婆婆许我多留些时日,待明日在招待表弟。” 胡妈妈笑呵呵地拦在那二人和黎茗衾之间。绮罗连忙把黎茗衾送了进去,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夫人,老爷什么时候纳了姨娘?”说话时面色很是不好,声音也有些颤抖。 “早晚的事,家里还多了为少爷。比衡远还大一些,叫衡志。一会儿别叫错了,衡远还是‘少爷’。他就叫志少爷,我跟夫人商量过的。”黎茗衾多看了她一眼,觉着绮罗在为她和陈氏担心。青黛很早就知道了实情,她曾让青黛透一些话给绮罗,可毕竟没有细说过。 绮罗脸色更白。竟是一反常态地不说话了。 屋里陈氏正在用茶,看见她过来。立刻就要站起来,对身边的丫鬟道,“二姑奶奶头一次过来,快让她们把最好的都拿上来……” 黎茗衾不由得心头一热,快步上前福了福,“母亲就别忙乎了,回来就是想大家一起说说话,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的。”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你和侯爷的福,你念着我和你父亲的好,我们也不能失礼,传出去成什么了。”陈氏笑着嗲怪道,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瞟了绮罗一眼。 绮罗晃若失神,竟似没有察觉。黎茗衾借着转身,轻碰了她一下,“去陪胡妈妈把太夫人和侯爷的礼送进来,等老爷夫人过了目,再各自给它们寻去处。” 绮罗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应了。待她走远,陈氏轻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刚才碰见卢姨娘了,又听说多了个少爷,吓着了。”黎茗衾笑了下,留心着陈氏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抬的姨娘?母亲也不让人捎个话过来。” “十天前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陈氏目光微冷,一向平和的语气中竟有了嘲讽之意,“你父亲眼看着他那宝贝庶长子成了婢生子,心里憋屈,又着实无话可说,背上竟生了疮。我这么做也是给他宽宽心,反正名分已定,他们也翻不过身。至于家产,被抄的抄,剩下的也都在你那儿,而这庄子,还是侯爷给置办的,我就不信他能拉下脸来便宜了他们母子。” 黎茗衾暗暗放心,心里却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成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缠着,还能有心思把家业打理才怪,“母亲觉着他们母子如何?” “这小的叫衡志,养在外面的也配用这个‘衡’字?若非心机深重、奸猾成性,如何能把你父亲哄得五迷三道的。刚才又赶着往你这儿贴了不是?胆子大得很。”陈氏叹了口气,和黎茗衾见面的时候不多,有些话还是得赶快说。 “也许你父亲看着我和衡远绵软,想找个厉害的回来主持家业。当年你父亲带着我,离了黎家宗亲到了金陵,我心里欢喜的很,觉着他是个有魄力的。如今看来,那是有魄力,可也是个没章法的。卢氏生的这个,连个体统的庶子都算不上,还想着继承家业?我看你父亲如今是做不得这样的打算了,但将来少说要分他们一些。”陈氏依旧柔声细气的,说了一大通,明明充满了愤恨之意,语气里却又几乎没有带出来。 “要是他们能安守本分,你也不必太介怀,把心放宽了,身子才能好。”黎茗衾一直在想一件事,她也得让陈氏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什么,我们都不一定拿捏的准确,说不准他除了疼爱衡志,还有别的考量,母亲可曾问过?” 衡志毕竟是黎远正的第一个儿子,他出生时,以陈氏的状况,黎远正大概根本没有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一个衡远。那衡志也就弥足珍贵了,这卢氏也是良家女子,肯为他无名无份的生下儿子,即使有所图,黎远正也是感动的。 她曾听说黎远正希望衡远专心仕途,衡志打理家业,他是不是也在为衡远着想? “他能怎么想。”陈氏看了她一眼。 这个时代言及父母,不能说的抬头,黎茗衾点到为止地动了动嘴角,“还是让我去问吧。”她冲着陈氏安慰地一笑,“你都说父亲如今要靠着我,他总会给我些面子。母亲还是再想想大姐的事吧,宫里带出消息来了。” 章节目录 第113章 百首千面(下) 乍一听,陈氏整个人僵住了,背一下子就弯了下来,“茗衣,她……” “病是熬过来了,可若是还想过从前的日子,是万万不能了。侯爷请人打点了冷宫的宫人,姐姐如今纵然不能锦衣玉食,也能吃饱穿暖,暂且没有性命之忧。”黎茗衾低声道。 良久,陈氏哀哀地长叹了一声,眼角微红,“原先日日锦衣玉食,视之平常,落魄了,就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可到头来,还不是过来了?我对茗衣也没别的指望,咱们在外面,再多的也帮不上了,只求她能保住性命了。” “母亲,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的。”这句话太无力了,但黎茗衾也明白,有些事是非人力能改变的。 陈氏轻拭了拭眼角,强作欢颜地道,“会好的,听说前朝也有打入冷宫的妃子出了家,为国运祈福的。若是茗衣能有这个命,就是她的造化了。” 这是第二次听陈氏说起这件事,黎茗衾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曾经试探过戚慕恒,戚慕恒一句话就把美梦外面包裹的肥皂泡否定了。当年那是因为有相士说,不能留那位嫔妃姓氏的女人在内宫,那妃子才得以出宫,同行的还有一位不起眼的才人和五名宫女。 二人往正厅用饭,卢氏看见她们,疾步迎了上来。方才事出突然,没来得及看清楚,黎茗衾细细打量着她,她虽走的很快,步履却也不见慌乱,仍然保持着仪态。再瞧那面容,若是再年轻几岁,一定还要更加好看一些。比起一直病弱的陈氏,卢氏显然要讨喜一些。 “奴婢来服侍夫人和姑奶奶。”卢氏福了身。立马就到了陈氏另一边,想要扶住陈氏。 陈氏胳膊轻轻一抽,不着痕迹的在黎茗衾发际上抹了一下,“一到了春天,就有柳絮,看着好,可又着实麻烦。” 黎茗衾看了卢氏一眼,淡淡地道,“姨娘忙了一天了,老爷、夫人这儿不用伺候了。”没等卢氏回话。她就扶着陈氏往里面去了。她轻轻拉了一下陈氏的袖子,“见了父亲之后,由我开口。那点儿家底毕竟是我管着的。” 陈氏犹豫着,叹道,“若是你跟他闹僵了,不如我跟他说。半截儿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别扭着也过不了几天了。” 黎茗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陈氏还是会以真性情对着她的子女的,“女儿已经嫁了,母亲才是与父亲日日相对的人。”她嘴角一弯,露出让人放心的微笑,“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再是从前冲动的黎茗衾了。我答应你。不跟父亲吵,说话一定心平气和的。我还要等着和大姐再见面,那时和衡远、父亲和你欢欢喜喜地去看她。” “你这样才能在侯府过下去。”陈氏点点头。对她的婚事第一次流露出愧疚,有那么一刻的静默,快到门口了才缓了步,“要怪就怪我,咱们家只有这一步可以走了。不走这一步。保住了尊严,你和衡远就都毁了。我知道了你父亲的事。纵使怪他、怨他,也不能断了黎家的根。” “母亲,我……知道了。”黎茗衾不是没有如此想过,但亲耳听了,心理的坎儿才真正平复了许多。 可是陈氏的话里,还有另一个意思,她从没有承认黎衡志。这倒也无可厚非,现实生活里,有几个结发妻子能大度的容忍小三和小三的儿子。在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古代,没有法制的约束,更加是手段齐出。正室若是视他人的子女如无物,漠不关心,是正常的。能以礼相待,不苛刻,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陈氏的情况不同,体面人家正室夫人所面对的妾室、通房,通常都事先征得了同意,即使同意的勉强,也算保住了面子。再或许有那么几个从外面带回来的,进了家门,至少面上要低上一头,哪里会像卢氏,得尽了黎远正的宠爱。 要是陈氏性子暴烈,黎茗衾也不会如此担心,那样最多做个泼妇,得不到丈夫,至少自己还能内心强大,反正黎远正现在的情况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可陈氏偏偏是个闷葫芦,只会暗暗图谋,偏偏又不算全然的心狠,最终伤了别人,自己也成了受伤最终的人。看看她装了十几二十年,最终破功,又自伤,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陈氏被接二连三的事打击了,不似从前,黎茗衾怕她再禁不起下一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还有另一件事,陈氏平时也许会想到,但在此情此景却不愿意、不敢去想的。 厅里已经摆了饭,黎远正在主位上吩咐了小厮几句,抬头看见她们二人,笑道,“你母亲想的周到,一早把你爱吃的列了单子。一路颠簸,一定劳累了,这是家里带出来的厨子做的,快来尝尝,跟以前是不是一样。” 黎远正话没说完,留意到卢氏不在场,开始不住地往门外张望,秉正了面色,略带严肃地道,“卢姨娘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 趁陈氏没来得及开口,黎茗衾抢先道,“是铺子和田庄里的事儿,父亲不是说越少人知道越好么?我想着,除了原本就知情的,旁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家业为重,黎远正不能反驳,还让正厅前服侍的两个家仆都散了,再去叮嘱卢氏等人不要随意走动,等晚些时候再来请安、服侍。 这些日子铺子里有了些进展,势头不错,但若论盈利,并不多。黎茗衾一五一十地说了,不理会黎远正明显期望过高后落了地的反应,冷静地道,“这些日子,纵使我竭尽了全力,也不过如此。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怪我。”先退后进,是她一贯的策略,“可是……” 黎茗衾微微一叹,“黎家的招牌坏了,往日的老主顾避我们如蛇蝎,暂时还不能让他们转变过来。只能先从别处下手,等他们重新看到了好处,才成。不过,我也想过了,做百姓的生意也是好的,薄利多销,对上面孝敬的也少些,挣下的也未必就少了。不过,不管日后如何,眼前这样的艰难都会持续很长时间,当中黎家不能有大动作,不能挥霍。除了衣食住行、求医问药,花用每一笔银子,都要精打细算。” 这是实话,也是敲打。 章节目录 第114章 争辩 请牢记 地址 黎远正是个明白人,在听黎茗衾说话时就目露精光,听到如今离家虽然不复往日荣光,但也不再被避之如蛇蝎,不由得暗中点头。待听得还需精打细算,就顺利成章地应了,“是这个道理,即使银钱充足,也需如此,不能落人话柄。” “等再过一两年,寻个机会,我再想法子让咱们黎家再上一步台阶。”黎茗衾期待着金盏花种,但当中艰难可想而知,只能徐徐图之。 “先吃饭,茗衾也奔波了大半天了,你也一早就忙乎着。”陈氏见缝插针,也不叫人进来,自己和黎茗衾动手添饭。她暗暗看了眼黎远正,见他看着黎茗衾时目中隐有欣喜之色,不由得暗暗点头,放心地把局面交给黎茗衾。 黎茗衾夹了两大筷子清蒸桂鱼,在盘里剃了刺,又用小勺浇上汤料,再分别放在黎远正和陈氏的碗里,“父亲、母亲吃鱼,我在侯府里有太夫人、侯爷照顾着,怎么也比这里的日子过得容易。父亲、母亲要管着这么一大家子人,着实辛苦。” 黎远正少不得一番感慨,“从前虽然也算得上辛苦,但到底劳有所得,日子过得宽裕。现如今好在还有侯爷帮扶,不然这日子可就……”他长叹了一声,嘱咐道,“你这次回来能住几日?” “五六日是可以的,侯爷和太夫人怜惜我,让我多住几日。”黎茗衾笑道,面上半点不让他们看出来。 太夫人怕她和戚慕恒趁机对付戚华月,这当中又有着微妙的区别,戚慕恒是由她带大的,又是子侄,又比她这个外人强上几分。她在义安侯府就是个“三等人”,本来她就是个打工偿债的。也没**于戚慕恒,没必要计较这些。 就该当做给老板打工,尽了力就行,不必把不摆在自己家里的东西太当回事。原本就该这样想,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呢?不应该呀,难道还是因为戚慕恒……想到这儿她不禁脸一红。 “茗衾?”陈氏轻唤了声。 黎茗衾回过神,脸上**辣的,连忙掩饰道,“是汤有些烫。”想着方才出神时隐约听到的,笑道。“看着父亲、母亲安好,也放了心,提早两日回去就是了。” 陈氏笑道。“茗衾回来前,你急着想见她,见到了,又不许她多留,这是做什么?既然太夫人和侯爷允了。就是体恤咱们,多留两日,也不会有人说她不孝顺、不贤惠。” 这顿饭吃的和和美美,黎茗衾隐隐觉得黎远正和陈氏都有话要说,而且目的一致。略微一想,大约与黎衡远有关。左右有两三日。她并不试图引起话头,只等着他们开口。 让人进来收了碗盘,黎远正清了清嗓子道。“日子虽然清苦些,却也安稳,只是家里两个孩子仍要读书。我想给他们请位先生,只是如今黎家的情况,怕是难找品性、才学兼备之人。茗衾。不知侯爷能不能再帮咱么一回?这事儿于他只是动动嘴,先生的束脩自由自家承担。” 黎家虽然极重行商。但有功名者甚多,黎远正也一向要求子女读书上进。可直接向女儿张口,是头一回,可见已到了十分为难的地步。一方面对黎衡远、黎衡志寄望甚高,望其重振门楣,一方面的确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且怕是找到的人不只是庸碌,恐怕还有些不堪。 陈氏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事儿上他和黎远正想法一致,毕竟先生请来了,身为嫡子,又从小由名师教授,自然要比黎衡志好上许多。到时她只需想些办法,这先生自然成了专为黎衡远请的了。 黎茗衾放下茶盏,眼中意味深长,她正色问道,“有句话我知道不该问,也不想问,可今天一定要问上一句。也请父亲和母亲仔细想一想,告诉我你们的想法。为衡远他们请先生,自是为了学好,可旁的,好比功名,你们又是如何想的?” 黎远正楞住了,不明白她所言为何,“自然是要考取功名,日后重振黎家。”他看了陈氏一眼,温和地道,“衡志只是多认几个字,出门行走不被人笑话罢了。重要的是衡志,他在书院时常得先生夸赞,要是就这么断了,就可惜了。” “若是为了增进学识,有益身心,交朋会友。再或是用于家中事务,做好营生,倒是不错。若是用于功名,如若只是为了实现为国为民的志向,甘于清苦,不为功名利禄,也是好的。不知父亲、母亲对他们的期望是前者、后者,还是二者都不是?”黎茗衾苦笑道,这些话虽然残忍,可不得不说,不得不正视, 若是以后说,只怕他们已然投入了太多,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况且假如真有成功的机遇和幸运,成功的方向和目的地已然不同,好高骛远的努力反而会使一切化为乌有。 闻琴声而知雅意,黎远正神色局促,但仍硬挺着道,“自古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为的都是一朝金榜题名。” “若是做个寻常小吏倒是无不可,可若想完成祖宗和父亲的心愿,恐怕难了。父亲、母亲,此事一出黎家的清名已经坏了,纵使日后得以平反,经过这一阵子的打磨,黎家的商贾之气更盛,也不利于功名。与其最终高不成,低不就,还不如想想如何更适合他们。”黎茗衾劝道。 “这如何使得?我们黎家的子孙难道就不能出个读书人了?”黎远正眉头紧锁,眉尾高扬,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 “茗衾,衡远一向用功,书读得那么好,从前几位先生都夸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了。”陈氏也急了,但比黎远正和缓一些。 黎茗衾解释道,“并不是不让衡远读书,而是要把结果想好了。你们想想侯爷,沾了商贾的名声,给戚家军供着粮饷又怎样,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又怎样。他比起定远侯差了多少,你们不会不知道,在定远侯府面前时何地位,也不会不知道。往日只往好处想,如今不得不往坏了打算。若是衡远将来只做了小吏,而伤心难过,加之把精力都放在了念书上,不同庶务,他该如何营生?” 章节目录 第115章 皆大欢喜 请牢记 地址 黎远正正了正神色,极力掩饰着,可声音里依然透着不甘,“这读书与庶务不见得冲突,衡远他……不是可以像我……” 黎茗衾轻叹道,“衡远不比父亲,他专于一事已占了他大半经历,旁的顾全不得。他的情况也不如父亲,父亲当年纵使没有家族帮衬,好歹也不被所累,如今我们家的名声是拖累衡远的。”她淡淡地道,“父亲的路都没有走长,又何必强求他?” 黎远正面色更差了,陈氏也一脸土灰之色,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就是不死心,尤其是黎衡志回了家之后。她勉强道,“这不是把衡远的路堵死了么?万一他长大了之后,有这个能力做到了,现在却不给他机会,那不是可惜了?” 这是把话听进去了,黎茗衾稍微放松了一些,神色缓和了道,“并非不给他机会,我也绝不会让二弟断了书香,之所以劝二老,不过是在平日里不能让衡远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读书上。至少要有四成精力放在庶务上了,我看不如两样都使着劲儿,若是两三年后,家里有了大的起色,原来的事儿朝里也不计较了,衡远读书上也更有起色了,再在读书上投入更多,这样岂不更稳妥?” 想想两个儿子,黎远正心情复杂,可黎茗衾说的又确实有道理,即使说的没理,如今他们什么都要依靠黎茗衾,也没有办法。他喃喃地道,“衡远应该到朝堂上去的。” “父亲能保证衡远日后一定能金榜题名,又能分个好差事么?”黎茗衾强硬地道,看了陈氏一眼,“若是不能,他以何为生?或者再让他一门心思地读书也成,对将来给他的家业就该有个说法。” 陈氏如梦初醒。若是衡远一门心思地读书了,家里这点儿东西还不得便宜了卢氏一家?她也明白儿子天资有限,纵使书念得不错,也不是那中状元的材料,若是再不济了,将来拿什么过日子?过上几年,黎茗衾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哪里还能管家里许多。 “老爷,不如就听茗衾的。读书这种事儿尽力就好了,要是都耗上了。我也怕衡远日后过得不踏实。”陈氏劝道。 “要不这样,家里的产业多数在我手里,父亲母亲拿出个章程。他们兄弟也是半大小子了,该有个着落了。就分一些给他们管着,左右还有我们这些大人帮他们,出不了乱子。若是让衡远专心考功名,他的那部分就暂且由我和母亲管着。”黎茗衾面不改色地道。 父母仍在不能分家。可给各人分管是大家里都有的事儿,说是管着,其实日后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了。 黎远正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可这不正是女儿的性格么?当下也无话可说,他面有难色地道,“我原是安排衡志这孩子管着庶务。让衡远一心念书,他们血脉相连,这样互相扶持着。兄弟情谊也会更深厚些。衡远若是没有考中,衡志如何能丢下自己的弟弟不管呢?” “父亲想的没有错,可道理是道理,世间能做到的又有几人。父亲不一样是兄弟几个,如今零落四方。谁又顾得谁的死活?当年伯伯、叔叔们是对不起咱们,后来见咱们富贵了。他们凑过来的确凉薄了些。但那时咱们境况那么好,给他们一些也不是给不起,可父亲为什么不给呢?”黎茗衾叹道,谁都有股气性,更何况还有那本来就居心不良的。 “这如何能……”黎远正哑口无言,他看看陈氏,像是希望陈氏能帮上他几句。 陈氏回过味儿来,衡远太过忠厚,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难有大作为。那些中规中矩做官的,家底又不够殷实的,艰难度日的大有人在。黎茗衾的办法的确更务实,这也是个幌子,大可由黎茗衾和她先管着,衡远可以再全心全意读上几年书,看看再说。 若是这几年有了大的起色,那便继续往科考上使劲儿,那时铺子什么的她们也管了几年了,别人也要不去了。若是没有起色,就过来打理事物,那时衡远年纪也大些了,接手顺理成章。她们经营这些也掌握了门道,衡远也更快上手不是。 陈氏给黎茗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点头道:“老爷,茗衾所说粗听着不顺耳,可这世间之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如果让茗衾先帮衡远管着,她与衡远自小亲厚,衡远也听她的话,日后教导衡远也容易些。这对衡志那孩子也好,他年长一些,也到了该管些事儿的时候了,早点让他上手,该有多好。” “母亲所言正是,父亲,这样对衡志也好。我虽然前一阵子才知道有衡志这个弟弟,可他毕竟与我是姐弟手足。母亲所说,正是说到了我心坎儿里,这样更好。父亲如今赋闲,不是正好教导衡志。”黎茗衾心里大赞陈氏厉害,经她这一说,反倒听起来像是黎衡志得利更多似的。 可是黎衡志再如何有天赋,再如何早得了黎远正的意思,他所能做的也极为有限。从前至多是纸上谈兵,更何况这半年多,家业在她手上变动颇多,卢氏和黎衡志都只能两眼一抹黑。 而她和黎衡志这边不同,她这儿可是渐入佳境,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比起原本得来的那所剩无几的家业,日后的才是重头戏,再加上有义安候府的帮助,这边只会与那边越落越远。 黎衡远是嫡子,黎衡志连做个庶子都不见得名正言顺,这谁得的多谁得的少不言自明。 陈氏了解黎远正,这种事儿明着说出来,虽说各家各户也都是这么办的,万一他把事情扯到坏了孝道上就不妙了。黎茗衾这事办得是太直了,可快刀斩乱麻未尝不好。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她也知道有些事儿要快些了断,省得夜长梦多……她得给黎远正个台阶下。 陈氏刚要开口,黎茗衾抢先道,“让他们兄弟俩早点管事,父亲不也少劳心么?他们管不好了,父亲教他们,他们要是管好了,父亲脸上不是也有光么?不说别人,云家那几个儿子可是一个比着一个的能干呢。” 陈氏欣慰地看着黎茗衾点头,黎远正知道此事已无可阻挡,不管是哪一家都早晚有这么一天,可他看着妻子和女儿,不免要伤心一番。 可无论如何,黎远正点了头,叹道,“就如此吧,我这样子,也不适合在外面行走,交到你们手上,外人不会过分计较,行事也便宜些。该怎么办,过些日子一起拿个主意,让他们早日熟悉了吧。” 章节目录 第116章 内院风起 请牢记 地址 日子平静的过了三天,原本想着黎远正“割肉”毕竟万分艰难,可事到临头,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办。家中仅剩的田产、房产,留出公中的部分,所剩无几的部分黎衡志得到的要多许多。只因作坊和脂膏铺子全归在黎衡远名下。 本来黎远正觉着这两者也该分些给黎衡志,可一来陈氏坚持,二来这摊子现在全然掌握在黎茗衾手里,贸然要给黎衡志分去了,也掌握不了,说不准反而会使刚刚抬头的势头又被打击下去。 这样以来,黎茗衾手上掌握的既有自己的嫁妆,也有黎衡远那份。规模经营起来,依然与原先差不多。而卢氏纵使为黎衡志不值,可她立足未稳,加上田产、老家的小庄子也有稳定的收成,也无话可说。 陈氏经此一遭,给了庶子不少田产,也赚足了贤名。金陵城里的贵妇们听到传闻,也难免唏嘘,对陈氏更多了几分同情。见皇帝似乎已不再提起黎家的事,竟有几个小官家里宴客时向陈氏发出了邀请。 这日黎茗衾正在和黎衡远说话,绮罗神色不明地低头走进来,附在黎茗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去读书吧,这两年尚且由我管着,以后再看。这些日子红利还不多,总得过了今年,到时让绮罗给你送来。”黎茗衾明着暗着点明她不会占便宜,亲兄弟明算账,这是不能缺少的。 黎衡远性子直,也不避讳,“有二姐在,我最放心了。我现在衣食无忧,也并不在意这些。我曾想过,要是家里不缺银钱,若是能想法子给宫里打点一下。让大姐日子过得容易些就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 黎茗衾很是意外,欣慰地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可宫里用钱多,这些还不够指望的,日后若真有这么一天,我请侯爷想法子接济大姐。你的这份儿还是留着,以后你用得着的地方还很多。” 如此说了几句,黎衡远告了辞。黎茗衾问绮罗,“萧姨娘的出身一直是明了的。从前太夫人也只是让苏姑姑代为教养,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冯姨娘突然想起争孩子来了?” “前天二小姐感了风寒。太夫人来瞧,正巧碰见萧姨娘一身红衣,穿着打扮招摇。太夫人训斥她行事不规矩,这些年了,把那戏台子上的坏习惯带到了府里。那天也不巧了。萧姨娘刚刚给大小姐送了几件亲手做的衣裳过去,也都是鲜艳的颜色,太夫人来的时候,苏姑姑刚好捧了衣服追出来,就这么撞见了。”绮罗说起这些就一肚子气,偏就这么巧了。哪儿能就这么巧了。 黎茗衾冷笑,“我才一走,她就跳出来了。赵妈妈怎么说? 绮罗一听。知道她是要理会这件事了,忙不迭地说,“赵妈妈说这可奇了,她受过夫人关照,若是萧姨娘关心大小姐了。只要是无害的,她都会转交给大小姐。往日里。萧姨娘绣个帕子、做双袜子什么的,她都一一换了名头转交了,萧姨娘一直很感激,自然每次都交到她手上。可这一回,偏偏东西赵妈妈还没见着,就被那位苏姑姑拿出去了,还刚好追到了太夫人面前。” “冯姨娘……”黎茗衾轻语,这事儿同冯姨娘和苏然必有关系。她心里忽然烦的厉害,同往日不同,从前她总是觉得这些事儿麻烦,可如今却是觉得冯芸儿这个人很麻烦。 一提起她就不舒服,也不知戚慕恒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护着她了?真是扯不断的乱官司。 黎茗衾叹了口气,“一会儿我去见父亲、母亲,左右后日就要回去了,提前一日也好。你叮嘱她们收拾一下,明日用了早饭就回府。” “奴婢这就去。”绮罗像打了鸡血似的应道,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主子一味忍耐,收拾了那个居心不良的姨娘才好。 义安候府的见侯夫人提前回来了,有些意外,一想到此事中间涉及到冯姨娘,不免讪笑。道是夫人竟对冯姨娘如此上心,不免感叹冯姨娘的低位。 “侯爷呢?”黎茗衾对戚慕恒这种为父不作为的行为深恶痛绝。 迎上来的云纱小声道,“定远侯让侯爷过去,商量今年军粮供给的事儿去了。夫人前脚回了娘家,侯爷后脚就去了。” 若是派人传消息,万一被外人知道了,反而闹出更大的笑话。何况即使去了,这在戚慕恒眼里也都是小事,是比不得那些大事的。 黎茗衾着人安顿好,梳洗一番就要去见太夫人,不想太夫人却派人传话,说是身体不适,让她过两日再来请安。 黎茗衾坐在妆台前寻思一会儿,问云纱道,“太夫人训斥了萧姨娘,可还说了什么?有没有答应冯姨娘的要求?” “这倒没有,冯姨娘当着太夫人的面说了那样的话,太夫人就说自己乏了,要回去休息了。后来就传了话,说是偏头疼犯了,大姑奶奶去侍疾了,事情也就搁置了。”云纱说话闷闷的,也是憋了一肚子气。 难道是等着她处置?黎茗衾想着这前前后后的事,太夫人厌恶萧姨娘不假,可太夫人也是重面子和礼仪规矩的人,不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做主把孩子养在别人那儿。不然这些年了,也只是让苏然代为教养,而孩子的生母始终都是萧姨娘。 不过当年耿氏身子不好,冯姨娘代行其事,太夫人也是默许的。只是如今,有了她黎茗衾,太夫人是想着让冯姨娘自此老实了,还是只是单纯针对此事而已?黎茗衾微微一笑,既是不插手了,就表示只要结果对大家都好就成了。 义安侯府这样功利的地方,只要得到了该得到的利益,维持了公卿家的体面,也就没有更重要的了。她是戚慕恒明媒正娶的继室,启事一个姨娘能比的。不要说太夫人,就是戚华月,在这一点上也与她站在一条线上。 “绮罗、云纱,你们……”黎茗衾轻声吩咐着,嘴角溢出笑意。 章节目录 第117章 整人 请牢记 地址 黎茗衾对戚慕恒这个做父亲的很不满,想来想去,既是去了定远候府,那就是去了亲戚家,虽然谈的是公事,可也不外乎人情,就派了人去跟他说。 过了一会儿,云纱回来了,直接来向她禀报:“夫人,苏姑姑待到,可要让等上一会儿?” “不必,这就让她进来,再取沏一壶好茶,就拿平时侯爷喝的那种。”黎茗衾大方地道。 云纱愣住了,想了想感叹道:“夫人大度,奴婢看她还好不好意思兴风作浪。”说罢便去请苏然进来,然后好好地泡了一壶碧螺春。 “苏姑姑,请受我一拜。”黎茗衾起身,竟向苏然福身行了一礼,像是感谢某位恩人似的。 苏然浑身一震,她再如何一身清高也不得不赶忙上前,扶住黎茗衾。她声音抖了抖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折杀了民女。奴婢在府中不过做些寻常事,何德何能敢受夫人一拜。” “苏姑姑先是替先夫人教养女儿,再替我教养她,多年辛劳,如何当不起。”黎茗衾又细数了些养儿养女的艰难之处,将她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苏然如坠云雾,但仍是丝毫不谦虚地道:“大小姐性子急躁了些,总不能凝神静气,奴婢始终觉得身为女子,还是静些好。自小打磨她得性子,好在有些好转。既然夫人说起,有些事还是现在说的好。夫人有所不知,自大小姐回府以后,这性子是越发不好了,她这个年纪想着那些花儿粉儿的,最容易惹出事端。” 所谓的花儿粉儿,不过是些颜色略显鲜艳的衣服,黎茗衾心理暗笑。哪个小姑娘成日喜欢灰扑扑的东西,才容易心理扭曲呢。 黎茗衾不动声色,笑问道:“我瞧着那些东西二小姐也喜欢,大小姐喜欢好像也没什么吧?” 苏然摇头,神色郑重地道:“二小姐是先夫人所出,是千金嫡女,纵使身处污秽之地,也能出淤泥而不染。大小姐则不同,既然夫人诚信待奴婢,奴婢也就直说了。大小姐天生带着萧姨娘的习气。这也是当年太夫人将她交给奴婢教养的原因。二小姐爱花俏无碍,大小姐若是如此,怕是会走到歪路上去。”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黎茗衾纵然相信父母的资质、性情会影响子女的杰出程度,甚至影响子女的道德水平。可即使萧姨娘某些行为不够端正,如今来看,不管是不是她后来改好了。都已无伤大雅。何况这府中尽是些举止端方的,断然带不坏戚瑜姣。 苏然要么是矫枉过正,要么做了这个时代的超大龄女青年而得了心理病。黎茗衾心里把苏然批判了一顿,面上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都是我不查,你不知道。太夫人已经与我说了。苏姑姑可是觉得在府中教养大小姐颇有不便?” “这……府中吃住都比别院好上许多,下人们也多,大小姐一下子就迷了眼。奴婢也不好教导……”苏然讲述着在别院时有如清修的日子,语中透着不可掩盖的骄傲。 黎茗衾耐着性子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好不容易听完了,连忙做出一副痛定思痛的样子:“姑姑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姑姑说的是。我都记在心理了。事在人为,我一定想法子解决。都是为了大小姐好。要是从前她好好的,回了府反而不好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黎茗衾送了客,还让云纱送了她两匹上好的素色锦缎,转而道:“先用饭,一会儿冯姨娘过来,少不得要应付她。” 冯姨娘来的比预想中完,黎茗衾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她才过来。冯姨娘过来前塞了几粒碎银子给绮罗,想让她透漏风声。 绮罗假作不说,一路推搪,快到了地方被她磨得不行了才道:“夫人与苏姑姑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过是觉得苏姑姑教养大小姐一场,不能亏待了她。前些年先夫人一直病弱,也无暇对她论功行赏,这会儿怎么说也要补偿她。” 冯姨娘神情复杂地点点头,笑道:“平日夫人打理家务太过操劳,我也不好总来叨扰,以后夫人有什么吩咐,还要靠你知会一声。” 绮罗笑了笑,并不多言,径直引了她进去。绮罗上前扶了半靠着看书的黎茗衾坐起来,她故意大声惊道:“夫人这是看的哪儿的庄子,怎会如此简朴?若是再添上几个姑子、道士,就跟尼姑庵、女道观差不多了。” 黎茗衾轻叹了一声,很和气地看了冯姨娘一眼:“这可不是一般的庄子,这家子可是出了三座贞节牌坊的,若不是举家南迁,也不会只用七成的价钱买下来。听牙子说,去年年底才翻修过,我也是为了这个庄子才请了冯姨娘过来。” “夫人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贱妾自当听命。不过这庄子……”冯姨娘犹豫了一下,内心里有点鄙夷,“若是做些田产营生或是偶尔去静养尚可,别的恐怕用处不大,贱妾不懂这些,怕帮不上夫人。” “田产生意我是不做的,不过是图她安静。与你说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这庄子与你以后的生活有着莫大的关系,还是得问问你的意思。”黎茗衾笑道。 冯姨娘一惊,脸色微变:“夫人,府里挺好的,贱妾只是妾室,如何能有这样的殊荣。” “此言差矣。”黎茗衾笑着侃侃道来,“苏姑姑觉得府里不适合教养大小姐,人多事也多,难免带偏了大小姐,希望换个清净的居所。我一想,大小姐毕竟还小,身边不能只有苏姑姑、赵妈妈,还得有一位出身良好的长辈。大小姐的生母就不必说了,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这个嫡母也无暇照顾她,贺姨娘也有孩子要照顾,想来想去就想到你了。这不,你不也希望大小姐过到你名下么?” “夫人,大小姐实在无须……”冯姨娘急忙辩解。 “我跟苏姑姑商量,她也觉得甚好。正巧手头有这么个庄子,本来就打算这两天下定,真是巧了。你不妨看看,这儿还缺什么,我好一并给你置办了。不是我不想留下大小姐,一是苏姑姑觉得这样更好,二来,我听说先夫人在的时候,你也提过大小姐的事,先夫人可是不答应的。若是在这侯府里让大小姐跟在你身边。先夫人在天有灵看见了可不好。何况府里人多嘴杂,先夫人不允的,我允了。大伙可不是要说我对先夫人不敬?”黎茗衾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让人挑不出错来。 冯姨娘寒了脸:“夫人,兹事体大,可和侯爷商量了?” “这事儿我哪儿能跟侯爷商量,侯爷当年可是不许大小姐过道冯姨娘你名下的。我要是同他商量。他一定还是不准,那岂不是坏了你想要疼爱大小姐的一番心意?这事儿只要你说好,就这么定了,我保准帮你说项。即使侯爷和太夫人不同意,那把大小姐养在你身边也是一定肯的。亲娘不如养娘大,你抚养她一场。不用那些名分束缚,相信大小姐一定懂得感恩。”黎茗衾笑道。 “贱妾只是喜欢大小姐,一时心急。才说出那样的话。贱妾不敢有非分之想,想是夫人受了挑唆,误解了贱妾的意思。”冯姨娘不得不辩解,强压住怒火。 “是这样么?我还以为苏姑姑那样高风亮节的女子不会说这样的话呢,想必她也是误会了。我还打算把这庄子好好收拾一下。每年再专门拨银子照顾,看来暂时是用不到了。苏姑姑那儿。你还是自己去解释一下,免得她对太夫人说了。”黎茗衾惋惜地道,她暗暗打量冯姨娘,果然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不是她比冯姨娘道行高,而是冯姨娘万万想不到她会不顾戚慕恒的意思,执意这么做。冯姨娘也没有想到,苏然虽然为人偏执,可不管是天生的性情也好,还是后天环境恶劣养成的偏执也罢,都是极爱那种恨不得一辈子做贞洁烈女的日子的。 此事苏然定然会答应,不仅如此,还会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如她一般,从滔天的红尘中醒悟过来,和她一起“修行”。 “是,贱妾一定不会让苏姑姑再误会下去。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贱妾告退。”冯姨娘行礼道。 “嗯,那就去吧,晚一点苏姑姑要去给太夫人请安了。”黎茗衾“好意”提醒道。 冯姨娘匆忙点头,黎茗衾满意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绮罗担心地道:“夫人就不怕侯爷知道了怪罪?”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等侯爷回来,说不定问题已经解决了。即使她跟侯爷告黑状,我不信侯爷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分寸。”黎茗衾笑道。 戚慕恒偏宠冯姨娘又如何,始终没有把耿氏打理内宅的权力正式分给她。更何况那时候耿氏身体不好,难免疏忽了戚慕恒,在感情上戚慕恒偏一些也是当然。 这些日子以来,黎茗衾对戚慕恒并非没有感觉,她一直想着只要戚慕恒和这三位姨娘在感情上划清界限,只保留经济关系,她就能接受这段感情。可她也要想想几位当事人的感受。贺姨娘对戚慕恒不上心,萧姨娘有女万事足,最关键的就是这位冯姨娘。 她最初觉得戚慕恒如果对冯姨娘情深义厚的话,她就算守一辈子活寡也无所谓。可她如今越来越看不透戚慕恒了,还有冯姨娘,她对戚慕恒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也揣摩不透了。 “侯爷回府了。”云纱在门口紧张地回禀。 章节目录 第117+1章 协商 戚慕恒一进府,没走几步,果不其然看见了冯姨娘。冯姨娘面如土灰,难得的没有行礼便迎了上来。戚慕恒一向深谙黎茗衾的手段,一看便知是她给冯姨娘排头吃。冯姨娘争夺戚瑜姣已不是第一次,早先他不允,也有所警告,没想到她一直没有死心。 “大小姐有苏姑姑和赵妈妈照看,你空闲了,便多帮夫人看顾内院的琐事。夫人行事稳重,凡事要以夫人为先。”戚慕恒看了她一眼,对一直相伴的人总是有几分心软。 冯姨娘没料到戚慕恒竟会一见面就不问缘由,就说出这样的重话,她眼睛一算,泪水盈眶:“侯爷,贱妾不过是想多看顾大小姐一些,夫人就要将贱妾送到庄子里去。” “夫人是否也要把大小姐和苏姑姑一并送去?”戚慕恒心里笑了,面上还绷着。 “侯爷,的确是这样。”冯姨娘惊得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 戚慕恒忽然起了玩笑之心,一本正经地道:“大小姐年纪轻,苏姑姑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夫人也是为大小姐着想。你既想抚养大小姐,就该有这样的准备。罢了,大小姐的事本不该重提,此事到此为止。” 冯姨娘愣住了,豆大的眼泪不断流下。耿氏一直是个病秧子,戚慕恒对她虽然很尊重,可到底生疏。那时候尽是她服侍,戚慕恒自然对她亲和许多,很多话也愿意跟她说,可真正贴心的话却也不曾提过。 现在有了通达外务的新夫人,凡事都更与他说得上话,这回连到她屋里的时候都少了。尤其是这两个月,到她屋里只是坐坐,最终要么回正屋,要么便是去了书房。 “贱妾哪里会不以夫人为先。贱妾只是觉得,夫人入府时日不长,想是不了解贱妾的为人,对贱妾有些误会。”冯姨娘半低着头,目光柔和,看起来善解人意、温柔平和。 无来由地生出一股厌烦,黎茗衾一向有话直说,现如今面对这种喜欢兜兜绕绕的女子,他竟有些不适应了。 戚慕恒尚未全然察觉,匆匆跨过门槛:“日久见人心。夫人行事自有分寸,你凡事遵从规矩,她自然不会误会。这几日想必夫人和太夫人都不愿再被叨扰。你便在自己屋里好生想想,静静心。” 戚慕恒头也不回地回了正院,临要进门才想起方才就这么把冯姨娘抛下了,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只有几个丫鬟在打理花草。同平日一样。 “侯爷回来了。”黎茗衾行了礼,接过他的薄棉外氅,掂量了一下冯姨娘在他心里的地位,她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刻意地作乖卖好。 戚慕恒看着她接过外氅在手上叠了下才交给云纱,十分小心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玩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急着派人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明知故问。黎茗衾见他有心开玩笑,一下子放了心,面上却还装成诚惶诚恐的样子,细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故意道:“侯爷。妾身这么做,也许有些不妥。可也是为了大小姐好。若是哪天又有哪个人说一句想要大小姐,就把大小姐弄过去,那义安候府成什么地方了?若非有人真心为了她好,若非那些能为她受苦受累的,妾身哪儿感交托,侯爷可就只有这么两个女儿。” “你是说冯姨娘对大小姐不单不太上心,还虚情假意?”戚慕恒斜着眼哼哼了一声。 “怎么会呢?”黎茗衾决定避重就轻,话锋一转,“若说上心,苏姑姑倒是上心,可也没见她把瑜姣带好。倒是瑜姣回府之后,性子活泼了些,像个年轻姑娘了。其实有些事并不用太担心,侯爷得空也应该去看看孩子,妾身瞧她挺不错的,懂事、娴静、大方。” 戚慕恒心里过不去,想了想,叹了口气:“明天叫几个孩子过来用饭,的确有些时日没看到他们了。冯姨娘那儿你多担待些,她出自定远侯府,原先一直在伯母那边,气性高一些。不过本性还是好的。” 黎茗衾一直觉得戚慕恒对这几个女人都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按理说,纵使不喜欢,只要对方温柔解语,至少相处起来都会亲近些。可戚慕恒与她们却都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疏离,也许外人察觉了也只是觉得这是公卿之家表现出的端方严明,可她只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疏远她们。 冯姨娘来自定远侯府,萧姨娘也是别人所赠,贺姨娘的父亲也对他多有所求,戚慕恒对他们定是无法安心的。这样以来,相处自然有所避忌,连带着对孩子也疏远了。 可是,纵然明白这个道理,甫一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起冯姨娘,黎茗衾暗地里竟然觉得酸酸的:“侯爷交待的妾身自然会遵从,侯爷请放心,只要没有大的错处,在这内原理,她愿意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说完,黎茗衾自己都觉得奇怪,若是戚慕恒对冯姨娘她们真有感情,她就是再动心,也不愿意插进来。从她的角度来看,冯姨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不会想象着不如自己意的人都是坏人,那冯姨娘的本性不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她为什么就对戚慕恒一句话在乎起来了? 她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期待别人坏一点。 戚慕恒看着她在那儿天人交战,半晌笑了一下道:“哪儿来了这么一大股醋味儿?茗衾,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黎茗衾回过神来,想着他知道她的脾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思想,也懒得在他面前扮柔弱,“妾身跟侯爷是合作伙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妾身很清楚。” “伙伴?”戚慕恒琢磨了一下,笑道,“如果我愿意了却前尘,与你一生一世,你可愿意?” “妾身从来不对没把握的事憧憬过多,等付诸了行动,看到些许效果和苗头再说不迟。若是轻易许诺,到头来成了空,倒不如不许愿,踏踏实实地来得放心、长久。”黎茗衾幽幽地说,暗暗看向他。 戚慕恒没有说话,叫了人进来服侍更衣,待用了晚饭,整晚在偏厅里看账本。灯火昏暗时,他回头望向内室里,那里灯火昏黄、温暖。她同他一样,也忙碌未眠…… 章节目录 第119章 转折 请牢记 地址 ps: 在上出版推荐,已经问了编辑,不出意外的话会在明年第一季度出版,欢迎关注 本来说过两日便要叫几个孩子过来吃饭,可刚要准备,作坊里就来了消息。黎茗衾原先配置的乳液,被几个蜀中的商人带回去后,竟然广受欢迎。近来几个商人再来金陵,竟主动上门订了许多。 黎茗衾一想,蜀中长年温暖,夏季炎热,用普通的脂膏不免闷热,用乳液则合适许多,这也是现代人中许多偏爱乳液的原因。她得了单子,连忙联系了梁舟山,请他帮忙补齐原料。一时有些周转不开,梁舟山又难免贴补了一些,她自是不肯占便宜,规规矩股地写了借条,按了手印。梁舟山接过借条时,面色入土,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只作不知,好酒好菜款待了他。 在找梁舟山帮忙之前,黎茗衾已想了个明白。纵使这世上没有戚慕恒,她也不会选择梁舟山。不是他不好,只是他不是她中意的类型。她和梁舟山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妹,日后他若有难,她必倾力相助,只是这夫妻是做不成的。 绮罗看着梁舟山黯然离去,不免觉得讪讪的,收拾箱笼时嘀咕了一句:“梁二公子也是世界难得有情有义的,只是出现的时候不对。” “这些话不必再说了,他这么蹉跎下去,说起来也是我们黎家对不起他。他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成个家是要紧的。”黎茗衾低声叹道,若非黎远正总给他希望,也不至于此。更何况从前那个胆大妄为的黎茗衾也许的确更需要梁舟山这样一个包容的男子呵护。 绮罗看看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下才道:“夫人不会是想给梁公子寻一门良缘吧?要是这样,只怕他要伤透了心了。” 黎茗衾一愣。点头说:“也是,他自有他自己的缘法。”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纵使遇见合适的,她恐怕也要假借他人之手。 “还有件事,今日你亲自去办。早前得了咱们玉宁霜的一个曹婆子,她有个女儿芳茹在云京侯府做梳头丫鬟。前些天云京侯夫人偶然问起玉宁霜,又让芳茹挑些别的送过去。我让人打听了一下,云京侯和夫人少理政事,为人宽和,即使在意黎家从前的事。对这些小玩意儿也不会在意。想着挑一些送过去,若是侯夫人用的好,也是一条路子。”黎茗衾抬手写了单子。把需要的列了上去。 绮罗眼睛一亮,笑道:“夫人说的是,云京侯夫人一向好客,金陵城里有名头的夫人、小姐都是她的座上宾。若是能得了这位侯夫人赏识,云镜阁的东西一定能比如今卖得更好。” “你与芳茹说。若是侯夫人有特别的需要,我们可以专门为她调制。青黛这几月一直在铺子里帮忙,有些事你可以和她商量着办。若是见了她,再让她问问买咱们东西的人有没有什么想法,以后每月回我一次。”黎茗衾道。 绮罗告退,立刻去办交待下来的事。黎茗衾招了云纱进来。这些日子底下的人本就会很忙,她再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想才说:“这两天是不能消停了。本想过几日再让三个孩子过来坐坐,可是一来已经说出去的话,不好推脱。二来,我和侯爷过几日也不知要忙些什么了,侯爷好像也要去庄子里叮嘱一下春种的事。还是这几日安排的好。我看就定在明日晚饭吧,侯爷那边也方便些。” “那几位姨娘呢?是不是也要一并请了?”云纱一想到她们就头疼。 “她们就不必过来服侍了。告诉她们,用晚饭这边会派人送几个孩子回去,让他们早些歇了吧。”黎茗衾并非不想让他们母子、母女的在一处。 只是贺姨娘性子冷淡,看着就没来由的要严肃起来。萧姨娘性子太过跳脱,又有怨气,难免惹戚慕恒不快。冯姨娘表面上倒挑不出什么,可若让她来,贺、萧二位自然要来。刚刚发生了那件事,若是让冯姨娘和萧姨娘撞在一块儿,就怕又引出一场风波。何况冯姨娘万一又讽刺上萧姨娘几句,当着戚瑜姣的面,难免要伤了她的心。 要说这三个人里,贺姨娘算是最老实、本分的,又有才学,可是偏偏怨上自己的娘家和戚家。连带着现在戚恭铭小小年纪也顶着一张刀枪不入的钢板脸。 云纱一听,着实松了口气,应道:“奴婢这就去办,夫人上次说要给少爷小姐们准备礼物,可想好了?” “你让人去庄子一趟,我请母亲寻了几个身家清白的手艺人,带进府来,我自有安排。”黎茗衾笑了笑,能够买到的礼物并不是最好的。 云纱想不明白,也不多问,笑盈盈地应了。黎茗衾一个人静下来,重新拿出纸笔,琢磨配方。从前她总喜欢diy一些护肤品,对这些也算熟悉,在这个世界里唯一难的就是没有那些化学合成剂,需要用天然的东西代替。不过即使这样做,稳定性和保质期也不够好,所以她做的一直都是小剂量的。 午后又来了几个管事,黎茗衾难免又询问嘱咐一番,人一走她便继续写,如此折腾了两三回。戚慕恒回来时正看见她在烛光下奋笔疾书,他不上前打扰,只在外厅坐了。 黎茗衾满意地看了看案上的配方,伸了个懒腰,想到外厅唤云纱备饭。看到背对着她的戚慕恒,她愣了一下道:“侯爷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这个时辰了,云纱也不知备饭。” 戚慕恒坐在那儿也打了个小盹儿,睁开眼睛看着她,目光有些迷蒙,消磨了日间的严肃:“我让她们晚些做,免得冷了再热,你这一日下来,倒比我还忙了,累不累?” “不累不累。”黎茗衾暗叹,她可是欠着一大堆的债,不努力怎么成,“即使劳累,只要在做喜欢做的事,也就不觉得累了。要我说,侯爷更累才对。” 戚慕恒正欲去拿茶壶的手顿了一下,笑着说:“若是打理铺子,倒不觉得,只是同朝中军中的人打交道,觉着劳心劳力,这点倒是与你一样。” “有时候觉得若能放下一切该多好,可是人生在世,总要担心,只是不是这件便是那件罢了。不如在烦心事当中找些乐趣,日子倒更容易打发。”黎茗衾话一落,心里又数落了自己一番,她怎么又跟他谈起心事来了? 戚慕恒良久未语,云纱等人送了吃食进来,他吩咐众人不必伺候之后,依旧一言不发。他看黎茗衾吃得欢唱,也不说话。 待到他面前的东西冷了,他忽然开口:“茗衾,难道你对我的过去就一点不好奇么?” 章节目录 第120章 分担 待到他面前的东西冷了,他忽然开口:“茗衾,难道你对我的过去就一点不好奇么?” 怎么能不好奇?黎茗衾笑了一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等侯爷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既然侯爷不说,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不然就是还信不过茗衾,茗衾也不好意思问不是?” 戚慕恒被她赌得脸上颤了一下,倒像是他求着她听一样:“当年我与你的婚事无疾而终,太夫人做主我与耿氏成亲。耿氏性子和顺,我与她倒是相敬如宾。岳父退婚时,我不是没有恨过,可后来想想,又有什么好恨的?与其把精力用在不平之心上,倒不如做好眼前事。” 黎茗衾静静地听着,心里怪怪的,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继续紧闭心门。可她不禁想听下去,尤其是关于冯姨娘的。 “既然定远侯府将我过继给了义安候府,我便是父亲的儿子了,可那边也不会与我真的断了联系。冯氏便是那时进了门,她本是老定远候夫人的贴身侍女,后来家里给她赎了身,脱了奴籍,这才成了良家。从前在府里时,她对我和姨娘亲和有礼,有几次眼看着要惹上麻烦,都是她从中调停。她入府后,耿氏身子又一直不好,内院里的事便有些是经过她来办的了。”戚慕恒也不知如何能将他与冯姨娘的关系说的确切些,他心里哪里不明白,他们之间横着的是恩义与依赖。 黎茗衾却是明白了,她唏嘘道:“所谓日久生情,何况是在那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即使那是恩情、是依赖,爱也未必比它们重要。”他们之间横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二人都沉默了良久,戚慕恒继续道:“纳贺氏本非我意。贺大人一力攀附定远候府,不成后便退而求其次。定远候府虽与贺家往来不算热络,也不想断了关联,这两边一商量,贺氏就进了门。她性子清冷,无意于此,自有了恭铭,她便如眼下这般了。我于她……茗衾,如果当日是你,便不会有她们。” 萧姨娘的事黎茗衾是知道的。位高权重者赠之不可辞。可无论如何,她们都还存在。她知道这些事情和这个时代的制度、风气有关,但她不能接受。她是个小心眼的人。如果他能斩断前缘,她最多当做不在乎,这是底线! “那以后呢?”黎茗衾自己都有点同情他,她最想问的是他打算如何对冯姨娘,但又近乡情怯不敢问他。 戚慕恒深深地看着她。郑重地说:“人生在世必有取舍,茗衾,我定会给你个交待。” +++++++++++++++++++++++++++++++++++++++++++++++++++ 转眼到了春末夏初,蝉声不断,听得人心里又热闹又烦。定远候府传来消息,戚家军在塞北打了胜仗。不日将还朝献俘。义安候府自然又要忙碌一番,毕竟除了朝廷的供给,自己人回了家做亲戚的也要款待一番。 戚慕恒早有准备。开了库取了一应用度着人送去,又点算一番,估么着冬天的供给也有了一大半的着落,多少放下心。这日他早早换了衣裳,亲自提了食盒去了黎茗衾那儿。 黎茗衾听云纱禀了。兀自端着杯子发呆。自上次谈话之后,除了请安。戚慕恒连萧姨娘、贺姨娘的面都不曾见过,就是冯姨娘,也只是府中琐事上的交谈,再不曾过去过夜。 黎茗衾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贺姨娘、萧姨娘与他早已是公式化的交集,冯姨娘则更多的像一个长年陪伴在他身边的助手。虽然很重要,但并非不可替代。对这样的转变,她是高兴的,可是他们毕竟还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她心里总会不舒服。 食盒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戚慕恒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又想什么呢?” “妾身在想,岁银一年年的送过去,单靠铺子和庄子的收入,侯爷撑得辛苦,总不是长久之计。”黎茗衾岔开话,努力不去想那几位姨娘。 戚慕恒楞了一下,打开食盒:“先别想这些烦心事,外面带回来的醉鸭,还酥着,快尝尝。” 黎茗衾心不在焉地尝了一口,浓香的味道带一点辣味,满口留香。她不由得食指大动,高兴地说:“金陵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谢谢侯爷想着妾身。”她眼珠子一转,“要不要给几位姨娘也送去些?” 戚慕恒一愣,有些惊讶:“这就不必了,过些日子,我让人再带些回来就是了。” 大概是给她独享的,黎茗衾心里笑了一下,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倒是像压根儿没打算分给别人一样。 “云纱,把我小厨房炖着的乌鸡汤给三位姨娘送去。”黎茗衾笑道,她想他一心一意,可从良心上说,也不能不近人情,在物质上总不能亏待了那些旧账。 戚慕恒笑了一下,轻点她的额头:“就爱这样小性!”他忽然一顿,警醒地问,“她们又惹事儿了?” 黎茗衾摇了下头,挑眉道:“妾身的铺子也上手了,等过些日子缓过口气来,想在城外起栋宅子,侯爷可答应?” 戚慕恒眼底渐渐露出紧张的神色,有些哑然地道:“你不会住进去就不打算回来了吧?” “偶尔换换环境不好么?”黎茗衾被他说中心事,尴尬地笑了笑,继续低头苦吃。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云纱在门口行了礼,轻声说:“侯爷,太夫人请夫人过去一趟。” “说是什么事了么?”戚慕恒刚想附上柔荑的手陡然缩了回来,好生遗憾。不过太夫人鲜少遣人过来,想必是有要事吩咐。 “太夫人不曾说,只是先前定远侯府来了人,还叫了冯姨娘过去说话。”云纱道。 “是太夫人叫了冯姨娘,还是定远侯府的人?”黎茗衾问道,太夫人不像是会把冯姨娘放上台面打她脸的人。 “是定远侯府的人。”云纱低着头,小声说。 戚慕恒让云纱下去,面色有些不好看:“冯姨娘本性不坏,这些年也未作出出格的事,只有一件,她对定远候府的忠心远远大于对我。这些年那边看她帮着耿氏管家,颇得倚重,总让她传话。你去瞧瞧,若是为难,只把事情记下说与我听,旁的有我来办。” 章节目录 第121章 陷阱 请牢记 地址 ps: 年底工作忙,另外投出版那块儿的都市文正在兴头上,这边反而有些瓶颈,不过还是那句话,不会弃坑。各位看官可收藏了,等完结了再订阅。另外已更名,之后会由磨铁出版,到时请大家关注,感**彩更浓,更感人,呵呵 来的是定远候夫人卓氏,眼眸中依然闪烁着傲然的精光,好在没有再如上次那般先声夺人。有些人总是有恃无恐,那是因为反抗不够持续,之前戚慕恒和黎茗衾不仅态度坚决,之后着实冷了定远候府一段日子,还是有成效的。 黎茗衾笑盈盈地行了礼,叫了声“堂嫂”,卓氏与黎茗衾都是侯夫人,按理说该见平礼,卓氏却只是点了下头,身子微微动了动。 “弟妹近来可好?”卓氏寒暄道。 “还是老样子,总有些琐事缠身,不过有太夫人和侯爷体谅,孩子们也乖巧,倒还过得去。”黎茗衾咬文嚼字地说,现在她跟戚慕恒熟了,二人说话自然很多,但跟卓氏可不能,万一被她拿出去说,添油加醋地倒成了笑话了。 卓氏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弟妹辛苦,不过要我说咱们女人要紧的还是相夫教子。虽说恭铭、瑜婷、瑜姣不是你亲生的,可也不能忽略了他们。尤其是瑜婷,她可是嫡女,将来她的婚事如何还要看你的。” “堂嫂教诲的是。”黎茗衾浅笑着让她使劲儿挥出的拳头打在了棉花团上,她转身对太夫人行礼道,“太夫人万安,妾身刚才还和侯爷商量,过几日带几个孩子过来给太夫人请安。” “听说你为瑜婷、瑜姣从苏杭请了书画和刺绣师傅,可有此事?”太夫人笑问,别有所指地看了卓氏一眼。 黎茗衾会意。笑答:“正是呢,还没来得及向太夫人禀明。这二位师傅早先和妾身娘家有些往来,她们家境虽然清苦,却也是书香门第,只是自幼喜爱书画、刺绣,从名师学习。后来分别嫁入画坊、绣庄,在夫家的支持下教授技艺。不过只教授书香门第的闺秀,妾身听说他们有意在金陵停留一年,特意请她们到府上教授两个女儿。” 卓氏主内颇不能容人,不要说定远侯的几位姨娘。几个庶子庶女也是受足了气,就连平日的吃食、衣裳也多有克扣。平日里带出去,若非有下人跟着。就比那管家的儿子女儿都不如。 旁人面上敬她,只当看不见了,可心里都不由得犯嘀咕。家里又不是缺吃少穿,竟然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顾了。 “你待她们好,她们自然感激你。不会忘了你的抚育之恩。恭铭也该请先生了,我会留心。你若是能再开枝散叶,这一年就更圆满了。”太夫人满意地道,看向卓氏,“再过几年,你也是要当婆婆的人了。你也知道我说的道理,是不是?” 卓氏嘴角干涩地扯动,干巴巴地应道:“叔母说的是。我也要祝弟妹早日为咱们戚家添丁。” “我一个老婆子,话也说不清楚,这府里内外的事也早就交给他们两夫妇了。你既是为这件事来的,不如还是由你来说。”太夫人道。 卓氏含笑,好像要给他们一个天大的便宜似的:“早前我家侯爷在城郊购了块地。连带着有几个庄子。这些年府里忙乱,吃穿嚼用上也不缺。我们也没交代手底下的人打理。前两天说起来,我和侯爷才想起还有这么好的地方闲置着。突然让府上的人打理,他们从前都忙着铺子里的事,打理庄子的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人。这么好的地段倒是可惜了,我知道堂弟和弟妹你们可是打理庄子的好手,就想跟你们商量,不如就交由你们打理了。” 黎茗衾边听边看向耿太夫人,见她一直微眯着眼念念有词地数着念珠,便淡淡地道:“堂嫂说的地如不出所料我大概知道在何处,只是不知所谓交给我和侯爷打理,是怎么个方法?是索性卖与我们,日后全交由我们,还是有旁的方法?” 卓氏心思一转,笑道:“要是卖,这价钱可不低。我想着不如租,咱们是亲戚,有什么都好商量,每年只要把营收的七成交与我们,便好了。若是不行,我再与我们侯爷商量,六成大概也是可以的。” “堂嫂不是外人,我便有话直说了。侯爷与我手头上要忙的实在太多,侯爷自是不必说,想必堂嫂知道。我这儿呢,铺子才刚刚上了道,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正是忙的时候,实在无暇分身。这份美意怕是无法承受了,堂嫂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黎茗衾盘算着。 那块地无法耕种,也不大适合建宅子,虽然有别的用处,可若是一直在定远侯府名下,他们再如何经营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又是何苦呢? 卓氏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快,不由得一惊:“咱们两家一向合着做生意,这回怎地不了?你可与侯爷商量过?” “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家好么?堂嫂想想,我与侯爷本无暇料理此事,若是勉强接过来,打理不好,营收少就算了。只怕分了精力,之前的庶务也受连累,到时岂不是耽误了岁银?耽误岁银,不就是耽误了朝廷和戚家军的大事么?”黎茗衾挑眉。 太夫人叹了一声,插了话:“有多大的脚便穿多大的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茗衾说话实在,不中听,可这就是实话。我看这营收也是要用在有用的地方的,不能耽误,你们不妨找能打理好的打理。” 黎茗衾眼睛一亮:“太夫人说的是,不如堂嫂寻几个能干的管事打理着,这样以来只支付佣金便可。营收什么的何止能收回六七成,怕是能收回**成呢。” 这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卓氏不会不懂,那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把一块“废地”当宝一样交给他们,才不管到底赚不赚钱,要的不过是个名头。不过是想空手套白狼,每年从他们这儿刮银子。 卓氏微微一笑,眼中有些冷意:“看来咱们两家是要生分了,就不知道以后堂弟和弟妹还有没有用的着我们的时候?唉,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华月了,听说她最近跟云家的人做生意。云家的人呐,可都是些不清不楚的。” 章节目录 第122章 大计 请牢记 地址 卓氏话音未落,黎茗衾和耿太夫人都愣住了,太夫人停了念珠,有那么一刻的失神,问道:“华月那孩子毛躁,又一向自作主张惯了,不知这一回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卓氏微微一笑,显然是有备而来:“云家的马来路不正,虽说给华月的这批不见得是同一批,可瓜田李下,谁又能说的那么清楚?华月年轻,遇事考虑不周全也是难免的,若是真发生了不好的事,我和侯爷怎么也得为她周全一下。毕竟咱们是亲戚,在庶务上也是休戚相关的。” 太夫人愣了一下,刚才的慌乱消失无踪,看了黎茗衾一眼,又微眯着眼数念珠。 “那片地不比一个庄子,兹事体大,容我和太夫人、侯爷商量几日。不过有些事,我心里是有谱的,不如堂嫂回去也和侯爷商量商量,这块地若是价钱合适,索性就卖给我们。若是所谓的租,我们无论如何是接不下来的,那些个有本事的管事,也不想自己的雇主还是别人雇的。即使我们租下来,经营不好,你们也吃亏不是。”黎茗衾笑了笑。 老谋深算的太夫人意识到的问题,她也想到了。那是胡马,是朝廷大政,如果戚华月真出了事,一定会牵连定远侯府。性命攸关,定远侯府上下又怎会为了这点“小便宜”就与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怕是早就避之唯恐不及了。 况且她相信,这些日子以来风平浪静,戚慕恒一定在背后做了什么,纵使不能将这场灾祸消弭于无形,也能抵挡一二。 卓氏是个人精,一听话风便知此事这日不会有定论,便告辞回府。耿太夫人原本淡定的脸上渐渐现出了忧色。她看了黎茗衾一眼,叹了口气,流露出些许懊悔。 再追究前事已没有意义,黎茗衾假装戚华月不领情的事从没发生过,安慰说:“太夫人莫急,若真是涉及到了胡马,他们即使念着亲戚之义,也是爱莫能助的。更何况究竟是不是胡马,又怎么能由着他们下定论。” “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这两家人虽然同宗。但毕竟分了家,又有嫡庶之分,平日里咱们捧着他们。也无可厚非,毕竟朝堂上还是定远侯那一支行走得开。我和老侯爷原本想着,若能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没成想他们越发予取予求。我与慕恒合计过,可还是比不上你这孩子果决。”耿太夫人叹道。 早先黎茗衾当着卓氏的面表明了立场。事先只与戚慕恒商量过,并没有告知太夫人。尽管耿太夫人也有此意,可有这样的意思和明着表达出来是两回事,不谅解自然在情理之中。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华月的事,再者堂嫂所说的庄地。妾身想要盘下来。这事虽然有风险,可若谋划得当,也是有好处的。”黎茗衾不打算以太夫人的歉意为筹码。只是淡淡的一笑。 随即,她又怕耿太夫人不肯,退一步说:“风险确实大了些,妾身知道府里最近又要送岁银,要以大局为重。庄地不妨就由府里出面。再由妾身盘下,妾身铺子里最近有些盈余。再借一些,勉强也足够了。” 耿太夫人迟疑地看着她,先问道:“卓氏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定远侯在这些事上也颇倚重她,你就这么肯定价钱能压得下来?” “这片庄地妾身也曾经看过,一不适合耕种,二离金陵城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做商铺也不合适。而若是只做田庄,那儿简陋得很,必然要投入很多银钱,田庄收效慢,甚至可能荒置,恐怕得不偿失。如果妾身能让堂嫂明白,要么得了便宜就收手,要么就让这片行同废地的庄地烂在手心里,堂嫂聪明贤惠,一定懂得见好就收。”黎茗衾忐忑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耿太夫人想了想,满意地颔首,不过仍有些疑虑:“那日后你打算如何打理?这样一片地,你总不会想拿来做作坊吧?” “是会有这个作用,但绝不会仅仅如此,太夫人若是相信妾身,只管看着。等成了事,妾身一定请太夫人过去看看,好奖赏一下妾身这个变废为宝的人。”黎茗衾并不透口风,只是会心一笑。 在现代的一二线城市里,有不少cbd从前都是菜地甚至是荒地,就是周边的区域,也常有五年十年从农田变高楼大厦,从少有人烟到人山人海的。只要规划得当,又能找到合适的动迁人群,变废为宝并非不可能。 黎茗衾想起在现代时常常有这样一个梦想,这在她心里和建立一个城池一般。只是在寸土寸金的现代,纵使她家的公司没有败落,她也没有这个实力。况且,哪里还有那么多空地给她发挥呢?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她是一定要试一试的。 “茗衾?”耿太夫人唤了一声,见她回过神来才说,“我看你也不必太辛苦,府里也并非那么紧,你与慕恒说,府上自然是要入股的。” 黎茗衾连忙点头,这是好事,总比去钱庄接待强,于是高兴地应了,谢了太夫人,回去见戚慕恒。 戚慕恒之前已听人说卓氏离开时面上不大高兴,猜到黎茗衾给了她排头吃,又好奇又好笑地说:“你这得理不让人的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黎茗衾把事情的经过与他说了,半真半假地笑着看着他,问道:“不知道侯爷可看好这桩生意,可愿意入股?” 戚慕恒靠在太师椅上闭目盘算了一下,睁开眼大笑道:“茗衾,你这是要造一座城池啊。” 黎茗衾一愣,好喜欢这个说法,心里不禁一阵惊喜:“侯爷同意了?” “这是自然,我不但喜欢这个想法,还想你快点得到这片庄地。”戚慕恒顿了一下,继续说,“华月那件事已经不用担心了,运马的遇上了山匪,抢劫了财物、马匹,是不可能再运进来了。虽然这次她亏了钱,可云家也亏了,便当买个教训了。” 既是抢了,就是没有对证了。戚华月亏了钱,云家自然也有,从另一方面讲,戚华月有责任,在戚慕恒搜集的证据中,云家也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最终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章节目录 第123章 筹划 请牢记 地址 卓氏离开后,义安候府上下流言蜚语四溢,而戚慕恒和黎茗衾那儿反而成了一滩死水,半点动静没有。期间冯姨娘来探过几次,绮罗只说青黛从铺子里回来,这些日子要与黎茗衾对账,旁的一概不提。 这日戚慕恒带了一只蓝头鹦鹉回来,也不装笼子,看黎茗衾懒洋洋地歪在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被。他玩儿心大起,把鸟儿捂在手里,往被子里一送。 黎茗衾吓了一跳,呜呜叫着把被子一掀,小鹦鹉已飞到床头去了。它转头理理毛,倨傲地看着他们。 “你坏,你坏,坏死了。”黎茗衾使劲儿捶了他两拳。 戚慕恒不以为意,指着小鹦鹉说:“跟船带回来了,这是最小的活物,怎么样,够精神的吧?” “是挺好看的。”黎茗衾端详着鹦鹉,笑了笑才反应过来,“又有船回来了?” 戚慕恒颔首,大概说了情况,不忘提了句:“你要的花种都交给了青黛,还有些新奇玩意儿,一并给你。” “妾身谢侯爷体贴。”黎茗衾想着怎么谢他,这些天刚好热了,她随手拿起团扇,俏皮地给他扇着,“这样谢如何?” 戚慕恒打了个哈欠,夸张地舒服地靠在椅上。绮罗从外间过来,在黎茗衾身边低声说:“夫人,冯姨娘又过来了,奴婢照夫人说的回了她了。” “这阵子她总来?”戚慕恒面色一寒。 黎茗衾微微一笑,惜字如金:“是勤了点儿,但也没问什么。” “那是你没给她机会问。”戚慕恒看向绮罗,吩咐道,“告诉她,没事不必来夫人这儿。贺姨娘性子娴静,让她多去贺姨娘那儿坐坐。” 每到这个时候。黎茗衾都会沉默一阵子。戚慕恒有些手足无措,匆忙转开话头:“这件事我看再拖些时日,待他们觉得咱们全无兴趣,只要他们不想让那些庄地砸在手里,自然不会要的太离谱。” “侯爷这么相信妾身能把这片地打理好?”黎茗衾有些意外,之前戚慕恒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戚慕恒笑了一下,随即敛住笑意道:“如今你手里的铺子刚刚好转起来就肯下这样的血本,若非有全然的把握,你怎会下这么大的血本。即便是不相信。既然大头由你出了,纵然有损失,也算不了什么。不是么?” 这是在商言商的说法,黎茗衾有些小失落:“侯爷是打定主意不吃亏了,倒是妾身很怕万一棋错一着,会不会落得鸡飞蛋打、血本无归。” “义安候府是你的家,纵使你的嫁妆赔光了。也一样能衣食无忧,何苦去为这些事心烦。”戚慕恒低头从后面拥住她,用下巴抵在柔软细密的发上,“茗衾,有我在,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心里不由得一暖。黎茗衾鼻间竟有点酸涩。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一直在自立自强。亲人不能依靠,甚至不能完全相信。周围更是有那些虎视眈眈、居心叵测的,她只能坚强起来竖起全身的刺,抵挡周围不可测的风险。 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了吧,黎茗衾忽然一阵担心,戚慕恒身边虎视眈眈的人也不少。他也不算完全为她做出了选择。 黎茗衾故意不去想这些,转而取出一张草图。向他一一解释说:“妾身小时候就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能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城池,里面的人能够按照规划快乐地生活,一切井然有序,该有多好。等长大了才知道建立城池是不可能的,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正好能将这个愿望实现一二。侯爷看,这里是作坊区,从这里修一段辅路,就可以连到通往金陵的官道上。这里做出的东西,可以很快运到城里售卖。这里是生活区,有卖菜的、卖衣物用品的,我还会出钱开医馆和学堂,给这些人和他们的子弟……” 戚慕恒听了频频点头,颇为意外地看着她:“医馆、学堂道路可以接受捐助,一来可以减轻财力上的负担,二来方便他们的子弟入学,也能壮大声势。” “妾身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可是以黎家和妾身现在的状况,恐怕不能让大家齐心协力。”黎茗衾欲言又止,若是让义安候府出面,就怕他和太夫人不同意,毕竟这次计划的主要出资人是她。 戚慕恒想都没想地说:“我出面便好,正好有几位挚交故旧家里的铺子也想在外面建作坊,我出面相邀,价钱合适,自然没有问题。” 二人说得投契,不知不觉竟到了傍晚,用晚饭时,二人喝了些小酒助兴。戚慕恒有些累了,便到里间的榻上歪一阵子。黎茗衾一个人留在外间,继续兴致勃勃地写她的策划书。 黎茗衾的字是来到这里后才练的,写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想要速度,就不行了。她叫了青黛过来帮忙,顺便问问这些日子铺子里的情况。 青黛的字虽谈不上有风骨,却十分工整、干净,黎茗衾说,她就照着写,一会儿功夫就写了许多。二人聊了一会儿铺子上的事,黎茗衾兴致很高的说:“过些日子,让他们烧制一些漂亮的瓶瓶罐罐,不要学其他铺子里的样子,也不用烧制太多。我们可以准备一个活动,专门送给那些常来光顾的老主顾。” “一切都听夫人的。”青黛点头应诺。 绮罗从外边进来,有些不高兴地道:“夫人也该立立规矩了,奴婢方才把侯爷的话说给冯姨娘听,她非但不听,还上杆子的要来见夫人。若是不行,她还要去见太夫人,还说什么不能耽误了府里的大计。” “你去告诉她,让她到偏厅等着,我倒想听听她有什么话好说。她不说倒好了,说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让侯爷和太夫人知道了也好,省得将出了乱子,还要说是我这边办事不力。”黎茗衾无奈地说。 她不会故意伤害别人,可是也不能任人宰割,也不能让人欺负。冯姨娘在名分上低于她,可在气势上从来都自认着具有任何人不可超越的优势,即使没有戚慕恒这层关系,她也忍不下这口气。 章节目录 第124章 口舌 请牢记 地址 冯姨娘到了偏厅,小丫鬟为她奉茶后自行退出,冯姨娘脸上的谦恭有礼渐渐被一种急不可耐地神情取代。 她本就是老定远侯送进这府里的,如今定远侯夫人亲自出面,她哪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尽管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一日为主终生为主,定远侯又从来都高于义安侯。都是姓戚的,但这样的关系说不好听些就是与主仆关系也没有大分别的。 她嫁给戚慕恒本是为了看住他,这些年戚慕恒带她很好,义安侯府上下也颇给她脸面。即使比不得正室,吃穿用度毫不亏她,当初还能帮着耿氏料理家事。即使是如今能管事的黎茗衾,也不能明着让她不好受。 她对戚慕恒曾经只求能面上客客气气地把这两府的关系维系下去,可慢慢的,她还是很喜欢戚慕恒的。他待她也不同于其他妾侍,自然是有感情的,也因为如此在黎茗衾入府前,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左右戚家与黎家有着那样的恩怨,黎茗衾嫁过来也不比过她这个一直常伴左右的。 可是黎茗衾一来似乎就有些不对了,尤其是最近,戚慕恒与她愈行愈远,好些事也不再与她说。原本让她打理的家事,即使是一些杂事,也宁愿交给黎茗衾的两个大丫鬟打理,明里暗里地都暗示她要安分守己。 这样下去,不要说她想留在戚慕恒身边,就是定远侯府的嘱托她也无法完成了。这黎茗衾也太不识大体,好似丝毫不知道这样做会伤了定远侯府的颜面。主不似主,仆不似仆,岂不是没了体统? 黎茗衾到了门口才让人通传,因此将冯姨娘凝重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假作不知她的来意,坐到上首位子上。笑意盈盈地说:“冯姨娘好像有心事?” “给夫人请安。”冯姨娘定了定神,没来由地感觉到些许犀利之色,“贱妾这些天闲来无事,却听说夫人近日劳累,心里实在不安。夫人若是看得起贱妾,不妨吩咐了由贱妾分担一些。” “闲来是福,冯姨娘是有福气的,若能更懂得惜福,日子还要比现在更似神仙。我想要这样的好福气都求不来,你又何必自寻烦恼?”黎茗衾别开眼。随手抓了几粒瓜子。 冯姨娘料想到了此刻的尴尬,不慌不忙地说:“贱妾前些天看见定远侯夫人来了,因着从前是从府里出去的。也就说了几句话。不知夫人考虑的如何了?”她眉眼一垂,黎茗衾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还特地点名了她和定远侯府的渊源,黎茗衾面上客客气气地问她:“既然你熟知定远侯府的情况,你倒是说说。嫂嫂提的这件事,我是接好呢,还是不接好呢?” “贱妾只是觉得……既然是定远侯府的意思,自然是为了戚家好,咱们府上一向以定远侯府马首是瞻。既然这件事已经进了明路,也没有什么好多想的了。”冯姨娘僵僵地笑着说。她就不明白了,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黎茗衾看了她一眼,沉吟着问:“可是这些庄地需要大笔的银钱才能接手。近来府里也不宽裕,若是接了,府上恐怕就要闹饥荒了。这凡事要帮,也要有个限度,你说是不是?” “夫人入府时日尚浅。恐怕有所不知。既是定远侯府的意思,咱们府上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要说是饥荒。就是砸锅卖铁也是要办的,夫人若是不相信贱妾,不妨问问侯爷,听听侯爷的意思。”冯姨娘心里老大的轻蔑,这样的轻重都拎不清,凭什么得到戚慕恒的信任,难道就凭一个正室的名分,就能为所欲为了? “侯爷觉得如此小事,不用太过分神,就交由我了。我的意思,就是侯爷的意思。冯姨娘也许不懂得一个道理,如果连自己都没有了,还谈何让人庇佑。任何人都不能求其他人庇护一生,自己站得住脚了,才是真的站住了。靠别人?有谁能比自己更可靠的?”毕竟她也是这府里的人,黎茗衾还是要把道理与她说明白了。 “整个戚家都由定远侯府撑着,难不成咱们府上就不能牺牲一些。不是贱妾不识大体,夫人这样说岂不是让一直为咱们府上着想的定远侯府上下伤心,认为咱们不知轻重。”冯姨娘正色说,在与定远侯府的事情上,她黎茗衾懂得什么。 黎茗衾挑眉,语气强硬:“不错,定远侯府的确要更有威望,这些年若非他们,整个戚氏家族也不会如此风光。可我们义安侯府难道就没有一点贡献么?若是没有成年不间断的岁银,若没有老侯爷和侯爷的运筹帷幄,戚家军恐怕连金陵城也出不了多远。更何况,如果为了一片庄地误了府上的正事,伤了根本,耽误了筹措岁银,岂不是更要误了大事。到时候不识轻重也好,不识大体也罢,哪个也比上伤筋动骨的大灾大难。” 冯姨娘被噎得面红,急急地说:“侯爷的辛苦贱妾怎会不知,可是商贾之事哪里比得过朝堂上的大事……” “没有商贾之事,某些人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对堂兄堂嫂他们,自然要敬重,可若因此没了自我,变为纯粹的附庸,就恐怕某一天连附庸也做不成了。你呢,既然侯爷让你回去好生呆着,便回去吧,这些事自有太夫人、侯爷和我做主。”黎茗衾不客气地打断她。 冯姨娘愣了一下,有些话头脑一热一晃而过,不曾细想,话冲口而出:“不行,夫人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误了戚家的大计。” “若这是我的意思,你也要质疑么?”戚慕恒竟然出现在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黎茗衾也愣住了,方才的话说得太冲了,也不知道戚慕恒会不会怪她。 冯姨娘福了福身,快步迎上去:“侯爷可不能糊涂,耽误了大事,以后义安侯府该如何自处?姑***事又该如何?若没有义安侯府帮忙,如何能了结?” ps: 五一快乐哦 章节目录 第125章 训妾 请牢记 地址 冯姨娘只是停顿了一下,好似她本就该知道一样:“姑奶奶识人不清,和云家做了胡马的生意。云家那人只是个远亲,要脱了干系容易得很,麻烦得是咱们姑奶奶,要是没有定远侯帮忙托着,将来可不是要连累一家子人。” “冯姨娘,姑奶奶何时做了这等事?你信口雌黄,可知道祸从口出。姑奶奶从来不曾做下这样的事,只是生意上难免要见些人,被人误会、以讹传讹罢了。你却言之凿凿,若是再有下次,你最熟悉家规,该知道如何处置。”黎茗衾正色道。 冯姨娘面色一变,语气强硬起来:“两府同气连枝,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出了事儿就要一起商量出个解决的法子。夫人,这样的事是遮不住的,一定要早做打算。不行,贱妾这就去禀明侯爷。” 黎茗衾迷糊了,冯姨娘若是为了争得富贵和宠爱才上杆子地扒着定远侯府,倒是可以理解。可她这样子,这神情,分明是从心底里认定了定远侯府,还把它摆在了一个超然的位子上。 “不用了。”戚慕恒不知何时已经穿过廊子,大步走了过来,“平日看你规矩、明理,如今却这般胡搅蛮缠。姑奶奶若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像你这般四处宣扬,这府上的人还有谁能安然无恙地呆在这里?满口胡言,不敬夫人,非要口舌生非给府里招来祸端!” 冯姨娘愣住了,看了眼黎茗衾又看向戚慕恒,讷讷地说:“侯爷,冤枉啊,贱妾所言千真万确,你可千万不能被人蒙蔽……” “住口!你倒是说说谁蒙蔽了我。从前让你帮着先夫人料理家事,如今看来这样非但没让你明理、懂得持家之道。反而让你胆大妄为,竟敢当着我的面,就顶撞夫人。”戚慕恒沉着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看着冯姨娘。 从前戚慕恒总是觉得冯姨娘是从定远侯府出来的,对定远侯府的恭敬是怀着感恩的敬畏心态。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还是满心满眼的定远侯府,倒像是从不曾把义安候府放在眼里。 戚慕恒从前对她虽不是对黎茗衾这样的感情,倒也是共患难过的,总记着她的好。如今一听。就有些寒心了。 冯姨娘急了,看来戚慕恒根本不想提起此事,她好不容易忍下了冲动。不甘却尽可能平静地说:“贱妾不该冲动,也不该冲撞了夫人,可是姑***事是千真万确的。” “今天当着侯爷的面不妨说清楚了,你究竟从哪儿听到谣言?又如何知道堂兄、堂嫂就一定会帮着咱们府上的?”黎茗衾不想私下问她这些,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比较好。 戚慕恒在主位上坐下。旁边精致的茶盏半点引不出他的兴致。不过面对冯姨娘,他尚需留些颜面,于是他又一次说:“污蔑姑奶奶,就是污蔑整个侯府,何况是胡马。这样的谣言若是由咱们府里的人传出,正给了有心人借题发作的机会。到时整个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贱妾所说自然是定远侯夫人所说,这样的事如何能骗贱妾。贱妾也不绝不会对外人提及此事,一定顾全府上的颜面。侯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冯姨娘急急辩解,亲近定远侯府,大树底下好乘凉,哪里不对了。 “此事纯属无中生有,你休要人云亦云。”戚慕恒看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一个妾室。未得太夫人、夫人允许,竟擅自见了堂嫂,简直没有规矩可言。此事不可再多言一句,这些天你是忙昏了头,神志不清,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院子里的事你便不要管了,一切交由夫人。这三个月你不许踏出房门一步,静思己过,不得再生事端。” “侯爷,贱妾……”冯姨娘脸色煞白,从前她提起定远侯府,戚慕恒也不会如此生气。如今竟然这样对她,一定是因为黎茗衾这个满身铜臭的女人! 戚慕恒直接对黎茗衾说:“你派个人过去,好生教她规矩。你管着府里和外面的买卖,院子里的事忙不过来,就让贺姨娘帮你。我还有事要去前面,你先再与她说说。” 戚慕恒看了冯姨娘一眼,让她安分守己,转而离开像是朝着耿太夫人那边去了。 冯姨娘没想到戚慕恒只说了这么几句就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黎茗衾,这岂不是任人宰割?即使是从前原配耿氏在世时,他也会顾及她的面子,甚至对她更为偏爱,让她不同于其他妾室。 如今他竟然半句好话都没有为她说,一定是听信了黎茗衾的话才会如此。冯姨娘当下忽然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危机感。 “定远侯和夫人即使是咱们府上的堂亲,即使定远侯和侯爷实际上是同一位父亲的子嗣,可毕竟隔着一层。其实,即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不能完全信任。你随便听信了他们的话,还到处散播,唯恐天下人不知。不是我说你,即使你不为别人考虑,这样说就不怕给自己招来大祸么?”黎茗衾对冯姨娘是又厌弃又可怜,只能试图从另一面开解她。 “贱妾一时心急,也是为了府里诸人都好,还请夫人原谅。”冯姨娘暂时忍气,低眉顺眼却目光闪耍,她聪明地话锋一转,“也许定远侯府人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引出置办新庄子的事,总是为了府里好的。夫人,纵然姑***事是假的,那么多庄地,就是两三万两也是值得的。” “两三万两?”黎茗衾冷笑,目光强硬地看着她,“本来我还想着在侯爷面前为你说上几句话,现在看来全然不用了。府上的事若是按你的做法管着,恐怕要连锅都揭不开了。” “夫人,贱妾只是觉得……”冯姨娘急急辩解,看来两府的关系要在黎茗衾身上疏远了,决不能这样。 这回黎茗衾直接地打断了她:“咱们义安候府与定远侯府关系如何,自然有侯爷和太夫人做主,再不济也还有我。冯姨娘还是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多言。我看日后堂嫂那边的人也你不必见了,外面旁的人也少接触为妙,省得你又听岔了,口舌是非,害人害己。” 碍于身份,冯姨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一句也派不上用场。她有些愤愤地说:“侯爷只说让贱妾闭门思过,并没有说以后……” “自然要听侯爷的,你要好好思过,以观后效,若是改了,侯爷自然不会有后话。”黎茗衾把话说明白了,若是不改,也就自然会有后话了 她并不想跟她们为难,也不会因为自己和戚慕恒的关系去害她们,可若是侵犯了她和她一直坚持的一切,就也怪不得她了。 章节目录 第126章 露馅 请牢记 地址 树叶呈现出深绿颜色,百花盛开,蝉声阵阵,正是一年里夏日最热的时候。外面是一派繁华景象,屋里的人心中也躁动不安。这一日已有许多人觉得无法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只能得过且过地不让自己出错。 黎茗衾忙了一个上午,累得实在懒得动弹了。戚慕恒过来的时候,她就琢磨着得给他找点事儿做。想来想去,冯姨娘那边这几天不消停,吵着闹着要见他,眼下不如让他过去。她不去对付冯姨娘,是因为这是他和冯姨娘之间的纠葛,关键不在她身上。 这个结早晚都得解开,这些天她不是不知道戚慕恒在为了她做出改变,可心里就是怕他稍微有一点倒退,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堂嫂已经传过话来,同意把那些庄地卖给咱们了。还是侯爷的招数高,烧得一干二净,即使是活物,又谁能分得出是从哪儿来的。”黎茗衾笑道。 戚慕恒有些得意:“这是最干净利落的法子,不过这一回好在发现的早,母亲也夸你遇事冷静,让你日后多看顾华月一些。”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黎茗衾没有把对定远侯府的意见说出口,疏不间亲,现在说了,她很担心和戚慕恒的关系会出现问题。 戚慕恒叹了口气道:“就是堂哥堂嫂这一会做的,让我觉得,你曾经的担心是对的。” 黎茗衾愣愣地看向他,他居然这么说了。她心里觉得感动,不过还是避重就轻地说:“以后侯爷把方向把正了就好,别的就别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戚字,都是一家人。” 戚慕恒轻抚了抚她的肩膀,慢慢地将她转过来。含笑看着她的眼,就那么一直看着,没有多余的语言。 黎茗衾不着痕迹地推开他,腼腆地微微一笑:“冯姨娘那边侯爷还是去看看吧,郎中看不出什么,还是得你去。” 戚慕恒从前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都过着三妻四妾的日子,自己也是如此,似乎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就偏偏在黎茗衾面前,他心头竟常常泛起一种被称作愧疚的情绪。他仔细回想过,这种感觉在她初入府时就已经出现了。 戚慕恒莫名地笑了一下:“也好。我去看看。” 戚慕恒离开后,黎茗衾就一直在回忆他刚才的笑是什么意思,是对她满意呢。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呢,还是想去冯姨娘那儿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如愿以偿了呢? 手肘支着榻上的小桌,手掌托腮,黎茗衾这个午觉又睡不成了。从前不管他干什么,她都不会多想。可现在为什么他只是笑了一下,她就会花一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去思考他究竟为什么笑。 白顺被支出去办差了,戚慕恒也没让人通报,径自进了冯姨娘的小院。冯姨娘这些年的的确确进了本分,他也不是全然地无动于衷,现在要了断这一关系。必须安置妥当。 “腊梅,你去看看侯爷在夫人那儿么?你想办法出去,把侯爷堵住。”冯姨娘气急败坏地道。 “姨娘。这要是让夫人和太夫人知道了,恐怕你更出不了这个门儿了。”腊梅嘴里嘟嘟囔囔地又说了些什么,埋怨道,“姨娘就是从前帮先夫人管家的时候,太夫人和侯爷都提醒你姨娘不能失了本分和分寸。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难道还能更纵容了不成?” 冯姨娘随手一抓。茶盏带着温热的茶水砸向腊梅,她怒道:“我若是倒了,你也没的好下场。我若是像贺姨娘那般有个一子半女,我还怕什么。可惜人强命不强,如今也就只能指望着定远侯府念着旧情在关键时候拉我一把。你要是还想在这院子里好好地活着,就去给我盯着点侯爷那边。” “奴婢劝姨娘还是服了软吧,现在和夫人作对,哪天夫人要是生了孩子,再或者把贺姨娘的孩子抱到自己房里养了,那时候跟姨娘你算总账,那可就不好了。”腊梅年前就被家里赎了卖身契,再过上半年就要回去备嫁了,根本不打算趟这滩浑水。 “贱婢,你现在还是我的奴婢,你若是不去,我立刻……”冯姨娘语塞,调换丫鬟仆妇,或是将人赶出去除了自己带来的,都是要黎茗衾或是太夫人、戚华月做主的。 “姨娘,要不还是算了吧?姨娘吃穿不愁,奴婢觉得侯爷也向着夫人,只要姨娘别再顶撞夫人,以后的日子也不会缺衣少食的。”腊梅重新斟了茶,陪着笑脸给她送上。 冯姨娘一推,这一些推的很重,腊梅向旁趔趄了两步,连人带茶盏摔倒在地。 腊梅惊呼一声,大声道:“奴婢可是一片忠心,这都是为了姨娘好,姨娘千万不要误会……” “她是不是误会已经不重要了。”在廊子下静默良久的戚慕恒抬步踢开门帘进来,一眼瞧见一身狼狈的腊梅,他冷冷地看向冯姨娘,“早几年,姑奶奶那样的脾气,腊梅都服侍得好好的。当初是耿氏夫人疼惜你,才求了姑奶奶把人要过来。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如今,你的见识非但连一个丫鬟都比不上,还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如此苛待下人,你倒是说收,这究竟怎么回事?” “侯爷,事情不是这样的。贱妾只是担心夫人不留心开罪了定远侯府,之前和侯爷说话时,夫人也在,有些事贱妾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就想让这丫头打听下侯爷的去处,好有机会和侯爷再说说,也再劝劝夫人,可这贼丫头就是躲懒不肯去。贱妾一时生气,才会打翻了茶盏。”冯姨娘连忙伏小做低。 “哦?这么说腊梅还是怕你被烫伤主动护着茶盏,才摔成这个样子的?”戚慕恒瞥了额头有一小块青肿的腊梅。 冯姨娘心虚,轻描淡写地带过:“正是这样,腊梅你去取些药酒,自己擦擦去。”她转而声音柔软了许多道,“丫鬟的事是小,和定远侯府的事是大。贱妾知道侯爷一向敬重定远侯和侯夫人,当时只是顾着夫人的面子才会那样说。贱妾也敬重夫人,也明白侯爷的难处,可是侯爷私下里还是要劝谏夫人啊。” 戚慕恒没有说话,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目光看着她,他淡淡地道:“夫人即使处事欠妥,也有太夫人教导。从前让你帮着先夫人管家,是因为她身子不好,你又明事理。如今夫人处事周详,你自然应当以夫人为先,你何时变得如此不懂事了?” “侯爷,贱妾只是在为夫人着想,为侯爷你着想。”冯姨娘辩解着,黎茗衾入府后戚慕恒就变得和从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一直怨恨黎茗衾,如今也依然怨,甚至怨得更深,可是今天她才明白,这根是落在戚慕恒身上的。 “夫人自有太夫人提点,和定远侯府的事早已得到了太夫人首肯。难道你觉得太夫人和夫人的见识都比不上你了不成?简直不可理喻。”戚慕恒目光如墨,看着她并非谴责,而是渐渐的失望。 冯姨娘到底是聪明的,这时回过神儿来,也知道不能硬着来:“贱妾知错了,大概是这段日子无事可做,心里不踏实,才会胡思乱想。侯爷,贱妾实在不想再成日在屋里做针线了,不是贱妾躲懒,只是这样看着夫人劳累,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实在想能多少帮上夫人一些。” “是么?我看你还是在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呆着,闲来无事就学学贺姨娘养花、练字,或是学学萧姨娘修身养性,夫人和府上的事,以后你就少操点心,免得自寻烦恼。”戚慕恒意味深长地道,起身离去了。 “侯爷,贱妾……”冯姨娘不知是该说下去,还是该行礼,等反应过来,戚慕恒已经过了廊子。 冯姨娘一手扶着门边,看见腊梅从屋里探出头来,看见她,连忙把门关上了。如今连个丫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日后她的日子会怎样呢? 贺姨娘性子一向冷淡,那日碰巧听到她在黎茗衾屋里挨了训斥,也劝了她几句。说是戚慕恒和太夫人这样的人定然不甘久居人下,让她不要再什么事儿都为定远候府说话。 这话她是听进去了的,可是不依靠定远侯府,她又能依靠谁呢。她颓然地坐下,方才洒了的茶水沾了她一袖子。 她望向贺姨娘紧闭的房门,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不是没有孩子吗?他们不是不肯把萧姨娘的女儿给她吗? 这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儿子吗?戚慕恒纳了贺姨娘不久,贺姨娘便有了身孕,之后便鲜少过去,过去也只是看看孩子。她则不同,她和戚慕恒是共过患难的,如果她能把孩子抢过来,戚慕恒为了补偿她,也会默许吧? 黎茗衾自然会阻碍,可是现在要管着那么大一片庄地,又听说要住到庄子上一段日子,哪里又顾得上她。等一切已成定局,黎茗衾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章节目录 第127章 坐地压价 请牢记 地址 耗了大概两月有余,卓氏终于坐不住了,主动来了府上。这段日子里,黎茗衾与戚慕恒谈了很多对那一大片庄地的设想,戚慕恒又拜访了当年规划金陵城的陈家后人,重金绘制了草图,之后二人又商量着几经修改,往往妙语连珠,引得丫鬟们也不由得会心微笑。 这日卓氏来府,黎茗衾早早地到了耿太夫人处,请按后笑道:“图纸昨日母亲已经看过了,如果今日谈得顺利,再将中间的一户陆家庄买下,便可连成一片,到时这就好比一座小城池。”此时的她有一种小孩子在愉快地搭积木的感觉。 耿氏笑道:“这倒是好的,只是这金陵城外突然多了一座‘城池’,怕是朝廷里有人不答应。别的人都好说,有姚大人帮忙自然能高枕无忧,就怕云家生事。我前日听说,云家闺秀已经上了新妃拔擢入宫的大礼单子,入宫即是妃位。卓淑妃尚未生产,不知这一胎是龙是凤,估计这时松口,也是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就是怕云家不肯善罢甘休。” “侯爷也提点过妾身,妾身的想也许只能真正接近了,才能知道她们的弱点。若要钳制云家,若要让堂兄堂嫂与咱们府上真正交好。如若能拿到把柄,当然最好。如若不能,恐怕只能合纵连横。”黎茗衾一面斟茶,一面笑盈盈地小声说。 太夫人沉思了一阵,叹道:“你也是侯夫人,按理说早该入宫请安,只是碍于你姐姐的事,恐怕见了皇后和淑妃,要尴尬了。如今也过了一年光景,你姐姐的事也暂时没了生息,你是该入宫请安了。以后每月初一,你随我入宫。” “是。”黎茗衾把茶盏和蜜饯放下。 太夫人尝了口茶,忽然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黎茗衾会心一笑,没有说话。 “呦,才几天没见弟妹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用了什么好东西可得告诉堂嫂,都是亲戚,你不能藏私。”卓氏进来了。头一次如此热络的寒暄,旁人听着非但很不自然,还有点诡异。 黎茗衾和跟太夫人相互使了个颜色。假作没有察觉,好像她们原本就是这样一般。 “如今天凉了,你也穿得太单薄了,我这儿刚好有几匹做秋裳的料子,正合适你用。一会儿给你送府上去。”更太夫人笑道。 “给堂嫂见礼。”黎茗衾微微福了福身,笑道,“我那小店最近用芦荟和金盏花做了脂膏,还没有送到铺子里去,只是我忍不住拿来试试。一会儿也给堂嫂送些去。堂嫂皮肤娇嫩,这脂膏不止用在脸上。用在身上才叫好。”她委婉地一笑,别开头去。 卓氏又对茶点一阵夸赞,说到好似无话可说了。才道:“若说这片庄地原本是不卖的,只是府里最近用钱的地方多,想着这地在我们这儿也是砸了,不如交给你们这些会打理的。我回去之后跟侯爷商量了,一次卖了也好。只是这商量来商量去,怎么也要八万两银子。” “十万两?”黎茗衾手头上钱不少。毕竟还有从梁家借的银子在,只是不还价,被卓氏予取予求,日后想想都会不甘心。 何况据她所知,那些庄地因不适合耕种,又没有养马和家畜,当初只花了不到五万两。这些年那里也疏于打理,一是因为定远侯府不懂打理,甚至觉得打理庄子、做买卖是丢脸的事。二来也是当初买地时一味地想着日后地价上涨,想了种种强硬的方法把地强行买了过来,周围的庄户一直对此不平,以至于庄子上一打算有什么动作就会出种种纰漏。 以至于周围的地价升了,那些庄地倒反而大不如前了。 “区区十万两而已,弟妹这价一点也不高。若不是咱们是亲戚,十万两我还不卖呢。”卓氏装腔作势地道。 “茗衾,你堂嫂是实在人,不会诳你,你倒是说说怎么就觉得高了?若说得在理,我这老婆子给你做主。”耿太夫人打呵呵道。 “那我就要要请母亲说句公道话了。”黎茗衾俏皮地一笑,伸着纤纤玉指一点点算账,“这其一这些庄地除了极少的一部分,都不能耕种,若是蓄养家畜,附近又没有草场。其二,我想问问堂嫂,不知堂嫂可还记得,前年金陵城东的王老爷曾经下了定金,想买下其中一座庄子。到庄上看看,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了头,吓得人家连一万五千两的定金都不要了,可有此事?” 卓氏脸色一白,尴尬地干笑道:“是吗?王老爷啊,那是有人加固屋子,掉了块儿砖,砸的,砸的。” “这地方听着是不大稳当,茗衾,要不你再看看,金陵城周围总还有好的。”太夫人叹了口气,惋惜地看了卓氏一眼。 卓氏为难地瞥了眼她们,咬咬牙,狠下心:“都是亲戚,就八万两,不能再少了。” 这回耿太夫人看向黎茗衾时没有说话,黎茗衾微微点头,笑着沉吟了一下,目中流光飞转:“好,就八万两,这价不低,今日我和堂嫂定下契约,先下三万两定金。待堂嫂取了庄契、地契,也容我几日凑足剩余的五万两,到时让我家侯爷也来做个见证。堂嫂以为这样可好?” “你啊,最精明不过了。”卓氏这话既是生气,也有了那么一丝赞赏。 太夫人舒了口气,笑道:“都是一家人,虽然以后这些庄地就是茗衾的了,但若是你们那边有什么要办的,茗衾也一样要帮忙。” “这是自然,堂嫂,这是三万两银票,你验一下。”黎茗衾直奔主题,看了眼卓氏手边的契书。 卓氏哼笑了一声,拿出自己的小印,在原本盖了定远侯府打印的契书上加盖了。 黎茗衾送了一些脂膏给卓氏,又聊了几句,卓氏便告辞了。太夫人微笑着问道:“明明可以再把价压低一些,为什么不呢?” “不是得给堂兄堂嫂一点面子么?庄子、庄地都马上是咱们的了,以后说是帮忙,也很有限了,不如现在手松一些,将来面子上都好看。”黎茗衾笑道。 “眼看着慕恒和你越来越出息了,就是不知道华月和庆德将来会怎样,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我放心。”耿太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姑爷不是也要出息了吗?姑奶奶嘛,前些日子许是太忙了,现在闲下来了,我也该去叨扰她了。我没有姐妹,就姑奶奶这么一个小姑,现在要办大事,怎么也要让她帮一帮我。”黎茗衾主动说,这事儿是该让戚华月参与的。 她能有一个霸气的女人帮衬,可以弥补许多不足。也能让太夫人放心,还能缓和太夫人和戚慕恒之间的潜在矛盾。 耿太夫人很是意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她的语气第一次听起来不确定了:“华月性子傲,可是她已经吃过亏了,以后她自然会懂事、谨慎。你是她嫂嫂,以后多教她。” +++++++++++++++++++++++++++ 从太夫人屋里出来,黎茗衾觉得浑身轻松,这件事总算定下来了,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在她心里,这些庄地的重新组合改建,是她的事业,是黎家的希望。这也是她和戚慕恒共同谋划出来的,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开始,第一个开始。 在院内侯着的云纱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快乐,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她笑嘻嘻地主动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先去给侯爷报个信儿,让他高兴高兴。” 戚慕恒这时候应该不在府中,黎茗衾莞尔一笑,忽然起了捉弄之意:“好啊,你快去,跟侯爷说了之后再来接我。” “好嘞。”云纱兴冲冲地一路小跑去了。 黎茗衾看着她撒丫子跑的样子,使劲儿忍着才没大笑出声。使劲儿跑吧,保证跑一圈儿都找不到戚慕恒的影子,还不跑出一身臭汗来。 抬头一看,居然到了南山居。黎茗衾自己都愣住了,她有多久没来看过戚慕公了?自上次让绮罗送了药过来,就没再问过戚慕公的事。 “有人吗?画意在吗?”黎茗衾唤道。 上次陈氏提醒过她,戚慕公失明很可能与耿太夫人有关,而戚慕公迟迟没能有任何起色,大概也脱不了干系。 想想这些,黎茗衾直觉得后脖颈子发凉。若此事是假的,太夫人甚至是戚慕恒这些年想必都受了不少谣言的连累。若是真的,就不知道戚慕恒知道多少。耿太夫人这么做,有她的理由,但确实不该这样伤害他人身体。 可如果真被陈氏不幸言中,她也不能明着跟耿氏对着干,只能救了戚慕公再说。可是这深宅大院的,即使真的治好了戚慕公的眼睛,他又能去哪儿呢? “夫人来了。”画意迎出来,擦擦额头的汗水,惊喜地看着她。 黎茗衾微微一笑:“你家公子最近怎样了?我上次捎来的药,有效吗?或者,吃着顺口吗?” 画意眼中几乎本能地现出兴奋的神色,可刚要诉诸语端,就立刻咽了下去:“公子精神很好,别的……还是老样子。” ps: 开始恢复更新,把此文更完,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章节目录 第128章 情定 请牢记 地址 黎茗衾没有多想,笑道:“公子现在方便吗?有段日子没见了,见上一面,我回去也好和侯爷说。” “夫人快请,公子平日没个说话的人,知道夫人来了,一定很高兴。”画意热络地引路,她指了指路边的菊花,“府里的菊花还没开,这院子里的倒是先开了。” “这说明南山居有灵气。”黎茗衾看着画意窈窕的背影,微微一笑,“看你的年纪该是配人了,太夫人和姑奶奶那边可有安排?” “去年奴婢家里来人给奴婢赎了卖身契,家里也给奴婢找了个殷实人家,是奴婢自己不愿意去的。府里的日子过惯了,又一点儿不受委屈,奴婢想一辈子留在府里,好好照顾公子。”画意诚惶诚恐地道。 “你有没有想过……跟了公子?”黎茗衾试探道。 她看得出来,画意对戚慕公的情谊绝不仅仅是主仆情分。画意是个好姑娘,可是身份到底不够做戚慕公的正室。本来她是可惜画意这样的女子做人偏房的。可是之前耿太夫人要为戚慕公娶妻时,戚慕公已经表态不想耽误人家,后来戚慕恒又想买一个良家女给他,也被他拒绝。 既然戚慕公不打算娶妻,那画意即使做偏房,也是实际上的正室。她不由得打量画意,果然看见画意脸上红扑扑的。 “夫人就别取消奴婢了,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画意加快脚步,无论她再问什么,都只是吱吱唔唔的了。 “二公子,夫人来看你了。”画意掀开帘子,黎茗衾进去后又轻轻放下了。 戚慕公正抚摸着黎茗衾送他的盲书,听见声音,放下书站了起来。声音里透出尴尬:“嫂嫂来了?这几日听说嫂嫂又制出了新的脂膏,想着你一定很忙,没想到还会来看我这个无用的眼盲之人。” 好像他有些赌气,黎茗衾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是太忙碌了,过些日子就好了。以后咱们在金陵城外的庄子建好了,也接你出去住住,散散心。” “嫂嫂也不想在府里看见我了吗?也是,我是一个废人,人人都嫌我没用。”戚慕公声音冰冷,带着隐隐的怒意。 黎茗衾小心翼翼地说:“说的哪里话。只是想让你到新建的庄子看看。你的眼睛……真的一点起色都没有吗?” “都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不在意了。不过吃了嫂嫂差人送来的药,倒是感觉爽利了许多。比从前有精神了。”戚慕公语气缓和了下来。 黎茗衾笑了笑:“有好处总是好的,侯爷日前也说了,最近有到北边进药材的朋友,让帮忙打听着有没有更好的郎中。”她主动说了庄子的事,又邀请道。“到时真不打算去住住?” 戚慕公摇摇头:“若是出去了,就不想回来了。”于是再不多话。 黎茗衾似懂非懂,二人又聊了些与花木有关的话题,便各自觉得无话,散了。 画意打起帘子,送黎茗衾出去。黎茗衾让她留步。自个儿往外走。走出了大概十几步,她忽然觉得背后仿佛有谁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心里一早存了猜疑,不免想要求证。她猛地转过身,却正好瞧见刚刚整理了帘子的画意抬起头朝她一笑,还蹲身行了个礼。 是她疑神疑鬼了吧。不过她是得和耿太夫人谈谈戚慕公的事了,不管陈氏的话是真是假,戚慕公都要安置了。 黎茗衾溜溜达达地回去了。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喊道:“云纱,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我回来了。你还没回来?” 她一眼看见田管家正在院子里和白顺说话,她不由得往屋里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田管家来了啊,平日跟着侯爷,辛苦了。我那儿还有今年的雨前龙井,你带回去尝尝。” “小人谢夫人赏。”田荆武拱手道谢,恭敬地低声说,“小人来之前见过王管事了,玉蓁坊一切都好。他还托小人转告夫人,近日梁二公子成亲。新娘是苏州的赵家三小姐,带着两家绣庄嫁过来。大概还会在金陵住一年,之后就回北边去。他让小人问一句,梁公子的请帖在他那儿,夫人和侯爷是否能够赏光。” 梁舟山要成亲了,却连请帖都没有派人送到府上,他们是生分了。 黎茗衾笑了笑:“一会儿我跟侯爷商量商量再定,梁家跟我的娘家是世交,之前帮过不少忙,即使不能抽身过去,也要备一份厚礼。” 田荆武笑道:“等侯爷和夫人定了,小人就去置办礼品,夫人尽管放心。” 云纱从里间出来,挤眉弄眼地朝黎茗衾使眼色,很高兴的样子。黎茗衾笑了笑,进去了。 墙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图,上面用墨笔勾勒出城区、住所、作坊、铺子,还有道路,非常清晰。 “这就是……”黎茗衾激动得说不出话,早些日子戚慕恒带着一张图四处走动,找人修改,找工匠问这些想法能不能实施,她很感动,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有了这样一张详备的蓝图。 戚慕恒颔首,静静地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严重闪耀的光华。见她平静了一些,才道:“你我成亲以来,还从没有送你一件像样的礼物。不知道这样一份礼物,可还喜欢?” “慕恒,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什么吗?”黎茗衾不觉中第一次这样叫他,她没有意识到,兴奋地上前仔细看着这张图,“这是我的梦想,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在前世,她为了逃避充满桎梏的家族,逃避墨守成规的家族企业,才做了演员。在这一世,虽然没有限制女人做生意,可她也从没想过会有自己的事业,甚至会有一座城,由她策划的城。 这里的一切将由她规划,这里的人将按她所想的生活着,再创造属于他们的生活。而这一切是戚慕恒帮她做到的。 “为了这个,你一定求了不少人。”黎茗衾感动地说,除了设计者,还有那里掌事的官员,没有戚慕恒的斡旋,又哪能这么快达成。 戚慕恒从身后揽住她,轻轻摇了摇她:“说什么呢,现在不该想这些。应该想,你已经拥有它们了,很快就可以看见它们,想想这是你一直想要的。” “你对我太好了。”黎茗衾已是满眼泪光。 戚慕恒沉默了一下,好像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竟然吱吱唔唔起来:“这是你想要的,那我,我是你想要的吗?” 黎茗衾傻呵呵地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摇来摇去。戚慕恒哈哈大笑,从身后抱住她,用力把她往怀里揉。 幸福的时光总是会自动把旁的事摒弃在外,此刻一向谨慎的二人竟然没有发现,在大门口有一道怨恨的目光在凝视着他们,直到那人离去,他们也没有发现。 ps: 恢复更新,但因为上班的原因,更的比较慢。故事还有一卷即结局了,十万字左右吧,希望喜欢的亲们支持订阅 章节目录 夫人当自强 小说$《填房》的最新章节《夫人当自强》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第129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请牢记 地址 熬过了烈日炎炎的盛夏,秋高气爽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西边远郊开始破土动工,黎家雇了附近许多长工,戚家也动用了府上日常有联系的能工巧匠,浩浩荡荡地来到那里开始开荒垦地、建设街道、楼宇,日日干得热火朝天。 郭家、冯家、董家、安平伯一家都下了定金,租下了作坊,还参了股组建了马帮。有了他们的支持,一切的进展都加快了脚步。 黎茗衾打听到玉敬王妃有两间嫁妆作坊是专门织锦纺纱的,原本在东郊,但东郊的租子连年上涨,她几次想索性买下来,可那里各方势力盘踞,寸土难动,而终未成行。黎茗衾和戚慕恒商量过,如果玉敬王妃能够把作坊迁过来,既得到了合适的场地,也能让这里多几要是几分保障,能让接下来的事进行的更顺利。 “快点、快点,跟上侯爷的马。”王管事骑在马上对身侧的车夫低喊,不忘回头向马车里说,“夫人,路上颠簸,要是难受,就从窗子透透气。” 黎茗衾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最讨厌的就是坐马车,颠簸难受,还不透气。她曾经试过骑马,要好许多,可是那时身边毕竟没什么人。现如今要是再这么做,恐怕要让戚慕恒很没面子。 “停下。”戚慕恒拨转马头,来到马车面前,探身掀开帘子,向她伸出手,“过来,傻了?” 黎茗衾不由自主地笑了,看得他一痴。他不自然地动动嘴角,一昂头道:“不想来就算了,我看你今天晚饭是不用吃了。” “我不让他们做饭,你也没得吃。”黎茗衾笑着白了他一眼,将手指搭在他粗大的手掌上,顺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背。“那时候你和瑜姣在一起,板着脸,跟现在一点不一样。咦,从前你也经常这样到庄子上走动么?” “是啊,你黎家二小姐也不差。”手指迅速地刮了她鼻尖一下,戚慕恒往后看了一眼,随行的人不是看天就是脚下,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那是自然。”黎茗衾微微一笑,从前虽然很辛苦,可是苦中有乐。她有一般女子没有的自由和成就,是何等愉快,“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要不,快点儿?” “驾!”戚慕恒猛然催马,惹得身后随从一阵惊呼。 黎茗衾一惊,倚在他怀里,风一阵阵地吹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戚慕恒拉开薄氅。为她遮挡住,笑道:“前面都闹开了,我们还这样,一点也不像去解决问题的。” “这是一种相对论。”黎茗衾笑道,只要他们在一切,旁的一切都不再难以面对了。 “相对什么?”戚慕恒追问。 “没听见就算了。”黎茗衾又被他问了几遍。每次都把话题扯到别的事情上。 二人嘻嘻哈哈地到了庄地与胡家相邻的地界上,那儿正被两拨人团团围住,领头的说话都很粗鲁。寸步不让,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怎么回事?”戚慕恒下马,又扶了黎茗衾下来,目光从两个领头的脸上扫过。停在胡家管事的身上,“你家老爷呢?” 为首的人见他们衣着不烦。再开口就时客气了许多:“这位老爷、夫人,你们大概有所不知。这一带几十年都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大事。我家老爷自从知道了这里连日动工,成日担忧心忡忡,这两天病倒了。不过我家老爷说了,这是伤风水的事,这十里八乡成天吵吵嚷嚷的可不是个事儿。” “哦?胡老爷当年跑马帮、走海运,想来是把身子骨折腾垮了,现在听见这么点儿风吹草动就病倒了,改日我一定去探望他老人家。不,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请这位小哥带个路,让我有幸拜访胡老爷子,向他讨教一二。”戚慕恒笑道,一点不以对方的推脱之辞为忤。 胡家领头的丝毫没有想到戚慕恒堂堂侯爷,竟会抬脚就要跟他去拜访只能算是小富的老爷。他尴尬地挠挠头,龇牙咧嘴地地道:“老爷怕太闹了,早已闭门谢客、一心休养,侯爷用不着走这一遭。”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在这儿建庄地,不光是为了戚家和黎家。胡家也好,附近的百姓也好,日后都会从这里得到收益。他若是有兴趣,我自当下帖拜访。”戚慕恒客气地道,只要胡家松口,周围几家也会知难而退,把庄子卖给她们。 那领头的更没有想到戚慕恒会如此和气,原本想着若是他一上来就仗势欺人,就索性把事情闹大,见他现在这样的态度,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这……小人只是做下人的,做不得我家老爷的主,我家老爷不愿意,小人也没有办法。” 黎茗衾轻拉拉他的衣角,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我们并非要买下胡老爷的庄地,胡老爷年事已高,我们知道这些庄地都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怎会让他老无所依?只是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我们想和胡老爷合作,把这里打理得更好。相信等他老人家听了我们的想法后,一定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做成这桩大事。” 戚慕恒诧异地看向她,见她向他微微摇头,便暂时按兵不动。 那领导的一听并非要买,也不好再替胡老爷说话,只得诺诺地道:“小人只能替二位带话给我加老爷,至于成与不成,这小人就不敢应承了。” 黎茗衾点头笑道:“烦请小哥带句话,请胡老爷不必担心,我们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若是他愿意,可以邀上有同样疑虑的几位老爷一起,由侯爷和我为大家解惑。若是能达成合作,对咱们几家和这里的百姓都有好处。” “好,就听你们一回,兄弟们咱们先回去。”领头带着一干人走了。 戚慕恒疑惑地问道:“若是他们不肯卖,日后只怕还会有麻烦。” “凡事皆有两面,若是卖了,倒是可以交割清楚,可咱们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算熟悉,一时也难找到那么多可用的人。若是不卖,日后的确要花很多功夫打交道,可若是他们也觉得有利可图,反而会把事情做的更好,咱们不就等于平白多了好些个有经验的管事儿的?”黎茗衾一双明眸笑成了两轮弯月。 “把他们与咱们绑在一条船上,形成共同利益?”戚慕恒握住她袖下的柔荑,和她并肩在田间缓步前行,“做的不好的,自然会被其他几家排挤。做的好的,可以长期合作,还可以减少自己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的恶习。也许还有一些人家只是担心把一辈子的心血交出去又不被珍惜,等到他们看到了效果,兴许还会同意卖地。你啊,小狐狸。” “侯爷明明知道,还要陪妾身演戏。”黎茗衾脸上一阵红,轻推了他一下道,“老狐狸!” ps: 母上大人来京,忙于接待,多有耽搁,请原谅 章节目录 第130章 难言之隐 请牢记 地址 正是秋收的时候,金陵城里的高门大户也都忙了起来。这时候是最不必计较身份地位的时候,金陵城里凡是有少许产业的人家都不会闲着,义安候府更不必说,但凡能动的多数都不在府里呆着了。 戚华月也有几个铺子,当中几个做粮油买卖的,这时候整该进货。一早送走了赵庆德,就急忙出了门。铺子里的管事将这三个月的情况说了,戚华月皱皱眉头,暗暗叹了口气。坐了轿子,赶往“茗香山庄”。 那儿是黎茗衾和戚慕恒新置的庄地,她几次想去,都半道上折了回去。一个是名义上的亲哥哥,实际上的堂兄,一个是她最看不上的商贾出身的嫂嫂。之前把关系处坏了,如今想要缓和,却连口都开不了了。 议事堂里,胡老爷正捋着山羊胡子,眯缝着眼说:“老朽听说玉敬王、董家的作坊都已入驻,可有此事?” “的确如此,胡老也知道,玉敬王府上的马帮和染坊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董家的铁器、农具更是供着近乎整个南方,他们家的匠人少说也有一百多号。日后还有更多的铺子、作坊到这里落地生根,胡老应该明白,这些人的吃用都需要就地采买。而你府上的产业多是田地,我可以承诺在同等条件下,先采买胡老府上的,不知胡老意下如何?”戚慕恒郑重地承诺道。 “这……老朽就有话直说了,这茗香山庄除了胡家和百家都已是侯爷和夫人的产业,老朽也是怕日后胡家和白家独木难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老朽可是舍不得。”胡老感慨着,斜睨了一眼桌上的契书。 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不答应了,戚慕恒淡定地道:“只要胡老府上的产出不次于其他人的,自然有保障。胡老若能承诺于我。我自然敢承诺于胡老。” 胡老爷终于拿起契书,一字一句地看着,只是他动作缓慢,似是想要一走了之,又忍不住想认真研究一下。 “白老爷,这边请。”黎茗衾从议事堂另一边的角门引了另一位中年男子进来,身后还跟着这人的师爷,颇有经验地四处打量着,然后频频点头。 胡老爷一个愣神,回头一看。不由得站了起来。戚慕恒嘴边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深深的笑容:“白老也是刚才到的,贱内与他谈了有关铸炼的事宜,胡老不妨听听白老的意见。” 白老笑呵呵地上前来。对戚慕恒拱手笑道:“侯爷,幸会,白某久仰侯爷大名,方才候夫人已经跟白某说了,白某愿意签这契书。贺老。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就是谨慎惯了。你不是一直想在祖上留下的地上有一番成就吗?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你不会就这样放过吧?” 贺老迟疑地看看他们,没有立刻回答。黎茗衾适时地笑道:“二位和我家侯爷谈着,侯爷是随和的人,这庄子上有什么不足的、没有想到的只管提。我去给二位张罗午饭。” 戚慕恒会意地望了她一眼。继续和贺老爷、白老爷攀谈。黎茗衾离了议事堂,直奔厨房。这顿饭必须精心准备,既要好吃。也要体现出定远侯府的实力和黎家的特色。 黎茗衾最近把青黛调了回来专管山庄上的事,还把一向泼辣果敢的绮罗调来负责建设度假村的专项项目。这是个以这时代女性为消费主体的大胆尝试,她告诉戚慕恒时,戚慕恒嘴上支持她,眼神却怪怪的。她倒是没想到。绮罗听了这主意后非常兴奋,还立下“军令状”。发誓不成功就不回府上。 想到这里,黎茗衾不由得很欣慰,再看到厨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膳食,有义安候府用来待客的松子桂鱼、佛跳墙、小炒肉、坛子菜,还有她特意准备的清炖走地鸡、水煮牛肉、养生瓦罐汤,还有已经泡好晾温了的八宝茶。 她各自尝了一些,现在的厨子已经基本能掌握要诀了,还有这八宝茶也泡得酸甜开胃。她派人把这些送了过去,自己却没有去。这种时候她既要给戚慕恒时间,也要给他面子,何况他本身就有这样的能力。 黎茗衾在厨房小院的亭子里坐坐,亭子四周被一些藤生枝叶包围着。正是中午时候,阳光有些燥热,在亭子里的时候觉得舒服很多。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云纱小跑过来。 “稀客,真是稀客。”黎茗衾有些琢磨不透戚华月,她虽然有意让他们夫妇也参与庄子上的事,可是现在困难多多,她怕这时候让他们参与进来,会招来误会和抱怨,就一直没有正式发出邀请。 戚华月一路走一路看,虽然建得还不怎么齐整,可该有的都差不多了,庄子里的下人们和外面那些甫来不久的人家看着都很规矩,一切都井井有条。她不甘愿地又对黎茗衾高看几眼。 黎茗衾摘了淡粉色的围裙,迎了出去:“是什么风把我们姑奶奶给吹来了?路还没有完全修好,一路过来太颠簸了,有事等我回府再说,或是派人传个话就是了。” 戚华月干巴巴地一笑,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但听起来怪怪的:“嫂嫂这说的哪里话?我也是想出来走走,也看看哥哥嫂嫂这里有没有要帮忙的。” “最近是挺忙的,好在下人们也尽心尽力,入庄的人家也规矩、谨慎,省了不少心。原本想着让你和姑爷也参与进来,可现在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定下来,没的让你们见笑。”黎茗衾怕麻烦,最怕这时候遇上刺头戚华月这样的出来搅局。 戚华月也明白她的心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她进了里间:“嫂嫂这里也太简陋了些,若是觉得从府里运来不便,不妨从附近大户人家的私家作坊里采买。虽然比不上府里,至少住着舒适些。” 打从戚华月进来,黎茗衾就暗暗观察她,她说着说着话就会拧一下手帕显然有难言之隐。黎茗衾请她坐下,笑道:“最近我和侯爷都在庄子这边,只能派人回府里给母亲问安,你和姑爷那儿难免忽略了。最近家里可好?姑爷在姚大人手下可还顺利?” ps: 最近工作太忙了,霜霜也做原创编辑了,工作好忙好忙,终于体会到了编辑的忙碌。本书最近会把以前更新快不少,也开始最后一卷了,有始有终把它写完 章节目录 第131章 姑嫂言和 请牢记 地址 戚华月神色一滞,吱吱唔唔地道:“他应该……还是老样子,上一次考核又没有通过,跟在姚大人身边也只是多学一点东西,没有正式的官职,自然没有俸禄。这个家还是靠我撑着,他啊,一点用都没有。” 黎茗衾对赵庆德的同情再次被唤醒,赵庆德是个很儒雅的男人,心思很单纯,一些想着靠读书、靠科举走上仕途,养活妻儿。他即使成了入赘女婿,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戚华月一直自诩高人一等,处处看赵庆德不顺眼。 黎茗衾也问过这段姻缘的由来,毕竟戚华月是老侯爷和太夫人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正常的亲生骨肉,这桩婚事是不可能凑合的。结果戚慕恒很勉为其难地说了,本来老侯爷和太夫人已经有了三个人选,毕竟这是要跟女儿过一辈子的人,还是要女儿自己点头。 本来赵庆德是这三个人选里最弱的一个,只是祖上与戚家有些交情,对方来提亲不好拒绝,所以拿来凑数的。没想到戚华月看了他一篇文章,又隔着帘子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执意选择了他。黎茗衾想了想,觉得戚华月还是欣赏赵庆德的。 “快别这么说,咱们行事虽说要看结果,可也要看是不是用了心。姑爷这样已经很好,只要他尽心尽力,还怕将来没有好日子么?我看要不让姑爷继续跟在姚大人身边,多加用心,总能有通过考核的一天。要不索性回府专心读书,如今他在姚大人身边也是熟脸的人了,一定能拜到更好的师傅,再加上他那十二分的用心,相信不出几年就能高中。”黎茗衾真心地劝道。 戚华月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自然地说:“早些年我也是像嫂嫂这样想的,可你看看他那样子,根本成不了大气候,外人都说他是个吃软饭的。” 黎茗衾制止住她,让门前打理花圃的丫鬟先下去,才道:“外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姑爷是你的丈夫,你们是原配夫妻,怎么能只向着外人。外面有本事的男人多了,他们当中作奸犯科的、寻花问柳的也多了。你不能只看见别人的好。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虽说是他入赘义安候府,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是你的丈夫。连你都不尊重他,外人又如何会尊重他。” “我若不是女儿身,哪里要受这样的气。他是入赘的,早就料想到外人会说三道四,反正我这辈子不管嫁给谁。都会有人说得很难听。”戚华月的情绪好像积蓄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地方。 这时候说错一句话,都会留人话柄。黎茗衾平心静气地尽量让接下来的话更有条理:“这世上所有人的命运都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主,可是日子终究要过下去。你以为侯爷的日子就好过么?你会恨自己身为女儿身,才不得不把本来属于义安候府血脉的一切拱手送给了自己的堂兄,更有甚者这个堂兄还是庶出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侯爷他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外人会怎么说他呢?只会多不会少。还有堂兄堂嫂他们是怎么对他的?难道你就一点不知道吗?” 戚华月今日能来就是已经有些想清楚了,情绪的积累就好似一个饱胀起来的皮球,拿个锥子一刺即破。 有些道理一早心里就明白了。只是明白得不够彻底,此时被黎茗衾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戚华月有一种恍然若有所失的感觉,她一下子沮丧了下去,好像脊背都塌下去一两寸。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每一次都告诉自己我不能这样想庆德。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我想过了,也许我们如果离开了侯府,能够靠自己生活,就能慢慢地摆脱这一切。如果能过上平静的日子,我可以放弃义安候府姑***身份,可是我一路准备了那么久,现在看来却是要一事无成了……”戚华月忍不住落泪。 她面上好强,处处看不起赵庆德,还经常在外人面前数落他,其实那都是急的,天知道她有多希望有一天赵庆德能高中,有了正式的官职,就有能力分府单过。他们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于是她拿自己的嫁妆出去做买卖,开粮油、布匹铺子,可是却不知怎么的,就是比不上其他家的。 眼看着希望一天天变得渺茫,她只会越来越暴躁,对赵庆德的怨恨越来越深。 黎茗衾慢慢揣摩到她的心思,想想这些天戚慕恒的话,大体猜到了她的来意。 黎茗衾轻叹了一声:“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说出来听听,若是买卖上的事,我有些经验,说不定能给你些建议。” 戚华月擦了泪,语声仍然颤抖:“说起来难以启齿,我那两间不争气的粮油铺子,最近进的东西成色都差了好多。不仅如此,还有人来店里闹,说店里的油不新鲜,有味道。我让人看了,是储藏出了问题。嫂嫂,若不是接着布庄也出了事,我也不想来麻烦你。” 能找到问题,就能解决,只是解决的代价大小的问题了。黎茗衾寻思了一下道:“布庄的事可以先缓一缓,先让他们暂时停止发货,跟主顾们解释清楚。若是要赔付定金的,就先赔了,若是不够了,就先从府里和我们这儿挪。粮油铺子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恐怕好些货就不能要了。你先让人查一下,那些成色不好但没有问题的,价钱贱一点卖了。若是有问题的,索性找个僻静的地方填埋或烧了。这些铺子大概要关上几天了,你留意一下,我也帮着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新货源。正好最近茗香山庄也要开两间粮油店,有些大粮商已经接触到了。”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戚华月犹豫了,她和戚慕恒、黎茗衾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府里公中有多少银子她很清楚,这多数都是要向他们借的。 黎茗衾微微一笑,把这些天的打算委婉地说出来:“我知道侯爷不是你的亲哥哥,你们从小也不是一起长大的。可是毕竟都是戚家人,我也是戚家的媳妇,有些钱要赚,也该咱们一起赚,没道理都便宜了外人。这庄子上还要开几家布店,毕竟一下子来这么多人,都是要过活的。我想让你到这里开一两家分店,只要每个店雇上四五个这个附近的村民当伙计就好。铺租前三年全免,第四年也只按日常损耗收,你觉得如何?” “这真的可以吗”戚华月破涕而笑。 ps: 定时发布,继续繁忙的工作 章节目录 第132章 隐患 请牢记 地址 黎茗衾颔首,肯定地说:“这是当然,这里的胡家、白家正在和侯爷谈事,只要他们日后给山庄提供必要的帮助,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她微微一笑,“咱们是一家人,道理上更是如此,何况我相信以你的个性和德行一定会尽力去做,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 “嫂嫂,谢谢你,我……我一定会做的很好,庆德那边我也会多想想,我……是不是该问问他的意见?话说到这儿了,也不怕嫂嫂笑话,我知道他一直都想苦心攻读,全心全意地准备科考,是我说他不能这样在家里干耗着,一点作为都没有,他才急着请哥哥帮着谋了这条出路。”戚华月不好意思地道。 兴许是物极必反的道理,戚华月从前因黎家悔婚和黎家半个商贾之家的背景而厌弃黎茗衾,但其实她会如此也有些是因为自家在定远侯府面前抬不起头来,又想着是这个皇商侯府的出身拖累了她自己,才觉得黎家这样的人家里出来的人也注定了见利忘义。 后来,她眼见着黎茗衾的为人,渐渐有了些好感,本来么,爽利的黎茗衾总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人好的多。再后来,黎茗衾几次和卓氏冲突,姿态从容地一次次占了上风,更是在一大片几乎可以算是废弃的庄地上建起了茗香山庄。戚华月忽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是多年来都不曾有的,而这种感觉却是她看不上的黎茗衾带来的。 何况看着戚慕恒和黎茗衾的日子越过越好,她哪里又能忍得住。前日一向闷头不出声的赵庆德说了一句重话,没错,她就是女儿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侯府最高位的主人。这是事实,早已无法改变。既然如此再纠结下去只会作茧自缚。日子永远都过不好,她是时候向前看了。 黎茗衾猜的到,戚华月当初跟赵庆德说时一定语气不好,几乎可以肯定说了什么他对这个家一点贡献没有,甚至不能养家糊口等类似这样的重话。 “既然你想通了,也就不用问我了,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需要你们自己解决。我有时候也会生侯爷的气,可是夫妻间都是如此的,有话就说开了。遇上麻烦就一起想法子解决,才是出路。”黎茗衾也不点破,对戚华月往日对待赵庆德的冷面孔只字不提。既给了她面子,也给了她思考的空间。 “说我什么了?”戚慕恒笑呵呵地掀开门帘进来了,两人这才察觉方才兴许是聊得太投契,直到他进来才觉察到。 戚华月脸上犹有泪痕,见戚慕恒进来。连忙背过身,又在面上拭了拭才道:“我过来也没跟哥哥嫂嫂说一声,实在是叨扰了。刚才嫂嫂跟我说了好些话,从前有许多事是我做的不好,以后一定不会了。” 戚华月说这话时颇显大家风范,戚慕恒满意地点头。看向黎茗衾时嘴角微微一勾,黎茗衾会意地微笑。 戚慕恒笑道:“这边正巧还有府里原来的两个庄子,正好一起修缮了。侯府虽然清静。但也有很多琐事,要是你和庆德想要图个清静,就到庄子上住段日子。吃用的还有下人都是常备的,庄子空着也是白白落灰,你们去了能多添几分灵气。” 那两处庄子虽然冷清。周围却是山水秀丽,夏天还能产不少瓜果、花卉。 戚华月这日再得惊喜。即使仍然矜持,也不由得露出喜色:“给哥哥嫂嫂添麻烦了,别的不多说,我和庆德也不能白住。茗香山庄的事务已经够繁杂了,我们也要出分力。”她顿了下,“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哥哥嫂嫂了。” 戚华月虽然放开了许多,毕竟还不能完全放开。黎茗衾倒是觉得这样好,毕竟虽然胡马一事对她的震慑力很大,但积习难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反复了,眼下还是矜持点好。 “哥哥嫂嫂不在府里,旁的事都好说,有太夫人在,我也能帮上一二。只是院子里有些事,恐怕还要留意一下。”戚华月忽然停下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许是不便多说,赶忙离开了。 黎茗衾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些许味道,撇撇嘴进了屋。戚慕恒皱眉,看来是他们自己的院子里有人不安分了,想来与冯姨娘脱不了干系。 进了里屋,戚慕恒不知道如何开口,从身后轻扶住她的肩道:“再给我一些时间,她们毕竟跟了我许多年。若非有了你,这一辈子兴许就这样过去了。她们是与我共过患难,可我这些日子也想过了,这些不是关键。她们是责任,无关乎这些。多的我已无法给他们,这点责任我必须尽。不过,茗衾,她们只有这些了,而你,有我的全部。” 之所以走开是因为不想让早已明白没有必要的嫉妒令自己发脾气,没想到竟然收获了戚慕恒这番话。 每个人都有过去,计较太多,只会失去未来。黎茗衾看得出来,戚慕恒是真心想和她相携到老的,再去计较这些很没意思。何况她是一个从现代来的人,而戚慕恒毕竟是个古人,二十几年积习难改,她只能要求这个古人的未来,而不是过去。 更何况,戚慕恒对她已经足够坦白,而她却没有。 “要不,你再回去处理一下?”黎茗衾反身抱住他,一头栽进他怀里。 “现在还舍不得。”戚慕恒低沉而愉悦的笑声震动着宽阔的胸膛,仿佛方才的烦恼都不见了。 金陵城定远侯府 这日府里的秋裳下来了,两位主子不在,衣裳自有人送过去,留下的三位姨娘的也自然要安排好,以免在这时候闹出乱子。 冯姨娘那份是戚华月亲自叮嘱得力的人检查的,就怕这时闹事给戚慕恒和黎茗衾添堵。 冯姨娘自然不敢得罪戚华月,接了衣裳回了屋才翻查起来。衣料比份例的好一些,做工一看也是出自惯常给姨娘们做衣裳的师傅之手…… “怎么这么素净?我不是说要红色么?不能是正红,色偏一些,梅红、桃红的怎么也一件没有?”冯姨娘拍着桌子对腊梅喊道。 ps: 大家可以看下免费章节里的公告,谢谢支持 章节目录 第133章 仇恨觉醒 衣裳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腊梅耐着性子道:“姨娘,奴婢看这与往年的比一点都不差。要说这颜色,其他两位姨娘的也都很素雅,你穿上梅红、桃红的,太出挑了,多不好啊。” 腊梅心理直哼哼,贺姨娘是生了儿子的,都那么低调。萧姨娘虽说不受待见,可大小姐现在跟二小姐一处吃住,又常能见到侯爷和太夫人,也没见人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我……”冯姨娘愣住了,她怎么又犯糊涂了。当年若非耿氏身子不好,若非府里依仗定远侯府,太夫人哪里能让她插手这府里的事。 现在时移势迁,黎茗衾聪明能干,又正值青春年华,府上也不再那么倚重定远侯府了,哪里还有她插手的余地。不成,她得另想出路,她可不想就这样老死在侯府里。 戚瑜姣要不过来没关系,一个戏子生的女儿能有多大用处。冯姨娘冷笑,戚慕恒心里一定还想着那个萧妖精,可贺姨娘就不同了。 贺姨娘可是从入府就住在冰窖里的,戚恭铭也不懂得讨人喜欢,她何不把戚恭铭抢不来?若是戚慕恒不肯呢? 那也没关系,只要贺姨娘没了,戚恭铭不就是她的了吗?她就不信黎茗衾能愿意把戚恭铭养在自己名下,将来和自己的嫡子眼对眼地待着。 “我出去走走,你留在屋里替我把那双鞋绣了。”冯姨娘忽然精神抖擞起来,想着不久前无意间发现的秘密,很想放声大笑,这府里还有人跟她同病相怜,都是被抛弃的人。 冯姨娘从袖中取出一个玉佩大小的水银镜子,放眼整个金陵,女子用的都是铜镜。这水银镜子是她无意中从一个波斯商人那儿高价买来的。也正是无意间把玩儿之下,让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信步去了南山居,路上有人瞧见她。但想着左右黎茗衾不在府里,从前冯姨娘又常插手府里的事,此时对戚慕公这样一个落魄的王府庶子代为照顾,也不足为奇,也就没有在意。 画意正在院子里晒书,看见冯姨娘进来,她顿时愣住了。眸子一转,她上前行礼道:“给姨娘问安。今天也不知吹的什么风,竟把姨娘吹来了,二公子正在调琴。有什么事姨娘跟奴婢说。” 戚慕公自眼盲后,老侯爷考虑到他无法念书习字,就找人教他学琴,日子久了戚慕公的琴倒是弹得颇好了,而调琴的手艺更是金陵一绝。早先还有达官贵人找他调琴。被耿太夫人斥责有失体统,戚慕公自己也闭门谢客,那些人才不再找上门来。 冯姨娘微微一笑:“我们画意姑娘是越来越出挑了,主子的主都能做了。我在想,是不是过不了多久,画意就跟我是一样的人了?” 这话从字面上看是在打趣。但语气却很尖刻,画意目光躲闪了一下:“姨娘在说什么,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一心一意服侍公子。”却是半步未退。 “虽说这做姨娘的比做奴婢的强上许多,比不得正式夫人,也好歹是半个主子。可这做小的,也要看给谁做。若是二公子没有出头之日,你画意又有何生趣?”冯姨娘斜睨着她。这些个丫头就是下贱,仗着有点姿色就想飞上枝头。等到戚慕公出头了,哪里还轮得到她这种货色。 画意感觉到了冯姨娘严重的鄙夷,她有些心虚,觉得不该对戚慕公有那样的龌龊心思:“奴婢只求循规蹈矩,服侍好公子,其他别无所求。姨娘,公子真的在调琴,这时候他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了。要是让姨娘进去,奴婢就得受罚了。” “你信不信,你若不让我见了二公子,他才会罚你。”冯姨娘瞪着她,这丫头跟腊梅一样就会给她添堵。 “谁在外面?”戚慕公抚着琴弦,问道。 “是冯姨娘。”画意低声道,恨恨地看着眼前打扰了一片清静的人。 “请她进来。”戚慕公声音清冷,抓起旁边的布巾,在案角一抚。 冯姨娘冷冷地一笑,跟着画意进去了。 戚慕公身形依然清瘦,手上的骨节清晰,一袭青色的长衣让他看起来遗世独立、清冷超脱。 画意退到一旁的小灶旁洗杯倒茶,冯姨娘笑道:“姑娘辛苦了,我不喝茶,你去忙别的吧。” “这……”画意为难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被太夫人知道了,恐怕会找他们的麻烦。可她还是不好直接说什么,她看向戚慕公,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你先下去。”戚慕公放下布巾,没有抬头。 “是。”画意脸色一白,失落地掩门而去。 “别装了,二公子,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重见光明,却还要装瞎子,你不觉得很可惜么?我算是这府上第二个知道的人吧?画意真是个傻丫头,什么都为你瞒着,要是哪天让太夫人知道了,有人护着,你二公子不会有什么大事,她恐怕要性命不保了。”冯姨娘晃了晃手里的小镜子,镜面反射了屋外的阳光打在戚慕公脸上。 尽管极力忍着,但对于一个重见光明没多久的人来说,这种忍耐太难了。戚慕公忍不住抬手一挡,终于抬起了头:“没想到除了我身边的丫鬟,冯姨娘竟然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他原以为第一个发现的人会是她,他曾经无数次想像着,她发现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告诉他,太好了,以后他们可以常在赏花,甚至出去踏青游玩。 可是她的眼里只有那些他听说过却不大懂的事,听起来很无趣,都是关于戚慕恒和这个冷酷的侯府的事。他不想听,也不想她去做。可是他对于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是啊,一个瞎子,一个丫鬟生的庶子,凭什么拥有她,也许她对他只是同情、可怜,就像可怜一只路边的小猫小狗。 “二公子远不像别人想像的无知无能,至少很懂得韬光养晦,不如你我联手,让他们付出代价。”冯姨娘的严重射出怨毒的光。 “除了抚琴,我什么都不会。甚至这些字,我只听得懂,看不懂。何况想要动摇根基,我一不识经商之道,二不知戚家军的大小事务。”戚慕公肩膀僵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不识的我识,你不知的我知。”冯姨娘定定地道,她帮着戚慕恒做了那么多的事,到头来却被抛弃,她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能为你做什么?”戚慕公素来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东西。 “黎茗衾,你能让戚慕恒失去一切,也能得到她。”冯姨娘眼见着他肩膀一抖,已然得到了回应,果然她已洞穿一切。 她是戚慕恒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阳光,得到她,意味着…… 压抑了多年的疯狂血液在戚慕公的身体里躁动,他要让戚慕恒这个抢了他一切的堂兄复仇,向夺走他光明的耿太夫人报复,让骄横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戚华月失去一切,让那个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的已经仙逝了的父亲看看,他要夺回一切。 “好,我们各取所需。”戚慕公做了他这一生第一个重大决定。 ps: 太忙了,真的太忙了。再一个,最近看了个很感人的仙侠文,霜霜想说,一直有个仙侠梦,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写的一天,呵呵,先写好填房,以后看看会不会开始这个仙侠梦。 章节目录 第134章 乱起 又是一年即将入冬的时候,戚家军的粮草终于整装得当,由戚慕恒押运至戚家军。茗香山庄也初具规模,众人虽然忙碌,却终于是有条不紊了。 安平伯家的丝织坊和染坊已经准备停当,借着这个季节招揽了一批农家女,抓紧训练。郭家的铁器坊半月前已经开始日夜赶工,先是接了戚家军打造武器的订单,再是听了黎茗衾的建议,造了许多寻常人家里用得上的铁柜子、铁架子,已经有不少杂货铺来订货了。 冯家早先经营马场不当,如今搭上了梁家这条线,引进许多良马。而如今庄上出产的东西都要运到各地,黎茗衾和戚慕恒索性做主,让冯家建一支马队,专门运送庄子上产的东西。等到闲时,也可以接外面的活计。加之戚家军许多退伍的中年将士也加入了进来,各家都很信得过,他们打算过上一两年,等名声做起来了,索性开一家镖局。 董家的瓷窑自不必说,原本就经营有道,如今场地大了,又临着山,趁机新建了三间瓷窑。 黎茗衾放下手中的香料瓶子,随手在花布做的围裙上擦了擦:“山庄里吃的都是从白家和胡家买的,看着很不错,他们都很讲信用。他们的人也很尽责,送的很及时。只是现如今我看庄上的主子们也就罢了,下人、匠人们吃用的有些差强人意。” “是啊,各家都是刚入住的,忙乎作坊和铺子里的事还来不及,很难有功夫置办伙房,不如加紧办几家酒肆。”青黛认同地说。 黎茗衾笑了笑,提出她的想法:“酒肆饭庄多为闲时用,下人、匠人们一来空闲时间少。一日三餐都去恐怕会误工。再加上花费要贵一些,容易加重他们的负担,尤其这里还很荒凉,闲余时间可做的事太少,恐怕会带出攀比的风气。我有个想法,不如建食堂,设大长桌、大长凳,每日供应特定的饭菜、水果,既可以堂食,也可以外送。至于价钱。分几个大类,也好计算,按选用的多少赚钱。” “这样成本低。各家也不必紧着建伙房、请厨子,可以省下不少开支,他们一定支持夫人的做法!”青黛眼睛一亮,但想了想还是皱眉问,“可这样以来。若是堂食,恐怕就要准备很多散碎银钱了,尤其是铜钱,现如今人还不算多,又是知根知底的,还好办。就怕以后人多了。混进假钱来。” “即使只是兑换、整理,也很花功夫。所以我觉得先要以外送为主,每十日结账一次。以后对信誉好的,可以月结。堂食的话,可以预存。为了推广,我们先定制一批号码排,上面有号码和各个人的名字。预存者都会有记录,每次来吃饭只要出示牌子。就可以销帐。青黛,你去找个耳聪目明、识字、记性好的,虽然可以记账,但每次来了人,管事的心里还是得有个印象的。”黎茗衾说道。 工作忙了、累了,回去懒得自己做饭。“大公司”暂时没办法拥有自己的食堂,这时候就需要专业的配送和供应。黎茗衾看着青黛又露出一脸崇拜的神情,使劲儿忍住笑,这不过是现代的食堂,就是没有电子设备,要不记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奴婢这就去准备。”青黛应道,恨不得立刻就去。 “姑奶奶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院子里忽然传来绮罗的声音,好像很生气。 青黛掀开门帘,探出身去,严厉地道:“有什么事进来再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 绮罗应了一声,低着头进来了,一肚子的气。她抬起头,拿袖子抹了抹灰了吧唧的脸:“夫人,玉泉山庄那边被十几个猎户带着人围上了,说是咱们打扰了山神,搅和了他们的太平日子,猎物少了,还占了他们的地。姑奶奶和姑爷离得近,过去帮着劝解,反被他们围在庄子里了。” 玉泉山庄就是黎茗衾一时兴起折腾出来的生态旅游农庄,正好这边有个温泉泉眼,也花高价买了下来,这几日正在动工修葺。 “他们不知道这是定远侯府的产业么?”青黛问道。 “本来没挑明,但姑奶奶一来就挑明了,还是没用。夫人,侯爷就快回来了,要不把姑奶奶和姑爷接回来之后就等等,等侯爷回来再说。那些猎户都五大三粗的,动起粗来,就怕会出乱子。”绮罗的考虑不无道理。 虽然这庄上的人家非富即贵,可庄子刚刚才建起来,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出一点事传出去都不好。更何况若是动武,难免又要地方官为难,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强力起冲突的。 “先去把人接回来,你们先准备些碎银子,然后叫上王正一起,让猎户们推选一两个领头的,先让王正把事情了解清楚。”黎茗衾早先把王正和曹管事都调来了这边,尤其是王正,这两年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已经能够独挡一方了。 “可是姑奶奶在里面,这样会不会不够郑重,万一……”青黛担忧地道。 黎茗衾方才就在琢磨其他合适的人选,这时已经有了打算:“侯爷给咱们留了三十五个家丁,多数是从退下来的戚家军军士里选的,让曹峰选十名稳重的,跟着去。到了地方,是去压阵的,不到万不得决不能动手,可记住了?” “好,奴婢这就去。”绮罗兴冲冲地道。 “等等,青黛,还是你去。绮罗,你这炮筒子,这时候被点着了是要出乱子的。青黛,你和王正向来稳重,两口子有商有量的也好办事。事情原委还没弄清楚,不要冲动,只要把姑奶奶、姑爷接回来,其他暂且忍忍。”黎茗衾嘱咐道。 青黛应声去了,绮罗瘪着嘴去准备银两,等青黛、王正去了玉泉山庄,她叹气道:“夫人,奴婢以后再也不冲动了。” “你放心,玉泉山庄还是由你管。你这性子啊,不是我说你,真担心你在夫家是怎么过的。”黎茗衾无奈又担忧地道。 猎户闹事,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但愿是她多心了。 章节目录 第135章谋定思动 王正早些年的时候虽然在黎家很是本分上进,但毕竟年轻,也常出去耍个混。这会儿带着人出去,又想在自己妻子面前显显威风,没几下子就把那几个猎户和二十几个附近的庄民震住了。 跟猎户们谈好,三日后派两个代表到庄上去。之后王正便带着戚华月和赵庆德回来了。 赵庆德一脸土灰,戚华月面露尴尬,不时地安慰他一两句,黎茗衾看在眼里非常欣慰。 “姑爷、姑奶奶受惊了,怪我安排不周,原以为和几位乡绅打好了招呼,就不会有事了,没想到还有猎户没有安置好。”黎茗衾真心诚意地道歉。 戚华月不知是累的也不知心里有气,一下子坐了下去,忙不迭地喝水:“这也不怪嫂嫂,这事也奇了,山庄才刚刚动工,根本还没有影响到山林里。这些猎户倒是想的远,这么快就找来了。” “非但如此,他们好像知道咱们打算干什么,连打算在山脚下再打两三个泉眼都有所预料。他们一下子提出来,我们真是措手不及,要不是嫂嫂派人去接,下一步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赵庆德脸上明显还保留着不得不说谎强撑门面的难堪,不过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尽力了,甚至做了他平时不敢做的事。 “难为你们了,这些人与你们从前接触的太过不同了。”黎茗衾叹道,他们方才的话再她心里又激起了疑惑。 戚华月面有愧色:“这些就不必多言了,从前不知道,以为虽然咱们府上比不得堂兄堂嫂那边,到底比起别人要高上许多,没成想竟这样艰难。从前我只道自己有很多委屈,现在想想哥哥嫂嫂曾经比我更难,我真是……” 黎茗衾对戚华月这番话是既惊讶又感动。反应了一下才说出话来:“大家都不容易,从前的事就不必提了,最要紧的是以后。如今你和姑爷、我和侯爷能够同心协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嫂嫂说的是,还是应该想想眼下侯爷不在,咱们该怎么做。我从前在家里时,邻居仇老爷府上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府上的林子刚有点起色就有人来找麻烦,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刚开始以为的确是犯了的生计。后来就发现是早先生意上结下的仇家在背后使坏。我倒不是说现在山庄那儿也是这样,但不可不防。”赵庆德一股脑地把话说出来,又有点后悔。怕黎茗衾嫌他多事。 戚华月听他说了一大串子话也感到惊讶,轻咳了咳,解释道:“他也是好心,不过……也有道理,出门在外。难免和人结梁子,说不准就是谁了。但也有可能只是猎户们太过谨慎,怕将来影响生计。” “也许,都要考虑一下。你们先去歇歇,折腾了一天了,得养足了精神。侯爷这三五天就会回来。这几天也不忙做决定,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黎茗衾让青黛、云纱安置二人,又派了王正去胡家、白家问个话。 傍晚时王正回来了。他言简意赅地把这次出行总结了一下:“白老爷、胡老爷听说此事都很惊讶,说是之前都已打过招呼。说了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以后保准有饭吃。不愿留下的,打算迁到外乡的,也可以拿了安家费走人。因为之前侯爷有过交待。每户可以给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家有老人、十岁以下孩童的。给五十两。不要说在这里,就是在金陵这价也够高了,当时并没有人反对。” “你怎么看?”黎茗衾问道。 “侯爷向来谨慎,在外面行走肯定会得罪人,可是建山庄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使有人想使坏,也不会这么快,恐怕……”王正道,现如今外人还以为只是在那里建别院。 一般情况来看,如果周围有大户人家建别院、庄子,只要不是强取豪夺的人,周围的猎户反而会多一些收入。至少人们会有这样的期待,不会在情况未明,甚至没见到正主的情况下这么做。 “你想说有内鬼?我也这么想,可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不,应该说知道的人多数都拘在山庄那边赶工,在外面的不多。更何况这人的动机是什么?仇怨应该没有,与外人勾结,为了外人的仇怨,倒是有可能。”黎茗衾秀眉深锁。 “有人打这块地的主意也未尝不可。”王正道。 “我也想过,会不会有人也想得到这块地,想把咱们挤走。你去准备一份厚礼,我明早要去一趟定远侯府。”黎茗衾说道。 王正立刻去办了,黎茗衾把思绪整了整,最简单的是猎户们太过敏感,感觉受到威胁就来闹事。 二是有人因为从前的恩怨找他们的麻烦,误打误撞,刚巧麻烦找到了山庄那边。再或者是有内鬼把消息透出去,把人引了过去。 三是有人也想得到这块地,想把他们挤走,这一点她和王正方才都想过了。 再要么,还有一种可能,定远侯府卖地卖的不甘心,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黎茗衾定了定神,她去定远侯府走这一趟,后两项就基本会有些眉目了。如果与定远侯府无关,她才好放手去做。若不是,她也能打听一下从前是否有人打这里的主意。 这时候如果戚慕恒在该有多好,从前自己面对的时候很习惯,可是她已经开始依赖他了,他一下子不在身边,她连思绪都慢了好几拍。 第二日一早,黎茗衾梳洗得当,交待青黛留下打理一切,带着绮罗启程了。路上她看着黑眼圈浓重的绮罗问道:“你几天没有回家了?” 绮罗蹙眉想了想:“半个月?不,应该有一个半月了。夫人,我没事,家里都安顿好了,又没什么事,家里人能顾着。” “尽职尽责是好,可也不能忽略了家人。以后你会明白,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今天带你来,也是想让你顺便回趟家。一会儿我到了定远侯府,你就回去吧。”黎茗衾轻拍着她的手背,把一包大概二十两的碎银子交给她,“出门这么久,要带些钱回去的。” 绮罗眼睛发酸,点了点头,这不是因为刚难道手的堪比她大半年收入的银子,而是对她真正的关心。 ps:抱歉,这几天工作太忙了,回到家都十点了,累的只想周公。但愿能清闲点,继续努力填坑) 章节目录 第136章 两个婆婆 ps: 编编大人突然给了推荐,虽然这些天工作特别忙,但还是熬夜争取更新。不嫩辜负了编编,其实现在已经要困死了,明早还要挤地铁。霜霜的出版上市了,有磨铁图书出品,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当当网已经上市了,网址:/sp_=23295115 这本书在网上原名,纸书经过修改,线索更加清晰,冗余内容删减了,增加了高氵朝的渲染,几个大的高氵朝都有修改,作品后记已在微博发布,感兴趣的留意。如果喜欢历史古言宫斗,喜欢历史风的,要关注下哦,打完折只要368元 定远侯府的小厮告诉她们戚仲砺也在的时候,黎茗衾很是意外,以往都只要见过卓氏就好。 “见过堂兄、堂嫂。”黎茗衾按礼数行了个半礼,偷偷打量着戚仲砺。 跟戚慕恒相比,戚仲砺更显威严,深沉的心思都隐藏在外露的威仪下。看他的样子,大概很少笑,永运一副沉稳的样子,透着不能掩饰的骄傲。 而戚慕恒初见时略显严肃,慢慢的就会发现还是有很多有趣的时候。平时也有很拽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事儿他办不到,可在一个人的时候,总能从神色里看出几分萧索。 “平日忙于公务,好长时间没有到府上拜访了。太夫人和堂妹可还好?”戚仲砺客气地问,虽然很想亲切一下,奈何感情实在疏远,只能做出公事公办的客套样子。 黎茗衾笑道:“太夫人身子硬朗,前些天还念叨,让我和侯爷多来这边走动。不要生疏了情谊。姑奶奶也很好,这些日子和姑爷一起住到庄子上了,让姑爷安心读书,明年再去赴考。说起来多亏了这次从府上买下了庄地,姑奶奶和姑爷也有事做了,姑奶奶除了陪姑爷读书,闲来管管帐,精神比从前更好了。姑爷读书之余,也到田间走走,他从书里读到关于农技的东西。就告诉当地的庄民,颇受乡绅和庄民喜欢。等山庄建好了,太夫人打算做东。由我和姑奶奶张罗,请二位过去聚聚。” 卓氏不冷不热地道:“有弟妹张罗,想必山庄上定会有一番新光景。要是我就不敢去了,毕竟对着当地的相邻久了,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回去面对他们太不好意思了。” 戚仲砺没有阻止,黎茗衾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戚家军保境安民,人们只有敬仰的份。就是现在,乡绅和庄民们一有机会还念着堂兄堂嫂的好呢。” 卓氏表情讪讪的,看向戚仲砺。戚仲砺和蔼地接话:“都是一家人,只是我常年在军中,堂弟常年走商。总没有机会相聚。日后天下太平了,能在金陵长居,或是衣锦还乡,就聚在一处了。我看如今的形式,这一天也不晚了。” 戚仲砺话风一转:“你堂嫂跟我一样。对庄子、铺子不甚在行,别听她乱说。这庄子在你们手里只有越做越好的。” 这话里透出两个讯息。一是戚仲砺比卓氏更懂得顾全两家的面子,二是这仗总有打完的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指望着义安候了,戚仲砺明白这个道理,至少面上不会和卓氏一样,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一直在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可能。 黎茗衾客气地道:“还是要托堂兄堂嫂的面子,那边也乱得很,边上民风彪悍,从前能够平安无事,亏得你们。” 暗暗看他们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卓氏反而高兴了很多,像是自己的才华终于被人发现了一样:“可不是,边上民风彪悍,能维系一方平安也是门学问。他们中若是有敢闹乱子的,你来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黎茗衾眼睛一亮:“从前也有不安分的?都是些什么人?” 戚仲砺道:“有些个乡绅,靠着云家的,不过最晚的都有五六年了,当年你堂嫂也精明能干,摆平了之后,没多久就给他们找了别的生财路子,都卖了地,迁走了。” “原来是这样,也不瞒二位了,昨天周围山上的猎户闹事,险些闹大了,还是靠从戚家军里退下来的老战士,才转危为安。还好姑奶奶是胆大心细的,遇事镇定,才把事情挡了下来。” 戚仲砺一愣,看了看卓氏道:“从前那边的山地是一个姓佟的乡绅的,我没记错的话,佟老爷三年前去世后,他的长子就带领全家到余杭祖宅定居了。卖地的时候,那林地不好卖,他们急着脱手,索性把地契给当地的里正,林地就给当地人用了,也不必有主人了。不过也过了几年了,难道又有主了?” 卓氏道:“我特意打听过,没有的事,里正说过山上的猎户是两三年前来的,一直都很安分。林地的地契也还在里正那里,还是公用的。” 黎茗衾见他们表情自然,不像作假,也丝毫没有要挟的意思,心里有了谱。也对他们在大事上通达事理感到意外。这也许就是戚家两派虽然有不和,还能维系几十年的原因。 黎茗衾又挑要紧的问了许多,再三表示目前庄子上的事还不用出动强制力量。叫了绮罗进来,递上一张用檀木做成的卡片,很薄,上面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田园风光,还有几个飘逸的大字——“茗香山庄别院”。 “等别院建好了,若是府上有要招待的客人,就让人带着过来,保管招待好了。费用自然比不得外人,温泉是咱自家买下来的,吃的都是附近采买的,用不得多少,就算是给府上的红利了。”临走前,黎茗衾客气地道。 戚仲砺没说什么,让人收了,又嘱咐她几句,大体意思是戚慕恒没回来之前,有事就给他们递个话。说说着,忽然顿了顿,手在胸口状似无意地抚了抚,先离开了。 难道……黎茗衾觉着他的身体恐怕是有些不好,暗暗看卓氏。卓氏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和往日很不一样,送她出去时道:“这庄地是卖得有些低了,我也是当弟妹是自家人才说的,以后有了好处,也得让我们参与进去,毕竟……老姨娘还在这边,若是以后你们有那意思,我做主让她到你们那边住去。” 黎茗衾客套着应了,上了马车立刻愁容满面。绮罗看着奇怪,问道:“奴婢在外面听到一些,好像不关他们的事。这可是好事,即使查出来真有人主使,也不用碍于情面了,这可是好事。” “我愁的是别的。”黎茗衾没有多说。 戚慕恒对王姨娘是很孝顺的,可是这么多年一直压抑着,就是送些吃用过去都得小心着。她嫁过来之后,只是远远的看见过一次。王姨娘大概也觉得难堪,自己避开了。 但王姨娘是戚慕恒的亲生母亲,是她实际上的婆婆,她是该做的更好的。如今定远侯府肯放人,这是好事。可是如果这人真出来了,他们该如何安置? 现如今耿太夫人才是戚慕恒的母亲,如果王姨娘出来了,又要将耿太夫人置于何地呢?) 章节目录 第137章 突如其来的谈判 ps: 今天用了小黑屋,确实写得快了很多,争取日更把这个坑写完,谢谢大家支持。也谢谢大家对霜霜的出版书的支持,当当网评论顶起来哦 黎茗衾回茗香山庄前先回了一趟义安候府,向耿太夫人请安,耿太夫人关切地询问了一番便让她回去,还让丫鬟备了许多补品、点心一道带回去。 临了忽然说起戚慕公,黎茗衾趁机提出可以让戚慕公到庄上小住的事。耿太夫人初时不许,后来松动了一些,说是可以让他到之前就比较完善的庄院休养。大概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还大有若能安置好,可长住的意思。 黎茗衾应了,直接让绮罗去找画意说。绮罗回来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画意的欢天喜地和戚慕公的笑容,问道:“夫人到底和太夫人说了什么,奴婢原以为太夫人是不会答应的。” 黎茗衾见已上了马车,只有她们二人,才道:“从前咱们、姑奶奶都在府上,若是二公子有个冬瓜豆腐的,好歹有个证人。现如今只有她和二公子在,二公子又是这样的情况,若是出了事,岂不是全要怪到太夫人头上?” “还是夫人懂得太夫人的心意。”绮罗点头道。 黎茗衾笑看了她一眼,在小桌上兀自打开小箱子里的茶叶罐子。其实她还没有说透,太夫人哪里不懂得放虎容易擒虎难的道理,只是在她心里,戚慕公早已不是老虎了,才肯放手。 她原本和太夫人之间说不上多亲昵,却是十分喜欢的,毕竟太夫人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个真正欣赏她的外人。 自从她知道了关于戚慕公的真相,这种喜欢就变得不那么踏实了。就好像她对陈氏的感觉一样。即使对方待她如常,她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但是她又不可能做这个主持公道的人,只能尽自己的力,让戚慕公过的好一些,让大家相处得更好一些。 到了茗香山庄,一早有人在路口等着她们,一张黑脸,正是陈顺福。陈顺福自被提拔了专门烧制脂膏瓶罐,干得很是得力,就是旁的作坊也有找他做事的。黎茗衾也曾暗示他可以在不影响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做点私活儿。 可是被陈顺福一口拒绝,理由是他活着为黎茗衾守陶瓷窑,死了为黎茗衾看着那帮小的。不让他们偷工减料。 黎茗衾对他也很是信任,这次新建山庄,索性把监管“一条龙”的督管大权交到了他手上。 “夫人,来了两个猎户,明明说好了明天。今天却来了。小的瞧着不对,已经请了白家的唐管家过来调停,也好做个见证。”陈顺福道。 “你做的很好,王正在里面陪着姑奶奶?”黎茗衾问。 “是,姑爷和王哥都在。”陈顺福跟着她进去了,绮罗也紧随其后。 “几位怎地今日就来了?本来还打算明儿个等我家侯爷回来。再见几位,毕竟很多事我这个妇道人家拿不准。”黎茗衾笑道,好像刚看见唐管事一样。“正巧白家的管事也在,他是这里人,你们有什么要求,他也只会帮着你们。若是有事就直说,我们也好早日划出个道道来。” 一个高大的方脸猎户道:“这庄上哪个不知道夫人能做主。夫人就不要再猛我们了。我们也不为别的,只要你们不要再建什么温泉山庄。让我们有太平日子可过就行。” “我都找人问过了,你们打猎在山东头,我们家的庄子在西头,也没有上山去建,哪里就惹着你们了,真是蛮不讲理。”戚华月没好气地道,恨不得把这二人瞪出去。 可是她自持身份,又不愿意看他们,只能气得直扇那早该收起来的扇子。 赵庆德从身后轻拉了她一下,怕他们几个会吃亏,连忙道:“这往小了说只是一个小山头的事,往大了说这牵扯道门我们和这里的公地,我看要不二位过几日再来,我们请了里正来,也好做个见证。” 从法、从理、从身份来说,里正来了只会帮着他们。黎茗衾不禁看了赵庆德一眼,看来跟在姚大人身边,老实人也是会起变化的,但愿过上几年赵庆德不会成为戚慕恒那种皮笑肉不就能把人气得半死的家伙。 “这可不行,你们是大户人家,里正来了肯定那个……不问……青红皂白地,反正就是不行。有道理今天就说清楚。”方脸大汉坚持。 矮小一点的猎户眼中透出精明的光,扯着嗓子说:“我们不要银子,就要你们不要在那儿建什么山庄。你们一定会引来那些寻欢作乐的人,到时候净会祸害我们这些猎户和庄民。” “哦?敢问这位小哥,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带人过来?而不是我们只想把那儿作为自家的别院呢?”黎茗衾不动声色地道。 看样子内鬼是一定有的了,她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两人。看样子是猎户不假,衣服上急了山地上特有的沙尘,布料也磨损了很多。只是这二人,方脸的腰间露出荷包一角,竟是上好的料子缝制的。 矮个儿的这个一双鞋子竟是簇新的,她虽然没怎么逛过金陵城里的成衣铺子,却也认得出这鞋底的用料、做工左右是那几家不假。 若是这府里的下人有心出卖,除非与他们有仇,才会干这种收买人的事。若不是,只能说有更大目的的人在主使。 矮个儿的显然没想到她这样问,仓促答道:“这还用问?在这儿建温泉庄,费那么大的劲儿,只给自家用多亏。” “就是的,你们蒙谁。”方脸的帮腔道。 “你们知道在和谁说话吗?这是义安候夫人。”戚华月勃然大怒,要不是赵庆德拉着非放狠话不可。 黎茗衾摆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王正,拿个算盘过来。”她复看向二人,目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着二人,“今天我就给二位算一回帐,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的人承诺给你们什么,但他们能给的不过是一时。你们想想,我们走了,几年内也不会有人敢接手这里,这里还会像原来一样荒废下来,你们又能得到什么?他们还会为了这种不毛之地保障你们一辈子不成。” “我能给你们的更合算,不能保证一辈子的,但将来你们不管走到哪儿,说出去,别人听了都会对你们放心,给你们饭吃。”黎茗衾笑望着拿着算盘走过来的王正。 能被利益收买一次,就能被收买第二次。这些人本性并不坏,相信他们分的出当中的好坏。) 章节目录 第138章 赶路归来 矮个儿的拽了方脸的一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什么。方脸的不悦地甩开他,叉着腰道:“谁在理还不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说了算?到时候明明是我们占着理,也要把好处都归到你们自个儿头上去。” 其实这账就是不用算盘也算得清,只是有个算盘在手,说起话来更有气势罢了。 黎茗衾煞有介事地打着算盘,看上去很热闹,实际上打得乱七八糟:“这里虽说山地,但山上除了寻常的树木,并没有什么稀珍的东西,采药的话,往高了说一年也不过五六两银子的进项。打猎,这山上自八年前起猎物便日渐稀少,老虎豹子更是绝种,不过有些鹿、山鸡之类,一年下来,除去换了吃用的,剩下的也不过五六两。加在一块儿一年十来两的进项,这还没有把天灾造成的损失算进去。” 戚华月看着黎茗衾就差点说不如拿出几百两给这些人分了,但看黎茗衾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急了。 “那又怎样?我们这样的人比不得侯爷和夫人,这几两可是我们这个家一年的嚼用了。”方脸的立刻沉不住气了,跳脚道。 “你们打来的猎物、采来的草药,除了自己用的,都只能拿到集市交易。这里这些年民生凋敝,早已没什么达官显贵来游玩,你们又能从跟你们一样的老板姓身上得到什么?可若是我们在这儿建了庄子则不同了,先说这些个作坊每日的需用就很大,你们的东西只有不够的时候没有多的。再说温泉庄子修起来,来的人多了,岂不是更好?”黎茗衾笑着看向矮个儿的那个。 “我们的温泉不止给你们所说的‘达官贵人’们用,附近的庄民们沐休的时候一样可以来,这也包括了你们。你们脑子活用些。在做一些、卖一些日用的东西,恐怕日后会比打猎更赚钱,做个小本买卖岂不是更好?”黎茗衾拨了拨算盘,“粗算下来,一年下来大概会有二十两,不知道这笔帐算的你们可还满意。” “我们都是老实人,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拿什么保证?”矮个儿的听罢冷静了许多。 “今天就让白府的管事做个见证,只要各位签下契书,过几日我便按猎户的人数准备一笔银子。每户十五两,有老人和孩子的人家十八两。再把这笔钱存到里正那里。若是一年下来,比不上我方才说的。到时就请里正把这些钱分给大家。你们信不过我们,总能信得过世代居于此的里正一家吧?”黎茗衾也不看长脸的那位,只对矮个儿地道。 矮个儿地早一门的心思地暗暗算账,哪儿还会去管方脸的那位。 “这我瞅着好,可是这一年……”矮个儿地担忧地问自个儿地同伴。“你倒是说话啊。” “这一年我也会按寻常市价借粮食给各位妻儿老小过冬用,不收取任何利息。”黎茗衾保证道。 “谁知道你们讲不讲信用,我们这些老实人玩儿不过你们……走走走,别听她瞎说,这庄子根本建不得。老弟,你想想。这山上由我们做主多好,何必仰人……鼻息。”长脸的见说不过了,蛮横地拽着矮个儿地就要走。 “出了这个门儿可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了。你们也不要以为事情闹起来,闹的凶的就占理。这地契、官府的备案文书可都是齐备的,闹出去你们能得到什么。最多我们走了,再来下一家,他们可还能给你们这样的条件。我可不敢保证。” 突如其来的,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黎茗衾一抬头,竟看见戚慕恒风尘仆仆地立于门边。 戚华月到底脾气大,一看见戚慕恒顿时恢复了底气,冷笑道:“还不见过义安候?” 一下子长脸的也不太敢说话了,二人吱吱唔唔地行了礼。矮个儿的立刻道:“夫人方才说的,要是作数,小人是没有二话儿的。小人回去说与他们,相信十户里户都会应承。”他横了眼长脸的,想让他见好就收。 打从戚慕恒进来,那长脸地便一脸错愕。戚慕恒目光如炬,先对矮个儿的说:“夫人说的自然作数,你先回去转告其他猎户,改日我自当派管事的去与你们定契。” 矮个儿的一要走,长脸的便要跟上。戚慕恒也不强留,只道:“我也不知是否有人给你们开出了更好的条件,你们在此居住多年,与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是有情分在的。凡事要多考虑究竟能不能办到,不要只看重眼前的利益,最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走走走,说不过你们……”长脸的灰溜溜地走了,他走的很快,几步便超过了先他几步抬步的矮个儿汉子。 “你这人……唉。”矮个儿的叹了一声,朝他们拱拱手,“侯爷、夫人,失礼了。” 黎茗衾望着突然归来的戚慕恒既是高兴,又是担心,明明说着明儿后儿才到,这不知又怎么赶路了。 倒是戚华月很高兴,自己都从没意识到这是头一回对戚慕恒这么热情:“这家里就得有个在外面主事儿的,哥哥一回来就都解决了。以后这边可得有个能主持大局的男人,要不我们还不得被欺负死。哥哥不知道,这几天都是嫂嫂支撑着,眼瞅着人都清减了一大圈儿。” “以后你嫂嫂有你们帮衬着就好,不过凡事都比不上自身安危要紧,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要各自小心。”戚慕恒看着黎茗衾微微一笑,清减倒是没有,精神却是好了许多。 两人对视之间已交换了眼色,黎茗衾笑了笑,示意他过会儿在说戚华月和赵庆德的事。 “侯爷赶路回来,路上可还顺利?妾身这儿倒是没什么,有姑奶奶和姑爷在,这儿也热闹不少。”绮罗打了热水上来,黎茗衾过去服侍着戚慕恒擦了把脸。 戚慕恒打趣儿地看着二人:“我刚才也愣了一下,这俩人什么时候竟然一起出现了?” ps: 今天下班回家快十点了……呃) 章节目录 第139章 小别之后 /及时阅读请上 黎茗衾笑看着他们:“不早该如此了吗?侯爷就不要大惊小怪的了。” 戚华月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好像窗外的风景突然好看了起来。赵庆德耳根子通红,吱吱唔唔地这那的一阵子。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以后和和美美的,前面的也就不重要了。庆德,你也得好好温书,将来高中,也能光宗耀祖,了却华月的心愿。”戚慕恒嘴角含笑,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落在黎茗衾身上时笑意更浓。更暖。 赵庆德笑道:“侯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华月的。” 赵庆德握住戚华月的手,虽然很高兴,但神色间有点落寞。于是在欣喜于戚华月对他难得温柔之时,却笑得有些干。 戚华月抬眼间这一瞬的变化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眼底,她动了动嘴角,没有多说,反手握了他一下。 “哥哥回来了就好,这些事儿我和嫂嫂这样的妇道人家实在不适合出面,庆德能帮着一些,可他毕竟是读书的,也当不了事。以后有哥哥在,事情就顺利多了。我们就不打扰哥哥嫂嫂了,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隔天还要去给母亲请安,我们就先回去了。”戚华月告辞道。 赵庆德还沉浸在莫名的失落里,跟着戚华月告辞去了。 戚慕恒看着他们离开,轻揽住黎茗衾往里屋去了:“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 “你不懂啊?自然是不懂的,你虽然从小也经历了许多坎坷,可无论如何都是侯府的子孙。受再多的苦,面上也还过得去,哪里能明白姑爷的苦。”黎茗衾瞟了他一眼,嘟囔道,“就是我的苦。你又能明白多少。” “那你说,这回妹妹和庆德好了,庆德还苦什么。”戚慕恒在坐榻上坐下,双手分别托着她的手,晃来晃去的。 黎茗衾落寞地叹了口气:“人都是讲尊严的,何况他是个读圣贤书大男人。别说你们都很尊重他,先不说之前妹妹是怎么对待他的。他一个大男人,家境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可以不至于非得走入赘这条路。若非有侯府这层世交的关系,他又喜欢妹妹。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书生一样,娶妻成家、自立门户。可是他偏偏入赘了,这身份在友人间。容易成为笑柄,在姚大人身边,也一定被取笑了几次。” “有这么严重么?”戚慕恒不信。 “你受再多的苦,受再多的质疑,也不及他的深。有什么能比被说成‘吃软饭更打压一个男人的自尊?你们过的都不轻松。可是他要屈辱的多。”黎茗衾抽出手,做到一边,拿了个小木槌为他砸背。 戚慕恒皱了下眉:“每人有每人的缘法,木已成舟,只能做的更好了。” 若是在现代,好歹还有补救的方法。再这里。有钱人家为女儿入赘十分寻常。以后只能尽力让他过得好一些、更有尊严了。 不过她还是痴心妄想,要想要戚慕恒成为这个时代第一个认可她的人。趁他转身取一本册子的时候,黎茗衾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那说说你。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在娘家时怎么过的。那些在府外的丰功伟绩就不必说了,我要听没有听过的。”戚慕恒趁她晃神,拉住她的手臂一带,把她带入怀中。 “我啊,没什么好说的。弟弟很可爱。有时候逗逗他挺好玩儿的。”黎茗衾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要说出嫁之后才知道亲生父母是那样的。难道说某一天又突然蹦出来个便宜弟弟。 “说起来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岳父岳母,你先给家里通个信儿,看哪天方便,我们一起过去一趟。”戚慕恒从她身后轻扣住她的下巴,指尖故意地轻轻摩挲。 他们刚成亲那会儿,黎远正深陷牢狱之苦,陈氏怕引人注目,拒绝了他们每月一次的拜访请安。戚慕恒只在当初过礼的时候去过黎家,而那时事出紧急,自然不会有时间闲话家常。 “好啊。”黎茗衾答道,目光不由得有些躲闪。 她因为那样的缘故嫁进义安侯府,她就没指望两家人都处的好。她也知道,如今义安侯府上下已经基本接受了她,可是这并不等同于能够接受作为始作俑者的黎家,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戚慕恒是当年退婚的首要受害人,她在他面前更是只字不提,现在他突然主动提出来,她该高兴才对,却突然很紧张,还有点害怕。 现在的黎家一团乱麻,即使黎远正的事过去了,免于牢狱之灾。可是被查没了家产,与个最普通的中等人家无异。还有卢氏和黎衡志,外人不知内情,怕是戚慕恒这样的内敛的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顾着她的面子,才一直不说。 “之前一直没有正式拜见过岳父岳母,这一回一定要正式,我已经让王管事准备礼单了。”戚慕恒轻轻从她身后探过头去,故意在她脖颈子处缓缓地吹气,觉得她这副小老鼠夺猫钻墙角的样子着实好玩儿。 黎茗衾猛地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吱吱唔唔地道:“其实他们知道侯爷很忙,不去也没关系的。” “这怎么能成?”戚慕恒伸手去拉她,笑道,“都是一家人了,从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那等解决了猎户的事再说吧。”黎茗衾瘪着嘴 他是想说他都不介意了,她还介意什么吧。可是她就是介意啊,从前的事还好说,可是眼下的情况呢? “好了好了,天晚了,该歇了。”戚慕恒习惯性地往榻上一坐,就要叫人进来服侍。 黎茗衾回过神来,在府里,屋子大,内外各有一个榻,二人分开睡,互不相干。现在在山庄,还很简陋,只有一张榻。书房的厢房又有临时过来的戚华月夫妇住着,难道让戚慕恒打地铺? “要不妾身去和绮罗挤一晚?”黎茗衾轻道,声音比蚊子还小。 戚慕恒脸色一黑,他们分榻而眠的事现在要连丫鬟都知道了:“也好。” “那我去了。”黎茗衾笑得尴尬。 “就这么信不过我?”戚慕恒叫住她,神情从来没有的忐忑。 ps: 工作太忙了,连着几天十点到家,写着写着就睡着了,接下来还是两天左右一更,十月可能会清闲点,十月一定完结此文,谢谢大家支持/最新最快 章节目录 第130章 胜新婚 黎茗衾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住了,很想往前走,又不想往前走,这辈子仿佛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过。 “过来。”戚慕恒的声音像一块磁力强大的磁铁。 好像不过去不太好,黎茗衾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到了榻前才抬眼,刻意绷着脸:“我们可是有约在先的,你可不能……” 戚慕恒把手里的茶盏放到了榻中央:“从戏文里看来的,这样可好?” 戚慕恒除了外裳,径自躺在了里面,没有看她。黎茗衾这时若是不上去,倒像是怕了他似的。 黎茗衾三下五除二地卸了头上的簪环,把外衣一扔,躺在外面:“要是水翻了,我可不去叫侍女进来,没得丢脸。” “若是翻了,便说你尿床了。”戚慕恒呵呵笑着,忽而略显严肃地道,“茗衾,以前我从不敢想你我会有这样的一天,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时候?” “花市?庙会?还是官道上?”黎茗衾愣愣地问,以前她这身体的主人虽然没进过宫,却在宫外的官道上看过热闹。还有除了花市和庙会,出外都是女扮男装的。 戚慕恒侧过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好像看着的是一对儿天下最美的宝石:“你女扮男装,混在押粮的车队里,刚好天下起了大雨,你像个泥猴一样。那时我就想,你就像我一样,小小年纪背起了一个家族的重担。我们的婚事早已确定,可是是那时我确定这一生非你不娶。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很难只娶一妻,可是那时我觉得为了你我能做到。” 不说还好,他一说,黎茗衾心里就有一股邪火乱窜。如果全无交集,他娶一堆莺莺燕燕就算了。偏偏他还有感觉。那这样做不是明知故犯吗? 虽然黎家毁婚在前,虽然和耿氏匆匆成亲有很大救急的成分在,那么快就有了冯姨娘、贺姨娘、萧姨娘又如何解释? 不气不气,她一个现代来的,不能跟一个古人生气。 黎茗衾只觉得忍不住想要发抖,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说话有点咬牙启齿的感觉:“侯爷也没什么损失,我看挺乐呵的。耿夫人一定比我贤惠,就是那几个姨娘也好的很,一个儿是一个儿的。” “拈酸吃醋,娶耿氏……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以后你会明白。”戚慕恒叹了一声,忽然转了话题,“睡吧。猎户的事白顺去查了,明日也会有个答复。” 一会儿身侧即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还伴随着小小的鼾声,黎茗衾皱眉看着帐顶,也不揭穿他。 可是这个气氛太诡异了。明明是他们破冰的好机会,竟这样就放过了。不知道想了多久,她混混沉沉地睡着了。 早上外间传来下人走动的声音,黎茗衾蓦地睁开眼,感觉到手背上的重量和温度,偏过头去一看。戚慕恒的手堪堪绕过茶盏。手掌轻握住她的手。 她傻笑着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昨晚戛然而止地话题,暗暗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的战斗还没结束。 戚慕恒幽幽醒转,看着正在傻笑的黎茗衾,没有揭穿,坐起身,指着茶盏道:“我可没有食言。”说罢兀自下榻梳洗去了。 黎茗衾愣了一下。直到戚慕恒去了净房,她还傻傻地躺在那儿没动地方。 梳洗完毕。黎茗衾很不好意思地去用早饭,公事公办地向戚慕恒问安,戚慕恒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是很耐人寻味地给她夹了两筷子金华火腿丝。 白顺进来,行礼后道:“小人连夜上了山,盘问了几位猎户,开始都不肯说,小人又去问了猎户村的村民。有人说前几天,有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书生打扮的人上山来,与那里的猎户说了很多话,之后猎户们便寻么着要下山了阻止别院动工,此前谁也没见过来人。” “那照你看,这人背后可有主使?”戚慕恒拿起手巾擦了擦,又给黎茗衾盛了一小碗粥。 “小人觉得,还有主使。因为有人提过,此人两次到山上,前后有五日,中间曾在山上住过两晚,像是在等什么人的信儿。”白顺道。 “今日你与王管事一同去找里正,让里正把此事重申一遍,再支些银子给猎户,愿意迁走的,便给安家费。不愿意的,就按昨天夫人说的办。若是有人继续闹事,不要让他们闹到外面去,若是闹到面前来,先由着他们,先弄清楚是什么人再说。”戚慕恒把白顺叫到跟前,耳语嘱咐了几句。 等白顺走了,黎茗衾咽下碗里最后一口粥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妇道人家,有些事不用担心。”戚慕恒兀自起身,背着手走了,“让你几个丫头多准备些吃食、衣物,给猎户的家人送去,其余的不必多问。” 这事儿交给青黛办了,青黛回来时说,猎户们对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感到很意外,尤其这是在里正来过之后。只有一两户决定要迁走,其余的都不走了 “就是那天那最横的汉子秦大山依然不好,吵着嚷着让大家等着瞧,说咱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青黛摇头道。 “只他一个也是独木不成林了,只要咱们不做伤害他们利益的事,还给他们带来好处,就能平了这件事。就怕这中间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赖到咱们头上。”黎茗衾最担心的是有人故意陷害,到时害了他们,也波及了那些无辜的猎户。 青黛担心地道:“这可就没个头了,即使建起来了,也保不了会出岔子。” “如果时间够长,我们和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信任,即使中间出了事,也不会全然断绝。可是现在则不同,一旦出事,就是雪上加霜。何况黎家也好,戚家也罢,在这里威望都不够,一旦出事,只怕会被当地人极力排斥。不过多想无益,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黎茗衾安慰地笑笑。 “夫人,夫人……”云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指着外面道,“夫人,二公子的车驾到了。” “走,迎二公子去。我可跟你们说了,这些不顺心的事,不要到二公子跟前说。我们再怎么烦心,都不要烦扰了二公子。他出来一趟不容易,要尽量让他顺心。”黎茗衾笑道。 “是。”云纱、青黛应道。 “侯爷知道了么?”青黛小声问云纱。 “应该知道吧。”云纱只觉得要有好玩儿的了,并不怎么上心。 “你陪夫人到前面去,我去侯爷那儿。”青黛想跟黎茗衾说说,这种事还是戚慕恒出面好,免得惹出麻烦。 可是想想,戚慕公一个眼盲之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青黛摇摇头,是她杞人忧天了。 ps: 9月工作依然忙,大概一周一更,但十月拼着假期不要了也要完结,十月份应该是每天三千字,月底一定完结,大家可以攒到那时再看。结局的这个月情节会很紧凑。戚慕恒究竟为何娶耿氏,黎茗衾会怎样成为戚慕恒的唯一,都将在最后揭晓。另外,霜霜出版的书当当销售中,敬请关注,谢谢大家 章节目录 第131章 彼此吃醋了 nb “公子小心台阶。”画意扶着戚慕公跨过了门槛,停下来对黎茗衾行礼道,“托夫人的福,难得二公子肯出来走走。” “这里风景清雅,也比府里宽松,不过人手也稀疏,这些天你可得多上点心。房间昨天交待他们收拾了,不过肯定比不过府里,二叔和姑娘多包含。”黎茗衾客气道。 画意听出黎茗衾话里对她的客气和喜欢,心里欢喜,忍不住看向戚慕公,笑容不由得有些僵。 “嫂嫂在这里可还好?我一路上听说此地民风彪悍,不是好相与的。”戚慕公依然目无焦点,说起话来却比从前多了几分神采。 “那是担心我,故意把话说大了,有你哥哥在这儿,谁也不敢放肆。来,不要站在外面说话了,你们快帮二公子把行礼拿进去。回头我再给你拨两个得力的小厮,出入也方便些。既然出来了,不妨到附近风景秀美的地方多转转。”黎茗衾笑道。 “二弟一路颠簸,也不要上一顶软轿,慢慢地过来。回头我找人做上一顶,好方便出入。”戚慕恒迎面而来,看了黎茗衾一眼,应着日头看着身形瘦弱的戚慕公。 戚慕恒在义安候府从来身份尴尬,心理纵使不由得要和老义安候的亲生子女保持距离。若不是戚华月天生爱往前冲,恐怕他们兄妹间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而戚华月毕竟是女人,戚慕公则不同,虽然眼盲,到底是义安候亲生的儿子。戚慕恒再好,也隔着一层,何况戚慕恒在定远侯府也是庶出,这两者自然常被比较。戚慕恒也就由着戚慕公眼盲不便的由头。进一步疏远他。 这时陡然在这种场合相见,他竟不知所措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干巴巴的。 “都别站着了,进去喝茶,一会儿让他们做点野味来。”黎茗衾笑着打圆场。 “是我打扰了,哥哥嫂嫂都忙,不必过虑我,我只是出来透透气,有画意照顾就够了。”戚慕公面色苍白,在日头下尤显得如此。 “不忙不忙。再忙陪你走走、说说话的时间也是有的。”黎茗衾自然地道。 戚慕恒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很不自在,走路时忍不住把脚边的小石头踢到一边。声音含混地道:“日头毒,快进去,别误了午饭。” 黎茗衾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才刚用过早饭。” “我是怕他饿着。”戚慕恒转头对小厮吩咐,“多炒几个菜。别寒碜了二爷。” 黎茗衾撇撇嘴,对戚慕公道:“你来的匆忙,想来来不及打书过来,这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倒是听说白家、胡家都有不少戏本子,我找人借来给你。也来不及刻了。就让画意闲来读给你听,你说这样好吗?” “嫂嫂又费心了,我何德何能。让嫂嫂这样费心。”戚慕公好像并不如往日那般喜悦,嘴角的笑很淡,有种错觉,他好像笑得并不情愿。 黎茗衾只当他是累了,也没特别留意。一行人进了花厅。 戚慕恒忽然阴阳怪气地道:“白家、胡家有这样有意思的东西。我竟不知道,你怎的从不对我说?” “嫂嫂可怜我是个无用的人罢了。哥哥若是不喜欢,我便不看了。”戚慕公立刻道。 黎茗衾推了戚慕恒一下,转而道:“别听他瞎说,他哪儿喜欢这些,不过是今日看你来了高兴,才有空打趣的。” “是了,趁着无事,我陪你去别院看看。二弟他们也累了,先歇歇,晚些再接风洗尘不迟。”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竟这么近了,戚慕恒恨不得立刻把黎茗衾拉走。 “这么急?好了好了,你们先歇着,他难得有空帮着我看看,一会儿再招待你们。”黎茗衾想想也是的,还是应当处理好眼皮子底下的事。 留下青黛照顾戚慕公,黎茗衾和戚慕恒出了门。马车上黎茗衾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试探着问:“不知何事惹侯爷不高兴了?” “从前在府里,你跟二弟也走得近么?我如何一点不知道?”戚慕恒这么一想,也不是一点印象没有,好像这一年多几次改善戚慕公的生存环境都是她挑的头。 “他可不像侯爷,虽然辛苦,却能行走大江南北,喜欢什么就想办法得到。即使得不到,也能尽一番力。他一个大好年华就眼盲了的人,若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得多可怜啊、侯爷不会连这点醋都吃吧?”黎茗衾好笑地看着他,若真要算账,她得先跟他算算他跟那几个姨娘的帐。 戚慕恒看着她不说话,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你唤我侯爷,叫他却那样亲。” “啊?这说明我尊敬侯爷。”黎茗衾不理他,只道他发了神经,自己从马车角上抄起本册子看。 这是秦管事写的,主要向她汇报最近铺子里的销售情况。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目前玉蓁坊已经垄断了整个金陵的低端“护手霜”市场,而玉敬王妃经过几个月的试用后,脸上的细纹少了不少,皮肤水润了许多,已经有许多官夫人在询问她用了什么好东西了。 云家作坊曾多次打听花水的蒸馏方法,可一来工具上不得法,二来自然没有黎茗衾千辛万苦弄来的金盏花,所以每每不得要领,只能望而兴叹。趁着这个机会,秦管事已经开好两家底子还不错的中型作坊,打算买下来,扩大生产规模。册子上还说,若是黎茗衾资金上腾不出手来,他可以代为周转,算是入股。 匆忙合上册子,黎茗衾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细心翻阅起来。手头紧,没办法,只能精打细算了。 戚慕恒瞥了她一眼,凑过去笑道:“缺钱了?要不要我帮你?” 黎茗衾抬起头看着他,不自觉地两眼放光:“若是侯爷肯帮我,自然感激不尽。” “叫我什么?”戚慕恒好笑地挑眉看她。 “你帮我好不好?好不好……”黎茗衾讨好地看着他,反正他也不会对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ps: 出版,继续加油。假期前果然工作辛苦,等10月日更三千,完结此文,谢谢大家支持 :nb 章节目录 第132章 情意缱绻 nb ps: 工作实在太忙,每天折腾各种合同,十一开始每天三千字更新,十月底结文。。这是霜霜在的最后一本书了,的新签不适合霜霜这种混出版的作者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看到大家去看霜霜的新书,一定加油,早日写出来 转眼间便是三个月,已然到了隆冬。日前刚刚下过雪,雪化后甚冷。茗香山庄上下布置一新,冬日要用的物什要么就地置办,要么从金陵城里运来,已是上下不愁。原本担心过冬困难的匠人们也放心下来,专心劳作了。 黎茗衾建的食堂也颇有成就,到了冬日增加了火锅,更是红红火火。日前她特意和几家的主人说好了,放了匠人和下人们回金陵看望家人,把好名声传了回去。人人都道到茗香山庄做活,吃穿不愁,工头和气,还不似成日有主人来转悠的地方那般受拘束。 于是有许多人前来自荐,想在庄上谋个位子,要的工钱还比寻常人略低一些。各家自然高兴,连带着对义安候府都高看了不少。 这日黎茗衾在小厅里生了火盆,邀了戚慕公过来闲聊。戚慕公闻着炭火的味道,悠然而笑:“自我使得嫂嫂以来,嫂嫂好像都在为生意上的事忙碌。哥哥也是的,竟让嫂嫂如此劳碌。。”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黎家,也没有义安候府,我还会这样做吗?答案是会的,可见我是当真喜欢这样忙碌的日子。”黎茗衾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在现代时的事对她冲击太大,总之她不想颓废度日。 “是这样吗?”戚慕公略显失望。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华月她这些天要回金陵去。我想在她回去前,我们去明月庄园住上一两晚。热闹一下,也送送她。那儿的温泉确实不错,你也好养养身子。”黎茗衾打算着。 明月庄园虽然因为冬天不宜动工的原因暂时搁置了,不过该有的也都有了,接下来只是要做的更精致罢了,不妨碍小住和基本的使用。他们这次去,也算是以日后客人的身份率先体验一下了。 戚慕公想要端起茶盏的手一颤,缩了回去:“她真好,回一趟家也有人送。” 每当这个时候,黎茗衾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她。转了话头,叫了画意过来,吩咐她收拾行李。 “只是住几天。随便捡几件衣服就行。”戚慕公随意地道。 “山庄这边马上要大兴土木,重新整修,吵吵嚷嚷的不适合你休养,其他书友正在看:。。明月庄园那边这些天那些个猎户消停了,反而清闲。我和侯爷商量过,送走华月之后。我和侯爷回来,你和画意就留在那边好好休养。你放心,服侍的小厮、仆妇都准备好了。你们在那儿住一段日子,过年前在喝我们一同回金陵。”黎茗衾笑道,亲自倒了一盏热茶,递到他手中。 戚慕公越听脸色越不好。极力掩饰着也能看出此刻很不自在:“听哥哥嫂嫂安排,我一向……不知该怎么做的。” 青黛唤了黎茗衾出去,戚慕公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黎茗衾觉得有些怪怪的。仿佛有什么人在看她,但那目光显然与这里的小厮仆妇有别。 黎茗衾不由得回过头去,只看见戚慕公用她那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一定是她最近太累了,一累了就胡思乱想,她怎么可能呢?又不是那些泡沫狗血言情剧。 “又陪二弟聊天了?”戚慕恒把她拉上马背。借着握住缰绳的手轻轻拥住她。 黎茗衾后仰着头看看他:“他既是亲人也是客人,自然要对他好的。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侯爷不是也开心了许多么?” 戚慕恒嘴角的笑意有些许苦意,那时候他刚到义安候府,为了与他那从不留意他的生父和从没受过宠亲生母亲心伤。那时总会有一个念头不断在心里盘旋不去,明明叔父有儿子,尽管是庶子,到底也是亲生的儿子,为什么非得要他过来? 他在定远侯府过着从不被人瞩目的日子,可毕竟那儿有他的亲生父母,再难、再不好过,那也是他命里该有的。他来到义安候府即使得以认耿太夫人为母,有了嫡出的身份,也不是应当应分的,他心里甚至总觉得亏欠了戚慕公。如果没有他,戚慕公兴许会成为义安候府的世子。 他知道戚慕公眼盲,加上耿太夫人不喜,又逃不出那样的心境,变为自己找到借口,渐渐以为这些借口是理所应当的。 直到黎茗衾的出现,这份愧疚又一次被发掘出来。看着黎茗衾对戚慕公好,他是有嫉妒的,但更多的是舒心,也就慢慢放纵了。从前有许多人亏欠了他,戚慕公是他唯一亏欠的人,如果有一天能够不再亏欠…… 他有了他爱的妻子,有一天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有能力接回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也会过上过去一直向往的生活。那时如果不再有这样的亏欠,他会过得更好吧。 想到这里,他的手臂又紧了紧:“一会儿过去了,顺道上山看看,从猎户那儿买几块好皮子,给二弟做过冬的衣服。这样猎户也高兴,传回去了,庄子里也会有人去买,总归他们的日子会比从前好。” “人说,女人口是心非,其实男人也是一样的。”黎茗衾笑道,若是要改善猎户们的生活,给些银子和田地都会更好,偏偏这样不痛不痒的,不过是给关心戚慕公找个借口。 戚慕恒不置可否,低头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笑。他们把马交给庄园的小厮,带了个护卫上了山。 “大娘,你家小子又上山了么?这些天家里可有好皮子?”戚慕恒和气地问。 老大娘一身灰黑相间的旧衣,诧异地抬起头,看到戚慕恒时显然既惊且喜:“侯爷又来了,真是太照顾我们这些穷猎户家了。我家小子三天前刚打了头鹿,皮子可有水头了,正好跟侯爷家的小公子做小靴子、小帽子。” “拿来看看。”戚慕恒笑道,大娘应声而去。 黎茗衾好奇地看向他:“侯爷来了几回了?” “不多不少,三回。”戚慕恒道,往门内一指,“刚才那位大娘就是那天那位方脸汉子秦大山的母亲,现在这些个猎户,也不是都心服的,但就是这个秦大山最是油盐不进。”:nb 章节目录 第133章 深夜大火 果然说两句话的功夫,院内就传来几声高声呵斥:“娘,干吗打理他们?我们不缺那点银子。” “你小声点儿,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老大不小了,一点积蓄没有。”秦家大娘压低声音呵斥他,声音虽比秦大山低,却更有威慑力许多。 秦大山不理会,反而故意嚷道:“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拿他的脏钱。”随后大声冷笑,用恨不得让整个猎户村都知道的声音嚷道,“没有天上掉钱的好事,你们都等着,早晚有一天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戚慕恒听了无奈地摇头,秦家大娘出来很不好意思地赔不是:“实在不好意思,都是小人教子无方,还请侯爷见谅。这位是侯爷夫人吧?长得真俊,回头我找些软和的皮子给夫人做件小袄。唉呀,看看我这记性,这是那块儿鹿皮,侯爷和夫人看看成不成,不成等有了好的,也不敢劳烦侯爷上山,小人送过去就行。” 戚慕恒对里面的叫骂声充耳不闻,与黎茗衾对视一眼,笑道:“不光是大娘家的,左邻右舍若是有也可以送去。府上人多,用的也多,即使有用不了的,山庄里也有的是人家要。” 秦家大娘立刻眉开眼笑:“有,有的,回头小人就跟他们说去。” “大娘若是有难处也只管下山来,与我们府上的门房知会一声。等山庄和庄园都成了规模,还会请先生开设私塾书院,请郎中开设医馆,这山上的猎户和山下的庄民们都是一样的。若是有需要,只管下山与管事的说就行了。”黎茗衾趁机推广道。 这些虽然费钱,可只有生活稳定了,人们才能安心劳作。何况比起能够聚拢来的民心来说。这是大大的划算。 戚慕恒也道:“山上的猎物总会越来越少,何况打猎风吹日晒,还会遭遇猛兽攻袭,年纪轻时便好,年纪长些难免吃力。若是有人想到庄上做事,庄上护卫、工匠上总要补充人手,戚某和夫人自然欢迎。” “这……这样成么?小人先替大伙儿谢谢侯爷和夫人。”这回秦家大娘简直要感激涕零了。 二人又走访了几家,收了不少皮子,一律由小厮背着。中途在一个猎户家里用了午饭,是猎户们家里常用的糙面馒头和菜汤。那人家又特意做了烤肉。天凉消耗大,二人这一路走来不觉已经饥肠辘辘了,用得很香。 黎茗衾还好。这些在现代上学时总是常吃,来到这里后吃的太过精细,倒很想念这些。她只是很稀罕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戚慕恒,一眨眼的功夫心里已做了诸多猜想。 到了晚间,戚慕恒竟又去了一个院子。要了这么一桌带回庄园里去,在温泉边儿上让人支了张小桌。 “你笑什么?”戚慕恒看着双手托腮,早已放下筷子,睁着大眼睛望着她的美人儿。 明月庄园已经建的小有规模,温泉用云纹青石板砌了,按温度不同。分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池子。为了不直接接触泉眼,也是为了不弄脏了,黎茗衾特意请了能工巧匠修了水道。把温泉水引到各个不同的厨子里。 之后再尺子四周修了廊子,廊子周围又放了许多石桌石凳,周围有许多的石灯。可以随着根据需要的氛围不同,蒙上不同颜色的纸、纱,四周就会被不同的光彩包围。此时他们做着的地方。蒙着淡粉色的轻纱,让人觉得暖暖的。 此时在戚慕恒眼里。黎茗衾的轮廓格外的柔和,加上巧笑嫣然,竟比平常还要娇艳许多。 “妾身只是在想,这些东西真有这么好么?还是侯爷平时吃的太好,或是太差了?”黎茗衾眸子一转,许是喝了几口酒,控制不住地胆子大起来了,“或许是因为侯爷特别喜欢这一天,再或者特别喜欢和妾身在一起。” 戚慕恒极力忍住才不让嘴角流露出笑意:“哦?你怎么知道我平时不是如此?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 黎茗衾想了想也是,一颗心像坐在升降机上一样,忽高忽低:“那就是侯爷太小气了,这么久了,都没带妾身来一次。” 戚慕恒默默地享受完最后一点烤鹿肉,故意吃的很香。黎茗衾起初憋着嘴看着他,过了会儿索性别开头,觉得这本来甚是柔和的粉红色,如今甚是刺眼。 戚慕恒自顾自地道:“这鹿肉明明是涂了蜂蜜烤的,我还以为是涂了醋的。” “侯爷慢慢享受,妾身身体不适,少陪了。”黎茗衾懒得理他,可刚走出两步就被拽住了袖子。 戚慕恒和她并肩而行,可就是不放开手。这日他们二人前来,没有带青黛、绮罗、白顺一干人等,庄园这边的下人都不是相熟的。戚慕恒叫人在净房里准备了热水,便让他们下去了。 二人梳洗毕,戚慕恒大大咧咧地往榻上一躺,黎茗衾取了茶碗倒了半碗茶水,郑重其事地往二人中间一放。拽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转过身前抿着嘴用力瞥了他一眼。 “叮叮”戚慕恒轻弹了茶盏两下,语气闲闲的:“今日喝了酒,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打翻了。这边还没有多余的被褥,要是咱俩都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想的美,黎茗衾暗想,还不知道他那点花花肠子。不过若是真洒了,就她这身子板儿,比起他虎背熊腰的,苦的还是她。她还记得小时候还没有电暖袋的时候,有一次暖水袋的塞子崩开了,弄得她终身难忘的那种感觉。 “妾身相信侯爷。”黎茗衾坐起身,稳稳地端起那碗茶,放了回去。 她平静地躺回原位,她就不相信了,又不是老虎,他能把她怎么样? 过了大概八个时辰,戚慕恒感觉着身旁越来越均匀平静的呼吸,用手肘撑起半边身子,微微探身看着她甜美的睡颜。他很想抚摸她平展的眉心,想知道她为什么总能保持那样静好的心境。想将她散发着特有幽香的柔软娇躯揽入怀中,与他成为一体。 只是如今他还没有做到她所希望的那样,他纵然与贺姨娘、萧姨娘自两年前便只剩下了礼法尊卑上的关系,与冯姨娘也渐渐不再是夫妾的关系,可是毕竟没有做到她所想要的那样。 他听着屋外的风声,想像着这里建成后的样子。他极力支持黎茗衾兴建这里,很多人以为他只是为了赚得更多,好中兴义安候府,好去给戚家军供给更多的粮草。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更多地是想完成她的梦想,也是奢望着这里能成为他们的新家。 他想把那些旧人、旧事都留在义安候府里,这个他曾经以为会是他的家,却又从来都不曾是的地方。 他看看黎茗衾,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他的想法。 这里近山,半夜里已有了金陵城里冬日的意味。这里住的人不多,东西自然不齐备,他们身上的被子这时不觉显得单薄了。 黎茗衾睡梦中觉得冷,又懒得起来,身子不觉缩了缩。 戚慕恒看着她,只微微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拥到怀里,温柔地抱住她。他大着胆子,用下巴抵住她的发,发自内心地舒心而笑。 黎茗衾只觉得后背暖暖的,不由得往这温暖的源头挪了挪了,像一只找到了火炉的小猫。 戚慕恒把二人的被子拉好,阖上眼睛,要是能遮掩一生一世该有多好。 “不好啦,着火了,快来救火。” “快,快去打水,不够就到河里打,快回茗香山庄找人帮忙,快啊……” “侯爷和夫人还在里面,快,快去救人。”这时才有人如梦初醒地大喊。 外面传来家丁的喊声,还有泼水声,但因为这里的人并不多,工匠们每日傍晚就都回各自的家了。这时救火的人并不多,有人披了棉被,让另一人迫泼上水,准备冲进去。 戚慕恒一直浅眠,这夜难得好睡,火起了好一阵子,才隐约闻到烟味儿。他抚了抚发胀的额头,立刻醒觉过来。 “茗衾,快醒醒,起来。”戚慕恒等不到她起来,一件秋氅严严实实地将她一裹,大步冲了出去。 好在外面发现的早,火起的不算大,但房顶上还是落下几块瓦来。眼看着一块连带着泥块烧汤了的瓦落下来,黎茗衾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在瓦片砸上她手臂的前一刻,戚慕恒毫不犹豫地一手拨开,丝毫没有察觉到粗糙滚烫的瓦片生生带下一大块皮去。 黎茗衾乍一醒来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来不及惊呼,已被戚慕恒一把死死地按进怀里,连抬起头都不能。 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错觉,往日她时时刻刻留意的危险,在这一刻都瞬间虚化为了可有可无的背景。只有他温暖的怀抱才是她的归处,只要有他,她就可以什么都不怕。这一生在这异世又如何,她遇见了他,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的过去并不完美,对她的家人,对真正爱她的人亏欠良多。他身上更是背着她不喜欢的古代男人的习气,不过他们都在改变,拼尽己所之能。也许属于他们的一天不远了,她有一种直觉,从未像此刻这般强烈,她要和这个可为他改变一切,可为他付出的男人一起,得到他们都从未有过的平安喜乐。 ps: 信守承诺,本月完结此文,大家国庆快乐,本月第一天三千字更新,谢谢大家支持 章节目录 第134章 追查源头 nb “侯爷、夫人?侯爷夫人出来了,快,快来帮忙。”刚才忙着披棉被的家丁惊喜地喊道,扔下棉被过来搀扶。 “我没事,快到附近和山庄找人。”戚慕恒瞪了他一眼,把黎茗衾往身前一掩。 “是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那家丁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没事吧?”戚慕恒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她此刻脸色发白,神情却充满了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觉,好像很温暖的样子。 想要说话,却觉得胸口很闷,大抵刚才还是呛到了。她故意用力咳嗽着,目光落在他正要拍她背的手上:“你的手?天呐,得赶紧消毒——包扎,不然会感染化脓的。” 黎茗衾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抓着他的手左看右看。戚慕恒轻咳了咳,为她拉紧秋氅,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时根本没人去留意他们的悄悄话:“唔,留心,衣服,你这衣服……” “哦哦,先把手包扎一下,不用管我。”黎茗衾这才想起她此刻虽然穿着中衣,长衣长裤,可这在古代一个女人穿成这样确实大逆不道。 她拉紧大氅,不让戚慕恒还得分出手来照顾她。戚慕恒从衣上扯下一块布条,随便缠裹了一下,将她安置到前面没有波及到的地方,继续组织人救火。 黎茗衾望着他的背影,一阵阵的担心。这火来得蹊跷,不出意外,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不知,这人是为了放火,还是为了趁火打劫。 因为工期紧,明月山庄只精修了温泉池和里面的几进院子,外面的虽然也盖好了。但里面都还空着,有些还堆放了一些砖石木料。 火灭后特有的味道飘散得到处都是,幸免于难的前厅刚刚被粗略的打扫出来,存放的木料和砖石有一半被挪到了廊子下面,还有一半还在墙下放着。 厅中央生了两盆火,碳盆早已变了形,也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来的。戚慕恒镇定自若,坐在破旧的椅子上依然端方自若,一点不坠了平日的气度。黎茗衾裹了两件厚氅,冲着火盆搓手。半点形象不顾。不过从戚慕恒的角度来看,她肤色雪白,在深棕色的大氅和火光的衬托下。甚是好看。 白顺已经从茗香山庄那边赶了过来,此时面色凝重,诚惶诚恐地道:“与今日值夜的工头问过了,不曾有生人接近,但火灭后发现工匠里少了一人。姓张。” “纵使有人混进来,为何待到火烧起来了才发现?”戚慕恒沉声问。 白顺道:“傍晚时候,工头听说家中老娘突然生了重病,便赶了回去。回去看了才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老娘被他亲姐姐接了去,照顾的很周到。不曾有一点不适。于是,他就赶了回来。其余的工匠之前已被姓张的叫去喝酒了,他本想去凑个热闹。忽然想起库房的钥匙没有收好,就回来一趟,就这么赶上了。” 这是有人蓄意安排,若非工头回来的及时,他们二人恐怕此刻即使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那个姓张的工匠可有什么特征?”戚慕恒问道。 “快四十岁的人,脸上有麻子印。操一口北方话。”白顺道。 戚慕恒没再多问:“多调些人过来,再给工头和救火的人多发一年的工钱。今日大伙儿都没歇着,都早些歇了,对外就说是我们不小心点着了火,不许说别的。” “是。”白顺暗暗握拳,不过他也不能多想,赶紧着去安排人手了。 待只剩他们二人了,黎茗衾见戚慕恒一副沉思的样子,心里不觉有数,轻声问:“想必侯爷心里对这故意纵火之人已经有想法,有些事妾身可以不问,只是这件事事关众人安危,不知侯爷能否透露。” 戚慕恒转过头看着她,似有难言之隐:“我只是有种预感,还不确定,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时天刚蒙蒙亮,四周甚是宁静,风吹枯枝的声音阵阵传来,联想到刚刚扑灭的无名之火,让人觉得更加萧瑟。 二人都静默了一会儿,一个不知道该如何问起,一个不知道该不该确定那莫名而熟悉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忆起了一段尘封的往事,这件事确切的说跟他没有直接的联系,可到底与他和整个义安候府有关。 外面忽然一阵吵闹,那声音显然是高声怒骂的秦大娘和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被拉扯来了的秦大山。戚慕恒头疼闭了下眼,还是喊了人放他们进来。 秦大娘揪着秦大山的耳朵,甚是凶悍,用力一推,把他推跪在戚慕恒面前。她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又急又气地道:“侯爷、夫人,小人把家里这个挨千刀的小子给你们带来了,他惹了这么大的祸,引来了恶人,险些害了侯爷、夫人还有这庄上许多条人命。他爹死的早,都是小人教子无方,是小人的罪孽。” 戚慕恒、黎茗衾对视了一眼,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戚慕恒抬眼道:“大娘,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一向咋咋呼呼的秦大山此时竟奇迹般的安静了,蔫蔫的,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闷声闷气地说:“是俺识人不清,不关俺娘的事,要杀要刮都冲着俺一个人来。” “你先不要急,有话慢慢说,侯爷不会冤枉了好人。不过你可不能再藏着掖着的了,这次是纵火,好在没有人受伤,我们也未必就要报官。可如果因为你的隐瞒,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不可能不追究,官府也不可能不追究。如果事情闹大了,恐怕还会连累乡里,你也不想这样吧?” 戚慕恒按捺不动,冷眼旁观。秦大娘拧了秦大山一把,骂道:“死小子,还要替人家隐瞒,俺早就说过,无缘无故来个人。说什么你们信什么。人家给东西也要,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气死俺了……” “你有什么便说,若有隐瞒,他日留下祸患,定不轻饶。”戚慕恒专注于烤火,冷冷地看了秦大山一眼,这一眼卷着的冷光,令秦大山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还不快说,死小子。”秦大娘冲着儿子脑门扇了一巴掌。 “绮罗。你带秦大娘到边上喝茶去。”黎茗衾叫了在外面忙碌的绮罗,使了个眼色。 秦大娘知道这是不想让她搀和了,跟着去了。经过秦大山身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身边没了老娘,秦大山放开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结巴:“俺……小人是在两个月以前认识先生的,有次到后山打猎。被毒草划伤了手,痒得不行,还肿了个大包。遇上了先生,他就地摘了另一种草捣碎了给小人敷,下山时已经消了大半。后来就熟了,他还给小人家里和山上的猎户送了许多粮食、药品。还有盐巴。” “他跟你们说了什么?或是让你们做什么?”这些都能想的到,戚慕恒想知道的是后面都发生了什么。 秦大山继续道:“后来先生与小人们说了许多侯爷府上的事,说侯府为富不仁、欺男霸女。说你们开始时会给小人们一些甜头吃,以后绝不会好。还说了一些很……不堪的话,先生之前一直很温和,一点脾气都没有,可说起那些事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很生气。很……小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大伙儿都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其实听起来也像真的。小人现在也觉得……这……真假……”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你可知道他是如何纵火的?”戚慕恒直截了当地问。 “昨儿个,也说不上怀疑,小人是看见火起了才反应过来。”秦大山纵然蛮横,心地却很单纯,此时想起来很是后怕。 “昨儿个午间小人又见到先生,看见他运了几桶火油上来,我便问他是做什么用的。他说冬天了,拾柴不方便,若是每家有点火油,点柴火时稍微来那么一点,就强上许多,说那些火油是要给各家分的,小人也就没在意。他还问了小人,侯爷是否在庄子上,小人之前见过侯爷夫人,自然说是。再然后,小人想请先生到家里吃晚饭,没找到他,那会儿又听说山脚下的酒肆里有人玩儿骰子,就过去了,到了半夜回家时才知道庄子上起火了。本来也没往先生身上想,是在庄子外面捡到一只装火油的桶,跟先生午间带来的一样,才想到这事儿上。”秦大山把事情大概说清楚了,想了想,也再想不出别的了。 这是个一根筋的粗人,恐怕也不会再问出更多了。黎茗衾叫了小厮进来,给秦大山倒了碗水。秦大山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喝水的时候不住往他们二人身上看,只想看看他们二人有没有什么损伤,根本顾不上礼数了。 黎茗衾被他看得不自在,戚慕恒又在沉思中,她便问道:“听了一会儿了,你只管他叫先生,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秦大山又挠头又皱眉地道:“他只让我们叫他先生,夫人也知道,山里人不懂事,名字这玩意儿也都很随意,阿猫阿狗的一样是名字。先生一看就和小人们不一样,肚子里有墨水,人也白净,让叫什么就叫什么呗,他身边的几个杂役也叫他先生。”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激动地道:“不过有一次,小人打猎回来的晚,先生已经下山了,小人追下去,想把打来的山鸡给他送两只。追上去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是没听清,不过一定是姓唐,对,一定是姓唐。” 戚慕恒手一抖,茶盏倒了,茶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目光如炬,盯着前方的地面,好一会儿,摆摆手让秦大山下去了。 黎茗衾直觉有事,回头看着他陡然间萧索了的背影,让绮罗安抚秦氏母子,转身跟着戚慕恒向后面的荒园走去。 ps: 国庆第二更,祝大家节日快乐,感谢大家的支持,没想到这本书到现在还有读者打赏,小小的激动一下,谢谢。 :nb 章节目录 第135章 重重猜忌 nbps: 国庆第三更,新坑会去企鹅参加比赛,准备准备,加油加油 远远地跟在他身后,黎茗衾不知不觉中放轻了脚步,她不觉寻思着秦大山的话,别的到还好说。这个世道一样会朱门酒肉臭,一定会有人对王侯将相有看法。戚慕恒虽然是当中比较好的,可是也一定少不得那些不光明磊落的事。可是有一点,“欺男霸女”这一条听着刺耳、蹊跷。 戚慕恒的这几个姨娘,要说不情愿入府的,也就是贺姨娘,可贺姨娘也绝不是强霸来的。 可如果说这话纯粹是胡说,又不像,方才她一直注意着戚慕恒的反应。那一刻他尽管神色没有明显的变化,手上的动作却明显一滞。 过了好一阵儿,眼看着天要亮了,黎茗衾上前道:“侯爷,秦大山是道听途说。山里人纯朴,容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对他们有恩的人。想必他也是受人蒙蔽,被人利用,与其纠结他的话,不如咱们察察他背后的人是谁,也好不再重蹈覆辙。” “你一说违心的话,就特别讲规矩,话也说的特别好听。”戚慕恒这一回没有看她,好像很累的样子,“茗衾,我会留下白顺照顾你,也托人叫了田管事过来,这些天你先回茗香山庄去。等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黎茗衾忽然觉得很无力,她刚刚燃起一点信心,就这样受到了打击。 天亮的时候,黎茗衾被戚慕恒亲自送上了马车,她木讷地坐在车上,也不看沿途的景色,就是觉得没来由的心烦。 白顺冲着车内道:“夫人。姑奶奶在山庄等着咱们呢,她听说了昨儿夜里的事,可吓坏了。夫人一会儿可千万冷静些,什么事儿到了姑奶奶嘴里都得扩大十倍。” 黎茗衾点点头:“你也跟咱们的人说一下,就说是意外,别的先不要多说,免得说多错多,传出些不该有的流言。如果将来当真查出别的事来,到时再说,现在一句都不能多说。” “小人明白。也不能这些事惊了太夫人和少爷、小姐。”白顺道。 到了院子门前,戚华月早早的迎在了那儿,扶着黎茗衾时手直抖:“嫂嫂受惊了吧?我看这事就交给哥哥办。你啊,还是多调养一下,这惊着了可不是小事。我怕哥哥忙不过来,让庆德过去了,别的他帮不上。让他帮着看着点修缮的事,去山上安抚下猎户,倒也做的来。嫂嫂只管歇着,青黛、绮罗都是能做事的,这么几天一定顾得过来。” “谢谢,关键时候还得靠家里人。”黎茗衾叹了声道。 此刻的黎茗衾忍不住胡思乱想、草木皆兵。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的目光一会儿落在身旁任何一个角落,一会儿落在戚华月身上。 原本她对戚华月咋咋呼呼的性格就早有准备,被白顺提醒更是如此。可是戚华月却比预想的要平静得多。甚至有些奇怪,她还在戚华月的神情里看到了类似愧疚的东西。她总觉得戚华月还知道许多别的事,甚至做过一些事,可看她的样子这些事至少从初衷上来说不是坏事。她也不知道此刻的判断究竟从何而来,这也许就是女人的直觉。 戚华月自是慰问了她一番。气急败坏地道:“咱们自来与人为善,也不知哪个黑了心肝的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破财也便罢了。这要是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哥哥嫂嫂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找郎中过来看看?” “好在那边冷清,夜里万籁俱寂,火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你放心吧,都没事的。”黎茗衾没有说的是,这放火的好在没有黑透了心,那边人手少,若是在他们的饮食里下上蒙汗药,可当真要烧成黑炭了,连火化都省了。 戚华月勉强露出些笑容:“别站这儿说话了,我让他们准备了些汤水,嫂嫂赶紧安置了。虽说没有受伤,可也一定惊着了,要好生休养一下。” 黎茗衾谢过她,她又要送黎茗衾回屋。黎茗衾一路上觉得安静,忽然问道:“二弟呢?” 戚华月尴尬地一缩手:“他一个瞎子,什么忙也帮不上,索性让他歇着了。外面这么乱,万一他出点岔子,岂不是又有许多闲话。” “青黛,去和画意说一声,一切平安,不必为侯爷和我担心。”黎茗衾交待着,也没有说戚华月的不是,只是冷漠以待,没有趁着她不在就对戚慕公冷声冷气。她转头又说,“二弟也不容易,我看他也不小了,身边该有个人了。” 戚华月脸色有点不好看,淡淡地道:“他啊,高不成低不就,自己也不想误了别人家的姑娘,旁人都没有办法。” “我看,这画意不错,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细心体贴。何况画意是贴身丫鬟,外人也都知道二弟行动不便,一切都得身边人照顾。画意即使将来离了府,这婚配上也发愁了。跟了他,至少吃穿不愁,又得人体贴,应该会愿意。”黎茗衾这次邀请戚慕公过来,也是想让他换个环境,想想以后如何改变自己的处境。 即使不能有大的改变,改变从身边做起,也是好的。 戚华月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但想了想也觉得奇怪,往日里她是极其看不上戚慕公的。本来么,一个死了生母的庶子,又从小残疾,有什么值得她这个天之娇女高看的呢? 可是最近她忽然不这么想了,反正她也不贪什么,戚慕恒和黎茗衾也不在意戚慕公,她也不必在意了。 “画意是侯府的老人了,我让和她熟识的人先去探探口风。”戚华月这算是应了。 黎茗衾不在多说,进屋后喝了些茶,闲聊道:“不是说二弟来时,瑜婷、瑜姣也要一起过来的吗?” 这个问题在戚慕公来时曾经一闪而过,但想着也许是孩子小,怕路上病了,就没让跟来。可是昨夜一场大火,她忽然想到,侯府里只剩下耿太夫人了,万一出些事,也难保就能安全了。更何况,府里还留着一个随时琢磨着抢别人孩子的冯姨娘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她们还会成为冯姨娘和其他人争夺的工具。 这本来是一句寻常的问话,戚华月却僵了一下,话也少了:“快秋天了,怕她们凉着。” “不过我们也快回去了,你和姑爷也一样,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也不能耽误了行程。太夫人一个人在府里,几位姨娘又不能服侍左右,还有三个孩子在,老的老,小的小,实在不放心。我和你们哥哥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干净,再歇上两三日养足精神,,也是一定要回去的。” 戚华月竟然呆滞了一会儿,即使她这些日子收敛了许多,听着这些琐事,也难免要烦躁发几句牢骚。这一回,却是没有。她呆滞的神情在开口时也没有缓过来:“嫂嫂说的是,我也很不放心母亲。其实嫂嫂也该早些回去,一来是母亲和三个孩子需要照顾,二来三位姨娘也需要管束。” 三位,其实指的就是冯姨娘。戚华月到底是大家闺秀,不会轻易去说兄嫂屋里的事,但只此一句,要表达的便也差不多了。 “出什么事了?”黎茗衾问道。 戚华月不免叹息道:“贺姨娘性子太过淡漠,这些年憋在屋子里,抄经念佛、吃斋食宿,虽然清心寡欲,可身子到底禁不住。我出来前,她突然高热,一病不起。太夫人请郎中看过,怕是油尽灯枯,拖不了多少日子了。这事要是放在萧姨娘身上,不过叹上一声可怜,偏偏贺姨娘是有儿子的。她这一走,儿子总要养在别人名下的。” 冯姨娘争女在先,这一回岂会善罢甘休。可是不养在冯姨娘名下,就得养在她名下了,可是她连戚慕恒都没有完全接受,又如何能做个好继母? “这件事我知道了,贺姨娘那边还请你叮嘱一二,务必让郎中尽心医治。只是不知贺家还有人吗?我是想,若是贺姨娘还有关系近的亲戚在,我想让他们见一见。”黎茗衾只知道贺姨娘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姐妹,别的就不知道了。 戚华月看了看她,觉得这些话可以开始慢慢说给她听了:“嫂嫂有所不知,贺姨娘入府时就已家道中落,两年里父母又都不在了,胞弟当时只有五岁,过继给了她远在边疆的伯父,之后再没有回来过,可以说没什么亲戚了。她当初入府,也是她家里觉得她无依无靠,又觉得既然是母亲看上的,进来了日子便不会太难过,也就不在意做妾了。她这些年这个样子,想必嫂嫂也能猜到一二,她的心不在哥哥身上。” “这件事难道之前就一点没有察觉么?”黎茗衾从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的无声无息,其实她更想问戚慕恒好歹是个侯爷,即使纳妾,也不该太凑合了。 贺姨娘的心结如此大,难道他和耿太夫人事前就一点没有察觉么。虽然贺姨娘出身书香门第,做妾委屈了,可是这样一个心事重重的人,也绝不是妾侍的好人选。:nb 章节目录 第136章 新的希望 nb 戚华月为难地看看她,觉得此事细微之处还是应该由戚慕恒来说,只能大略说说:“当年嫂嫂和哥哥的婚事横生波折,当时戚家军正孤军深入,哥哥要负责押送军粮。这一去九死一生,而我们义安侯府实在经不起再一次因为没有男嗣而出大乱子。哥哥另娶之事注定,而且必须越快越好。可是娶妻哪里能这么快,看着贺家家世清白,又是书香门第,贺家只想给女儿一个依靠,不求其他。母亲就做主,先给哥哥纳个姨娘。母亲也打听过,对贺姨娘的事也并非一无所知,可谁又想到,她一个年轻女子,心志竟会如此坚定。待哥哥一走,她便宛如出家修道了一般。” “你可知道她……那个人姓什么。”黎茗衾忽然问,听了戚华月,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是她的同族表哥,也是姓贺的,听说本来就体弱,在贺姨娘入府之后不久得知真相,病情恶化,不久于人士。”戚华月在为另一件事担心,说这些旧事时并不怎么用心。 黎茗衾觉得头疼,看来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如果那句“欺男霸女”是真的,贺姨娘不是,冯姨娘心甘情愿得很,而萧姨娘也显然不是,难道是耿莺禾! 黎茗衾脑子里又嗡地一声响,她强打着精神道:“你这两天便启程回去,照顾好太夫人和几个孩子。侯爷那儿我不放心,我今日歇了,明日便回去。我这眼皮子总是跳,不过去看看,总放心不下。” 戚华月嘴角微动,“嗯”了下,有件事她没有说。她是不敢说,也不能说。这件事她是无意间得知的,戚慕恒和她的亲生母亲都不想让她知道。况且兴许这件事根本不会露出来,永远不会有麻烦。她若是说了,反而不妙了。 +++++++++++++++++++++++++ 一夜秋凉,一夜华露无边,虽然只是秋日,山庄的地龙已经烧起。这种微凉的天气,屋里暖暖的,也让人像冬日里一样很不想爬出被窝。 一宿几乎未眠,到了早上。黎茗衾在漫长的清醒过后感到异常的困顿。她想了一遍又一遍,越来越觉得有关耿莺禾的猜测越来越真实,可是她又不断地否定。戚慕恒不是这样的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隐衷。 可是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尽管耿莺禾还是耿太夫人的亲戚。 还在矛盾着,只听绮罗在外面通报道:“夫人。黎公子来了,带了二老的信和东西过来。” “这就来。”黎茗衾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黎公子就是她三叔的儿子黎风行。 她与黎风行自上次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只在陈氏的信里知道他特别爱财,活脱脱从钱眼儿里钻出来的。而且不仅爱财,还颇为吝啬。好在是对自己,对别人至少面上过得去。 黎茗衾对他的到来有些不解,黎家再不济。也不至于非这样的送信不可,不过还是得见见:“呦,竟然是堂弟,路远道长,你又不熟悉。怎么劳动你来了?” 黎风行倒是比第一次见时收敛了许多,估计是被陈氏敲打过了。不过还是看得出他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谄媚:“二堂姐近来可好?伯父、伯母都很想念堂姐,正巧我要回扬州一趟,也要和二堂姐道别,就讨了这送信的差事。” “这边倒是还成,昨天出了点事,好在人没有伤着。”黎茗衾看了信,知道二老均安。虽然陈氏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卢氏母子极大的不满,不过这都是要留待以后再解决的事了。 “人没事就好,有道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嘛。”黎风行道。 黎茗衾看看他,毕竟是一家人,即使多年不见,还是有那么些亲情在的。 “你来金陵是想谋个出路,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黎茗衾笑问。 “出来前总是不甘心,想看看能不能闯出来。来了才知道家里老辈的说的对,出人头地哪有那么容易。我还是务实一些,回去考个功名,也算是有个官绅,日后上堂见了县衙老爷不必下跪也算是光耀门楣了。不过堂姐,我这次出来,也不是一无所获,我觉着有些事我也是可以做的。”黎风行说到自己的计划就两眼放光。 “哦?你想到什么了?”黎茗衾认真地听着,一点看好戏的意思也没有。 一个人在失败的时候发现了人生的另一个520小说,往往意味着拥有新的未来。许多人因为沉浸在失败的痛苦中而放弃了重新开始的最佳契机,而聪明人能够尽快走出失败的阴霾,也许他们的未来会比从前更光明。黎茗衾觉得,此刻的黎风行就有这样的趋势。 “我跟伯父不一样,我从小读书不用功,将来即使考取功名,也出不了个扬州城了。我还得像堂姐一样做些买卖,我听说堂姐的铺子、庄子现如今除了姐夫入了股,几个大户也有些股份,我也想给堂姐入股,不知可否?”黎风行诚恳地道。 “你打算用什么入股?”黎茗衾好奇道,毕竟黎家老家那边都只是守着祖产过日子,如今都没什么钱了。 黎风行自豪地道:“我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一些,想必有些事伯父没有对伯母和堂姐说起过,我却从家里知道了一些。堂姐可曾想过,伯父再天赋异禀,堂堂七尺男儿,当初也就二十多岁,如何就想着做脂膏香粉的营生了?这说起来可是有渊源的,虽说黎家的主业与此无关,可是咱祖母娘家可是前朝做这门营生的大户。当年祖母进门的时候,陪嫁了一些专门讲提炼香露的册子,这些后来都传给了我的母亲。这一回我回去,就可以求得母亲的同意,把这些册子带过来,不知道堂姐可愿意让我以此入股?” 香露,这便是古代的香水了,黎茗衾来到大晏以来,只见过从波斯过来的,本土出产的都不大好。而她在现代时也确实没有接触过香水调配,如果有了黎风行的帮助,无疑会大有助益。即使加上她的改良这种古法酿制的香水也无法和现代的匹敌,在古代想必也能独树一帜。 早先她把原先走高端路线的脂膏生意,强拉下来走了下层路线。如果香露这一条走成了,就可以两条腿走路了,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若是能成,你不单可以入股,我会专门开一家香露铺子由你经营。头三年你占两成,第四年、第五年你占两成,若是五年后这铺子依然兴盛,你便占五成。日后再开了分铺,你每家占三成,你看如何?”黎茗衾抛出个颇有激励作用的诱饵。 黎风行心里已经迅速地打了算盘,他兴奋得两眼放光:“堂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许反悔,我这就回去准备。” “去吧去吧,我让青黛再给你准备一份盘缠。我看你还是到金陵来,一面管着香露生意,一面也不耽误读书,这里的书院我可以派人安排。回去把家里父母那边安顿好,刚来的时候难免艰苦,他们知道了难免担心,你也会觉得束手束脚的,有些事也不要说的太细了。总之让他们安心就好,有事来个信,也别都自己扛着。”黎茗衾笑道,这么说便是不能再让老家那边来人了,至少现在不能。 这样也是为了黎风行好,能尽量减少他的约束,也能让他更快的成长起来。至于其他,不见故人,也能让黎远正和陈氏那边压力小些,还有她,她答应义安候府的营收才刚刚有点起色,还不到享福的时候,更加没有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候。 黎茗衾亲自把黎风行送到了门口,她望着黎风行因为充满希望而雀跃的背影,忽然有些感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也会有希望不是吗?何况她和戚慕恒现在正走在充满希望的大路上,与其在这儿瞎想,倒不如直接去问。 “来人,备车。”黎茗衾仿佛一下子复活了,道精神百倍地要立刻启程。 戚华月闻讯追了过来,隔着马车的幕帘道:“嫂嫂此去一定小心,我是怕再有人作恶。”她顿了顿,吱吱唔唔地道,“有些事哥哥可能不愿意说,嫂嫂也就装一回聋作一回哑。” 戚华月说完便转身快步回去了,连头也没回一下。黎茗衾正想问,话没出口,她已经进了大门,一转看不见了。 往常戚华月遇上强势的,总会自诩自己出身高贵,总要说几句强硬的话。这回非但一句没说,还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确实很不同寻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现在开始,她不能乱想了。只要戚慕恒没有说,她就相信他。对,从这一刻开始,她要真真正正地相信他。 明月庄园本来就没有挂牌匾,只是拿木头粗略的弄了一个,拿红纸贴了四个字全当指路用的。因为黎茗衾和戚慕恒一致认为要等正式开张了再挂,不过想着送木料、送饭等等送一切可送东西的人总要找个确切的目标,就凑合着写了贴着。 其实昨夜的火并没有烧到这里,但不知为何,彩纸上有些若隐若现的黑印,让这儿显得格外有劫后余生的色彩。 黎茗衾让赶车的和带来的人都去帮忙,自己进去找戚慕恒。她轻手轻脚地走进那间简略收拾过的房间,戚慕恒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目光茫然。 ps: 对于在这里的最后一部作品,写起来挺沉痛的。这月结尾了,要到新的地方开始,继续加油。你们也是哦……新作会再微博上公布,就再这个月了。 :nb 章节目录 第137章 真相 “白顺,把我带的点心给侯爷拿进来。”黎茗衾转身轻声道。 白顺脸色不太好,点了点头,像是要赶快避开一样往门口的马车去了。黎茗衾顿觉不妙,八成是她过来之前已经发生了什么了。 “侯爷?天大的事也先吃点东西,我让白顺去取了,今天早上刚做的酥饼。”黎茗衾尽量让气氛缓和下来。 戚慕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在书案旁坐下。他知道瞒不住了,索性原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她。 “华月可对你说了什么?”戚慕恒直截了当地问道。 黎茗衾无奈地动动嘴角,即使不是亲兄妹,共同生活多年,到底对对方很了解:“她说的不多,我也听不明白。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昨儿个夜里唐文渊来过了,我知道他是真的想烧死我们。”戚慕恒苦笑,既无辜且无奈。 黎茗衾很想直接问他确定下来,念头一转还是委婉地问他:“唐文渊,他是谁?是不是过去朝堂上、买卖上得罪了的人?” “他是耿老爷一位故旧的遗子,当年唐文渊为了读书,十岁的时候随寡母到了莺禾家里,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千金小姐如何能和一无所成的破落户成亲,自然是被耿家拆散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时耿家会使出那么极端的手段,直接买通了山贼,想要结果了贺文渊。”戚慕恒说话时一直低着头。 “他死里逃生,必定是要报仇的。”黎茗衾对后面的事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知耿太夫人在这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戚慕恒道:“这最要紧的是唐文渊的母亲在这次蓄意安排的变故中意外身亡,而唐文渊也因此跛了脚。当时恰巧来了另一股山匪,阴差阳错的救了他。又见他能够识文断字,就留他下来做了文书。直到这股山匪的头目死了,他们分了山寨的积蓄各自谋了出路。而这一边,莺禾在他离开不久发现了有了身孕,当时大家都以为唐文渊一死,自然无法挽回。于是她的母亲找到了母亲。贺老大人一辈子治家甚严,这件事一旦被他知道,莺禾要么被逼自尽,要么就要一辈子以青灯古佛为伴。莺禾的母亲早已比不上那几房姨娘受宠,她还有一个儿子。女儿的事一旦事发,他们的前途也将无望。说的再狠一点,一旦莺禾的事被揭出来。她的母亲也是没有活路的,那时年幼的儿子恐怕能留的一条性命就属万幸了。当时太夫人不得不答应,于是,母亲把我叫了去。” “我自来到义安候府就一直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对母亲自然是惧怕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恳求别人的样子。我不能不答应,而且我也不能看着他们这一辈子的希望都彻底完结。我当场就答应了,而母亲也向我保证,我只需要给她一个妻子该的到的地位和尊重就可以了,旁的她和莺禾都不会勉强。后来莺禾过门,也果然如此。我们相敬如宾。”戚慕恒回忆往事,神情里不乏痛苦,但更多的是麻木。可见这段往事中还有许多不堪回首,他选择了不说,选择了自己承担。 黎茗衾在预料之中的淡定中忽然悟出了一道惊雷:“那个孩子呢?” 戚慕恒握住她的手,像是要给她更多的支撑一般,定定地道:“就是瑜婷。” “是瑜婷啊……”黎茗衾不停地打量着戚慕恒。他对戚毓婷的好可是一点也看不出这当中还夹杂着这些事,“你觉不觉得你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戚慕恒一愣。担心地看着她,仿佛她会因此消失一样:“为什么这么说?” “侯爷想想,瑜婷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对她好,有她从小与你生活在一起的亲情在,有怜悯之心在,也有母亲的原因在。而你亲生的两个的孩子,不,瑜姣我就不说了,女孩子家,有母亲在,你也说不上话。咱们就说说恭铭,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是怎么对他的?”黎茗衾白了他一眼,看来还是得抓紧调教他,她可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孩子再受这样的罪。 “恭铭他也不是我亲生的。”戚慕恒淡定地说。 娘啊,天呐,狗血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黎茗衾同情的看着他,听戚华月说贺姨娘有个什么表哥的,戚慕恒真是太不容易了,替两个可怜的男人养着两个可怜的孩子。 戚慕恒先是一脸严肃加沉痛地看着她,忽然又笑出声来:“不是你想的那样,贺氏的孩子在生产后的一个时辰就夭折了,我当时已经知道她此一世对我、对侯府都再无所想。当初也是我和母亲行事太过匆忙,才对有些显而易见的事刻意忽略,贺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书香门第,我们总得让她的后半生有所依靠。当时正巧戚家有一房庶出的亲戚,刚刚生下一个遗腹子。孩子的母亲血崩而亡,这孩子出身不上不下的,也不好过继,我就和母亲商量把孩子抱了回来,全当是贺氏的孩子,左右不让这孩子承爵也就是了。” “可是这件事被堂兄和堂嫂知道了,他们觉着先夫人身子孱弱,再难有子嗣,贺姨娘又是这样,于是就送了冯姨娘进府,是不是?”黎茗衾问道。 “这的确是一个理由。”戚慕恒苦笑,如果一开始她能与黎茗衾在一起,后面就不会有这些事和这些人。 绕了一个大圈,原来这个520小说是黎家的突然悔婚。黎茗衾不禁为黎远正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不过许多事是自有报应的。黎远正若非太过见利忘义,后来也不会牵扯到云家的陷害中,也就不会有黎家的败落。 “那如今先夫人也去,唐文渊他又待如何?”想必已经有了解决之道,可黎茗衾觉得这件事还不会太简单。 “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他说了,本以为他能明白一些,毕竟莺禾已经不在了,而耿家老太爷、老爷也已经不在了,就是莺禾的母亲也卧病在床。我甚至同意他先见见瑜婷,可是他告诉我,当年那件事之所以发展到那样的地步,跟母亲有很大的关系。既然话说开了,他不会再与你我过不去,可是母亲那儿却不会善了。”戚慕恒忧心忡忡地道。 耿太夫人这些年一人治理全府,是一定用了手段的。可是即使用了不堪的手段,也要细究其用心。是迫不得已?为全大局?是临时起意?还是本性如此?黎茗衾对此也实在忧心,她要与戚慕恒在一起,就必须留在侯府,这样与耿太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耿太夫人本性如此,实在是个超级笑面虎。 毕竟当初在陈氏提醒她戚慕公眼睛的痼疾与耿太夫人脱不了关系时,她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的。 “先不要想了,我们把这里安顿一下,早些回府吧。很多事都要直接解决的,这样左思右想不是办法。” 戚慕恒起身,向她伸出手:“我再陪你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需要嘱咐的地方,这次回去,恐怕要过完年才能过来了。” 黎茗衾笑着点头,握住他的手,被他轻轻一拽,一下子险些撞到他身上。鼻尖与他相近一厘米时,被轻轻地扶住了,她抬头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就这样,他们一路几乎无言,把整个庄园转了一圈。黎茗衾尽量做到事无遗漏,私心里也想让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这里没有烦心事,也没有多余的人,就这样多好。 “回山庄的路也不远,不如我们先走着,累了再上马车。”戚慕恒负手抬头望着发出明媚阳光的太阳,整个身形紧绷着,看起来很紧张。 “好啊,不过累了的话,我可不要坐马车,我要……骑侯爷的马。”只有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才会暂时把“妾身”这个身份抛去。 黎茗衾促狭地瞥了一眼因为她答应而正在沾沾自喜的戚慕恒,心想,哼,本来是想让他背她的。 ++++++++++++++++++++++++++++++++++++++++++++++++ 隔了两日,一干人等启程回金陵,回城前戚慕恒一拨马头,分了一半的人先回府,另一半人随他和黎茗衾去了黎家如今的宅子。 这是戚慕恒第一次正式拜访,自然要做足准备。金陵城外有许多这样的准备,这些地方颇为隐秘,专门给打算到金陵送各种礼的人准备,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尽管黎茗衾一再叮嘱不要破费,戚慕恒还是土豪了一把。 黎茗衾事后细细一算,估计戚慕恒有小半年要抓紧钱袋过日子了。真是可怜,可若是不这样,她又会很担心他对黎远正和陈氏还有想法,还是以后再想办法帮他赚回来好了。 “妾身到外面看看。”趁着他付账,黎茗衾想到外面透透气,也给他一点空间。 戚慕恒拉住她,低声道:“从现在起,不要离开我视线,上次的事,我始终不信唐文渊一个人能成事。” ps: 今天更新晚了,抱歉,这天节前加班的感觉才被释放出来,就是歇了几天忽然觉得很累的那种感觉。想集中精神去星巴克码字,可过节没开门…… 章节目录 第138章 女人的取舍 “哦。”黎茗衾应了,没有多话,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看看左右,“二弟过两日才动身回金陵,这中间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放心,我做了安排,二弟那儿不能再出事了。之前你说起的时候,我也就当听听,听过了,就算了。”戚慕恒转身和掌柜的寒暄告辞,和她一起出去的时候忽然道,“这次回去我会和母亲谈谈二弟的事,已经发生了的无法挽回,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看不如给二弟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要是画意就更好了,她一直在二弟身边,既细心又体贴。不过估计母亲和侯爷都不会同意,是不是?就当妾身没说过。”黎茗衾叹了口气,想要越过他自己上马车去。 说起这个就郁闷,如果是在现代,发生这样的事情管他是不是亲戚,或者是什么关系,事发了都要追究法律责任。可是在这个时代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伤害继续发生,何其郁闷。 戚慕恒快步跟上来道:“也不是不能安排,只是需要耗些时日。不过这件事……” “侯爷。”白顺在马前道,目光闪烁。 “不过这件事由我去说,你先不要对母亲提起。”戚慕恒简略地交待好了,让青黛扶了她上车,他与白顺走出去几步远,才问道,“是查出结果了么?” 白顺上前与他耳语了几句,戚慕恒越听面色越凝重,半晌才嘱咐道:“此事莫要声张,你去……” 这时候在马车内极力偷听的黎茗衾恨不得耳朵能长出二尺长,可惜只听到了一句莫要声张。正当她还在试图再听到只言片语的时候,戚慕恒用力敲了马车一下,在外面放声大笑。黎茗衾尴尬的要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好在马车开始前行了。 青黛上了后面的马车,这里只有她和绮罗在,她忽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传言:“绮罗,你家里现在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绮罗知道瞒不了她,只能实话实说。 在要求女人百分百把心放在家庭上的这个时代,的确很难两全,尤其是绮罗的夫家毕竟要比绮罗娘家殷实许多,难免这种想法要更重一些。 黎茗衾斟酌了一下,轻道:“要不你先回家里去。这两三年先不必在府里当差了,先生个孩子。等还在大点了,你若是还想回来。再回来就是了。若是想自己做点小买卖,本钱我来出,或是你的孩子要读书,也由我来供。” “不,不是这样的。若只是为了钱,奴婢大可不必如此,这些年夫人贴补奴婢的已经很多了。奴婢之所以迟迟不下这个决心,只是觉得一旦回去了,就……”绮罗忍不住落泪。 “我懂,一旦回去了日后的的一切都将是另一番景象。可是绮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能改变这一切呢?你的丈夫对你忠心、尊重,婆婆纵使厉害了些。也不是行事虚伪阴毒的人。纵然需要时间和心力,你或许能够改变这一切。”黎茗衾认真地看着她。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绮罗,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生活和你想拥有的是你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是家庭、孩子也是你的一部分。甚至是更重要的一部分。前一部分已经有了,那后一部分呢?你不能不要的。”黎茗衾拍拍她颤抖的肩膀。这个道理是她想明白了的,希望绮罗也能明白。 “奴婢心大,夫人,是奴婢心大……”绮罗呜呜咽咽地低声啜泣起来。 黎茗衾没有再说什么,把空间留给她自己,有些道理想通了,路才能走下去。而走这段路的只能是她自己,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到了黎家,这一回迎出来的是胡妈妈,到了二门时,一行人便迎面遇见了赶出来的黎远正和陈氏。黎远正比从前苍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已经很密了,走起路来还有些晃悠。陈氏在一边扶着他,远远地看到女儿和侯爷女婿过来,目光也一下子沧桑了许多。 这院子修缮之后也有模有样的了,虽然比不得金陵的宅子精致大气,但该有的布置都有了,还都考究,更是难得。 黎茗衾感激地看着戚慕恒,低声道:“侯爷花了这么大的心力,却从来都没有说过,这让妾身如何过意的去。” 戚慕恒微微侧身,难得又一次欣赏到她这种既矫情又别扭的小样子。阳光照在她侧脸上,把她的轮廓修饰得明丽、美好,他欣赏着她唇边的梨涡浅笑,觉得做这一切都很值得。 “还有一个惊喜,一会儿到了岳父岳母面前再说。”戚慕恒故作神秘地道。 “还有惊喜?”黎茗衾看着他已经超过她几步的背影,可不要再破费了,总是这样是不好的。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从前一直没有机会正式拜见,还请二老海涵。”戚慕恒客气地道,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黎远正先是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笑呵呵地扶起他,左看右看地道:“哪里哪里,这上上下下的事都要你操持,无暇兼顾是应当的。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快,别在这儿杵着了,进屋说。” 陈氏到底没他脸皮厚,适时地道:“从前的事是我们的不对,以后茗衾就要交托你了,还得你包涵才是。” 戚慕恒反而有些尴尬了,只能似笑非笑地道:“从前?小婿我已经不记得什么从前了。过日子要的是眼下,眼下我和茗衾过的很好,以后只会更好。” “听听,侯爷是有远见的人,不过茗衾还是少不得给你和亲家母添麻烦。”黎远正之前装得再若无其事都好,心里也没有真正放心。 这回听戚慕恒亲口说了,他也知道戚慕恒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可有了这句话,就意味着只有他们黎家能如现在这般长此以往下去,便既往不咎了。 黎远正的脊背瞬间挺直了几厘米,他笑呵呵地张罗着:“快,快请,这一路颠簸,得歇歇脚。这儿虽然没什么好吃的,毕竟是庄子里的地长的,刚摘下来的新鲜。” “恭敬不如从命。”戚慕恒笑道,和黎远正谦让了一下,一同往前厅去了,黎茗衾和陈氏在他们身后低声说着体己话,这场面甚是温馨。 黎远正多年在生意场上打滚又小试官场和牢狱一遭,有个好处就是,把脸皮的厚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程度。而现在既然戚慕恒没有追究的意思,他也就乐得却之不恭了。在看了戚慕恒带来的厚礼之后,深切地表达了一番对一众瓷器的喜爱之后,让管家收起来了。 戚慕恒能对黎家如此,可见黎茗衾在义安候府过得体面。黎远正意味深长地看看他们俩,目光落在黎茗衾身上,从上到下把女儿审视了一遍:“我嫁娶了的子女只有茗衣和茗衾两个,如今茗衣是不敢想了,只求她平安终老。只愿茗衾能够与你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唉,等你们让我抱上外孙,我的心愿就又了了一个。” 这番话里透出的真情意的确让人感动,可是对黎茗衾来说却宛如雷劈,只有她、戚慕恒和青黛知道,他们至今尚未圆房。甚至连个日程都没有定下,这外孙一说实在遥远。 戚慕恒却相当高兴,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脸窃笑地偷偷看她,还迅速地捏了她手一下。然后很郑重地道:“岳父放心,茗衾是我的妻子,是义安候府的长媳,我一定好好对她。” 黎远正颔首,很是满意,黎茗衾从来都是他的骄傲,只是可惜不是男儿身。他想想此刻还在学堂的黎衡远,衡远是个善良忠厚的好孩子,只是将来承担这副家业难免要吃亏。也不知将来当黎茗衾把属于衡远的产业交给这孩子时,他能不能承受。 “以后衡远也少不得你们费心,我已经老了,现在外面的事已经不大清楚了,还要请侯爷得空指教他们一二。我是不指望他能出入朝堂了,只望能够把家里的事打理清楚。”黎远正期待地看着他们。 好在他没有提黎衡志,戚慕恒心里一松,看了眼黎茗衾:“我看不如以后每月让衡远到府里住上十日,这样就可以和茗衾一同出入。或是岳父岳母放心,我就在金陵城里给衡远寻一家书院,索性便在金陵住下,念书和生意上的事都不会耽误。” “如此甚好,甚好。”黎远正收到了比预期更好的效果,开怀大笑。 “你们说你们的,我先下去准备晚饭。茗衾,你也跟我来,让他们俩好好唠唠。”陈氏笑道。 “他们能有什么好聊的。”黎茗衾笑道。 “你啊,回了府还不是你们俩在一起,他们难得一见,就让他们说说话。男人的事咱们不懂,咱们母女也说说话。”陈氏笑看着他们,见戚慕恒正看着黎茗衾,目光柔柔的,她不由得笑的更深了。 “我去帮母亲看看。”黎茗衾福了福身,瞥了一本正经应对岳父的戚慕恒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陈氏到后面去了。 ps: 明天最后一天假期了,接下来依然尽力更新,不够不管多忙,这月一定完结。祝大家最后的假期愉快 章节目录 第139章 海阔天空 饭食自有厨子料理,二人只是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看过之后大感欣慰。当年厨房的人都已遣散,这些都是安顿下来后新雇的。虽说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可毕竟默契不足。如今大概不足半年光景,已然井然有序,也颇和主人的口味,实属难得。 黎茗衾随陈氏去了后院,一番休整后,比从前精致了许多,又坐落在郊外这样的地方,又别有一番情致了。看到这些,黎茗衾总算松了口气,父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安度晚年,可以放心了。何况她这次回来察觉了黎远正和陈氏的变化,心态都平和了许多。 母女二人坐下,胡妈妈亲自上了杏仁茶,陈氏笑道:“还是胡妈妈亲手煮的杏仁茶对味儿,你常常,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还和原来一样。”黎茗衾轻轻闭上眼睛,回味着还在黎府时喝着杏仁茶的光景,“母亲,我看着父亲气色好了许多,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 陈氏早已习惯了女儿单刀直入的风格,她也急着想和女儿说说近况:“有些事别人说了,不关痛痒,非得等到发生了才后悔。其实也没什么,还不是那个卢姨娘自己不争气。你可不知道,你父亲拿了体己钱给卢姨娘,我猜着是因为家里现在赚钱的铺子都给了你和衡远,你父亲想贴补他们。我知道的时候,说实话,是生气的。可是想想像卢姨娘这样的人,不用我做什么,她自己就会出乱子,还不如大度些。可曾想还不到两个月,卢姨娘就在外面放起了钱,被这儿的乡绅找到了家里。也不想想咱们黎家如今哪儿还禁得起是非啊,正巧当时老家来人给风行送信。你父亲是里外都没脸,当时就沉了脸,回头就把卢姨娘禁足了。这些日子连带着说话都没了底气,不过他也可怜,衡远这孩子是没什么前途了。” 陈氏地位得保,黎茗衾自然高兴,可是还是要适可而止:“我看这件事便这么算了吧,也不能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只要该是咱们的还是咱们的就成了,如果他们尽本分。该给他们的还是要给。母亲是不知道,最近侯府里也发生了许多事。” 黎茗衾把戚慕公的事大概提了提,犯愁地道:“也不知道二弟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仇是结下了,要是哪一天因此起了祸端,我一点也不奇怪。” “他是个瞎子,能做什么事。不过,茗衾。我得提醒你,一来别为了他,让你和太夫人之间起了嫌隙。二来,虽然他受了害的,可也不得不防。他若是想报复太夫人,那是他的事。可是他的报复不止会伤害太夫人。还会伤害你和侯爷。” 这也是她一直想避免,又知道无法避免的事。黎茗衾轻道:“这次回去,侯爷要劝说太夫人给二弟尽快成个家。我的意思是,最好给份家业,多找些人照顾他,分开过。这样总好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后再出新的变故。” 前面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很激动的说话。陈氏皱眉道:“好像是你父亲,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正行了。走。咱们过去看看,可不能让他在侯爷面前失礼。虽然义安候是他的女婿,可到底是侯爷,你父亲他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好在侯爷走南闯北又经常行商,不拘小节,只要不过头,不会在意这些。若是定远侯可就麻烦了,他们规矩大,就是太夫人也小心着呢。”黎茗衾道。 “你和卓夫人处得如何?”陈氏很是好奇。 “从前是针尖对麦芒,经过之前买庄地那么一折腾,反而好了许多。她原本是不相信侯爷和我能这么快就上手的,现在看到进展的这么快,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反而对我亲近了些,说话客气了许多。我倒是觉得她除了傲气了些,倒很直爽,若是有可能,我倒是想和她处得更好些。”黎茗衾笑道。 “这是好事,他们这两房人,从前脾气都太冲。再加上义安候一脉一直示弱,就好像自己都认为自己多见不得人一样。你这样性子的,碰上卓氏这样的,倒是巧了,也好了。你想想若是遇上个说话细声细气、心思深沉的,你这样的性子就容易被诟病了。”陈氏提醒道。 “母亲说的是。”黎茗衾笑着扶着陈氏起身,二人一同回前厅去看看黎远正和戚慕恒。 后院和前院中间有个小园子,里面中了许多树木花卉,也开了两小块地种了些菜。这是黎远正突然兴起让下人开的,以便他想松松筋骨时,体验一下农人的生活。 树影下有道纤瘦矮小的身影一晃而过,树枝动了动。黎茗衾侧头一看,好像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见陈氏目光冰冷,黎茗衾便肯定了这是黎衡志。 陈氏看了她一眼,笑道:“衡志,还不来见过你长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黎衡志不得不走出来,向黎茗衾行礼道:“衡志见过长姐……侯夫人。” “还是挺懂礼数的,茗衾,你见他不多,小孩子长身子骨,下次再见面恐怕就认不出来了。”陈氏只看着黎茗衾,只当黎衡志不存在。 黎茗衾微微一笑,对黎衡志道:“天气凉了,也不多加件衣裳。平日里用心念书,也别忘了注意身体。”她看看陈氏,“母亲,不是还要去前厅么?” “你去看看你姨娘,别让她胡思乱想。”陈氏终于绕过了黎衡志,头昂得更高了些,好像要像他炫耀自己的女儿如今很得脸一样。 黎茗衾觉得陈氏此刻的样子很滑稽,可是万一这种优越感过了头,恐怕又会酿出祸事。 她想了想劝道:“母亲,这样下去,只怕他们母子会生出怨怼,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事。这样对衡远不好,不是我说,衡远太过老实。将来恐怕不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些事。我看,不如先把衡志弄到别处去,好歹给个出路。” “这也太便宜他们了。”陈氏冷哼道。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母亲成日看着他们,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日子久了,也会影响身子。还有父亲,这样下去恐怕他也会对你有想法。若是母亲不打算把这日子再过下去也就罢了,可是你是想过下去的,不是么?”黎茗衾笑道。 陈氏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我不好开这个口,要不你趁着这回跟你父亲说说?” “好,都听母亲的。”黎茗衾知道陈氏之前定然也是这样想过的。要不也不会在卢氏被禁足的的时候没有对黎衡志落井下石,只限于言语侵犯。也不会这么快就答应,这已经是大度了。 前厅里黎远正神情激动,一双老目里竟然隐隐有些泪光。一旁的戚慕恒反倒是很冷静,还在试图安慰黎远正。奇怪的是。管事的刚好送完茶出去,竟也很激动。 “这是怎么了?”陈氏问管事的。 “老爷平时不说,其实心里可想着大小姐了。”管事的匆匆说了一句,抹了把眼角下去了。 “难道是?”陈氏和黎茗衾异口同声地轻道,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老爷这是怎么了?你也太失礼了。”陈氏强制按捺住心情,先去安抚黎远正。 “夫人啊。茗衾,茗衣可能可以出宫了。”黎远正说话时手上不住地颤抖。 “这……侯爷,这是真的吗?”陈氏激动地看着戚慕恒。 “这是大事。你可不能乱说。”黎茗衾拉拉戚慕恒的袖子,小声提醒他。 黎远正怕方才没有听清戚慕恒的话,此刻也一脸期待且惧怕地看着他,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戚慕恒笑着看向他们三人。正色道:“前些日子,皇上偶然问起后宫老宫人的事。淑妃娘娘谏言让无过错的老宫人回乡养老,既能显示皇家恩德,也能节省后宫开支。皇上又问起了冷宫里的废妃们,还有几位先皇的妃子在,淑妃娘娘说起了宫里几个捕风捉影的传言。皇上觉得皇后娘娘是时候显示一下母仪天下、宽仁待下的风范,不如将冷宫里那些犯了错,但并非最紧要的送到佛寺去,为大晏祈福,也为自己赎罪。皇后听闻,也答应了,皇上大悦。” 想必除了那些犯了不能提的错的宫妃,都能去佛寺修行了。这也是一个风向,冷宫废妃里许多是被家族牵累的。听说最近皇帝重新启用了几位被流放的大臣,他们也有女儿被打入冷宫。皇帝此次复启这些人,并非为他们昭雪,而是戴罪立功。 这就意味着那些大臣呆在冷宫里的女儿们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放出来,可是又不能不安抚这些大臣。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连带着其他妃子也受惠了。 黎茗衾早前听说过大臣复启的事,如今听戚慕恒这样旁敲侧击地一说,隐隐约约地明白了。 陈氏喜极而泣,不断地对黎远正说:“老爷,茗衣能出宫了,有活路了。” 黎远正一边颔首,一边道:“既然能去佛寺,将来总有见面的机会。我黎家一辈子都会记得淑妃娘娘的恩德,一定给淑妃娘娘供一盏长明灯。我也知道,若不是有你和亲家母促成,这事也不会这么快。你们尽管放心,我黎远正再不会惹事生非,更不会再涉及宫里的事,只盼着一家人都好好的。” 黎茗衾和陈氏都惊喜于黎远正有这样的觉悟,连声附和。黎远正笑道:“经历了这些事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以后这个家要靠你们了。” ps: 不多说了,刚码完,开始忙了,明天正式上班,继续日更到完结,不过会晚上较晚更新,大家可以第二天看前一天的,不用守夜。新坑暂定在企小鹅,到时会在微博通知 章节目录 第140章回府面对 nb 回去之前,黎茗衾单独和黎远正谈了一次。在确定黎远正确实没有再杀个回马枪的野心之后,黎茗衾把黎风行的打算说了。她的意思是香露这摊子事日后难免牵扯到老家的亲戚,由黎远正具体操作比较合适。 而这些铺子给黎远正两成的股份,若是黎远正自己开设的,则权归他自己所有。黎茗衾明里暗里地暗示可以让黎衡志跟着黎风行,多锻炼一下,若是适合,将来也能有自己的产业。黎远正自然明白,甚是欢喜,总算解了这些日子的一个大难题。 心头大石一旦落下,黎茗衾对这个曾经产生过厌烦的家忽然又有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只愿以后能够风平浪静,从此能够过上和乐的日子。 当二人回到义安候府,立于阶下,仰望着烫金匾额时,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戚慕恒无奈地笑笑,抓紧她的手,一同走入府中。 “侯爷、夫人,都收拾好了。太夫人有话,让二位先歇息,过去用晚饭即可。”田管事恭敬地道。 “嗯,好,让大伙都歇了。”戚慕恒吩咐了,不理会府里一干人等的目光,拉着黎茗衾回了自家院子。 黎茗衾笑笑,小声说:“才不到一日功夫就安置妥当了,还打点得面面俱到,侯爷该给田管事涨钱了。” “你啊,待人太宽。”戚慕恒吩咐服侍的人都下去,只留他们二人,“先歇会儿,天大的事也等歇了再说。”说罢竟拉着她往床榻去了。 这些天二人同榻而眠,也没有发生什么。黎茗衾对他很放心,此时午休,也就打算与他如往日那般谈天说地一番。 不过戚慕恒并不打算让她如愿。老半天一句话没说,忽然一个翻身,把她扣在身下。他居高临下地道:“茗衾,你到底要我等多久?” 黎茗衾眨眨眼,看着他:“过和以往不一样的日子,过和那些达官显贵不一样的日子,你真的确定了吗?” 戚慕恒低着头看着她,在她晶莹的眼中映出两个小小的他:“有你,这辈子就够了。” 黎茗衾笑看着他,也老半天不说话。这件事已经僵持了很久。她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了。可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而他也选择了,那的确该有个了断。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在戚慕恒有些失落的时候,黎茗衾才沉思着道:“我想要一枚很特别的戒指,要带宝石的那种,最好棱角多一点。如果今晚之前我能看到。那就今晚吧。” 戚慕恒几乎震惊地看着她,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忽然皱着眉,严肃地看着她:“你确定只要一个?” “难道有很多?我都要。”黎茗衾财迷的一面再次爆发。 戚慕恒好整以暇地用手指轻刮了她鼻子一下,叹了一声躺到一边:“你说了只要一个的。”身边立刻响起后悔的“嚎叫”声。 “剩下的,每年的今天一个。”戚慕恒胸膛起伏,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场午休以黎茗衾把枕头扔到戚慕恒脸上告终。二人换了齐整的衣裳,准备去太夫人那儿。 “这些日子穿着随意,今日这么一来。倒是不习惯了。”戚慕恒感慨道。 黎茗衾窃笑,一副“我好英明”的表情:“所以皇帝要有行宫,达官贵人要有别院,而我们即将有两处不同寻常的庄子。等建好了,我们常去好不好?” “假公济私。”戚慕恒笑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必母亲看了茗香山庄这段日子的进项也会赞不绝口。你的债也快还完了。其实你何必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左右你还的进了府就是进了我的口袋,何必这么麻烦。” “我愿意。”黎茗衾别开眼不理他,他明白她的骄傲,这样说是为了她不要太辛苦。即使是太夫人,她也明白,不会因为她的还债能力降低而把她怎么样,可是她不想在这件事上欠他。 “好了好了,你去看看贺姨娘,我先去母亲那儿,跟她说说慕公的事。”戚慕恒喊了白顺,直接去了太夫人那儿。 贺姨娘早在生下孩子后就不与戚慕恒一起了,黎茗衾一直觉得贺姨娘就像戚慕恒的一个时有时无的远房妹子一样。戚慕恒一直觉得无法面对贺姨娘,如今贺姨娘重病,他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恐怕也只能她去先探探路了。 贺姨娘的屋子虽然清冷些,好在干净整洁,没有因为她的重病而变得杂乱。黎茗衾和青黛审视了一周,都没有挑出因底下人疏忽而造成的丝毫不妥,可见贺姨娘平日里规矩严整,这些日子戚华月的关照也起了作用。 她们过来时,戚华月就遣了丫鬟来通报贺姨娘的近况。贺姨娘尽管时日无多,但这两天病情稳定了许多,估计能比预期再多熬些时日。黎茗衾听了也感安慰,打算等会儿见了戚慕恒和耿太夫人再为她争取些好处,这样他们的负疚心兴许能够降低许多。 当初侯府求娶过急,又想当然的觉得侯府优越的生活可以给贺姨娘带来好日子,这直接导致了贺姨娘日后过上了宛若出家修行的日子。这样的伤害纵使无法弥补,但也只能尽量弥补了。 “姨娘,夫人来了。”小丫鬟附在贺姨娘耳边道。 贺姨娘幽幽醒转,吃力地道:“夫人来了?夫人,恕贱妾失礼了,贱妾这身子……” “你病着,不必行礼,也不必多说话了。郎中说你这病要养着,你且放宽心,我把云纱拨到你这儿管事,有什么缺的,就让她去办。”黎茗衾坐在榻旁,端详着她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 贺姨娘深吸着气,吃力地道:“贱妾时日无多,只是恭铭……还请夫人看顾。若是……就为他寻一处清静的地方,只求他能平安长大。” “你放心,恭铭是戚家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黎茗衾轻声道,可怜的贺姨娘恐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会知道真相,不过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安慰了。 贺姨娘还在试图解释:“贱妾知道不该先于正室生下儿子,可是当初若非先夫人身子太弱,也不会如此。还请夫人原谅贱妾的无知,贱妾……”话未完,她已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不怪你,你好好歇着,恭铭看到你好起来,才会高兴。”黎茗衾只能尽力安慰。 贺姨娘忽然笑了一下,笑容让她苍白的脸亮了起来:“还有拜见夫人几次,就这样了。夫人,侯爷是个很好的人,是贱妾无福……贱妾有今日,都是因为不肯放下,其实贱妾明白,若是当年能够珍惜眼前人,就到不了这般地步。夫人,珍惜眼前人……” “好……”黎茗衾万万没有想到贺姨娘竟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细细一想,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做起来太难。她也是下了很多次决心,才决定接受戚慕恒的。 有个问题,她忽然很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世上,除了父母,只有他……”贺姨娘忽然挣扎抓住黎茗衾的手,浑身颤抖,“夫人,我想见侯爷一面,有件事我想当面问清楚。” 再无法面对,也始终要面对。黎茗衾点点头,保证道:“好,侯爷一定会来见你。” 出了贺姨娘的屋子,黎茗衾看着秋风中打转的落叶,大有荒凉之意,生命何其脆弱,正当珍惜眼前人。若有一日到了生命的尽头才后悔,就太迟了。 “夫人,贺姨娘这儿有云纱看着,这丫头现在也大了,行事还算周详,夫人就不必担心了。”青黛道。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黎茗衾叹道,贺姨娘是个善良的女子,可惜命薄。 那句珍惜眼前人,是留给她的祝福。她从来明白这个道理,可只有这一刻面对一条即将逝去的鲜活生命,才有这样深刻的感触。她也不知道还能为贺姨娘做什么,只能尽力而为了。 “走,去太夫人那儿。”黎茗衾下定决心,步子顿时大了许多。 黎茗衾这一路过去自然有人通报,她恭敬有礼地向久未见面的太夫人行了大礼,起身时察觉戚慕恒的姿态有些僵硬,遂到太夫人身边道:“母亲,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地里秋收上来的土产。亲身看着还新鲜,又是当地庄户的心意,就借花献佛带回来让大家尝尝。回头做了软和的给母亲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太夫人“嗯”一声,颔首颇为满意:“还是媳妇贴心,那边可还顺利?” “已经有些成效了,再过些日子,再与母亲细说。”黎茗衾笑道,用胳膊肘捅了戚慕恒一下,“侯爷也是累了,这几天庄园失了火,也够侯爷忙的,妾身未能分忧,实感忧虑。” “失火?”太夫人很是惊讶,目光落在戚慕恒身上。 “已经没事了,当地的官员、乡绅都打点了,相信他们不会乱说。”戚慕恒惜字如金,给黎茗衾使了个眼色。 ps: 上班第一天就加班,明天是我的生日,呵呵 :nb 章节目录 第141章 一世坚持 这件事牵扯到耿莺禾的清誉,也就牵扯到耿家的清誉,黎茗衾是不能多言的,黑脸只能由戚慕恒来唱。 “是什么人干的?”耿太夫人半点不受敷衍,目光凌厉地射向二人。 戚慕恒尽量隐晦地道:“是一段旧恩怨了,母亲应该有些印象。有些走了的人,终于回来了。” 几乎立刻心领神会,黎茗衾装作毫不知情,对耿太夫人道:“说的跟什么似的,什么人敢在咱们的庄子上放火。万一伤了人命,即使是个下人,这纵火的人也是要吃大官司的。侯爷就爱瞎想,母亲可千万别惊着了。” 耿太夫人看看她,压制住心底的不安:“茗衾,这事你怎么看?” “妾身觉着,大概是山庄用温泉的泉眼,当地有人觉得阻了他们的财路,或者觉得扰了他们的生计,才会出此下策。妾身之所以没有极力要求追究,也是想着他们情有可原,又没有伤到人。而且妾身也相信纵火的人并非恶人,妾身和侯爷是临时决定到庄园小住的,事先没有几个人知道。若是这人真想要杀人越货,直接去山庄那边放火岂不是收效更大?所以妾身并没有太担心。”黎茗衾这时候一开口便是柔柔弱弱的,把平时的攻击力掩饰得很干净。 耿太夫人放下心来,笑道:“即使有事,也是他们男人该承担的事。你平时已经够操劳了,这些事就让慕恒去操持。他和上上下下的官员未必熟识,却也至少打过几次照面,好说话。你啊,把手头的事做好,多陪陪几个孩子。你们那儿三个姨娘如今都不中用,苦了几个孩子。不过好在你才是他们的母亲,从今以后,孩子们的事你要拿主意。” “是,妾身谢母亲教诲。”黎茗衾朝戚慕恒眨了下眼,回眸时又变回了恭谨的样子。 戚慕恒笑笑:“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还有些事过些日子再说。眼看着要入冬了,府里许多事都要操持。我方才和母亲商量了,今年入冬和年节上的事就由你和华月一起料理,有事也好商量。” 从前自耿莺禾大去之后,府里的事一直是耿太夫人总领的。这回虽说交给了黎茗衾、戚华月两人。可是戚华月现在一颗心都扑在如何给赵庆德创造更好的温习环境上,实际上也就是交给黎茗衾一人了。 “妾身和华月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黎茗衾笑应道。 饭菜上来了,戚慕恒的话题时而远离他们的主题。时而又兜了回来。黎茗衾始终恭恭敬敬地把心思放在生意和庶务上,但会在气氛有些紧张时把话岔开。这一顿饭用的竟然一点都不累,二人默契横生,耿太夫人看在眼里,却是喜忧参半。 “我是老了。以后也不求别的,你们早日能给我生个嫡孙,就是我最大的安慰。日后你们若是常到庄子里住,也不必担心我,有华月和庆德在,我这儿都能有个照应。”耿太夫人哀叹自己年老。已不再是能够独立顾全自己的年纪,对面前的二人也是一种试探。 “母亲,是不是儿子做错了什么。请母亲教导。”戚慕恒放下碗筷,申请凝重。 这并不是装的,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次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他都只能诚惶诚恐地回答。毕竟他不是耿太夫人亲生的,毕竟他的生母也是他和定远侯府唯一的联系还在人世。 “你做的很好。”耿太夫人摆摆手。意思是这话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你们也乏了。屋里还有很多事要料理,也晚了,回吧,把华月叫过来陪我说说话。” “有些事我想单独和母亲谈谈。”戚慕恒道。 见耿太夫人有些讪讪的,黎茗衾打圆场道:“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华月也刚回来不久,想必母亲有很多话要说。侯爷,咱们还是先回去,旁的事过些日子再说。” “你们先回去,那些个小事不必放在心上。”耿太夫人有些不耐烦了。 二人只得退出,回去的路上气氛反而比方才他们一应一答的时候要压抑得多。黎茗衾估么着戚慕恒也只是吃了个半饱,趁他出神,踮起脚凑近他:“要不我们回去做个锅子?” 黎茗衾在明月山庄的夜宵挡大推了一气川味儿小火锅,大受欢迎,上一回戚慕恒也试了,直说过瘾。 “好啊,你亲手做?”看到她明媚的笑容,戚慕恒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黎茗衾站正了,看着他的眼笑道:“你就别担心了,我后来想过,其实华月之前应该是见过唐文渊的,只是不好直接与我说,这件事出自她口至我耳总是不好的。她跟我们的关系刚刚才好一些,她不会说你的是非。既然她见过了,太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即使太夫人不知道,华月也一定会告诉她。” 有句话黎茗衾没有说出口,戚华月一定会告诉耿太夫人是因为她们是休戚相关的亲母女,也是因为从亲缘、血缘上来讲,她们和耿莺禾、耿家的联系要更紧密一些。 戚慕恒叹了一声:“也许我是故意没有想到这点,这么多年了,我做了很多事,甚至可以为了这个侯府付出一切,可是无论怎样,我都只是……”他斟酌了一下,嘲讽地道,“客居在此的人。” 平时的戚慕恒遇到再大的事儿都可以沉着冷静,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会显示出难得表现出来的脆弱。他从来都没有过一个真正的家,甚至以后会不会有,也操纵在别人之手。 黎茗衾笑容平和地看着他,让他感受到她所能给他的温暖,想了想,含羞带怯地道:“想把事情一下子都处理完是不可能的,这些烦心的事就先抛诸脑后吧。侯爷好像忘了,午睡的时候说的要做的事了。” 戚慕恒看着她的样子很想笑,却极力忍耐着道:“有样东西要给你,可是比你要的更宝贵的多。”他带着她来到他的书房,指了指案上一盆海棠,“这下面有一样东西,我拿出来给你看。” 花盆里的泥土早已与海棠的根系纠缠在一起,以至于拎起海棠的枝叶,能够将它毫不费力地与花盆分离。花盆地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锦袋,刚好卡在花盆底部。 黎茗衾小心地取出锦袋,戚慕恒用目光示意她打开。黎茗衾边解开系着袋口的细绳,小心翼翼地将里面晶莹剔透的东西取出来。竟然是一个玉牌,让面刻着“长寿安康,风云归元”,黎茗衾宛如遭到雷击,瞬间愣在那里。 这熟悉的温润触感,一摸一样的文字,那不可能忘记的纹理和形状。这是后世他们黎家的祖传之宝,而黎氏元风集团中的“元风”二字,正是出自这一句“风云归元”。 “记得我第一次走商经过大漠时,遇上了一场十年难见的沙暴。那时我以为自己是老天的弃儿,到哪里都没有活路了。沙暴持续了一天一夜,没有水,也没有吃食,我和商队走散了,不辨方向。我以为我死定了,却遇上了一个打算穿越大漠去游历诸国的苦行僧,是他救了我。他把我送回了商队,临别时他告诉我不能为了别人而活,要为了自己。他还劝我不要把恭铭得失看得太重,长寿安康是最大的福分,任何的得失、功名利禄、成败荣辱到最终只会归于尘土。这正是‘长寿安康,风云归元’的意思,他临行前把这块玉牌交给了我。他说他大概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中土,就让这块玉牌留下来好了。”戚慕恒回忆道。 那时很苦,可如今一旦想起就不舍得放掉。 如果没有那样的过去,又如何会有现在。如果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宠爱的儿子,绝不会有那样艰辛的际遇,可是那样也将失去那些值得他铭记一生的过往。 黎茗衾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她过的远没有戚慕恒辛苦,至少那时她还有一个爱她的母亲。而来到这里以后陈氏和黎远正对她也是疼爱的,这样的戚慕恒让她心疼。 而她也知道他们拥有的过去磨砺了他们,让他们免于平凡,反而拥有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可贵经历。 她低头看着这块玉牌,这就是后世黎氏的传家宝,就是她在现代时的最后一刻没有来得及说出的东西。 这块玉牌是戚慕恒送给她的,她还记得那本家谱上记录着,她和戚慕恒的感情虽没有惊天动地,却温远流长。 “茗衾,我把它送给你。”戚慕恒轻拥她入怀,让她转过来看着他,“你不必在意得失,不必在意那些承诺,这一世,我都会为你承担。我知道你的心志绝不仅限于这义安候府和黎家,可是如果你一定要在乎那些,也要是出自本心的喜欢,而不是为了旁人,为了那些本可不必有的东西而影响了你的喜乐。” 行事出于本心而非外物,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睁开眼起,她便背负了太多太多。而在这一刻,戚慕恒丝毫不掩饰的话直截了当的戳中了她的心事。她也头一次真正觉得,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找到了依靠。 “天塌下来也有你在,是不是?”黎茗衾好久没有笑得如此舒心了,她的头倚在他的臂弯,像一只晒着太阳的小猫,相与他融为一体。 ps: 今天过生日和同事聚了聚,很开心,就是回来的有点晚,明天一点点存稿都没了,今天至少还有一半,明天争取不加班……明天是茗衾同学和慕恒同学迟到的好日子,呵呵,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章节目录 第142章 迟来的新婚 玉牌温润在手,黎茗衾看着他浅浅笑着,整个人消弭了平日的棱角,让人想要拥入怀中。她眼中有着特殊的光亮,此刻的她宛如一只跃跃欲试的小鸟。 像是怕他再收回去一般,她立刻把玉牌收入袖中,又怕不小心弄丢了,又掏出来收入怀中。她讨好卖乖地自己都觉得很有狗腿相:“送了就不可以要回去,以后是我的了。” “我有说要送给你吗?”戚慕恒被他看穿心事,轻咳着掩饰。 黎茗衾顿时僵在那儿,失落中去掏玉牌:“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真是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送你又要送谁?”戚慕恒阻住她的动作,顺势将她整个人拉到面前,近近地对上她的脸,“哎呦,怎么要哭了呢?” “坏,坏,最坏了。”黎茗衾忽然意识到自己异乎寻常的患得患失,想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戚慕恒看着她慌乱,又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忽然猛地凑过去,用力吻上了她娇艳的红唇。在那些同榻而眠的夜晚,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想要一亲芳泽,最终怕把她逼得更远而极尽所能地压抑。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他得知他与黎家二小姐定亲的消息时是怎样的雀跃。她也很难体会,当黎家提出解除婚约时他是何等的沮丧。她甚至想像不到,当命运让她再次成为他的未婚妻时,他是如何压抑自己在他面前尽可能的冷静,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黎茗衾反应过来时唇上已传来火热的触感,唇齿纠缠间,她因为不敢置信而没有闭上眼睛。天呐,她竟然不仅没有推开他,还在回应他。奇怪的是,她忽然觉得她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这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吗?答案:是。 这是她要与之共同应对一切的人吗?答案:不是他,又有谁呢? 她喜欢他吗?答案:喜欢。 那她爱他吗?答案:她已经爱上他了。 这一刻她笑得舒心、温暖,她轻轻地阖上眼帘,想要回忆起从前在学校几个师姐讨论吻戏时的那种感觉。柔柔软软,缠缠绵绵……她感觉着去回应他,不觉在他缓缓收紧臂弯时,也回应了他。 一阵厮磨,戚慕恒终于很不甘愿地放开了她。她的脸红扑扑的,黑眸晶莹明亮。他再也无法忍耐,恨不得立刻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 戚慕恒猛地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向卧房走去。黎茗衾把头埋得低低的。两颊发烫放佛有火在烧。她害怕被人看到,推着他想要睁开,谁知手脚竟是从未有过的绵软无力,这样仿佛不是在推拒而是在撒娇。 院子里的人早在他们进了书房老半天没出来的时候就被青黛遣走了,所以这时的院子很静。月光洒在院子里。静悄悄的,显得一院素净、美好。他们身上仿若披了一层银光闪烁地薄衣,互相看着彼此时,眼中映出对方柔和的身影。 屋内新婚时的陈设早已撤去,用的东西尽可能地体现二人平日里精明强干的感觉,此刻显得很是碍眼。转进里间。床榻上却是挂了红色的帐子,上面用金线绣了荷花和大胖娃娃。 “只能委屈你了。”戚慕恒在她耳上印下一吻。 他们刚刚回来,下午又各自耗在了别人那儿。却准备了这么一顶精致的帐子。黎茗衾感动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了。 “你……真的要和我,和我一个人,一生一世吗?”黎茗衾声音颤抖,舌头打结。自己都想说自己没出息。 戚慕恒认真地看着她:“从今以后,我戚慕恒唯有妻子黎茗衾一个女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戚慕恒,不许反悔。”黎茗衾笑道,眼角湿湿的。 戚慕恒被她这么一叫,有些愣住了。除了耿太夫人和早年生活在一起的亲生父亲和嫡母,就是她的生母,也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了。他此刻一点也不觉得被唐突了,反而觉得很新鲜、很舒心。 “你也不许反悔,既然决定了,就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戚慕恒再次用力稳住他,竟是从未有过的狂暴。 衣带在不知不觉中解开了,黎茗衾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越着越大,放佛再不想办法就会把她整个人烧着了一样。 一阵撕裂的痛又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撕成两半,她想要抓住些什么,好让自己不再如一艘在无边的大海上漂泊的小船,可是周围什么也抓不住,她只能被迫地漂来荡去。 戚慕恒忍耐着,放慢速度让她适应,心疼地吻去她眼角的晶莹,引导着她将手放在他的背上。他在她耳边低语,让她不要怕,让她抱紧他。开始时她显然很不放心,紧张地说不出话,小手不停地颤抖。 他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她,她渐渐地接受了他,小手抠住他的背,身体也变得柔软。他微微一笑,用他们此生都足以铭记的温柔占有了她…… 清晨的阳光洒金屋里时,黎茗衾用手挡住了眼睛,她只觉得浑身酸疼,好像手脚都不是她的了一样,腰上更是酸的厉害。一刹那,昨夜缠绵的火辣情景一下子回到了断了片儿的脑海里。 这个时候天亮的晚,阳光?这是什么时辰了?黎茗衾猛地睁开了眼,手下意识地往身旁一摸,身旁没有人,但还是温暖的。 “醒了?”戚慕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没有叫人进来服侍,自己已经穿戴整齐了。 黎茗衾用力拉高被子,拉到鼻子下面,好在刚才没有冲动坐起来。她尴尬地笑笑:“侯爷,先去用早饭吧。” 戚慕恒装作不明白他的用意,笑道:“不必了,过会儿可以直接用午饭。” “呃……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不如侯爷先去和田管事说话。”黎茗衾的声音犹如蚊吟。 “我和田管事一直有通信。”戚慕恒淡定地道,目光促狭地在锦被上来回移动。 “我要换衣服,请你出去,或者转过身去。总之不许看,看了就是小狗。”黎茗衾此刻觉得对他只能直截了当了。 戚慕恒转过身,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咂咂嘴:“摆的真好,恰到好处,这波斯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难怪价值万金。” 没错,妆台摆放的角度,刚好能从镜子中看到榻上一半的风光。而且这不是一面铜镜,是一面水银镜子,是梁舟山成婚前送黎茗衾的礼物。黎茗衾当时看到这镜子时大为惊喜,立刻找了工匠做了这个看着有点怪看久了却很有趣的梳妆台上。 “看来妾身又要到暖阁住上个把个月了。”黎茗衾可怜兮兮地哀叹,伸伸脑袋,让自己的可怜样通过镜子落到他眼里。 “好吧。”戚慕恒惋惜地叹道,背着手到前面去等她。 黎茗衾松了口气,迅速地一件件地把旁边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裳穿好。忽然想到方才没有人进来,这衣服想必是他准备的,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正觉得有点歉疚,不该如此生硬地把他赶出去,忽然听到戚慕恒比往日洪亮了许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乌鸡汤、八宝饭……这个,还有这个,多做点补血补气的东西。” 黎茗衾加快动作,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前厅,把他不同于往日的冲动掩盖下去。这时又听到一个显然压低了很多的男声,显然是田管事,他老人家很神气地给了戚慕恒一样东西,然后细心地解释着上面提到的药材的功效,最后赔上一句“小人祝侯爷和夫人早生贵子”。 “怎么还没来?”戚慕恒问道。 “就来,就来。”黎茗衾再次舌头打结,她要是能不出去多好。 +++++++++++++++++ 一顿午饭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每上一道菜,热心的青黛、绮罗就会一左一右一人一句地解释各种食材对身体的好处。然后戚慕恒会经常装作听不明白里面隐晦的意思,这时又有白顺细心地补充。 “刚回来还有许多事要安置,你们各忙各的去吧。”黎茗衾看着对各种食材的补身功效各种好奇的戚慕恒,只能自己开口下逐客令。 戚慕恒打着哈哈让他们下去了,看看她面前的菜肴:“不喜欢吗?有好处的东西总是不太好吃,你且忍忍。” “我忍。”黎茗衾点头,在他再次莫名其妙地语出惊人之前,赶紧进食。 戚慕恒觉得有些后悔,这样太唐突了,万一黎茗衾又不理他了可就糟了。于是开始东拉西扯地说些有趣的事,想想过几日地安排道:“再过半月,母亲和堂嫂会带你入宫。只是宫里寻常的宴饮,许多外命妇都要去,你只管跟着他们,不必紧张,也不必出头。估么着,还能与你姐姐见上一面。” 她还没有见过黎茗衣,黎茗衾想到这里又紧张起来。万一戚慕恒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该怎么办,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吗? 想到这个,她忽然情绪低落。又想到另一件事,她抬头道:“贺姨娘恐怕不行了,她想再见你一面,好像要问你什么,你赶紧去吧。” ps: 终于到这一章了,后面是各个人物的收尾,月底结局 章节目录 第143章一生谎言 nb因为后面修改,所以没传完,请十五分钟后再来刷新看,先不要看,谢谢戚慕恒一阵漠然,是因为歉疚,因为他有更在乎的人和事,当年他只得对不起贺氏。事后察觉,想要补偿,却也只能把她当作妹妹,别的不能给她,只能给她尽可能的平静生活。 然而他哪里不知道,这一世无论的如何穷尽所有,也再不可能给予贺氏一个这世上多数都会有的属于女子的人生。 戚慕恒看着黎茗衾,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他这一世认定的人,他永远不会背弃的人。 “你也去吧。”戚慕恒道。 黎茗衾没有回答他,但还是跟在了他身后,快到贺姨娘院子时,她放缓了脚步道:“花开花谢,转眼这一年又过去了。其实人的一生也是这样,看着漫长,待认真过了,才觉得有太多的错过。她的一生就这样完了,虽然我知道她对你和这侯府都是无心的。可是这一生她已经有太多的不如意了,我想把她这一生最后一个愿望,完完整整地留给她。” “等我。”戚慕恒道,隐隐地深吸了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看向她。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平和,但又无论如何都掩不住一种情愫。那不是嫉妒,也不是怜悯,而似乎是对宿命的理解。她朝它点点头,留在了阶下。 戚慕恒掀开帘子踏进病室,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贺氏了。自从贺氏的孩子夭折又抱回了戚恭铭之后,他即使过来,也只是来看看她和孩子,坐坐便走了。 室内虽然收拾得很整洁,那股浓浓的汤药味却很浓重。贺姨娘半靠着床角,一头青丝早已失去了光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脸色并非苍白而是灰白。曾经红润的嘴唇此刻暴了皮,干涸得裂了口子。 贺姨娘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眼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笑容惨然:“侯爷来了啊,恕贱妾不能起身。” “这辈子是我和戚家对不起你,你……可还有何心愿?”戚慕恒在榻前站了良久,心情沉痛,却不知该如何做。 贺姨娘微微抬手。想要碰触他,可是刚抬起就放下了,她吃力地道:“贱妾想见侯爷一面。只是想问一个问题。贱妾想让侯爷发誓,一定不能有半句谎言,不能……骗贱妾这样的将死之人。” “你说。”戚慕恒对她的问题已经有了预感,不觉握紧了拳。 “他……我的表哥……两年前真的死了么?”贺姨娘看着他,用尽力气想让自己还有力气睁开眼睛。 “的确得了疾病走了。你若是不信,只当是有人使了手段,要了他的命。”一语说完,戚慕恒再也按捺不住转身就走。 “侯爷……”贺姨娘忽然挣扎着起来,扑向他,只拉住他的衣角。 咚地一声重响。贺姨娘摔到了地上,她挣扎着道:“侯爷没有说实话是不是?” 戚慕恒背对着她,闭上了眼。不想听她的话,也不想回答。 他冷冷地拂开她的手,语气冷硬地道:“死了便是死了,这一辈子你只要记得对不起你的人是我。” 听到里面的声响,黎茗衾忍不住要进屋看看。她不怕别的,只是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戚慕恒这样的人处事自有一套方法。只是应对女人,绝对不行。 她刚进了门,就看到一身狼狈的贺姨娘摔倒在地,伸出手,像是再次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她呆在那儿,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贺姨娘声音颤抖地道:“他中了进士,娶了安阳县主,是不是?” 戚慕恒没有说话,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无能为力。他冷冷地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病。” 戚慕恒说话间已经逃跑似的大步迈向门口,黎茗衾想要拉住他,他却越过了她,绝然而去。 贺姨娘仿若未有察觉,瘫坐在地,忽然大笑起来,继而又是一阵嚎啕大哭。那哭声不会属于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这笑声听着又很复杂、诡异。 “他平安无事,还娶妻生子,他一定要与她白头到老、子孙满堂……老天爷,贺氏这一生别无所求了,再无所求了……”贺姨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着,她眼中流光溢彩,了无遗憾。 黎茗衾追了出去,一直追回了自己正屋的前厅,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你骗她,是为了给她希望,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戚慕恒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冷笑:“我的确骗了她,当年我曾经想过放他们选走高飞。我找人去试探她心里一直想着的那个人,那时他还没有和县主成亲,只是知道有这个可能罢了。他知道贺氏入了义安候府为妾,不能轻易出门,他竟然长舒了一口气,还假惺惺地感慨了一番,说她耐不得寂寞,贪图富贵。我只能让白顺和田管事故意在她可能经过的地方假装聊天,说起她那个人已经死了。” “在她心里,只要他活着就好。”黎茗衾感叹着,主动伸手拉住他,“你尽力了,真的,她这一生纵然没有和他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了,那人那样的为人,她也未必就好了。不必再多想了,若是还对她有愧,就安顿好她的家人。趁着这些日子,做一些实事,让她看在眼里,更安心不是吗?” “你说的对,遗憾已经造成了,只能不要再有新的了。”戚慕恒神色缓和了些,拥着她望着窗外的暮霭。 “腊梅,快去看看侯爷怎么还没到我这儿。”冯姨娘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戚慕恒离开这段日子一封信没有来过,回来后甚至去过了贺姨娘那个病鬼那儿,却对她连句问候也没有。 她将手中的绣帕用力拧了又拧,觉得不够,瞥见旁边的笸箩里躺着剪刀,抓起来就把一方绣帕剪成了好多布条。 “是。”腊梅声音拖得长长的,不耐烦地往出走,这贺姨娘是要死了,天知道她真想让这要死的人换上一换。 冯姨娘见四下无人,从柜子里取出两封信,看了看,确认信封里的信笺还在。她掏出藏好了的火折子,将两封信烧得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她就是不想让黎茗衾好过,这些年明明没有黎茗衾,她也将这府里打理得好好的。原本以为耿莺禾死了,她凭着定远侯府的支持,即使做不得填房,也能在戚慕恒心里的地位上压新夫人一头。 耿莺禾是太夫人的侄女也就罢了,凭什么一个悔过婚的女人,一个弄得整个义安候府脸上无光的女人居然成了新夫人。不只是在地位上,就是戚慕恒心里,也轻而易举地成了第一重要的人。 此处重复一下,加班晚,没够字数,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再看。谢谢 她将手中的绣帕用力拧了又拧,觉得不够,瞥见旁边的笸箩里躺着剪刀,抓起来就把一方绣帕剪成了好多布条。 “是。”腊梅声音拖得长长的,不耐烦地往出走,这贺姨娘是要死了,天知道她真想让这要死的人换上一换。 冯姨娘见四下无人,从柜子里取出两封信,看了看,确认信封里的信笺还在。她掏出藏好了的火折子,将两封信烧得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她就是不想让黎茗衾好过,这些年明明没有黎茗衾,她也将这府里打理得好好的。原本以为耿莺禾死了,她凭着定远侯府的支持,即使做不得填房,也能在戚慕恒心里的地位上压新夫人一头。 耿莺禾是太夫人的侄女也就罢了,凭什么一个悔过婚的女人,一个弄得整个义安候府脸上无光的女人居然成了新夫人。不只是在地位上,就是戚慕恒心里,也轻而易举地成了第一重要的人。 此处重复一下,加班晚,没够字数,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再看。谢谢 她将手中的绣帕用力拧了又拧,觉得不够,瞥见旁边的笸箩里躺着剪刀,抓起来就把一方绣帕剪成了好多布条。 “是。”腊梅声音拖得长长的,不耐烦地往出走,这贺姨娘是要死了,天知道她真想让这要死的人换上一换。 冯姨娘见四下无人,从柜子里取出两封信,看了看,确认信封里的信笺还在。她掏出藏好了的火折子,将两封信烧得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她就是不想让黎茗衾好过,这些年明明没有黎茗衾,她也将这府里打理得好好的。原本以为耿莺禾死了,她凭着定远侯府的支持,即使做不得填房,也能在戚慕恒心里的地位上压新夫人一头。 耿莺禾是太夫人的侄女也就罢了,凭什么一个悔过婚的女人,一个弄得整个义安候府脸上无光的女人居然成了新夫人。不只是在地位上,就是戚慕恒心里,也轻而易举地成了第一重要的人。 此处重复一下,加班晚,没够字数,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再看。谢谢 此处重复一下,加班晚,没够字数,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再看。谢谢:nb 章节目录 第144章 排查奸细 nb屋外冯姨娘的声音依然断断续续地飘进来,屋内却静得可怕。戚慕恒不再说话,却半点不肯放过黎茗衾的神情变化。 他们是临时起意在那一天过去的,黎茗衾也想过这个问题,究竟是谁给唐文渊报的信。若说是那些猎户,她不大相信。若是庄子里的工匠、护卫,他们就更不知他们的意图了,否则也不会一同出去吃酒,不留人照看。 有些时开始重新浮现在眼前,他们离开茗香山庄时,她在与戚慕公闲聊。将他们的打算告诉了戚慕公,那时戚慕公提出想要一块儿好一点的皮子做一件坎肩和一双手套,她欣然应承。 这是戚慕公第一次与她提除了书以外的要求,因为只是顺手的事,她没有一点怀疑。 她想起往常她与戚慕公相见,总见他的手在书本上摸索。即使有别人在,他也保留了这个习惯了的动作。可是自当时离府时起,他便很少这样了,这几次见面更是很少看到他翻动书本。 “侯爷是想说是二弟告的密?这如何可能,他只是一个眼盲的可怜人。好,即使他的眼睛好了。这么多年了,他很少出门,和府里的人也交结不深,他要办这样的事,又哪里会有人手。”黎茗衾不相信戚慕公能有足够的机会结实唐文渊,也不信他能够方便自如地利用了远在山上的那些猎户。 戚慕恒道:“他的眼睛应该是好了,你送的那些药没有白送。我也没有怪你,不论如何,我与他没有仇怨,甚至心怀愧疚,看着自己的兄弟痊愈,自然欣喜。可是这件事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刚一来就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又能置身事外,没有人会怀疑他。我因此甚至疑心过华月,可是最终还是觉得此事虽然有很多巧合,但一定不会是华月。” “如果真如你所想,他必然会有帮手,如果拿的出证据,我便信了。”黎茗衾强自镇定地道。 戚慕恒看了眼她,道:“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我也希望二弟清白无辜。他一味地仇恨。只会坏了老天给他的另一个机会。”他又听见了冯姨娘的声音,“我怀疑的另一个人就在门口,就交给你盘问了。” 戚慕恒地表情似笑非笑。有一些苍凉。黎茗衾不免要解释一二,不想他揪心:“二弟不过是遭遇可怜,我才多与他接触一些,并没有因此不信你的意思。只是如果真相真的如此,也太匪夷所思了。” “茗衾。我忽然有点怕,怕你不信我,怕你对我犹豫,更怕你不可像我一样割舍下从前。”戚慕恒正襟危坐,吩咐了让冯姨娘进来。 黎茗衾这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让她看起来有几分肃然。看在冯姨娘眼里,仿佛黎茗衾正准备着让她好看一样。她方才特意为了下人,是侯爷让她进来的还是黎茗衾让她进来的。 这人刚好是从别处拨过来的。对内院的情形自然不了解,摸不清风向,便说是戚慕恒让她进去的。她一听便高兴了许多,可见戚慕恒心里是有她的,他日没有了黎茗衾。她一定能和从前一样。 “贱妾见过侯爷、夫人,侯爷和夫人这次出行。一直也没有稍回信儿来,贱妾和两位姐妹都很担心。本来说等侯爷和夫人回来,姐妹三个自当置下酒席接风,可是不曾想,贺姨娘又发了重病,这酒就不曾来得及置下了。贱妾不能,着实愧对侯爷、夫人。”冯姨娘请了安就忙不迭地说起了话,提到贺姨娘时还掉了几滴泪。 黎茗衾瞥了她一眼,贺姨娘重病,恐怕这府上如今最高兴的就是眼前的冯姨娘了。 “生老病死乃人间常事,贺姨娘病了,只能勉力医治、悉心照料。可是我昨日回府去她那儿时便发现那儿杂乱无章,虽说姑奶奶也答应帮忙看顾,可是照料贺姨娘是你和萧姨娘责无旁贷之事。你且说说这些日子你是怎样照料贺姨娘的?萧姨娘又去了哪儿?”一上来黎茗衾便给她排头吃,倒不是真的就怀疑她了,无非是方才的猜疑让她生了自己一肚子的气。 冯姨娘“啪”地一下往地上一跪,一脸委屈地开口,眼睛一直在戚慕恒身上打转:“这可就误会贱妾了,贺姨娘那样清冷的脾性,贱妾常去只会让她更加烦躁,不利于静养。可是贱妾却一点不曾懈怠,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让腊梅送过去,从来不敢疏忽。侯爷,贱妾这样做是不是还有失考虑,若是做错了,侯爷、夫人只管教导贱妾。” 戚慕恒的手指一直在小桌上轻轻地敲着,离开数日,他在方才见到冯姨娘之前,一直有些隐隐的害怕。怕他会有些割舍不了,怕他会对不起与黎茗衾的约定。 可当他真正地再次直接面对冯姨娘时,他一下子更加确定了。他对冯姨娘如今能做的便是在她没有大错的情况下,让她华衣美服地度过此生。冯姨娘一直没有子嗣,若她能够安守本分,他并非不可以把戚恭铭养在她名下,让她享受天伦之乐,安然度过此生。他看着她满口狡赖, 戚慕恒开口时,却是没看她的:“疏忽了便是疏忽了,人总有疏忽。郎中说贺氏不久于人世,你便更上点心,一切听夫人安排。方才夫人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萧姨娘在哪儿?” 若非黎茗衾问起,戚慕恒恐怕真的忘了萧姨娘还不曾出现,也没有人说起她半句。戚慕恒是个心慈的人,不管环境如何,对人总是有种本能的尊重,此时想起萧姨娘这茬子事儿,果然担心。 贺姨娘道:“贱妾正要禀告侯爷、夫人,萧姨娘前日子不知检点,竟然在大小姐面前唱曲儿,被太夫人知道了,禁了足。如今没有太夫人的命令,自然无法来见。她也是咎由自取,自己那样也就罢了,还要带着大小姐也像她那样。侯爷,贱妾觉着,为了大小姐的前途考虑,不如让她出府算了。” “出府?你果然心硬。内院的事自有夫人做主,夫人的话便是我的话。你只问我却不曾问夫人,你是该立立规矩了。”戚慕恒想起白顺的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会儿。 许是做贼心虚,明明只是看着她,冯姨娘却陡然局的犹如芒刺在背,她终于看着黎茗衾道:“贱妾怎么会无视夫人,只是觉得若是夫人处置了萧姨娘,夫人的名声恐怕会受到牵连,这才求侯爷的。” 这话乍一听没有问题,可细一想,黎茗衾和黎家的名声在金岭一带颇有些问题,冯姨娘已然理所当然地把黎茗衾归结到了其身不正、只怕更坏的行列里。 “你先起来。”黎茗衾倒是不生气,她反而关心的是冯姨娘有没有如戚慕恒猜想的那样在他们欲火这件事上参了一脚。 “你坐。”戚慕恒补了一句,忍住嘴角忍不住要流露出来的笑意。 冯姨娘受宠若惊,依言坐下:“听说庄子上着火了,不知是谁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咱们侯府的地盘上如此放肆。贱妾听闻这个消息,真是既惊且惧,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盼那恶人能够落网。” 黎茗衾道:“冯姨娘的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侯爷与我只觉得那晚的火是因为天干物燥,有人在庄子里烤火,不小心疏忽了,才会如此。你方才那样说,可是因为听到了什么传言?” “没有传言,没有传言。”冯姨娘见戚慕恒再不开口,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要没有伤着就好。” 黎茗衾下意识地想瞪她一眼,目光所至,竟发现冯姨娘一抬头,目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落在了戚慕恒的小臂上。 黎茗衾面色一寒,这正是戚慕恒受伤的地方。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就是耿太夫人也没有察觉,他们也没有说。冯姨娘一下子就认准了伤处,只能说明一件事,即使和唐文渊勾结纵火的事她没有参与,她在他们二人周围一定是安置了眼线了。 “听说这些日子你曾去庙中为府上祈福,这几日正好元净大师正在开坛讲解佛法,你应该去了吧,可排到了平安符?”黎茗衾问道。 “元净大师讲授佛法,贱妾自然去了,只是……这平安符千金难求,贱妾也不曾拿到。”冯姨娘道。 “那好办,侯爷每年都会为这家佛寺捐香火钱,回来的路上还跟我说戚家与元净大师是有私交的,烧头香这种事自然不敢抢,可一个平安符,想来没有问题。我看不如请了元净大师来,一来能让太夫人高兴,二来也能给我们诊诊脉。侯爷,妾身想这就让人去说与元净大师听,也好有个准备。黎茗衾道。” “白顺,带五十斤上好的香油过去。”戚慕恒立刻道,心道还是他的小妻子厉害,短短几句话就把人逼到了不得不说的绝境。 “这……”这变相地等于让他去查实消息,冯姨娘万万没想到会事情变成这样。 ps: 抱歉,忙了一周太累了,现在更新的是明天的。:nb 章节目录 第145章 禁足冯姨娘 nb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 冯姨娘仔细回忆着那天她和唐文渊见面的细节,应该没有人发现。元净大师与戚慕恒、耿太夫人熟识,可一定不会认识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妾室。唐文渊多年未回金陵,这些年在马帮生活,风餐露宿,整个人变化极大,相信这寺里的人也不会认得他。 “贱妾如何敢惊动元净大师,远远地听了元净大师已经是贱妾的福分了。元净大师亲手所写的平安符,贱妾不敢指望。”冯姨娘委屈地看着戚慕恒。 戚慕恒沉吟着道:“你去听了元净大师的法会?我也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元净大师,他如今可好?腿上的伤好了么?” “还是有些不大方便,毕竟年纪大了。”冯姨娘小心地答道,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若是一年前腿上未愈,现在恐怕是不能好利索了的。 黎茗衾看向戚慕恒,这个人真是坏。她清了清喉咙,正色道:“你确定你去听了元净大师的法会?冯姨娘,你不是见鬼了吧?” 冯姨娘愣住了:“不知夫人怎么会这样说。” “元净大师一年前腿伤脓疮溃烂,尝试刮骨之法,不幸更加严重,正是八月间圆寂的。最近的确有人开了法会,却是净元大师,元净、净元,你会说自己一时口误说差了吧。可是这位净元只有三十多岁,年纪一点都不大。”黎茗衾同情地看着她。 “这……侯爷救贱妾,夫人她……”冯姨娘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黎茗衾只是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夫人询问妾室离府时做了什么,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一开始便答错了,她有些害怕这件事最终的结果。 她的确去了寺院,并在那里见到了唐文渊,她本想用法会的事遮掩过去,如今根本不行。也许黎茗衾下一步就会利用她说了谎,说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黎茗衾想要把这件事丢给戚慕恒处理,回头看他时,觉得他的脸色比预期的要不好一些。 “贱妾……”冯姨娘明白戚慕恒是指望不上了,她得再忍忍。只有过了这一关,以后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贱妾去了当铺。典当了几件首饰,想把换来的钱给贱妾娘家送去。方才贱妾是怕这样说外人若是听了,会觉得贱妾对夫人不满,贱妾不想让侯爷误会,才说了谎。” 这话说的。就好像黎茗衾平日里苛刻了她一般。黎茗衾很想把她轰出去,这样才好眼不见为净。若非戚慕恒相信自己的为人,恐怕此刻就让她得逞了。 “侯爷,妾身觉得这件事还是交给侯爷好。”黎茗衾喝了口茶,像是一点都不生气。 戚慕恒道:“内院的事,夫人说了算。”他冷冷地看了冯姨娘一眼。“从前是太放纵你了,原是觉得这些年你很不容易,既然你为人本分。有些事过一点也无所谓了。如今你在我和夫人面前都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竟然放肆至此,你该反省了。” “贱妾愿意受罚。”冯姨娘诚惶诚恐地道,心里不断冷笑。她从前只是觉得戚慕恒对她并非爱怜,可是若论和善是一定的。如今连这点可怜的和善、怜悯都没有了,真真可笑。 黎茗衾把这块大石头重重地搬起。却轻轻地落下:“既然冯姨娘的私用不够,还要贴补母家,我看这样的孝心着实可嘉,那不如做的再彻底一些。绮罗,你去和腊梅一起收拾一下,把冯姨娘屋里值钱的东西都送到当铺去,务必给她谈个好价钱。若是当铺有人问起这些东西是谁的,决不能让冯姨娘没面子。因为这样,我和侯爷都会没有面子。你就说是府里的老嬷嬷急着用钱,拿了从前主子的赏赐变卖,你听懂了?” 绮罗会意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冯姨娘也跟着回去,免得这两个奴婢弄错了。再有,我看你年纪不大,却已老眼昏花了,大白天的,竟然活见鬼了。且在屋里养着,没事就暂时别出来了。”黎茗衾道。 她这番话一下子把冯姨娘的身份降了一大截,好啊,既然冯姨娘说她苛待,她便真的苛待了。何况冯姨娘刚才把自己的家人称为“娘家”而非“母家”,在大晏只有正室夫人能称自己的家人为娘家人,旁的妾室只能说是母家。冯姨娘不仅说了,还把府里赏赐的东西变卖之后拿了回去,这本身就于理不合。 待冯姨娘回去了,黎茗衾对戚慕恒道:“那天去我父母那里时,白顺就和你说了这件事?” “他不知道冯姨娘也搅和了进去,是我想起有一天我想去看望二弟,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书房里给玉敬王的信好像没有收好。我就想着第二日再过来,转身的时候我听见他院子里有鸽子的叫声。白顺与我说了对他的怀疑之后,我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那八成是信鸽的叫声,一定有人与他里应外合,而这个人应该不在山庄里,却也不会太远。”戚慕恒道。 金陵城到山庄的确是可以由信鸽联系的距离,黎茗衾明白过来,却也有些不满:“你既然知道了,却一点不告诉我,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这算什么?” 戚慕恒把她拖到身边,让她坐在他的膝上。戚慕恒为难地道:“每一次说起她们,我是说这个三个姨娘,你就不一样了。我们之间才刚刚好转了,我不想我们又回到以前那样。”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黎茗衾瘪了下嘴,这样的他更让她担心。 “以后不会再瞒着你。”戚慕恒笑道。 “侯爷,夫人……”云纱火急火燎地进来了,匆忙行礼后道,“禀侯爷、夫人,贺姨娘方才去了。” 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因为突然来了工作,后面一千多字还没来得及再顺顺,这部分先拿重复的顶一下,请十二点半以后,或者明天再刷新,字数比现在订阅的只多不少,谢谢。实在太忙了:nb 章节目录 第146章 丧心病狂 nb“马帮?”黎茗衾既然已经知道戚慕公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她也已经猜到了戚慕公的视力已经恢复,她最担心的就不再是戚慕公。lnhn 唐文渊之所以获救,与马帮有莫大的关系,甚至之后他之所以能小有身家,也是托了马帮的福。马帮虽说在大晏也不过是一个行会而已,可是它与各派系都有关系,难免藏污纳垢,许多不法的交易也与马帮有关系。 唐文渊不在金陵的这几年,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做的是不是正当生意,甚至有没有牵扯到什么大事里。或者他没有参与这样的事,也会被有心人利用。戚慕公把唐文渊牵扯进来,想必就是想往这条道儿上奔。可是他哪里来的本事去做这样一件需要调动许多关节的事? 黎茗衾忽然有了一种很可怕的直觉,她和戚慕恒只是以为这是一桩由爱生恨、因不平而生怨恨的官司,可是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人。否则区区冯姨娘和一个眼盲了将近二十年的戚慕公,如何能把事情搅到官府去。 “侯爷在哪儿?”黎茗衾问道。 “侯爷去了玉敬王府。”青黛道。 “我去看看二公子,你去找白顺,让他把二公子的事告诉侯爷,就说是我说的。”黎茗衾知道此事不能明说,只能隐晦地告知。 青黛领命而去,黎茗衾收拾了一下,独自去见戚慕公。 画意正在收拾屋子,黎茗衾进去时只看见戚慕公和两个忙里忙外的小厮。戚慕公坐在廊子下,膝上搭着一件薄棉斗篷,微闭着眼睛,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惬意。 “你们都下去,一会儿再收拾。”黎茗衾吩咐道。 小厮道了声“夫人”。到后院收拾去了。黎茗衾走到戚慕公面前,戚慕公没有说话也没有站起来,甚至不曾动一下。 “你的眼睛好了,对不对?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黎茗衾一连串地发问。 戚慕公睁开眼睛,不自觉地看了下周围,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才道:“我的眼睛坏了之后,便只能感觉到一些光影。我曾经想过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面对别人的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到哪一天。他们觉得我那样活着都碍了他们的眼的时候,我就会被他弄死。然后他们还会叹一声,他从来身子不好。他们费尽了心力也没能让我活下去。直到你的出现,你是我的嫂子,我猜想你一定会站在大哥那一边,没想到你是真的在关心我,真的想让我好起来。” “我是真的想让你好起来。让你拥有普通平静的生活,你已经好其来了,我和你大哥也已经说服了太夫人,让你成亲后出府单过,这不是很好吗?”黎茗衾道。 “是,你是想让我好起来。我曾经觉得你会为我主持公道。命运对我的不公不仅仅是我这盲了眼的二十年,而是它抢走了本来该属于我的一切。这种感觉你懂吗?这比瞎了、惨了让我更加心痛,这种感觉在这二十年里的每一天都在折磨我。而你。你想要救我,却不肯为我主持公道。我知道你是曾经想过的,可是后来,你爱上大哥,不。你爱上了抢了我一切的堂哥,然后你也抛弃了我。”戚慕公睁大眼睛看着他。想让她看清他的眼。 戚慕公的眼睛纵使从前空洞无神,反而显出一种空灵的感觉。如今虽然有了神采,却看上去有些狰狞、狂躁。他站了起来,就那样逼视着黎茗衾,想让她看清楚他,想让她永远记住。 “他没有抢你的东西,没错,他是义安候,是过继过来的,而你才是老侯爷的亲生儿子。可是这不是他的选择,那时候他也是个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他根本不可能做主。你以为这些年他真的过得惬意吗?面对母亲、妹妹和戚氏一族上上下下,他就过得舒心吗?他心里也很苦,也有很多的不得已,你为什么要把一切推到他的身上。”黎茗衾道。 戚慕公看着她,冷笑道:“如果你嫁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你还会这样帮他说话吗?”他盯着黎茗衾的反应,忽然大笑出声,“看见了吗?不会,对不对?一次错误,让我失去了之后可能得到的所有。为什么父亲会选择他的侄子,而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明明我们两个都是庶出,难道就因为他是定远侯的儿子,就比他的亲生儿子出身高贵?还是因为我的母亲是通房出身,而他的亲生母亲是良妾,他便比我高贵了?为什么他们的选择永远不是我。” “你不要这样想……”黎茗衾不知该如何跟他说,因为这件事在她心里也有疑问。 难道出身只好了那么一点的侄子会比自己的亲生儿子重要?她不相信。难道仅仅因为戚慕恒是定远侯的儿子,而为了拉近两府的关系,或是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事实证明,直到现在两府的关系也依然不好。 “嫂嫂,够了,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可是我不可能原谅他们。我要看着太夫人失去一切,要让戚华月知道那样对我的下场,我还要让戚慕恒,把拿走的属于我的一切都还给我。”戚慕公此时已接近歇斯底里,但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说完这番话已让他气喘吁吁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黎茗衾心里千回百转,对他的同情已经渐渐转变为对戚慕恒的担忧。 “嫂嫂,你还可以跟我大哥过一段舒心的日子,只要你们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我也想过,你说的对。这不全是他的错,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只要你们不去理会那两个女人,我便不把你们牵扯进去。”戚慕公笑道。 “你让我很失望,我没有想过我会救一个这样的人。没错,她们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你……让我心寒。”黎茗衾看着他,此刻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那个气质清澈的纤弱公子了,有的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戚慕公不理会她的失望,微微一笑:“什么也比不上我所经历的一切,父亲是疼爱我的,我是他唯一的儿子。都是她们,都是太夫人为了她的亲生女儿,不,她只是看不上一个通房生的儿子顺利坐上了本来该是她那个没有出生的儿子的位子。她让我失去了一个二十年,我一样会让她付出二十年甚至一生的代价。或许我不该让她痛快了,我该让她先看看戚华月的下场。” “不好了,夫人,不好。”青黛一路疾奔着进来,她气喘吁吁地道,“官府来人了,要把请姑奶奶过去。” 黎茗衾嘴角抽动:“这么快。”她看了眼戚慕公,拂袖而去,“你好自为之。” “我等着看她们的下场。”戚慕公恨恨地大声道,他森冷的目光扫过四周,在青黛身上停了一下。 青黛愣愣的回头,看着能够快速步上石阶的戚慕公,回想着刚才那一瞥,不禁遍体生寒。这是怎么回事?戚慕公能看见了,她脑袋嗡嗡作响,急着去追黎茗衾了。 黎茗衾赶到府门口,戚华月已经被“请”了出来,周围跟着的并不是府尹的亲随,而是衙门里的差役。甚至还有人腰间别剑,这一定是一件重大的事。有些下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纷纷猜测戚华月究竟犯了怎样的重罪,让府尹半点不顾侯府的颜面,公然上门来要人。 黎茗衾脑子里此刻仿佛有几百驾战斗机飞过,嗡嗡作响。戚华月从前虽然娇蛮任性,可犯过最大的错也就是曾经强买了一户人家的旧宅子,这件事还在戚慕恒的调停下告罄,戚华月还了宅子,收回了定金。 若说重罪,只有一项,便是上次参与了买卖胡马的事。可是这件事已经被戚慕恒摆平了,除非这件事远没有结束,或者当初还有一个更大的局在等着他们,如今才开始收网。 “嫂嫂,救我。”戚华月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此时无助得像个孩子。 “几位差爷,不知请我家姑奶奶去,究竟为了什么?怎么说这也是侯府,你们不说明就来拿人,甚至不等侯爷回来,实在不厚道。不如等我们侯爷回来,你们与他清楚了,再说该如何处理不迟。”黎茗衾想把事情拖延下去,也许戚慕恒交游广利,能想到别的办法。 “请夫人恕罪,我家老爷也是万不得已,只是兹事体大,犯了朝廷禁令,老爷也是迫不得已、爱莫能助。不过我家老爷请侯爷、夫人还有太夫人放心,他一定命人查明真相,绝不会冤了你家姑奶奶。夫人,小的们也知道侯爷平日奉公守法,对大伙儿也很很和气,一定不会委屈了你家姑奶奶,也一定帮她早日查明真相。”为首的差役虽然公事公办,对他们却很客气。 “妹妹,先委屈你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你哥哥了,他一会儿就到。你不要着急,也不要说什么,等他去了再想办法。”黎茗衾叮嘱道。:nb 章节目录 第147章 一辱俱辱 nb戚华月慌了神,倒卖胡马本就是大罪。当初她总想着赵庆德不争气,考取功名总没有指望,倒不如她多抓点钱在手里。就与云家的远亲做了这笔生意,当初黎茗衾怀疑这是胡马时,她不以为然,觉得她和戚慕恒都看不得她好。后来查实了,便后怕,好在戚慕恒让人放了一把火,那些胡马跑的跑,死的死。 那时这事儿也就算了了,就是那些损失,黎茗衾和太夫人也有意无意地贴补她了。谁曾想到这时候竟然东窗事发,朝廷如今忌讳边境私自买卖,曾经多次颁下禁令。有许多豪门世家因此获罪,戚华月害怕的不只是她和赵庆德的安危,还有整个义安候府。或是这件事还会勾连出其他的事,波进而及整个戚氏一族。 “嫂嫂,你快回去照顾母亲,我会保重自己。”戚华月的声音已不自觉地发抖,但还是极力保持着平日高贵的样子。 “好。”黎茗衾点头,这时她不敢多说话,万一被他们抓住把柄,事情只会更糟,“几位小哥,这个拿去喝茶。” 掂了掂手上的银锭子,领头的差役满意地笑道:“夫人放心,小的们一定不会亏待你家姑奶奶。过会儿,说不定侯爷来了,姑奶奶就可以回府了。” 黎茗衾连声称是,戚华月的背影在门槛儿那儿一下子就过去了。好在事情还没有真的查实,官府还是给侯府面子的,戚华月是坐着戚家的马车去的。 刚转过身,就见太夫人由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扶着跌跌撞撞地出来了,后面跟着的一众人等也是一脸紧张。 “华月,华月,我的女儿……”耿太夫人第一次在人前失态,但此刻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泪水流了一脸。 “母亲,你先别这样,侯爷一会儿就过去,等确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再一起想办法。”黎茗衾拦住她,给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要先把耿太夫人弄回去。 “不行,我要去,我不能让华月一个人在那儿。慕恒?他帮不上……”耿太夫人绝望地道,她气急。指着周围的人一顿哆嗦,“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一个女儿……” 耿太夫人眼下已经不信任任何人,她目光惊惧,像是这些人都非但不会帮助戚华月,还会看笑话一样。尤其是对黎茗衾和未在场的戚慕恒,她哪里会相信他们。 “茗衾。我知道,如果没有了华月,你和慕恒会过的更好。可是华月……她虽然娇纵人性,本性却不坏。你们就看在我也算是养大了慕恒的分上,救救花月。不要让她死,哪怕一贫如洗。只要活着就好。”耿太夫人恳求道。 “母亲说的哪里话,妹妹她很好,真的很好。我们当然会酒她。母亲先别太心急,妹妹的事只是捕风捉影,根本做不得数。你这个样子,反而引人猜忌。”黎茗衾边安慰,边暗示。不管这件事有多大的转机,都不能让太夫人太激动。 否则一来会让旁人肯定了戚华月的过失。二来耿太夫人年纪大了,万一因此有个三长两短的,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复杂。 “是,是,我不能失态……茗衾,你去看看,慕恒去了没有?快去快去,我没事,不必管我……快去啊。”耿太夫人已然冷静了许多,忙张罗了几个得力的婆子陪着黎茗衾出去。 黎茗衾带了青黛,又带了这几个婆子。在门房前便都说好了,大家行事如常,只当是陪她到外面走走。黎茗衾和青黛上了马车,几个婆子有坐在车前的,有跟在旁边的,都尽可能的表现得和平时一样自在。 他们这一行是打算到玉敬王府到府尹处的路上等着,正行到一处路口,就瞧见了戚慕恒的车驾,赶车的小厮面露焦灼之色,奈何前面路上人多,是半分都快不得。 “快,过去个人叫住侯爷。”黎茗衾在窗边吩咐道。 “是。”立刻有人应声而去,跑过去拦住了戚慕恒的马车。 戚慕恒掀开窗上的帘幕看了过来,立刻下车,穿过人群和几个卖杂货的小摊,上了黎茗衾的马车。 “青黛,下去看着,若是有人问起姑奶奶,就说是被府尹夫人请去茶叙了。”黎茗衾低声嘱咐。 “华月被带走了?”戚慕恒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快。 “我正想说这件事,我前脚知道唐文渊被拘了起来,后脚差役就上门提人了。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我就怕牵扯着别的,一旦轻举妄动,事情会更严重。”黎茗衾担忧地道。 “唐文渊这些年除了自己的生意,也帮马帮打理着一些产业。这里面少不得沾染胡马生意,唐文渊这人倒是很有骨气,不会胡乱攀咬。可是他也是凡胎,万一这当中有人想害戚家,只怕他会被屈打成招,到时自然会有人把华月的事弄大。我先去拜会府尹大人,横竖要他给个说法,你先去堂兄堂嫂那儿一趟,事情的始末我早已告诉了他们,你把今天的事说了,让他们有个准备。”戚慕恒分析道,已经开始猜测各方势力的想法。 黎茗衾颔首,忽然又想到了之前的猜测:“这件事与二弟关系很大,我想着如果他仅仅得到了冯姨娘的帮助,绝不可能让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就怕他与别人合谋了,才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可知道与他一起的是谁?” 戚慕恒沉吟道:“只怕是云家,皇后近来急怒攻心,生了重病。毕竟这事淑妃娘娘参与甚深,只怕云家会迁怒于我们。”他冷笑着道,“他自知动不了定远侯,便只能来动义安候府了。” “心里有数就好,那我先去了,你也赶紧去看看。若是情况没有咱们想像的遭,就赶紧派人给太夫人个报信儿,她老人家急的厉害,我就怕她急出病来。”黎茗衾嘱咐他道。 二人心中有数便各奔东西了,黎茗衾第一次恨不得马车轮子能变成哪吒的风火轮。她越走越担心,戚慕恒这一去,不可能立刻把戚华月带回来,这是人人都心里有数的。可是他这一去,会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回不来了呢? “快点,再快点。”黎茗衾忍不住催促,她要去想办法,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要见堂嫂。”当黎茗衾对定远侯府的管家说出这句话时,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此刻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一路被迎进了内厅,想必戚仲砺和卓氏都得到了消息,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那件事不是已经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没有对证了吗?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还能把这件事的翻出来。”戚仲砺气急败坏地道。 黎茗衾把戚慕公的事前后大略说了,说到他的眼睛已经好了时,戚仲砺和卓氏都陷入了沉思。他们神情有些古怪,不像是嫌恶也不像是吃惊,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卓氏道:“这都是报应,要我说该怎样就怎样,都别管了。” “这怎么能不管呢?”黎茗衾被吓着了。 “这你就要问你的婆母了,看看戚慕公是怎么瞎的。我就奇了怪了,慕恒是怎么了?干吗要为她鞍前马后的的,怎么就这么……”卓氏本来想说戚慕恒“犯贱”,可是看着黎茗衾又说不出口。 “别说了,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必再提,重要的是眼下。戚氏一族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华月出了事,我们也好不了。”戚仲砺同仇敌忾地道。 虽然对卓氏的态度很疑惑,黎茗衾却半点没有忽略这两家人之间血浓于水的感觉。平时闹的再厉害,在关键时候依然大伙不离亲兄弟、上阵不如父子兵。这才是兄弟,这才是家人。 “华月那事当初一把火烧得干净,我能确信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若是有证据,便是你们那里有内鬼了。”戚仲砺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想到冯姨娘,黎茗衾又觉得说出来丢脸,可是想想这时候了,不说是不行了。于是把对冯姨娘的猜测也说了,说的时候她不住地偷看二人的眼色。冯姨娘出于定远侯府,只怕她这么说,会让他们不高兴。她说时便尽量装作完全不知原委,只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卓氏皱眉道:“没成想她是这么浅薄的人,从前我只觉得她心细,又喜慕恒。这些年居然成了怨偶,可是再如何也不该做出这样的傻事。此事一过,义安候府未必有事,她自己却把自己的路给绝了。你回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我们的面子。” 戚仲砺也道:“你嫂嫂说的是,事急从权,这时候不能手软。索性只是一个姨娘,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茗衾的重点并不在贺姨娘,而是在隐藏在整件事背后的云家。 “我看云家必然也与此事有关,宫里恐怕是要生变了。你先回去安顿好府里,我也去府尹那儿走一趟。华月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女,不能就这么不明白的被拘到牢里,就是不能立刻回来,他们也得好吃好住的给我供着。”戚仲砺冷笑道。 ps: 今天晚了,估计这月没有全勤了,唉:nb 章节目录 第148章 太夫人的面具 戚仲砺觉得戚慕恒已经去了,如果他也立刻赶过去,反而让人有一种戚华月的事是坐实了的感觉,遂先只安排了府里的大管家过去打探消息。又与黎茗衾问了府里的情况,嘱咐她务必镇定,府里府外不能慌乱云云。 因戚仲砺还有公务在身,黎茗衾也不便打扰他们,便要告辞。卓氏送她出去,快到二门时,忽然问道:“出了这样的事,虽说明言人都知道这事与二堂弟有关,可是没有证据。有了证据反倒要坐实了堂妹的事,你回去之后务必与太夫人说说,这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果把华月堂妹弄回来,不要让事态再扩大了。这边有你堂兄,朝堂上的事他心里有数,他们能寻你们的错处,我们就不能么?这件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我是怕这件事也会牵扯到堂兄堂嫂,甚至整个戚氏一族。堂嫂,我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此事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恐怕还要淑妃娘娘做这定海神针了。”黎茗衾低声道,她想试探出卓氏态度,毕竟卓淑妃是她的姐姐。 “她是树冠,娘家是大树的根,本就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事。从前卓家微末时,多得戚家扶持,若非如此,淑妃娘娘此刻也不过至多是个外命妇。即使我们卓家想要撇清关系已是不可能了,何况我们怎么也不会做出这样落井下石的事。”卓氏正色道,往日的骄横此刻倒是变成了高华,仿佛凛然不可侵犯。 “大恩不言谢,可是这时候也只能说个谢字了。”黎茗衾真诚地道。 “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也有句话叫做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若是出了事,我们也不会好。何况慕恒他是我家侯爷的庶弟,无论如何都是血脉相连的。这一点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卓氏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戚字,休戚相关,便是这个意思,此刻二人已经心照不宣。外院和明面上是男人的天下,而这内院和私底下是女人的角力场。她们的态度很多时候都代表了她们男人的态度,彼此明白这个意思,便可以放心些了。 “田姨娘现在怎么样了?”黎茗衾忍不住问道。 “老姨娘有些神情恍惚,改日你过来再见见。说起来这也是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事,你们过来的勤,恐怕叔母和堂妹会有微词。就是慕恒恐怕在外人面前脸面上也会过不去。不来吧……唉。”卓氏叹了一声,这时他们一行人已到了门口,“你赶快回去吧。有些事,可能大家过了这一关之后会不一样吧。” “那就有劳堂兄堂嫂了。”黎茗衾向她福了福。 这世间的事就是奇妙,原本因为两个侯爷一个出入朝堂倍受敬仰,一个辗转商场被人诟病而积怨。原本因为庄地的事,两家又有了嫌隙。却在大事来临时,立刻团结了起来。 这便是一家人了,就像那时母亲对她一样,纵使她再如何任性犯下大错,母亲也会毫无条件地包容她。 这一路上少不得喧嚣,黎茗衾纵然心里冷静。思绪清明,也难免头疼。她在回忆方才与戚仲砺和卓氏相谈的情景,似乎有些不对劲。比如说他们对耿太夫人不太尊重。甚至知道一些耿太夫人做过的事,只是不方便说,或者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 再或者他们对田姨娘的态度也并不完全像她所想的那样,戚慕恒不与田姨娘相见虽然有他们的阻拦和世人的眼光的因素,似乎还有些什么因由。只是她现在还捉不住这匆匆而逝的思绪。 回了义安候府,黎茗衾一跨过门槛。便直奔太夫人处了。太夫人此刻正躺在榻上,脸色十分不好,额上扎着额巾,眼眶红肿,仿佛不是难受了不到一个时辰,而是好几年光景。 耿太夫人听到通报,便挣扎着坐了起来:“华月回来了吗?她到底会怎样?” 匆匆行了礼,黎茗衾立刻来到她身边:“侯爷已经去府尹大人那儿了,堂兄堂嫂也答应帮忙。纵使妹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总不会吃亏,堂兄、堂嫂让咱们放心。” “这……这如何放的了心,都是我不好,娇惯了华月,让她办事鲁莽,不知分分寸。那会儿这事儿刚起了的时候,你提醒我,我还当是小题大作。那会儿要是想的如此严重,我便把华月夫妇送回老家去,远远的躲开了,兴许那些人把他们忘了,就不会为难她了。”太夫人捶胸顿足地道。 “母亲,这不怪你,要是有心没有什么是做不了的。”黎茗衾见奉茶的丫鬟下去了,才压低声音道,“当初侯爷和堂兄派人在马厩里放火,那些马被关着,要么烧死了,要么早就不知所踪了。现在此事并没有实证,妹妹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关键是唐文渊,只要他不把事情推到妹妹身上,便有转机。” “唐文渊?他还活着?”耿太夫人愣愣地道,丝毫不敢相信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的确如此,事到如今也不怕说出来了。那日在明月山庄的火便是他主使的,后来他与侯爷是见过的。侯爷与他解释,说通了情理,他是明白道理的,也没有纠缠。这一回是着了别人的道,才会闹成这样。”黎茗衾道。 “你们就这么放过他了?”太夫人忽然比方才精神了点儿,她忽然冷笑,“慕恒都与你说了吧,这是我们耿家丢人的事,可事情也过去了,莺禾人死如灯灭,不值一提了。想必他也未必会因为旧情而放咱们一马,索性咱们还有毓婷在。你便使人去府衙给他送吃食衣物,告诉他毓婷的事,想必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黎茗衾完全没有想到还沉浸在悲痛中的耿太夫人会如此雷厉风行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平日里便知道耿太夫人绝非善男信女,可是也没想过她会毫不犹豫的用一个孩子做筹码。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她的娘家侄女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黎茗衾越发觉得面前的耿太夫人陌生,在这样可怕的谋算面前,她曾经使过的那些招数,还算得了什么呢。 “母亲,这样恐怕不太好。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万一唐文渊恼羞成怒,反而把事情赖在妹妹身上,那可怎么办。何况毓婷还小,这样把她牵扯进来,恐怕不大好。”黎茗衾道。 “她是戚家养大的,做点牺牲算什么。何况当初若不是我救了莺禾,给她母亲出了注意,让他们收拾了唐文渊,恐怕莺禾母女早就被沉塘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耿太夫人看着她,冷冷地道。 “那妾身去安排一下,妾身告退。”黎茗衾忙不迭地回去了,她怕再呆下去,就绷不住了。 怎么会是这样,那唐文渊岂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了?所谓父债子偿,母债女偿也是一样的。唐文渊若是有机会,哪里会放过他们。 黎茗衾知道这事不能在明面上抵抗,只能先回去等消息。她这一惊一急,连戚慕公的事也没敢说,这一旦说了,只怕事情会闹的更大。说不准太夫人会一下子把戚慕公和冯姨娘都打杀了,到时只怕把他们逼急了,再弄出岔子来,反而更是一发不可收了。 等了大概两个时辰,都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戚慕恒还没有回来。桌子上的菜肴凉了,黎茗衾也忘了让热。 章节目录 第149章 人心海底针 nb“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再闹大了,一会儿我去二弟那儿看看。他现在恨戚家,你虽然从来都待他不错,可他要是闹起来,也未必不会牵连到你。你少不得盯着他一些,但不要再独自见他。”戚慕恒笃定,从前他一直逃避戚慕公的问题,如今终于酿成大祸,可这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可吃。 其实与其说是逃避戚慕公,不如说是在逃避他自己,他不敢正视自己,一个抢自己叔父家东西的自己。 直到黎茗衾的到来,他开始正视自己,也正视戚慕公。那些他不敢直面的卑微,在他面前都微不足道了。那些艰难他已经走了过来,以后的艰难有她和他一起面对,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黎茗衾沉思了一阵,问道:“只是不知皇上现在想不想动戚家和卓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三个孩子送到别处去?” 她开口前一刻,戚慕恒心有灵犀地看向她,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看不如和梁家说说,你和他们三个一起去。就说要到塞外玩儿些日子,一旦……” “我不去,我安排他们去。”黎茗衾毫不妥协,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 “这由不得你。”戚慕恒铁了心,看着她,不容她拒绝。 “不行,你就是把我捆过去,只要我挣脱了,就立刻回来。到时我搞不清状况,说不准更糟。”黎茗衾双手拉着他手摇了摇,小孩儿似的撒娇。 “你要答应我,不能轻举妄动、肆意妄为。”戚慕恒头一回对她这么严厉,他不是不相信她,可是她就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好。不反悔。”黎茗衾笑笑,转头端了盘点心过来,“别的也吃不下了,随意垫垫吧。”顿了顿又道,“有件事,就是不知道你答不答应,或者答应了,会不会不高兴。” “什么事?”戚慕恒看着她,她好像很为难,很忧愁。让他心里不禁一紧。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不让它更坏下去。二弟一个人,又在府里这么多年。他的情况是结交不了什么出的了力的,最能用的上的就是这府里的人。冯姨娘的事你也知道,你说要不要把他们分得远一点?我可不是吃她的醋,只是让他们无法联络,事情总会好办一点。再有。他们早一点分开,也就能少错一点,对他们将来也好。”黎茗衾道。 戚慕恒笑了下:“你啊,连消带打……口是心非。堂嫂怎么说?想必你问过了。” 她处事周全,不会做把握不了的事,也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堂嫂倒是没有意见。”黎茗衾讷讷地道。卓氏这么做倒不全是为了他们好,毕竟冯姨娘是定远侯府出去的,这样也算甩脱了关系。不会让亲戚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这事你说了算,只是安排妥当,不要再横生枝节。要送走,就送得元一些,我看就让她去南边儿吧。那儿我有个小宅子。以后便算是她的,也算是有所依托了。她若是知道好歹。她便知道这是让她重新开始。”戚慕恒道,他从前是这样想过的,可是他知道冯姨娘一定不肯。 从前他觉得冯姨娘毕竟是跟了他一场的人,又是个执着的人,若是就此放手,只怕会闹出一世的怨怼,甚至说不准冯姨娘还会寻了短见。可是现在,若是再不走这一步,恐怕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人就不是冯姨娘了。 有可能是他自己,有可能是耿太夫人,有可能是戚华月,也有可能是黎茗衾。想到最终可能害了黎茗衾,他便忍不住害怕。 黎茗衾倒是愣住了,此时竟还有点小小的同情心:“一辈子不回来啊,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这样不太好吧。” “那你说如何安排才好?”戚慕恒问道,挑起眉,以为她是想着招儿的想折腾人,觉得她这时候使小性儿着实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捏她的雪腮。kmwx 黎茗衾冷不防被他捏了一下,皱着鼻子躲开他:“我说的是真的,一个女人,一辈子一个人生活,又无儿无女,等老了得多可怜啊。” 戚慕恒没想到她是真的同情冯姨娘,也是,他的小茗衾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希望旁人也像她一样拥有这样的生活。 她不是不知道人心险恶,不是妇人之仁,只是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资格去追求这种幸福。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剥夺另一个女人拥有同样的这一切的资格。其实他们都知道,冯姨娘的最初没有错,左右逢源、辛苦求存,极力去依靠要与她一生融入休戚相关的男人。因此她更不会因为想要成全自己,而剥夺另一个女人的权力。 “好,如果这件事情过去了。三年,她能安分守己,我便给她自由身,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连带着那座宅子也送给她。”戚慕恒承诺道,这样也是给了冯姨娘最后一个机会。 “好,只是不要后悔,我怕你后悔。”黎茗衾越说声音越小,明明在谈正事,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呢,真奇怪。 “我去看看二弟,你去跟画意说说话,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可能毫不知情。”戚慕恒说罢便不看她,整了整衣服,抬脚去了戚慕公那儿。 定是故意的,戚慕恒没有等他一起,黎茗衾刚才才光亮了一点的心,一下子又黯淡下来。 画意的事她当然也想到了,可是画意是个很好的姑娘,她的错只是在于她爱戚慕公太深。但这件事她是一定脱不了干系的,冯姨娘只是被送走了,那画意这个更直接的帮凶,一个侍女,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黎茗衾没带人过去,直接走了。因为戚慕恒比她先一步进去,这时外面只守了几个护卫。画意想必是去奉茶了,没有在外面。 没一会儿,黎茗衾果然看见画意从书房里出来,她跟了过去,叫住了她:“画意,二叔他还好吗?” “他,还好……”画意鼻子有些囔囔的,显然这些天的日子不好过。 “你的手怎么?”黎茗衾眼明手快地捉住她的右手,上面又一道一寸半长的伤疤,虽然结了痂,但显然是这两日弄伤的,“怎么这么不小心,走,到你房里上药。” 黎茗衾是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的,画意往不远处的书房望了一眼,也好,他们之间的话也应该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的。 画意的房间虽然小,但很干净整洁,一些小布置上也看得出她是个灵巧的人。黎茗衾暗暗感叹,这样一个人若是服侍了这府里别的主子,将来至少能配个得脸的小厮、管家或掌柜的,若是好运一点,还能脱了奴籍,再得一小笔嫁妆,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可是偏偏是戚慕公,一个前二十年命运悲苦,后面的日子也不会好了的人。 黎茗衾坐下来,也让画意坐下。画意推辞了一下,便应承了下来,她凄凄地道:“奴婢知道夫人想问什么,的确二公子做下这样的事,与奴婢脱不了干系。可是别的,奴婢也能说了。可是奴婢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任凭夫人处置,只是公子这里,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轻,可是奴婢愿意为他承担所能承担的一切,减轻他的罪责。” “是你发现了来见姑***唐文渊?”黎茗衾想要验证她的猜测。 画意笑笑:“不仅是奴婢发现、告诉公子的,奴婢一直在为他们传信。还有那晚大火之前,唐文渊不知侯爷行踪,想要侯爷落单。也是奴婢跟公子建议,让他想办法确定夫人的行踪的。奴婢不想的,可是一想到公子这些年受的苦,奴婢就……” 看着画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黎茗衾浑身一震,心寒得很:“你是说二叔那天明知道我……我们都在那边,才让唐文渊去放火的?” 她知道戚慕公恨戚慕恒,但她一直以为戚慕公对她是不同的。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把那用针孔代替盲文做出的书册放到他手边,他轻柔但细心的抚摸时,是何等的陶醉。 “公子他当时看了一封信,那信上说他生母的死另有隐情,才一时昏了头,后来他就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为此打碎了药碗,手腕险些压在碎片上。”画意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了遮手腕上的疤。 “你替他挡了,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二叔他未必有事,有事的是你。”黎茗衾道。 “奴婢已经知道,恐怕是不行了,只要她好,奴婢这一辈子就好了。”画意低着头,傻傻地笑,她永远都记得是他给了她十年的平静和美好。 没有争斗,平平静静地十年,她这辈子足矣。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明天就送你走。以后你也不要见二叔了,把他忘了,找个踏踏实实的好人过日子。”黎茗衾握紧的手松开了,到底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奴婢想跟着他,哪怕……”画意忽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许,留下,早晚是个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他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早点清醒,过自己的日子去。你若是不走,明日之后,不要说侯爷和太夫人,我也不会扰你。”黎茗衾起身离去,若是那时她还没有离开,她也不会再因为同情她,而误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ps: 今天速度快了点,可以早点睡了。明天请关注霜霜的微博,新浪的,霜宸,将举办转发抽奖赠样书的活动,一共三套,由出版编辑提供:nb 章节目录 第150章 重整旗鼓 画意在坦诚时尚且神态自如,可刹那间听闻要让她离开,她几乎在瞬间崩溃,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夫人,奴婢不能离开,不能离开公子。” “若非有了这件事,用不了多久,你们本来是可以在一起的,侯爷为此已经求得了太夫人的同意。可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画意,你应该明白,自打他开始谋划这件事开始,你们就不可能了。”黎茗衾道。 因为一旦事情开始谋划,画意便成了帮凶,便会自绝于整个义安侯府。 黎茗衾惋惜地道:“你再留下去,许是能成全你的那点儿私心,可是会拖累他,甚至害死他。” “好,奴婢走。”画意艰难地点头,她忽然抬起头看着黎茗衾,原本明媚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夫人要小心冯姨娘,若非是她,这件事一定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你想救他吗?救你家公子。我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别有用心之人蓄意为之,一定是个高人。”黎茗衾冷笑,这人可不简单,“他想要报复义安侯府,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那背后之人既然想平了义安侯府甚至戚氏一族,难道他就不姓戚了?日后一旦事成,如何还会留着他,留着一个姓戚的,知道秘密的人。” 画意浑身一颤,说话抽抽噎噎的:“公子也会……不,不可以,可是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公子,也是一知半解的。” “你是说他也不知道除了冯姨娘,背后还有什么人吗?”黎茗衾问道。 画意解释道:“公子能够成事,的确要靠冯姨娘帮忙。要不公子才刚刚好了,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活动外面的事。可是奴婢一直觉得奇怪,冯姨娘虽说和先夫人料理过家世,那时也常在外走动。原本在定远侯府时,也听闻帮着定远侯夫人打理过一些铺子,可能结实了一些人。可是这些人总不会……能办成这些事。奴婢也弄不明这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那些人很厉害,不像是会与冯姨娘有深交的人……” “那你家公子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黎茗衾疑惑地道,即使冯姨娘行事正常,戚慕公也不会完全相信她。何况冯姨娘的人脉已经显然超过了所有人对她的认知。这一点连她也感到很惊讶。 画意点头:“自然有,可是公子说,两相其害取其轻。平安和报仇他只能选一个,那他就要选他最想要的,旁的他顾不了了。” 黎茗衾想了想,最后看了她一眼道:“你明日便走,不要见他了。” “奴婢想再见公子一面。就一面。”画意恳求着,见她不为所动,继续哀求着,“就见一面,夫人,就这一回。夫人要是不放心。就这样跟着奴婢,奴婢看他一眼,天亮就走。” “也好。让你死心。”黎茗衾重重地叹气道。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戚慕公和戚慕恒谈话的地方走去。院内本就萧索,此刻二人沉默,不似从前那般,更觉得分外沉重。 黎茗衾不由得想起初见画意。画意笑容明媚,性子温婉中带着活泼娇俏。说话间明眸闪动。她当时还暗道,这侯府真是人杰地灵,一个丫鬟都这么出挑,日后要给她寻个好人家,才不委屈了她。 画意此刻则想起了在这园中的无数日日夜夜,那时戚慕公不得宠,戚慕恒顾及耿太夫人和戚华月,更是刻意忽略他们。每到这个季节该烧炭了,分给他们的总是不够,她只能算准了时辰。烧上半盆炭,等到燃尽也不立刻添,而是算准了,等到屋里的热度散了一半儿,不得不添的时候才添上。她也从自己的小屋搬到了外间的小榻上,可以省下一些下人用的低劣的黑炭。 那时他们过得捉襟见肘,过得担惊受怕,却让她很受用。每当她看到戚慕公的笑容时,她会更加开心,那是她在别人脸上很少看到的纯净的笑容。就好像他第一次碰触到黎茗衾送他的盲书时那样,笑容干净得纤尘不染、快乐明亮。 可是这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不复存在了。 她们走近时,只听得室内二人扔在说话,便都裹足不前了。 “你到底要怎样?”戚慕恒低沉的声音响起,无奈而冷硬。 戚慕公冷笑出声:“我没那么傻,你们都完了,我怎么办?义安侯我的堂兄,我也没有打算染指你的位子。嫂嫂说的对,你也一样很无奈,很痛苦,我不想要你的位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义安侯府的弃儿,你是定远侯府的弃儿,我们是不是该一起不让他们有好下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你已经疯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害死母亲和妹妹,甚至还有你嫂嫂。”戚慕恒道。 “若是这样我便也死了就好了,该受报应的人受了报应就好,我欠了的我还便是了。”戚慕公不屑地道。 戚慕恒道:“他们会像你当初一样不幸,甚至比你还不如,甚至会失去性命。即使我对不起你,我也绝不会容你至此。罢手吧,离开这里,我保证你这一世锦衣玉食。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我不会走。”戚慕公斩钉截铁地答道。 “能便不要再让事情扩大,再也不要插手,一切交由我解决。”戚慕恒态度强硬。 戚慕公大笑道:“这与我有何干系?你要救别人可以,戚华月和那个老妖婆我绝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就委屈在这儿呆着了。”戚慕恒道。 门被大力地推开了,戚慕恒一挥手,远处的侍卫便过来了,将这间屋子围了起来。 画意和黎茗衾就那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画意跟了你十年有余,你也不管她了吗?”戚慕恒停住脚步,回头问道。 画意绷紧了身子。此时戚慕公在屋里,她看不到他。她恨不得生出故事里说的顺风耳来,挺清楚戚慕恒的话,从他的语调里得到他对她的肯定。哪怕只是肯定,而没有别的东西。 “一个丫鬟,你指望我在乎她?没错,这些年如果没有她,我恐怕活不到今日。可是这又如何?若是我出了事,她也一样没命。我们不过是利益相关,我为什么要在乎她。”戚慕公觉得好笑。 戚慕恒没有再说话。示意侍卫把门关上,转而向她们走去。 “不,不会的……”画意像被抽了筋骨一样。瘫软在地。 黎茗衾迎向戚慕恒,看了画意一眼道:“放她走好不好。” “明天晚上有船要去波斯,我看让船帮带她走,走的远远的。”戚慕恒道。 黎茗衾叫了青黛过来,让她去安排船上得脸的媳妇子看着画意。直到波斯。她这么做,也是怕万一路上画意有个三长两短的。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好,当黎茗衾顶着乌青的黑眼圈起身时,戚慕恒已经开始和田管家和白顺商议如何安排这几日家里家外的事务。既然没有提审,官府也没有进一步地举动,其他的事务都必须照常进行。一来是不能表现出慌乱。二来这个案子将来还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 黎茗衾暗道她是攒不下钱的,每次有了一些积蓄,就会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用掉。 “青黛。把茗香山庄和明月庄园的账本给我拿来,我要点算一下。”黎茗衾道,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准备。 青黛从箱子里取来两本厚厚的账册,惋惜地道:“茗香山庄里饭庄现如今最赚钱的,租金倒是还不多。还有夫人准备的马队,最近的进项也很大。明月庄园那边还没有建好。这里拖了很多成本。不过夫人做主买的那些石头都是好东西,梁家的马队运来时也没有收钱,这样的石头能这样运到金陵,能值不少钱,要变卖的话也是一个大进项。” 黎茗衾看向她,目光默契:“但愿不要走到这一步,我实在不想失去它们。” 但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个季节戚家军正需要大量补给,朝廷给的年年不够,只能靠他们补充。这个是不能省的,而救戚华月也需要钱。戚慕恒一定有积蓄,可是她不想让他太辛苦。 “起了?”戚慕恒进来了,看着她们手里的账本,皱了下眉,“把这些都拿下去。” “你先去。”黎茗衾不以为意,待青黛走了,她才道,“我只是看看,没有想动它们的意思。今年的岁银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过几日我便把银票送去。”戚慕恒道。 “每一年送过的都是银票?我指的是只是银票?”黎茗衾问道。 戚慕恒点头道:“对,具体如何用,堂兄会交待到军中负责采买的司官手里,就地采买。” “这中间会有油水,会有判断不善,会因时间紧迫、边疆物资缺乏而致使物价过高,导致资金的浪费。”黎茗衾笑得像个小狐狸。 “你是说咱们自己采买?这样需要不少人手,还有马队,还不能找马帮。”戚慕恒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小妻子的新鲜词汇。 “比起损失大量的银子和多一些人手,后者合算。我们不用马帮,我们可以雇梁家的马队。至于采买,我们不一定非要到当地去,我们可以通过驿站通知各地的商家,然后招标吧,物美价廉者得。”黎茗衾眼睛弯弯的。 戚慕恒轻点了她眉心一样笑道:“还可以告诉他们,以后每年如此,提供低劣货品的至少三年不能再来。” ps: 戚慕公和冯姨娘的情节还没有结束,后面还有,下面会写到。唉,太忙了,更新不及时,估计这最后一个月的全勤也够呛了…… 章节目录 第151章 以退为进 过了一日,黎茗衾亲自到金陵府衙看了戚华月,戚华月被软禁在一间客房里。好在到底走通了关系,客房虽然简陋,却很干净、整齐。赵庆德本被派出去外办,路上听闻此事,立刻半路折回,也同去见了戚华月一面,回来后成日愁眉深锁。 戚慕恒刚刚从定远侯府回来,情况有些不好,于是他回来匆忙换装,打算再去走动走动。 “难道云家连戚家也不会放过了?”黎茗衾估么着皇后这一病恐怕不轻,云家这一回大概是真的要动戚家了。 戚慕恒换了一件深色的外裳,系上玉带:“他们当然这么想,从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机会。这一回他们想借口淑妃娘娘屡次对皇后‘不敬’,致使皇后急怒攻心,才导致皇后重病。真是无稽之谈,皇后的痼疾已有七八年光景,竟然要赖到别人身上。他们已经选了云家另一个嫡女,打算月底送进宫去,名义上是为皇后侍疾,实际上是想承了圣宠,日后做妃嫔,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的,云家再推上一把,说不准就又能母仪天下了。” “他们要有大动作,应该不会只抓住这一件事吧?”黎茗衾捧上一盏菊花茶给他。还为他吹了吹。 戚慕恒会心而笑,轻道:“自然,皇上年纪大了,越来越多疑,这些年常胜军战功越来越少,戚家军就显得惹眼了。堂兄说,今天早朝上云鹤霆提议派个王爷或郡王爷到戚家军去做监军。这两代王爷、郡王爷要么年事已高,要么十分纨绔,只知道流连花酒。这样的人去监军是没有用的,有用的是云家会借此派人过去。领个副职,甚至什么职都没有,但这个人却足以影响这位王爷郡王爷。” 大晏的侯爷许多是外姓的。多是功臣或功臣的后嗣。而王爷、郡王爷都是皇族一脉,云鹤霆很聪明,他没有直接提出云家人或云家的下属,而是提了王爷、郡王爷,这能不让皇帝放心吗? “那堂兄怎么说?”黎茗衾当年学习历史时就深知疑心的可怕。何况身为上位者,不允许任何一方独大。纵使知道做大的一方无辜,也会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 戚慕恒把茶盏交还给她,低声道:“堂兄这些年征战,早已落下一身伤病,本就想退下来。其实这也是天意的巧合。当年本是想再多让几个戚家子弟到军中去历练,可是几位长辈都主张让旁系的兄弟去。那时是怕我们不管这些旁系的亲戚,也是怕我们都到了军中。朝中无人,最终站不住脚。现在倒是好了,他们若是细察起来,就会发现虽然戚家军冠了戚姓,戚家人不过是当中很小的一支。旁的中王公贵胄的子弟也不多,反而是出身贫苦的多。” 黎茗衾听出当中的意思。不禁要问:“堂兄真的想放手了?” “有何不可?边境未宁,可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即使他是铁打的人,能在战场上呆到七十岁,也不能彻底解决这些祸患。他退下来,正好安心休养,以后领个闲职便算了。”戚慕恒道,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事要安排。 两人说话市,青黛急匆匆地进来了,有些慌张地道:“侯爷、夫人,今天一早服侍太夫人的妈妈发现太夫人没起来,以为是昨晚睡的晚,就想让太夫人多睡一会儿。可是刚才去看,还是没有醒,使人进去一看,太夫人她好像……中风了。” 戚慕恒和黎茗衾四目相对,下一刻即都向松鹤居而去。路上遇见的下人们都乱了套,耿太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病,仿佛昭示着整个侯府的厄运即将到来,甚至还会像传染病一样波及到其他人。 “快,让成洛家的过来,我那儿的事她不用管了,专门照顾太夫人。”黎茗衾抛下这句话,跟着戚慕恒进去了。 原本服侍耿太夫人的老妈妈在他们去茗衣山庄的那段日子去世了,新顶上了婆子只能算是忠诚,却不是很得用。黎茗衾只能让成洛家的过去了,好在现在青黛还在身边,能够兼顾。这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与夫家团圆了的绮罗,若是绮罗在就好了,可是她不能太自私,绮罗还是不回来的好。 郎中已经看过,开了药房,正在收拾药箱。戚慕恒问道:“太夫人如何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年纪大了,急怒攻心。”郎中摇头,低声对他们夫妻二人道,“侯爷、夫人得有个准备,这种病,又是这个年纪,即使养好了,也不会如从前一样了。眼下吃药、静养是一定要的,可保持心境平和更为重要。” “先生这几日可方便留在府中照顾我母亲?”戚慕恒道。 “若非家中亦有病人,小人是一定会应承的,还望侯爷体谅。不过小人的家离这里不远,若是太夫人这边有需要,只需派人通传小人一声,小人一定赶到。”郎中道。 这位郎中在金陵颇有名望,虽然自称一声“小人”,却是不卑不亢。戚慕恒知道勉强不得,便客气道:“白顺,送先生出府。先生,只要能让我母亲的病情有所好准,我一定重谢。” “侯爷抬爱。”郎中随白顺去了。 黎茗衾在榻前看着耿太夫人,耿太夫人此刻面容僵硬,嘴角留着口水,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吱吱唔唔的乱哼哼。黎茗衾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原以为待戚华月回来之后,戚慕公也好,耿莺禾也好,许多真相,许多报应,还能等到耿太夫人直接面对的一天。 没想到耿太夫人居然成了这样,想想平时端庄慈祥又风韵犹存的太夫人一下子成了这样,黎茗衾不禁同情起来,连忙指挥着几个谨慎服侍的周旋起来。 “去把云纱也调过来,这儿缺人手。”黎茗衾只能动用刚刚服侍过已去世的贺姨娘的云纱,一个不能自理的病人,也确实需要多几个可靠的人照顾。 转发抽奖赠书活动,一共三套样书,喜欢的请踊跃参加,呵呵,幸运属于你哦) 转发抽奖赠书活动,一共三套样书,喜欢的请踊跃参加,呵呵,幸运属于你哦) 转发抽奖赠书活动,一共三套样书,喜欢的请踊跃参加,呵呵,幸运属于你哦) 章节目录 第152章 血案 “噢,夫人,早上来梳头的丫鬟不是穗儿姑娘,是个高个儿些的,说是穗儿姑娘的帮手。”一个小丫鬟解释着,穗儿是城里的梳头姑娘,这些日子总来给太夫人梳头,平日也给别的夫人梳头。 她又把早上来的那人的容貌尽量详细的说了,其他被她点醒,也尽力回忆。 “冯姨娘。”黎茗衾冷笑,虽然易了容,但**不离十。 几个老人病的病走的走,这些丫鬟都是这一年新换的,见过冯姨娘的本就不多,轻微的易容也不难瞒过去。可是她们几人都提到的桂花衣香,还有一个丫鬟提到这人额角有指甲盖大的淡红胎记,都指向了冯姨娘。 那胎记平日头发遮着是看不出来的,要不是有一次冯姨娘向她跪拜行礼无意间乱了发,黎茗衾也不会知道。梳头女的头发是都梳起来的,冯姨娘这一假扮便藏不住了。 青黛领着两个丫鬟进来,青黛还算镇定,两个丫鬟已经面无人色了。青黛上前来,对着黎茗衾耳语了几句,黎茗衾脸色大变,向成洛家的和云纱道:“照顾好太夫人,让他们把松鹤居看住了,没有我和侯爷的话,只许进,不许出。” “是。”二人料到事情不对,没有多问,应承了赶忙去安排布置。 黎茗衾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边走边问:“她不是已经走了吗?你们不是看着她上船的吗?” “的确是这样,奴婢事后分别问过几个随行的,都是亲眼看着的,不会有假。就是不知道,画意她是怎么回来的。”青黛低声道,声音不由得颤抖,想起方才那样的一幕。不由得胆战心惊。 黎茗衾问道:“腊梅呢?” “腊梅前日家里来了人,想赎她回去,她告了假,先与家人团聚两日,前一日回去的,还是冯姨娘允许的。”青黛道。 “冯姨娘能放她回去?是早有预谋。”黎茗衾冷然道。 一行人到了冯姨娘的住处,这里已不是主屋小院的范围,打从他们从山庄回来将冯姨娘禁足,他们怕冯姨娘身边的人容易与她继续勾连,就把她移到了后花园西北角空着的小院里。 “夫人还是不要进去了。里面血腥,不吉利。”青黛劝阻道,里面的情景超乎想像。画意被一刀毙命,血流满地,而冯姨娘不知所终。 黎茗衾停了一下,但马上继续向前。有两个粗壮的婆子看着门,见她们过来。把门开了一半让她们进去。黎茗衾只踏进去一步,就不由得晃了一下。画意的尸体躺在靠近椅子的地上,心口插着匕首的地方已经发黑,血留了大半片地,已经干涸了大半,惨不忍睹。 黎茗衾下意识地捂住最。快速地退了出来。青黛立刻让门口的婆子把门关上,见黎茗衾扶着树干呕,赶忙过去给她拍背、递帕子。 黎茗衾干呕了一阵。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平静下来,但一开口还是断断续续的:“没听说冯姨娘会武功,此事她一定还有帮手。去查,想办法到她老家去查。我总觉得她的过去,定远侯府的人也并不清楚。” “是。”青黛面色凝重。赶忙去安排人手。 “二公子那边怎么样了?”黎茗衾问道。 “奴婢……奴婢还没去,先来看冯姨娘,就看到了画意……”方才实在太慌乱了,青黛这才想起还未去查看戚慕公的状况。 “快使人去。”黎茗衾道,说罢她先回了房,交待了一气,让府中上下不得惊慌,更是把画意已死的消息控制在已知此事的几个人中。 出了人命,可是还不能报官。因为行凶者不是冯姨娘也和冯姨娘差不多了,冯姨娘也是府里的人,戚慕恒和黎茗衾都有管教不善的嫌疑。加上冯姨娘不见踪影,说不准就会被归咎到他们头上。 “夫人,二公子也不见了。”这一回青黛也白着脸,进屋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黎茗衾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周围仿佛有人在喊郎中,有人在喊她,可是她就是动不了。朦胧中浑身无力,仿佛躺在云朵里。 黑暗间仿佛有一道光照在她脸上,她从那道光里好像看到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那过去最熟悉的喧嚣。她好像看到了自己躺在加护病房里,身边有许多医生和几个陌生人在走来走去。 很奇怪的是,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她所在的大晏才是她的现世,而现代的情景却彷如隔世,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在那里已没有了她最牵绊的亲人,也许是因为在那里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的活过。 “茗衾,茗衾……”戚慕恒见她醒转,喜出望外地道,“快,把药端上来。” 黎茗衾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她看看四周,青黛不在,想必去办她交待的事了,几个服侍的丫鬟远远的都是一脸焦急,“我没事,只是太累了,刚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不在,我着急,就……” “茗衾,我们要有孩子了,你有了二十五天的身孕。”戚慕恒凑近她,低沉温柔的声音恨不得能将她融化,“算起来,是第一次就有的。” 几乎是刹那,黎茗衾脸上刷的一下子红了,下一刻才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手下意识地滑到小腹上,那儿还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摸起来还和原来一样,可是这里却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纯净、脆弱的小生命,此刻就在她的身体里,要和她一样,在这里落地生根。 黎茗衾往他怀里蹭了蹭,鼻腔里有点涩:“我一定要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我一定会保护你们不受伤害。”戚慕恒紧紧地拥住她,害怕稍微放松一点,她就会不见了。 黎茗衾坐起来,整了整衣裳,笑道:“我没那么脆弱,我们还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交给我处理,你安心养胎。”戚慕恒不容她拒绝。 黎茗衾打定主意要缠住他:“不行,你越不让我管,我就越担心。”然后不由分地直接参与进来,“先让他们把画意的后事安排了,然后先找冯姨娘。” “当年冯姨娘入府的时候,堂嫂曾经说过,她是自幼养在定远侯府的。说当年的定远侯夫人,就是伯母,像对半个女儿一样对待她,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薄待了她。我当时一想,我还在定远侯府的时候并不曾听说过她,一算年月,大概是在我来到义安候府之后不久,她才出现的。”戚慕恒道。 “那堂兄堂嫂究竟知不知道她的身世?”黎茗衾问道。 戚慕恒沉思道:“她的身世母亲问过,毕竟我们两府都与戚家军关系甚密,万一放进来不该的人,恐怕会惹出大事。你看,贺氏是书香门第出身,她的父亲是个酸儒。就是萧姨娘,虽说是别人送的,但也是出身底细清白的戏曲之家。冯姨娘的出身,母亲自然问过,不管怎样都要清清白白。可是当时伯母并没有说,只说我们不可委屈了她,也不可让她离开义安候府,旁的便问不出来了。父亲自然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伯父,伯父一个劲儿地打哈哈,只说他府里的人,不用担心。那时想着,许是伯父故旧的女儿,兴许双亲先逝,便寄养了过去。再或许是金陵城里哪位高官贵胄的私生女,家里正室厉害,不能养到家里,这种自然不方便说,父亲也就没有追问了。” “故旧的女儿,根本不需要瞒着。即使是庶出,由定远侯夫人养大,也至少能嫁到一户清白人家做正室。再或许这位故旧犯了要株连亲眷的大罪,定远侯代为抚养,这不好声张,这倒是说的通了。可是之前他们一直想通过她影响你和太夫人,又对她看管甚严,这又有点说不通。”黎茗衾分析道。 戚慕恒道:“正是如此,况且伯父当年在军中的时日更多,与金陵的贵胄交往甚少。他的为人比起堂兄也更加谨慎,曾经有个将领拥兵自重,被御林军逮捕,当时逃到了伯父面前。他请求伯父美言几句,伯父都没有多说一句,直接让人把他带走了。若说别的我信,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抚养罪臣的骨血,我信。何况即使是真的,就该让她嫁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不回来,又怎么会让她嫁给我做妾?我这人那时已颇受非议,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连带着她也受人瞩目,这样更加不好。” “那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想,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哪位贵人的外室的女儿。那既然伯父肯抚养她,那一定是有些交情的。你想想,这样的人可会是谁?有没有人趁着一些大家都有的机会,不大愿意惹人注目的机会,比如逢年过节的常去拜访?”黎茗衾问道。“那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想,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哪位贵人的外室的女儿。那既然伯父肯抚养她,那一定是有些交情的。你想想,这样的人可会是谁?有没有人趁着一些大家都有的机会,不大愿意惹人注目的机会,比如逢年过节的常去拜访?”黎茗衾问道。 章节目录 第153章 真正的婆媳 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黎茗衾也说不清楚。她有种感觉,老定远侯对冯姨娘的态度,说是照顾,也不全是。说是利用,也不全是。还有那么点防范,有那么点怎么说呢,羞辱。 “如果当年冯姨娘不入府,可有别人可嫁?比如更好的人家,或者更想拉拢的人家,或是更想……监视的人家。”黎茗衾不断揣测,也不管是否用词不当了。 “那可多了去了,你是不知道,你男人我当年就是一个破落户,连你都看不上我,谁能看上我?”戚慕恒笑道,在她头顶揉了揉,“若说更好的人家,反正嫁给我也是做妾了,那去别人家比我这样的人要好的多。若是有别的想头,那估么着他们最想把人弄到云家去,或者能知道云家事儿的人家去。” “是啊,为什么不呢?”黎茗衾琢磨着,如果说真的对冯姨娘好,又如何会让她去做妾呢,况且说是“养女”,不过是客气,不过是比大丫鬟得脸一些罢了,“她闺名叫什么来着?” “冯芸儿,你不是这个时候还在吃飞醋吧?”戚慕恒调侃着,眼神却很不放心。 “芸儿,云……”黎茗衾干干地笑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是去问问堂嫂的好,顺道去看看姨娘。” 戚慕恒愣了一下:“你见到姨娘了?她还好吗?你……不介意吗?” 黎茗衾是嫡出,当年黎家和义安候退婚时这便是理由之一。戚慕恒之前没有问过她对嫡庶的看法,不是没有担心过。 “介意,当然介意,介意你不早点跟我说。弄得我有心尽孝,都还怕弄得你难堪。”黎茗衾瞪了他一眼,她打听过田姨娘是个老实本分、中规中矩的女人。田姨娘的悲剧是这个时代造成的,那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怪一个可怜的女人呢? 戚慕恒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一下子从背后拥住她:“你啊,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带给我意外。你……替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好,刚好我想去和堂嫂谈谈。”黎茗衾的另一个想法没有说出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冯姨娘到定远侯府时,田姨娘已经做冷板凳多时,心境已经平和下来。说不准别人忽略了的她或许会留意。 至于戚仲砺和卓氏为何不知道这件事,也可以理解。老定远侯去世实在突然,听说从发病到去世不过两个时辰。之前身体一直健硕。恐怕对许多重要的事都来不及安排,冯姨娘的事没有个交待实属正常。 戚慕恒也打起精神来,笑道:“我再去府尹府看看,既然我每次过去,都能见到妹妹。就说明这件事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说的是啊,过几日就到了皇后大晏外命妇的时候了,现在皇后病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举行了。要是能进宫,多少还能感觉到上面对这件事的态度,还能与我姐姐见一面。”黎茗衾道。 “会有机会的。”戚慕恒抓住她骨节清晰的小手握了握。像是在向她保证什么。 戚慕恒这回去府尹处,竟然携了姚大人、赵大人同行。黎茗衾知道之后微微松了口气,虽然戚慕恒与这二人交情甚好。但若是此事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也不会如此痛快的参与进来。能够同行,说明此事还有很大的挽回的机会。 黎茗衾收拾了一下,赶往定远侯府。青黛特意往马车里放了软垫,让黎茗衾坐得舒服点。 过去了才知道。卓氏和戚仲砺都进宫去了。想必是为此事周旋,黎茗衾心里一阵热乎。可是她也明白。此事正如他们所说休戚相关。如果义安候府出了这样的大事,定远侯府也不会好。他们二人对此事如此上心,除了亲戚之义,也是怕此事波及自己。 想到这里黎茗衾又拘谨起来,讷讷地拐弯抹角地问起田姨娘的事。没成想出来招待她们的妈妈说,卓氏已经交待下来了。如果黎茗衾要见田姨娘,便引她到后面见便是了。 黎茗衾喜出望外,连忙让青黛给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她进了里边的院子,那是一个很情景的小院,算不上简陋,但是很朴实、清幽。还有一个小花圃,现在已经枯败了,但里面枯枝败叶不多,看得出来春秋时候是有打理过的。 屋子门上挂着厚厚的棉门帘,不是很旧,但也不是全新的。这让黎茗衾顿觉放心了不少,太旧了很大可能意味着被苛待,太新了,难保不是为了应付她而在最近新添的,这样刚刚好。 “秦妈妈,去看看,这冷的天,谁来了?”一道温柔敦厚的女声响起。 黎茗衾一个机灵,赶忙粗略地整理了下,有点害怕第一次见到自己真正的婆婆时失礼。 秦妈妈探出头来,一抬眼看见黎茗衾绣功精巧的锦袍,惊讶地道:“是府上的贵客吧?这……是不是走错路了?” 青黛先上前道:“这位是义安候夫人。” 亲妈妈愣住了,回头朝屋里道:“姨娘,快看看谁来了,是义安候夫人,是义安候夫人。” 门帘被刷地一下掀开了,田姨娘出来了,慌忙中就要给黎茗衾见礼,嘴里直道:“是侯夫人啊,贱妾有失远迎,贱妾……”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黎茗衾和青黛一左一右将她拦住了,又道,“咱们屋里说话吧,就别在这儿杵着了,怪冷的。青黛,你去跟这位妈妈煮茶去。” “是,秦妈妈,奴婢带了些茶过来。听说这定远侯府多的是煮茶好手,要不妈妈教教奴婢?”青黛客气地道。 “不敢当不敢当,还是要向姑娘讨教。”秦妈妈很识趣地和青黛下去了,留下她们俩说话。 黎茗衾把田姨娘扶进屋里,又让她在榻上坐下,就看见这个善良的女人呆愣愣、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还不敢相信她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黎茗衾退后几步,朝她婉婉而笑,忽然盈盈下拜,向田姨娘行礼,正是小辈对长辈,媳妇对婆婆的那种。 “使不得使不得,这……”田姨娘大惊。 没等到她来扶她,黎茗衾已经坐到了她身旁,笑道:“一直想来看望你,可是一直多有顾忌,最近才知道,是我杞人忧天了。慕恒认你是他的娘亲,我便认你是我真正的婆婆。所以婆婆在我面前,切不可再说什么使不得了,要不那岂不是让媳妇落下不孝的恶名了?” 田姨娘丝毫没有想到黎茗衾会这么直截了当,一瞬间先是惊喜再是担忧,她的声音很小,带着怯意:“贱妾不过是个奴婢,怎么敢做少夫人的婆婆,少夫人不熬折煞贱妾了。” “那婆婆是一定要我担下这不孝的恶名了,那媳妇这就回去跟侯爷坦诚,让他责罚我去。”黎茗衾佯装委屈地道,说着就要起身向外。 “不,不……贱妾,我……”田姨娘急忙拦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什么贱妾不贱妾的,媳妇不喜欢听。”黎茗衾撒娇道,田姨娘虽然没有耿太夫人年纪大,但也步入老年了,有老小孩儿的特征,还会耳根子软。 田姨娘愣了愣,不习惯地笑道:“好好,那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从慕恒他叫我一声姨娘开始,我就觉得不会有人叫我……婆婆了,我……太突然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这么办啊,自然处之。婆婆,我一直有个愿望,想接你出去生活。离开定远侯府,也不必去义安候府,现在我建了一个很漂亮的庄子,里面有温泉,夏天和冬天都可舒服了。”黎茗衾笑道。 一边是戚仲砺和卓氏,一边是耿太夫人,原本她是觉得真不好办。现如今,倒不能说她坏心眼儿,只是赶巧了,耿太夫人这一病,也没什么可能留意田姨娘的动向了。 “不好不好,这可不行,我这样做,即使少夫人和侯爷同意,太夫人的面子可怎么顾得。”田姨娘听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否定。 “太夫人如今……不会不同意的,况且又不是住到府上去。”黎茗衾怕她误会,连忙解释,“现如今慕恒和我都常去庄子那边,不是要把你丢过去不理。” “你这孩子,看着挺精明的人,怎么跟我年轻时一样没心眼儿。这种事瓜田李下,一个不对付,我倒是无所谓,左右是轻贱的人,你和侯爷,我不想让你们为难。”田姨娘似有难言之隐地道。 想起卓氏的话,黎茗衾轻声安慰道:“慕恒他刚刚过去的时候,是很艰难,可是现在都过去了。太夫人对他即使不算亲昵,也很和气,凡事有商有量的。华月妹妹在吃这回官司之前,就对他很和气了,现如今和她的夫婿很和睦,也不大管府上的事了。堂兄堂嫂那边我会去周旋,除了亲戚之谊,也有生意往来,想必也不会反对。他即使为难,也是小小的一点。” 黎茗衾两指捏捏,笑了笑,意思是真的只是一点点的为难。既然卓氏也都不反对他们相见了,就说明给了这点面子。戚华月顾不上也不会太过追究,耿太夫人不能追究,这又怕什么呢。 田姨娘目光闪烁,明明四下里除了他们二人没有别人,却还要看个清楚。她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孩子……我是说老义安候的二公子,现如今如何了? 章节目录 第154章 歹毒下的替身 为何会在这个当口问到戚慕公?田姨娘身居内宅,平时基本不见外刻。戚慕公自幼眼盲,即使他们之间见过,也是在戚慕公很小的时候了。 “他的眼疾好了,虽然还不如普通人看得清楚,但已经不妨碍日常行事了。”黎茗衾道,依然对田姨娘的问题感到不解。 田姨娘听了她的话,立刻做了个向天祷祝的动作,低声念了几句佛经,才道:“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太夫人为什么同意过继侯爷,而没有选择当时的二公子么?” “是不是因为当时二公子的亲生母亲还很得宠?”黎茗衾问道。 田姨娘笑了笑,苍凉地道:“在这大宅里,或许能有那么一时的宠妾灭妻,可是若非这个家族真正没落了,有几个是真能成事的。你可以去问问,当年的老义安候是多么倚重太夫人。二公子的生母再得宠,也是她默许的。后来老义安候没了,那个女人不是没多久就没了么?其实对她来说,让二公子继承侯位,要比能轻易引致老定远侯和下一代定远侯插手的慕恒,要好的多。” 是啊,当年老侯爷和耿太夫人如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过继了戚慕恒,难道就不怕他日定远侯府更多的插手吗? 还有戚慕公,难道只是因为不想担上苛待庶子的名声,才在这么多年里都一直没有动作,任由她活到今天吗? 田姨娘继续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二公子那孩子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吧。”她目中露出了胆怯,“原本要瞎的人是慕恒,是那孩子替他顶了。” “什么?”黎茗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忆往事,田姨娘不禁落泪:“那时候那孩子的眼睛还是好的。老侯爷提了这件事,还有意带慕恒经常过去走动一下。有一回老侯爷出征,怕慕恒在府里受气,就让他到义安候府小住上两三个月。我自打生了慕恒之后,处处小心,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在他身边照顾着,那一回就跟过去了。有一次太夫人送了补身汤过去,刚巧慕恒偷溜出出府了,不巧的是那孩子来了,喝了那碗补身汤。这本也不至于到后来那样的地步。只是那孩子很少喝这些补品,而慕恒却不爱此道。两个孩子走的近,那孩子便有一个多月都喝了那补汤。之后就出了事。” “你是说……本来可能会眼盲的人是慕恒?”黎茗衾大惊,那这些年他生活在义安候府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田姨娘颔首:“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也就不得不过继慕恒了,慕恒才逃过一劫。” 为了不让自己的堂兄把人塞进来,不能明着反抗。或是反抗了也没有用处,便索性想把对方塞过来的人暗害了。许是当年本来也没有真的打算把人害成这样,大概是因为下的是慢毒,以为没有起作用,便成了持续的投毒。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真正受害的人是当年还没有享受过良好的物质待遇的戚慕公。 “慕恒的路不好走。以后就要靠你帮他了。”田姨娘说到这里就止不住的落泪。 她何曾不想见儿子,可是耿太夫人那样的人,万一觉得她有别的想头。说不准就要对她的孩子不利。她又哪里敢有别的动作,只能静静地等候,默默地祈求上天,希望有一天还能够见到儿子,还能让儿子平平安安的。不会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好,我一定尽全力守护他。”黎茗衾知道。在老定远侯夫人去世后,作为和戚慕恒最亲密的纽带,田姨娘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请求现任的侯爷和侯夫人给她创造一些机会。 可是她没有,她什么都不多说,什么都不多做。甚至早已得到了卓氏的默许,也没有想过私下见戚慕恒一面,也没有想过见儿媳妇一面。她只是等待忍让,不管他成了谁的儿子,还能不能认她这个亲生母亲,只要他平安就好。 临别,黎茗衾提出以后会找机会让她和戚慕恒见一面,原本田姨娘依然顾忌多多,可是听说了戚华月的事,也很担心。害怕日后会不会真的相见无期,便应承了。 “不知道冯姨娘当年在府里时,你对她有印象吗?”黎茗衾问道。 “那孩子啊,我那时在夫人房里服侍,无意间听到他们说起过。好像是老侯爷对头养在外面的孩子,生母早早地去世了,流落在外。开始的时候,老侯爷是对她另有安排的。可是后来有一次好像被他的对头发现了,老侯爷和夫人就张罗着要把他送走。刚巧慕恒那儿缺个照顾起居的人,她又愿意,老侯爷和夫人也觉得毕竟她不知内情,过去了也没什么。而且那时候慕恒原来的夫人身体不好,一个精明的姨娘尽管身份卑微,却也容易做大。有个把柄握在手里,将来也好办些,就这么办了。”田姨娘道。 想了想,田姨娘又道:“还有一层,老侯爷没对夫人说过,许是为了让我放心,跟我私下说过。他说他这对头厉害得很,说不准哪日要把戚家一锅端了,那时就拿她出来说个情,说不准能管些用。老侯爷还留了个东西给我,是根玉簪子,我给你拿去,说不定能有用。” 田姨娘翻开衣箱,把里面的衣物取出大半后,才在下面取出一个小匣子,取出一支羊脂白玉簪,钗头是一只云中鹤。 “你看看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田姨娘将簪子交给她时道。 “谢谢,我回去就让人去查,兴许能有帮助。”黎茗衾福了福身,粗略定下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便回去了。 要说老定远侯也颇为明白,若是这簪子留给了老侯夫人或是儿媳卓氏,恐怕这二人早已利用起了这个把柄,反而是留给一向低调行事的田姨娘,能够把东西留到最关键的时刻。若是这一刻一直没有来临,也就一直引而不发了,平静是福。 晚间戚慕恒回来了,气色好了许多。姚大人这些年深得圣眷,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态度。这回见面,姚大人甚至私下与他说了皇帝听闻此事时的反应。 “快说说,别掉我胃口。”黎茗衾笑道。 “皇上听闻大笑,说千里之外,若是戚家大小姐便能辨识这马是胡马还是汉马,那他该封戚家大小姐一个兵马司务总管之类的官制做做。还说此事若要定罪,务必要有实证,不可妄言,否则会伤了功臣们的心。这样一说我便放心了,就如姚大人所言,这实证并非那些马究竟是不是胡马,而是妹妹他们有意买卖胡马。这实证抓不住,相信妹妹不久就可以回府了。”戚慕恒说罢,虽然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但还是难掩眉宇间的凝重气息。 黎茗衾也跟着松了口气,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是不是还有条件?皇上想要什么?” “这件事必须给皇上和刑部搭一个台阶,换句话说我们要找到元凶。再有,这些年已不比开国之时。那时陛下仰仗功臣,” 章节目录 第155章 猜测身世 上一回二人去看黎远正、陈氏时黎衡远尚未归来,这一算下来,也有小半年未见。黎衡远身量高了不少,已经和黎茗衾差不多高了,高挑却不显瘦弱。风度翩翩,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有如一个玉般的人,却也不显女气。 他进来时,连着黎茗衾都是一愣,黎衡远的无关比较像陈氏,脸型、眉毛像黎远正,这样看起来再过上几年,也能是金陵城里排得上号的美男子了。 “见过侯爷、姐姐,衡远代父母大人给你们问好了。只是我来的时候不知道这里的景况,方才听田先生说起才知道了,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叨扰。”黎衡远见到他们既高兴,也为难。 黎茗衾看看戚慕恒,笑道:“倒也没什么,现在里里外外都有管事的打理,误不了事。你想拜寻名师,或是想到铺子里历练都由得你。不过眼下的确是多事之秋,凡事都要低调。府里最近也有些不太平,我得给你找个地方呆呆。” 戚慕恒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方才黎茗衾没有开口,他也不便说,这回便道:“我看不如还是在贺家书院住下,那儿的人衡远都熟,既可以向先生讨教学问,也可以多和旧学们叙旧。那儿的学生也都不是古板的人,且人脉颇广,衡远也正好多结交些友人。” “看你姐夫都安排好了,如何?等府里太平了再接你回来住。”黎茗衾虽然在询问他的意思,但也不容他拒绝,这时候戚氏一族都不太平。 虽说现在的局势看来,多半是能熬过这一关的,可是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黎衡远还小,不能因为他们遭了无妄之灾。 戚慕恒看来也是如此,黎茗衾已经出嫁。如果戚家最终不保,黎家是可以不受波及的,断不能让年纪轻轻的黎衡远冒这个险。 黎衡远现如今已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刚忙应道:“多谢侯爷和姐姐费心了,原本我原本也是这个意思,本想请你们安排,害怕开不了这个口,这下好了。”目光不经意地滑过桌上未来得及收起的玉簪,他惊讶地“咦”了一声。 戚慕恒目光敏锐地看向他问道:“你见过这东西?” “不不,也不是。只是这簪头上的纹饰甚是熟悉,这云中鹤的物件我见过。”黎衡远解释道。 二人立刻精神起来,都等着他说下去。可是黎衡远大概是觉得自己冒昧了。住了口,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说说,在哪儿见过?”黎茗衾先开口道,语气听起来并不是想问什么紧要的事,只是对一件赏玩之物颇感兴趣罢了。 黎衡远道:“从前在贺家书院念书。有一回淘气,跟着几个朋友去了茶楼听书。其中有个约了云家的戌来玩儿,席间玩儿了会儿牌九,云家戌也是偷溜出来的,未曾带银钱。玩到兴头上,就拿了随身的印章出来押着。说是押了那个他肯定会来赎,不会赖账。我看着精巧,就问他可是家里长辈给的。他说云家的男儿。不论嫡庶都有一个。只是庶出的是羊脂白玉的,嫡出的是金丝玉的。” 金丝玉就是玉中带有金,这种玉形成颇难,给嫡出子弟自然显出珍贵。只是如此品相的羊脂白玉其实也颇难得,足见云家富庶。 “足可见云家出手阔绰啊。”戚慕恒感叹道。指着玉簪道,“只是这是支簪子。不大像是会给男子的,恐怕只是仿效而已。” “这倒不是了,因为那回有位友人的妹妹扮了男装出来,听闻只有男儿有,不免不平,就问云家戌,‘那云家的女子岂不是很可怜?’,之后还争辩了一阵子,大体是说女子也有比男子出色的。后来云家戌便说了,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没有。有些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被人看了说是男儿,落了地方知是女孩儿的便也有份,寓意是女生男相,也是吉兆。不过嫡出的是块玉玦,庶出的是根簪子罢了。只是不知侯爷、姐姐的这只簪子是谁的?”黎衡远兴致勃勃地道。 这个说法二人皆是第一次听闻,惊讶之余都不动声色。 黎茗衾笑道:“原还说这铺子里有了新花样,不曾想却是仿效的,想必这师父见过这样的花样,又以为我们都没有见过,才假托说是新设计的。不过即使是仿效的也很精巧,侯爷,不如还是收了吧,不带出去就是了。” “这倒是,不过你可记住了,不能带出去,要是让云家人知道了,定会说你连他们庶出子女的东西都喜欢,更加小看了咱们。”戚慕恒配合着道,他们都不能让黎衡远把这件事说出去。 黎衡远心领神会,果然转了话头,午间三人用了饭,便暂且散了。黎衡远趁戚慕恒不在,偷偷摸摸地对黎茗衾道:“姐姐,母亲说了,要是戚家这回真抗不住了,你就回家来吧。家里的事都由得你做主,半点不会受气,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黎茗衾很是意外:“真是父亲、母亲让你传的话?” “那还有假?”黎衡远怕她不信,解释道,“经过这一次他们也都想明白了,平安最重要,若是在平安之余还能过上富庶的日子,那还有什么是非得到不可的呢?他们也是怕了,现在想把手里的产业做大一点都不敢。” “你长大了,放心,还没到那一步。”黎茗衾笑道,让人请了田管事过来,亲自吩咐他派可靠的人办黎衡远的事。 黎衡远一走,黎茗衾就开始琢磨他方才的话,这簪子属于一个云家庶出的女子。如果冯姨娘就是这个庶出的女子,那她又为何会流落在外呢? 何况即使是庶出,再不受宠,能够拿到这根簪子的也必定不是普通的庶出。至少生母不会是个通房或是根本被遗忘的女子,那既然如此,如果冯姨娘真是冯家的庶出女儿,她又如何会流落在外呢? 她信手提笔,在微黄的宣纸上先写下一个“云”字,又在旁边写了一个“芸”字。 名字都是有含义的,她仔细琢磨着。这个时代毕竟是重男轻女的,出生前被认为是男儿身,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竟是个破落货,即使表面上讨个好说法不同于一般女儿,也只是说的好听罢了。 多月的悉心照料,让其他人又嫉又恨,一旦希望落空,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恐怕只要生父不在意了,便会命如草芥。她看着云上的草字头,若是真如此,云便成了芸。 还有,当年的戚华月为何会突然动了做马匹生意的念头,如何第一回做生意就搭上了一个云家的远亲。戚华月再轻率,只要看到这个“云”字也该有警惕,不会在他们提醒后依然那么坚持,这中间必有人作保。 如果冯姨娘真的姓云,那么她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作保的人。因为当年耿莺禾长年卧病,冯姨娘是实际上内院事务的半个管理者,那时她与戚华月一定接触颇多。而直到现在,虽然戚华月面上不说,对冯姨娘也是很好的。 就像当初冯姨娘想把萧姨娘的女儿要过来,虽然戚华月也不赞同,可是当耿太夫人为此不悦时,她也是帮着说了话的。 黎茗衾又把这件事情的始末,以及云家如今的反应和冯姨娘的做法仔仔细细想了一通,略微有了些头绪。 外面日头渐落,给天际镶了一大段红色边儿。她微微一笑,冯姨娘即使姓云又如何,她做的这些事并非云家授意,虽然云家利用了这件事,可是他们中间至少在最初的时候没有勾连。这就造成了他们行事之间有了冲突,如果她和戚慕恒能够把这一点利用好,这一关便能安然度过了。 ++++++++++++++++++ 趁着戚慕恒出去活动,黎茗衾把青黛筹来的银子拿出去一部分送到了金陵府衙,上下打点了一通,让人把戚华月的冬衣送了进去,果然没有受到刁难。之后她一回府就解了萧姨娘的禁足,因为之前一直封锁着冯姨娘的消息,萧姨娘对此并不知情,只道是冯姨娘被罚到别院清修去了。 这一回府里是真的一下子少了几座“大山”,耿太夫人一病,戚华月被拘,冯姨娘被罚,萧姨娘是彻底解放了。没事儿就给闺女做衣裳,得了黎茗衾的同意,有人去梁家天牧庄时就给捎过去。有时候高兴了还哼哼小曲,于是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府中旁人不知冯姨娘和戚慕公已不见踪影,在他们看来这冯姨娘一朝得解放,好不欢快,也能给府里增加点意趣。而在几个知情人眼里,在这种随时可能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她这样真是没心没肺、傻人有傻福。 黎茗衾也由着萧姨娘,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去看望耿太夫人,发现耿太夫人很不配合治疗,稍微能表达清楚点意思了,就比划着让他们什么都不管的去救人,对众人死活不顾。想起田姨娘的话,心里难免为戚慕恒不平,于是索性唤了萧姨娘来给耿太夫人唱曲儿解闷。 后来竟发展成耿太夫人一闹腾,她就请萧姨娘去“端茶送水”,引得这几日府里上下终于又有了欢声笑语。而这时,她得到了两个机会,去探视戚华月和进宫宴饮…… ps: 现在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早睡会儿,唉 章节目录 第156章 见面 第三十章突出重围 这一年刚一入冬便是漫天飞雪,飘飘扬扬地鹅毛大雪不到一个时辰就给官道上铺上了一层银毯。.这一场雪是突降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来不及回去,地上的雪被他们一踩都化了。冰雪融化的雪水又最快地凝结,地上变得又湿又滑,轿夫抬轿子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才行。 黎茗衾前一晚就让人备了两套衣装,因为她这一日要去两个有着天差地别的地方。金陵府后院软禁戚华月的客房和皇宫,只是因为好巧不巧地这两翅面安排在同一天。 为了不引人注目,黎茗衾没有跟戚慕恒一起去,自己换了一套中规中矩不引人注意的行头,一顶形到了府衙。 金陵府衙自然端正肃穆,第一进院子里是府衙,第二进是书房之类的给来访的官员和幕僚议事的房间,再走上一段,才到了后院。 这段路上守卫的人和小厮比前面的都多,黎茗衾之前就听戚慕恒说过,这里除了暂时关押一些犯了事儿无法释放的大官贵人,有时也做议事之用。 这里没有了二进院子的奢华,倒是平实朴素得紧,眼下只有两间放里关了人。其中一个是戚华月,另一个据说是一位师爷,也是一位酸儒。 “青黛,看赏。”进门时,黎茗衾低声吩咐,这时候不能送的少了,但也不能送的太多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差役、小厮里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等着抓他们的把柄。 黎茗衾一个人进了房间。房间里没有多余的陈设,好在还算干净。戚华月却已经瘦了一大圈,看到黎茗衾来了赶紧迎上来,还险些喜极而泣。 “嫂嫂怎么来了?这地方不好,能少来一趟是一趟的。哥哥一直有派人过来,实在不用为我担心。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自作自受,只是没想到连累了家里。”戚华月惭愧地道。 黎茗衾拉着她坐到坐榻上,上上下下地看着她:“说什么呢,你也不是有心的。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在这儿,可要保重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外面的事。有你哥哥和我,你只要照顾好自己。” 戚华月一阵落泪,喝着黎茗衾带来的鸡汤,从前不要说鸡汤,就是燕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今天这一碗鸡汤,却成了人间美味,她觉得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种味道。 戚华月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埋头于吃食。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庆德他还好吗?” “好,很好。他现如今也能帮上忙了,公务之余也会到铺子里走走。他在姚大人身边也越来越得脸,这几天你哥哥在几位大人之间周旋。他帮了很大的忙。他一直在想办法早点让你出来,只是还没有成效,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你。不过他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是想等到你从这儿走出去的时候再相见。”黎茗衾笑道。赵庆德的成长,他们是都看在眼里的。 “真的吗?我出了这样的事。是影响他前途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原来还怕他会……”戚华月没有往下说下去。 “怎么会呢,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这些都别想了,平安是福。”黎茗衾劝慰她,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我在这儿不能待久了,这次过来,一是想告诉你,此事尚有转机,只要你把持住了,不要祸从口出,使事情变得更复杂。二来,有些事必须告诉你,冯姨娘和二叔都不见了,他们离开时我们毫不知情,我问过府里的侍卫、丫鬟,也只是有人事后回想他们看见了易容后的冯姨娘。他们单凭自己是做不到的,画意也死了,即使不是他们亲自而为,也与他们有关。”黎茗衾低声道。 冯姨娘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怎么会?不,我是说,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到。” 把关于冯姨娘身世的猜测说了,黎茗衾又道:“你哥哥也去查了一番,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至于是谁在帮他们,倒是查到一个传闻,说是冯姨娘的生母源自一个武学世家。一直以来颇受家里宠爱,十九岁那年突然失去了踪迹。大概就是给云鹤霆做了外室,后来一度以为能母凭子贵做个名正言顺的侧室,可是没想到原本被许多郎中认定是男胎,最终却生下了一个女儿,自然无法进门,也就有了后来的冯姨娘。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从前,只是万一他们两个或是与他们有关的人找上你,你可千万要警醒了,决不能让他们利用了。” “我明白,请嫂嫂和哥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戚华月认真地道,她清楚此刻的形式,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绝不敢轻举妄动。 没过多久就有小衙役来叫人,虽然她们还能见面,可是绝不会允许太长时间了。黎茗衾也不多留,又嘱咐了两句便去了。倒是戚华月劝她和戚慕恒不要轻易过来,不能再让这迟非沾惹到他们夫妻身上。 章节目录 第157章 摊牌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赵夫人笑着打圆场道:“是啊,一说胡马就吓死了,咱们这些妇道人家谁敢碰啊。兹事体大,那些老人们请戚家姑奶奶去文化也是有的。可是这被问的人,也是证人,府尹派人把证人保护起来也是正常的事,大家又何必大惊兄呢?” 还是她高明,黎茗衾微微一笑,附和道:“说起来这事一定不简单,也不知道府尹问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家姑奶奶究竟答了什么。想来我家姑奶奶的答案很丰富,要不也会多日未归,就是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她回来一定好好问问她。” 胡马一案之所以悬而未决,有个原因就是皇帝和各派势力在考虑是否需要株连戚氏一族。这里面最可怕的就是株连二字,那么如果戚华月在里面的时候有的没有的,不小心把事情说到别人头上,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最好就不要惹她们,说不准会祸从口出,把谁勾连进去。管他有冤无冤,敲打一顿再说。 何况她此话一出,必有人认为,他们说不准想把哪个平时看不顺眼地拉去垫背,反正横竖都是死,拉一个也就算了。 也有人听出另一番意味,若是真的大罪,义安候夫人哪里还能进得宫来?说不准这真正犯事的根本就不是戚华月,而是戚华月可能会交待出来的人。指不定还是放长线钓大鱼,这里面指不定最后是谁呢。 “这都说的哪儿的话,皇上希望朝野一心,也希望咱们这些官眷能够和睦相处,看看,这怎么就点了炮捻子了,竟说什么没用的。我倒是听说。义安候夫人的茗香山庄建的很好,不仅做出了连金陵城的能工巧匠都羡慕不已的东西,里面的人家都是新迁去的,还都赞不绝口,很多都想把家里人都迁过去。要我说这也是公德一件,这样的好事才该在今天谈论。”有一人拨开众人而来,却是玉敬王妃。 玉敬王一贯与世无争,这一年里皇帝对玉敬王破为倚重。玉敬王虽然没有领什么有用的职务,可他的一言一行对皇帝的影响却越来越大。玉敬王妃原本在内外命妇中就很有人望,如今更是如此。 有玉敬王妃为戚家说话。可见戚家的事并不严重。众人忙着打呵呵,甚至有人来请教黎茗衾如何开几家时兴的铺子。黎茗衾回答的很含蓄,半点不浮夸。后来就由赵夫人替她接了话,她去寻刚刚去了另一边小息的玉敬王妃。 “给王妃问安,方才多谢王妃替我说话,妾身感激不尽。”黎茗衾微微行了一礼。 玉敬王妃点点头,笑道:“别说这些了。我只是觉得擅自买卖胡马,是明眼人都不会做的事,义安候府这么多年都一直忙于军务,更加清楚这其中的厉害。戚姑奶奶再糊涂,也不会做下这样的事。推一步想,即使真为当中的暴利所动。也不会自己出面,如何会被明着抓个正着。” “可是我家姑奶奶还在府尹衙门里,还没有回来。”黎茗衾叹道。这些道理她相信别人也是懂的,不过这许多天了,也没有捎带到他们头上。 可是戚华月一直没有放回来,他们是不可能放心的。 玉敬王妃笑道:“这也没什么,人好好的就是了。也许是有些人在等你们做些什么。之后才能做决定。其实你们如今也是很好的,如果能够抛却世间繁碌。虽然少了些许光鲜,却逍遥自在。何况到了那时,你们更能专心于庶务,以义安候的心胸和你在生意上的头脑,岂不是更能享受这世间的荣华与美好?” 果然是这个意思,黎茗衾心里一片清明,玉敬王妃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番话。甚至方才她为自己解围,也是为了把她引过来后与她说眼下这番话。 玉敬王妃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而义安候并不足以让皇帝动这样的心思。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定远侯府,是功高震主还颇有民望的定远侯戚仲砺。要说戚仲砺此人绝非一个好兄长,然后他是一位好将军。 朝廷曾经给了戚仲砺自行征粮的许可,可是戚仲砺一直认为这样做是强壤夺,尤其他不能保证手下的人都能按规矩办这样的事。所以他一直采用均价购买,用的银钱除了朝廷给的军饷,旁的都是戚慕恒给他的,也就是“岁银”。 戚家军从戚仲砺之父时崛起,到如今已有三十余年,老百姓初时不知道当中门道。近年来云家也拉拔起来一支人马,四处征粮,老百姓也就明白过来。因此戚家军人望更高,尤其是戚家军除了戚仲砺和个别戚家人,其他将领都与戚家我甚亲近的关系,多是战功卓著者,这何尝不是给许多贫家酗子提供了力争上游的机会?也就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有些人的想法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我们只求一家平安,别无所求。可是万一,义安候和整个义安候府愿意退这一步,有些人却不愿意,不知是否还有指望?”黎茗衾隐晦地问,这是她担心的第一个问题,若是戚慕恒、戚华月肯,戚仲砺却不肯,这该怎么办。 玉敬王妃波澜不惊地笑道:“无木之本、无水之源,没有了义安候的支持,很多事便不同了。” 只要义安候府不再提供岁银,戚仲砺自然没有办法支撑下去。黎茗衾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戚仲砺不同意,只要他和戚慕恒彻底的离开这个圈子,去茗香山庄生活,从此不管朝廷事,便成了。 可是,黎茗衾又有一层担心在此:“如果他们退了这一步,岂不是让某些人更能肆意妄为了?这样下去对那些无辜的百姓并非善事。” 若是戚家退这一步,那云家就会掌控局面,这绝非什么好事。如果是这样纵然保住了他们自己,她和戚慕恒又如何会心安。 “这世上不是只有甲乙可选,上位者既然担忧于大权旁落于戚家,又岂会不担心云家。有些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全。你们真的以为皇后娘娘会病得如此巧合么?日前宫里有位才人小产,这是皇上给娘娘最后一次机会,可是她没有把握住。这些年皇上对云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皇后年娘又如此了,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忍下去了。最终的结果不是花落谁家,而是早有定主,就是当今的圣上,再或是未来的储君。若是戚家不肯退这一步,皇上也不能放心立储。”玉敬王妃别有深意地道。 大晏军队的主人不会是戚家,更加不会是云家,真正的主人是皇帝。黎茗衾得了这样保证,一来既然是皇帝,他们都无力回天。二来只要不要让已经开始胡作非为的云家当道,便是他们目前能做的最大的事情了。 至于皇帝掌控了军权后,还会像现在这样重视边疆防卫吗?这一点此时还无需担心,这个时代是家天下的,除非无道昏君,或是穷途末路的君主,谁会不去担心自己家的东西。而现任的君主从哪个角度看都非上述两种人。何况掌控了军队之后,具体的事情还要倚靠下面的将领,如今皇帝对云家不满,对戚家还是要好许多的。纵使戚仲砺退下来,下面留任的将领会很多,只要他们一如既往,谁当戚家军的实际统帅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立储,听了玉敬王妃这番话,黎茗衾也明白了过来,这八成是要立卓淑妃之子为太子了。戚家退出这城逐,也是皇帝要防止未来外戚干政的局面出现。不然戚家掌着军权,日后万一左右了太子的决定,弄不好皇帝就要大祸临头了。 “有王妃的话,妾身就放心了。义安候府上下一定深明大义,做出合乎时宜的决定。”黎茗衾表态道,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问道,“不知建茗香山庄的庄地,是不是因此才到了戚家手中?” 玉敬王妃会心一笑道:“能够让戚家荣养,又与金陵城相距不远,日后安顿下来也是金陵的屏障。这样重要的地方,在皇上和王爷心里,只有戚家最当得。若是此次戚家能够功成身退,必然会得到更为丰厚的馈赠。” “妾身明白了,定然向侯爷转达。”黎茗衾福了福身,这才往该落座的地方去了。 从前黎茗衾不是没想过卓氏是如何得到那么大一片庄地的,无论是位置还是物产都远远物超所值。她曾经问过卓氏,但卓氏此人对生意上的事几乎完全摸不到门道,竟然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怀疑。只道是当地几个大户人家不好摆平,才只能卖了低价。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切皆有安排。此刻黎茗衾甚至能够料到下一步那丰厚的馈赠会是什么,金陵附属地带的盐、粮生意,还有票号,甚至还有更多。他们未来不必担心吃用,只是没有了再步入朝堂的机会,对于戚慕恒来说或许无甚损失,可是戚仲砺呢,戎马半生,他会舍得么?还有他那已经初显天赋的长子,他如何舍得…… ps: 昨天十一点钟突然很不舒服,闹肚子、想吐,腰疼的要断了一样。今天睡了一天才好点,先把这个更了,唉,这是全勤本月最后一次能用的补更的机会了。大家不用等今晚第二次更新,明天再看下一章,肯定要调整的了,明天早上看正常的……呵呵,有很多人说这也是防盗版的好办法。盗版网站实时抓取,先发错的,他们就抓了错的,至少要今天才能恢复过来,哈哈 章节目录 第158章 撕破脸 入了座,戚慕恒在远处看向黎茗衾,方才他看见她跟着玉敬王妃消失了一阵子,知道玉敬王妃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她。这一回来势汹汹,并不是针对黎家,而是戚家,可是她却要为了他承受这一切。 还有眼下的乱局,有许多都是冯姨娘引起的,不管他如何划清界限都好,被一个妾室闹得阖府不安,也一样让她没脸。她在生意上是一把好手,但对打理内宅,处理女人间的争斗显然不在行。 曾有一次他问她,为何她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好像不在乎他一样。她只说她有自信抓住他的心,只要他的心在她身上,她还需要在这方面下什么功夫吗? 黎茗衾留意到他的目光,温柔地回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无事。她的位子在赵夫人近旁,此时的她有些恍惚,好在有赵夫人帮她应对。 “你是怎么了?平时也不见你这样。”赵夫人小声道,面然依然笑呵呵地和左右说些话。 黎茗衾道:“只是想要感慨,这世间的事太过复杂。” “多想无益,我们都只能尽力而为。”赵夫人笑道。 是啊,只能尽力而为。席间觥筹交错,待皇帝和淑妃入席之后,在场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可是皇帝坐坐便离开了,只留下几个皇子、淑妃和几个高位的妃嫔在,人们也就渐渐又热闹起来。 卓氏被安排在另一边,众人开始离开本身安排的位子而四处走动时,黎茗衾来到了她身旁。二人向角门处行去。卓氏主动开口问道:“方才玉敬王妃都跟你说什么了?” 黎茗衾决定把话说的婉转些,可是该点到的必须点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皇上要堂兄如此,才能放心,恐怕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 “本来你堂兄伤病在身,本来就想要退下来了。可是现如今他们如此,倒是不放心要把他逼下来一样。劳苦了一辈子,抛家舍业了一辈子,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侯爷不应承。他们是不是打算对华月妹妹刑讯逼供,再攀咬到侯爷身上。本来么,华月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侯爷才是他们眼中的大鱼。”卓氏声音虽低,却充满忿恨、不满。 “堂嫂,小心隔墙有耳。”黎茗衾叮嘱她,仔细察看,见四下无人才又道。“这是皇上的注意,切不可以卵击石。” 她将玉敬王妃所说的皇帝对云家的态度说了,然后道:“此事恐怕大局已定,若是戚家不肯遵从此意,恐怕会有灭顶旨在。既然堂兄早有退下来的意思,为何不顺从圣意?保得一家平安。皇上必然还会保留堂兄的爵位,赐予丰厚的赏赐,后半生必定荣华富贵。况且日后掌管军权的是皇上。实际引领的将领依然是如今的戚家军人,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眼下最有性命之忧的是你们,却让我们做这样的牺牲。再僵持些时日,未必就会是这样的结果。”卓氏咬牙道。 “再僵持些时日……堂嫂的意思是说,你和堂兄早就知道了皇帝的打算。只是在做一场博弈,所以迟迟没有动作。一直放任我家姑奶奶被拘禁在不得见人的地方么?”黎茗衾生气地道,难怪从头一次碰面时他们便表现得很是平静,后来也是不慌不忙的。. “只要再僵持上几个月,事情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侯爷不是不肯退下来,只是不能这样退下来。华月妹妹牺牲一点又如何,她姓戚,出生起就享受着戚家带给她的一切。还有你们,如果没有侯爷,哪里又能过得风光了。”卓氏自大自满的样子在歇斯底里中又爆发出来了。 黎茗衾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子改变太多,因此从来没有太过相信卓氏转了性情。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卓氏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难道以为这些年戚慕恒和义安候府没有做出过牺牲吗? “堂嫂这话就不对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你只是觉得如果我们再忍耐一下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可是这件事一旦出点差池,第一个丢掉性命的将是华月夫妇。而你们得到的是什么?堂兄便不用放弃手中的军权了么?不会,因为根本不可能,最终你们得到依然只是虚名,一个好听点的让堂兄退下来的理由,而我们却要用命去赌。还有,这些年如果没有堂兄,我们依然可以过富庶的日子,只是不能‘风光’地出入朝堂。可是老义安候和现在义安候,我的丈夫和公公,又如何出入朝堂了?还要担着虚名被人耻笑,没错,堂兄不顾性命地在战场上拼杀,落下一身生病,是极其不容易的。可是我的公公和丈夫就容易了么?”黎茗衾质问道。 卓氏愣在了黎茗衾少见的爆发下,老半天才道:“我只是觉得……” “堂嫂,你们不要忘了,戚慕恒他不仅仅是你们的堂弟,从血缘上说,他是那你们的弟弟,是定远侯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是为了你们父亲的野心小小年纪就被过继到义安候府的。他在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危险中,在辱骂和耻笑中,走到了今天。”黎茗衾抛下这句话,抛下她回了位子。 黎茗衾刚回位子,就看到有个小太监在她们那边打转,见她过来了,就跟了过来。她刻意回头看他,只听他道:“义安候夫人,淑妃娘娘有情,请你这边来。” 黎茗衾和赵夫人交待了一声,跟着小太监走了好长一段路,在一个亭子前停了下来。她看见前面立着的人华衣宽袍,气度不凡,便知道这是卓淑妃了。她赶忙行礼请安,却被卓淑妃拦住了。 “咱们本是亲戚,不必多礼。”卓淑妃笑道,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能做好那么一大摊生意,若不是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她是不会相信的。 黎茗衾无论如何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笑道:“还没有恭喜淑妃娘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本宫就喜欢聪明人,本宫也就不必兜圈子了。定远侯那边有本宫的姐姐在,本宫有这信心,只是不知道义安候对此事的态度。”卓淑妃直截了当地道。 章节目录 第159章 露头 黎茗衾回去时,筵席已经散了,她一路跟着人流到了宫门前。戚慕恒正在那里等着她,这时候众人已经散了,他站在那儿,身后只有几个侍卫。不同于侍卫的孔武有力,戚慕恒有股子书生气,此刻冷风吹动他的袍角,让他看起来傲世独立、飘逸非凡,让黎茗衾有种错觉,这若是在明秀的山水间,他该是何等逍遥的人物。 “还好吗?”戚慕恒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屏佐吸。 黎茗衾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戚慕恒很少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只要从她的神情就能看出来,这一回却问了,可见是从未有过的担心。 此地非久留之地,二人没有多说,相携而去。这不足百步的距离,他们都感觉走了很久很久。他们的手紧紧地交握着,有一种错觉,仿佛这样就是一辈子了。 当他们跨出最后一步,望见了来时乘坐的马车时,他们同时如释重负地相视而笑,此情此景莫逆于心。 “方才你都见了谁了?”戚慕恒问道,在马车里看着她,这时才相信了她真的安然无恙。 “玉敬王妃和淑妃娘娘,你呢?让我猜猜,是见了玉敬王么?”黎茗衾一双大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其实她有想过,这一去许是回不来的,好在都没有事。 戚慕恒长眉一挑道:“除了玉敬王……还有云大人。” 黎茗衾顿了一下,问道:“云大人,是要挟、利诱还是什么?他有没有提到冯芸儿?” 从那一次谈话之后。他们二人就不约而同地改了称呼,将冯姨娘唤了本名冯芸儿。 “我试探过他,他倒是很惊讶。我猜着这些日子皇上也找了云家的麻烦,他倒是不如从前强硬了。对于冯芸儿的事,也不像是隐瞒,他好像一直以为冯芸儿早已不在人世了,这样就不存在他们共谋的可能了。”戚慕恒道。 “冯芸儿毕竟犯了人命官司,云大人是不是因为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才撇清的?”黎茗衾揉了揉胀痛了一晚上的太阳穴。 戚慕恒把她转过来,轻轻地替她揉着:“我看不像,你想想看。冯芸儿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完全可以否认,这样更干净利落。可是他承认了。那不管这些事和他有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若是要闹,一样可以把他勾连进去。我猜这事跟他的确没有关系,甚至也不是云家预谋的。” “有的时候,老天爷是会玩儿乌龙案的。也许我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她没有和任何人预谋,她只是想报复,最初想报复云家,后来想报复义安候府和当初把她送进义安候府的定远侯府。因为若非云家忽视、薄待她们母女,她们便不会流落在外。若是定远侯善待她,就不会把她嫁过来做妾。若是没有在你这儿落下的情伤。她就不会再次受伤。她觉得她被你们所有人抛弃了,所以想报复你们。”黎茗衾言简意赅地道。 一切造化弄人,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之处。可是到头来却有人无辜受害。戚慕恒长叹一声:“也是是这样,只能先把他们找出来了。” +++++++++++++++++++++++++++++++++++++++++++++++++++++++++++++++++++++++ 回到侯府的第二日,天还没亮,白顺和青黛就在屋外敲门,听着声音很兴奋。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戚慕恒黎茗衾半撑起身子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了然。 二人迅速梳洗了一番,赶紧往外厅赶。戚华月被放回来了。在他们与一干贵人对话之后,就这么被放回来了。 前厅里,赵庆德正在安抚哭得一塌糊涂的戚华月,戚华月从锌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原本就是强忍着,加上世家女养成的自尊自爱,才没有表露出来。一旦脱离了险境,也就爆发了出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庆德嘴拙,只能这样安慰着,他神情严肃,眼中满是心疼。 戚华月呜呜咽咽地说:“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一家人,也连累了你。你的那些同僚一定说的很不好听吧?这可怎么办,以后恐怕……”想到以后,她面如土灰。 “没事没事,我本来就不是做官的料,我已经递了辞呈,将来我们离开金陵,我就开一家书院,种两亩薄田,日子过得更逍遥自在。”赵庆德安慰道。 “钱财名利都乃身外之物,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后悔无用。你只要日后谨慎度日,把握好以后就好。”戚慕恒言简意赅地道。 黎茗衾小鸟依然般偎依在戚慕恒身边,附和道:“都是一家人,只要都平平安安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你刚回来,应该多歇歇,再请郎中给你看看,调养一下。” 他们都知道最大的危机还在,后面还有需要他们应对的大事,眼下只能先养足精神,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我想去先拜见母亲。”戚华月擦干眼泪道。 三人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还是戚慕恒先开了口:“母亲她听闻你出了事,还不到一个时辰,便中风了。几位郎中都看过了,病情缓了下来,可是远远没有到痊愈的地步。郎中们都说,这个年纪的人,恐怕日后也难痊愈了。你先别急,等事情过去了,我再想法子请太医来看,哪怕倾尽一切也要给母亲治病。” 章节目录 第160章 云倾 这一天,大晏嫡庶史上关键的一天,云家因受虐待而离家多年的庶女忍辱负重,为了揭发其家族恶行,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在她逼不得已的时候,为了维持生计,也为了隐藏行踪,不惜为人妾室,最终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揭发了其满是恶行的生父和家族。 借此朝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查清了这一起大晏开国以来最大的一起也是唯一一起谋反案。谋反者是大晏丞相,也是当朝国舅,初时他声称并不知情,完全是手下人心生异,还有他那不争气的远房侄子所为。 然而英明的皇帝陛下请玉敬王连同三司一同查明真相,果然,铁证如山,云霆鹤的远方侄子贩卖胡马之事云霆鹤的确不知情,可是在这位可怜的远方侄子的交待下,他所动的只是云霆鹤胡马生意的冰山一角。 云霆鹤早已经营胡马生意多年,甚至连云家进献给众多达官贵族的骏马,也有些是由胡马培育出来的。然而云霆鹤所经营的胡马生意绝不仅仅是为了取悦达官贵人,西边、南边的几个重要山匪团伙的马匹也有许多是从他的产业中购买的。 而这只算是云家利欲熏心,云家在西南有一个巨大的兵工产业链,他们囤积了大量的兵器。云霆鹤自称这是为正在组建的云家军准备的。可是云家军为皇上亲诏组建,明明可以从官造获得武器,还不需要花费一分一毫,又为什么要私造武器呢? 于是,玉敬王再一令查下去。竟发现云家所造的武器的式样有别于大晏官军,有许多竟是来自西域的样子。顺带着还查出了云霆鹤私自结交的几个外番之主,而每一年给这些外番的回礼竟比其他的都多。 至此云家勾结外邦、贪赃枉法、蓄意谋反的罪名确立,这件事发生之时,曾有人希望戚家举证,然而戚仲砺称病不出,戚慕恒自认一向庸碌并不懂这些国之大事,不好妄加评论,自此戚家人置身事外。 有人与云家积怨已久,想要利用黎家打击云家。然而去寻黎家人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根本找不到可以利用的东西。好不容易见到黎茗衾,却只看见一脸憔悴的黎茗衾。听说她刚刚从病重的婆母的榻前过来,还要去探望心情抑郁的忻。 所以直到云家的案子落定,戚家和黎家都没有搀和进来,完美地置身事外。于是刚刚建立不久的云家军,一下子换了主人。这个人毫无疑问地就是皇帝。 不过这中间也有一段小插曲,皇帝当然不会轻易让戚家置身事外,在云家军刚刚被收编时也提出了让戚仲砺合并掌管,被戚仲砺三次辞让,继而戚仲砺在三位御医的联合诊断下确认伤病太重、积劳成疾,三次上表推掉了军权。 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这是今天第二更了。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这是今天第二更了。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这是今天第二更了。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这是今天第二更了。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这是今天第二更了。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一会儿再调整后面的过来,要顺顺句子。31号完结,请放心。赶时间,还差一千字,后面有部分重复的,请等半小时后刷新,或者明早再看, 章节目录 第161章 剖情 刑部尚书赵恭的府宅在金陵城南,这日为了送别戚慕恒夫妇,他还宴请了冯锡、贺凡举,之前让出相位的前宰相卓定翼派人从府里的私厨送来菜肴、美酒,为他们助兴。 不过这场筵席安排在赵府后花园的戏台旁,戚慕恒和黎茗衾来到后却先被引到了西院。二人并不觉得奇怪,在西院果不其然看见了冯姨娘。 这时,冯芸儿并没有看见他们,她正在荒落落的空地上低头慢慢地走着。一会儿她蹲下拨拉两下砖缝儿里的杂草,一会儿摸摸冰冷的墙壁。她旁若无人地笑笑,莫名其妙地小声和自己说几句话。 黎茗衾小声对戚慕恒道:“我到后面转转,要不你先跟她说说话?好歹……她……跟了你一场……你看,我在这儿不太合适。” 戚慕恒很为难,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怕黎茗衾吃醋、不舒服,而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面对冯芸儿了。 “咦,你们都来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吧。”冯芸儿笑得怪怪的,有种形容不出的东西,她来到他们面前,居然行了个还算规矩的礼,“贱妾见过侯爷、夫人,既然以后都没得见了,那就最后一次给你们道一声万福。” 她这一弄,看得二人迅速地对视了一眼。戚慕恒问道:“太夫人是你下的药,对么?画意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太夫人,呵,侯爷,我这么做了也就做了,为自己出气,也为那些受她欺负的人出气。当年她答应老定远侯要为你把我纳进门来,说是耿氏身体孱弱。主不了事,我即使身为妾室,也与一般人家的正室无异。她还说她会把我当儿媳妇一样看到,可是你们看看耿氏去世之后,她何尝兑现了她的诺言了。至于画意,她都走了,干吗还要回来。来便来了,还要揭发我,那我就送她入地府,反正做也做了。也不差这一桩。”冯芸儿阴阳怪气地道,说话时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黎茗衾身上瞟。 戚慕恒目光阴沉地道:“不错,太夫人说的话我也知道。这件事上是义安候府对不住你。可是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并不下于正室夫人,你还是府里唯一能够自由出入的姨娘。甚至太夫人还打算给你一些产业,以防你无儿无女老而无所依靠。你便只看到不好的,看不到好的。知道你会被人利用。多次提醒于你,你也丝毫不听……” 戚慕恒看着她,看着这个他曾经自以为了解的女子:“我对不住你,可是义安候府没有对不住你。你勾结外人,构陷阖府,杀害无辜。险些葬送了全府人的性命。你如何还能让人守信于你,如何还能让人容得你。” 黎茗衾不自觉地往旁边站了几步,一直没有插嘴。冯芸儿瞥了她一眼。媚笑道:“侯爷何必把话说得这般义正严词?若是你心里有我,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使当真做错了,你也会为我找到各种理由。你肯来见我,是因为知道我的死期近了。活不了几天了,你不想心里留下愧疚。不想让以后的日子留下阴影罢了。要不侯爷你这样想想,若是今天做下这般事的是夫人,侯爷你要来见他最后一面,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戚慕恒一愣,不曾想冯芸儿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若是此刻黎茗衾与冯芸儿易地而处,他的确会痛彻心扉,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脱罪。 若是实在无法了,他会安排好一切之后,与她同死。纵使不能同死,估计他也会变得行尸走肉,再也不是他了。 戚慕恒忽然一阵怅然,对冯芸儿生出了几分怜悯。可是怜悯归怜悯,他知道对错,有些事是感情所不能逾越的。人与牲畜的不同即在于理智,罔顾于他人性命,牵连无辜,又何来的其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爱他,就可以为他不去做一些事呢?”在戚慕恒沉默的时候,黎茗衾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她的目光好不躲闪地落在冯芸儿身上。 冯芸儿顿了一下,偏过头去看她:“不去做一些事?” “你爱他,为了他的安宁,为了他家人的安宁,放弃你的仇恨。或者纵使你无法放弃你的仇恨,你依然要报仇,那便尽量不要伤害他的家人,不去伤害他亲近的人。再或是,你爱他,他也爱你,或者他未必爱你,你却希望他爱你,希望你在他的心中是很好的。你放不下仇恨,就离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去做你的事,让你在他心中永远是那么好。”黎茗衾道。 黎茗衾笑笑,看向戚慕恒,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只是道:“如果是我,我可以。” 戚慕恒不觉面上紧绷的感觉一舒,对冯芸儿道:“我对不住你,可是你对不住慕公,对不住太夫人和画意,还有被你连累的唐文渊。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尽力去办。或是还有什么亲人需要照顾,我替你去办。” 冯芸儿忽然大笑,像是在笑他们愚不可及,她近乎疯狂地道:“你们会忍、会退让,会理智,是因为你们没有受过我受的苦,遭过我遭的罪。我娘出身贫寒,她为了能让自己以后的孩子不遭她所遭的罪,想要应考宫女,以自己的绣功谋个前程,却意外被赐给了云鹤霆。云鹤霆见我娘性子刚强,怕我娘得罪他的正室夫人,便让她做了外室。我娘倒是不在乎,乐得逍遥一些,可是云夫人知道此事后先是不动声色,等了两年,等到云鹤霆不再宠爱我娘时,便断了别院的开销。我娘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去求,入得门去,外人都道云夫人大度,却不想我娘过得是什么日子。” “我娘有了身孕,来看的郎中和妈妈都道是个儿子,这才得了些重视。可没有想到,连给云家男儿的物饰都打造好了,却偏偏早产生下了我。我自出生便受尽了白眼,我娘也郁郁寡欢。最终竟然还无赖偷了云大秀的嫁妆,被关在地牢里饿了三日。有好心的小厮放了她出去,她带着我离开了云家。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在一次典当自己的绣品的时候被马车撞死了,你们猜猜马车的主人是谁?是云家的大少……”冯芸儿笑得可怖。 冯芸儿指着他们道,“你们都不如我,若是你们有我这般的遭遇,你们只会连我都不如。还说要完成我的心愿,照顾我的家人,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戚慕恒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癫狂的女人,她也许之前就已经疯癫了:“你至少还有一个爱你还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母亲。” “母亲……呵呵……是啊,母亲。你走吧。你不欠我的了。”冯芸儿道。 “戚慕公现在何处?”戚慕恒断然问道。 “他?我怎么知道?我可怜他,带他出去已经不错了,谁还管他。”冯芸儿背过身去,继续扒拉墙缝儿,忽然又转过来道。“夫人,别怪我没提醒你。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我送你的厚礼。你会落下善妒、不容忍的恶名,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因为萧姨娘她要出家,对,她一定会出家。你有没有觉得她最近过得很开心呢?她是故意的。因为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出家了。” “你挑唆的?”黎茗衾挑眉,真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放过拉人垫背的机会。 冯芸儿背过身去笑道:“我也是为了她好啊。她最挂心的就是她的女儿,以她的出身,死了是自惭形秽。出家了,反而能得个美名,她的女儿将来也能嫁的好一点不是么?” “呵呵。是么?”黎茗衾用最短暂的话答复了她,拉起戚慕恒就往外走。 戚慕恒慢下脚步。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感慨,看得她有些不舒服,她不由得去摸摸头发,整整衣襟,生怕有什么不妥。 黎茗衾问道:“你看什么?”她往刚才的方向看了一眼,在这里已经看不到冯芸儿了,“舍不得了?人之常情,我懂的,毕竟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是在想,当你知道自己在娘家的处境是那样艰难的时候,知道你和岳母的地位被危及的时候更加艰难,那时候甚至连黎家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准,可是你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和她一样。”戚慕恒道。 “我想着要靠自己嘛,后来跟你一起……”黎茗衾感慨,她当初答应了黎远正重提与戚家的婚事,并非只因为那段很可能能够履行的婚约,她也是看中戚慕恒是个能够靠自己走出困境的人。 “以后也一起。”戚慕恒低声说了一句,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顿觉烦恼去了一半,“其实二弟那边也不是没有消息,唐文渊放出来之后,好像见到过他。” “对于瑜婷,你怎么想的?”提到唐文渊,黎茗衾知道有件事他们不得不面对。 戚慕恒叹气道:“我对这孩子是有感情的,当年也答应了耿氏要好好抚养她,等到她长大成人,为她寻一位好夫婿。可是唐文渊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我知道,如果耿氏知道唐文渊还活着,她也会愿意的。可是这些日子我又在想,瑜婷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世,她还太小,恐怕不能理解当中的原委,把她交给唐文渊,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件好事。” 章节目录 第162章 永生 那一场筵席落下帷幕时街上已然没有了行人,马车车轮滚过青石板路,咕噜噜的,听着很顺耳,让马车内酒醉正酣的二人忍不住都闭着眼睛想要入眠了。 马车轻轻地晃了一下,戚慕恒清醒了些,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黎茗衾身上,还顺手在她下巴底下掖了掖。黎茗衾动了动,在厚厚地堆叠起的软物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子,从他这个位子看过去,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缩在里面。 戚慕恒看见她这个样子,早先的郁闷一扫而光。他轻轻拢过她,连带着披风一起,轻轻地搂着。闻着她发间的香,他笑了一下,这般宁静的夜晚,若是能这样下去,没有凡物干扰,只有他们二人,该有多好。 黎茗衾也醒来了,揉着眼睛看着他:“一会儿回去先歇了,明早见过母亲再走。” 戚慕恒道:“是如此,本来想多陪伴母亲几日,可是现如今局势未稳,若是留了,这府上光是出出进进的御医,就有两个,怕又要有人乱说话了。你看,就连堂兄也去了南边的温泉养伤,咱们还是要避嫌。我听说下月初七,你姐姐便要出宫去皇庙,这时候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了。” “我听说母亲如今说话虽然还不利索,可是也能清楚地说一些单个的字了。相信再养上一两年,能有更大的好转。”黎茗衾道。 戚慕恒拍拍她的手背,轻道:“赵大人方才提了妹妹,我觉着可以让妹妹也回来服侍母亲了。” “是啊,这样母亲也会慢慢高兴起来。”黎茗衾道。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小厮搬了矮凳在车前,戚慕恒先下来,然后又把她抱了下来。二人刚进了门。就见赵庆德便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边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是母亲出什么事了吗?”戚慕恒很有预感地问道。 赵庆德示意他和黎茗衾到边儿上说话,他焦急地道:“下午母亲断断续续地说了两三句话,本来都以为是大有好转了,我都打算写信给华月,让她放心了,可是不到傍晚母亲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我请了太医回来,一看却说是药里和了铅粉。我找人去查,一点头绪没有,却在这时有下人进来禀报说。二弟……二弟他突然出现在了他自己的院子了。” “他回来了?”戚慕公和黎茗衾异口同声地道。 “对,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他还说母亲药里的铅粉是他下的。我甚至没有特意去问。他就全说了。然后我问他是怎么进去的,因为没有人看见他进去过,而母亲的汤药都是在松鹤居熬制的。他不肯说,一定要见到……见到……嫂嫂才肯说。”说最后一句时,赵庆德变得吱吱唔唔的。 赵庆德是个面皮薄的读书人。觉着戚慕公这话说得逾越了礼仪,他虽然只是转述,但也是对戚慕恒和黎茗衾的不尊重。 黎茗衾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想再让戚慕恒多心,暂且把这个话题绕了过去:“御医可说了母亲如今的情况可还能治好?或是有没有解药?” “御医说这若是个身健体壮的人,配以汤药。养上段时日便能缓解,日后完全好了的也有许多。可是母亲之前便中风瘫痪,年纪又大了。这段日子,许多事虽然我们都瞒着她,可是她又哪里会不知道呢。这一熬,身子本来就弱,现如今恐怕……御医说只能留得命在。别的就不让我们……指望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同华月说了,她昨日刚写信过来。问母亲的情况。”赵庆德为难地道。 “庆德,你去看住二弟,我和你嫂嫂先去看看母亲。”戚慕恒当机立断,耿太夫人的情况才是当务之急。 太夫人的寝室里虽然依然井然有序,每个人却都来去匆匆、手忙脚乱的。云纱与他们说明了情况,赶紧到小厨房看药去了。 耿太夫人躺在榻上,有老妈妈照顾着,她不时地抽搐、挣扎,嘴里胡乱地喊着什么。戚慕恒赶忙上前,来到榻前拿起布巾为她拭汗,并劝说道:“母亲此刻不能心急,此病需敬仰,不能再雪上加霜了。庆德已经给妹妹带了口讯,她明日便能过来,母亲不为了自己,为了妹妹,也不能如此。” 耿太夫人一听到戚华月,立刻平静了许多,她喘着粗气抓住戚慕恒的袖子道:“你……你……我……对不住,……你们……待华……好” 这大概是说她对不住戚慕恒和戚慕公,还可能有别的人,然后她希望他们原谅她,好好待戚华月,让戚华月有个依靠。 “母亲放心,华月永远是我的妹妹,我一定善待她和妹夫。等母亲把身体养好了,能够挪动了,我就把母亲也接到庄上去。茗衾在那儿修了个温泉,正合适母亲调养。”戚慕恒回头看了眼黎茗衾,让她上前来。 黎茗衾上前去,也道:“母亲,我和侯爷都会好好待妹妹的。如今我们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差。妹夫从户部退出来了,也能帮上妹妹的忙了,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我……你们……”耿太夫人曾经犀利的眼睛,如今已是空洞无神,两眼中因为无奈流出泪来。 耿太夫人的病两次都与中毒有关,太多突然。她前一日还是那样的精明强干,第二日便突遇变故,谁也没有想到。而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太大了,以致于他们都很难接受。 可是事情偏偏就轻易如此了,快得仿佛就在眨眼间,他们还没有反应,事情就成了定局,无法挽回。 “母亲,无论如何,没有你,慕恒也不会有今天。如果没有你为我们做主,茗衾也不能入得家门,无论如何,我都会孝顺于你。我虽然不是母亲你亲生的。却是你养育大的,你永远都是我的母亲。”戚慕恒承诺着。 黎茗衾几次看向戚慕恒,都没有得到回应,她觉得戚慕恒仿若石化了一般。她能明白,戚慕恒对耿太夫人的感情太过复杂,尤其是在有些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她记得那次见到田姨娘时,田姨娘最终恳求她,不要把真相告诉戚慕恒,便让他糊涂一辈子好了。其实即使田姨娘不说,她也不愿意告诉戚慕恒。事已至此。将来耿太夫人也无甚危害,就让戚慕恒以后的人生轻松一点吧。 黎茗衾无声地退了出去,把这里留给这对特殊的母子。 黎茗衾去了戚慕公那里。她很想知道戚慕公此刻的状态。其实戚慕公明明可以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在她和戚慕恒的帮助下脱离义安候府,脱离耿太夫人,过上自由快意的日子,可是如今却不可能了。 她曾经有个私心。想着若是戚慕公不回来了也就罢了。他勾结外人放火,并没有伤害人命,画意之死也是冯芸儿为之。戚慕公虽然可恨,可是并经没有罪大恶极到不可饶恕的地步。若是离开,便由得他,只要他不要再伤人性命。她和戚慕恒可以不追究,只当了却了这段恩怨,可是他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 曾经每次来看戚慕公都有画意笑脸相迎。可是这一回却只剩下好些个冰冷的护卫了。 黎茗衾进了门没走多远便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说是琴声,却格外难听,她这一世都未曾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走到最里面的院子时,这种时断时续的声音更加刺耳了。 进得房门。满地被揉皱了的纸,上面墨迹斑斑。可是无论是字还是画,都是乱七八糟的,丝毫不见章法。 “看到了吗?这是我的字,我的画,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瞎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他们都只是把我当个废物罢了。就是他们请来教我的先生,也只是可怜我,给我读读书,全当是解闷,根本不放在心上。你看看,我是不是个废物?”戚慕公脸上抽搐,自嘲地冷笑着。 黎茗衾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你明明可以过上以前不一样的日子了,你为什么不呢?你即使放不下仇恨,你也不能为了报仇犯下大错,因为这样即使你报了仇,也会把自己个毁了。而且你还毁了别人,你毁了他们的人生,你看着他们痛苦,你就高兴了吗?” “毁了那个老妖婆我很高兴,你别觉得我留她一条命是良心发现了。我是为了让她也尝尝我当初的苦痛,不,我让她更痛苦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吗?”戚慕公笑得幸灾乐祸。 黎茗衾微微摇头:“你说,我倒想听听,我曾经以为在这府中,不,在整个戚氏家族,最干净、最可怜的人是怎么去伤害一个已经瘫痪于病榻的老人的。” 戚慕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脚步缓慢,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在屏风处停了下来,抚摸着雕花的空隙。这屏风很旧,是用普通的木料雕刻而成的,并不起眼。 他抚摸到某处时,手上用力按下突的一转,榻上的幔帐后一震响动,竟开了一扇门。他用力将幔帐扯开,扔到一边,一条幽深的暗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ps: 明天完结 章节目录 第163章 终局(大结局) 一股霉味从暗道里涌出,这是腐朽的味道,像是积累了多年。黎茗衾猜到了这里一定有密道,可是没有想到如此的成规模。从她所站的位置看过去,下面有很多台阶,到了尽头处就转了弯,看不到后面的情景了。 “看到了吗?就是这条密道,它可以通到松鹤居去。这是老侯爷,我的亲生父亲的安排。他不敢明着反抗那个老妖婆,他活着的时候,只知道让我和我的母亲忍让,母亲被污蔑偷了戚华月的点心,被罚跪在寒冬腊月的院子里,他只当看不见,让母亲一直跪到第二天早上。不过他还算有良心,为我安排了这个院子。他临终时跟我说,若是有逃不开的危险,就从密道到松鹤居去,因为那里防备最弱,我从那里逃脱的机会更大。”戚慕公神情阴狠,一手指着密道,厉声道。 黎茗衾问道:“那天太夫人突然发病,事后我们怀疑是冯芸儿下的药,她是从这儿进去的?” “那是当然,不过密道只通道松鹤居亭子旁边的水缸下边,她进屋里还是要经过有人的地方,再小心,也还是被人看见了。不过,虽然我很恨那个老妖婆和戚华月,却没有想过用这么蠢的方法,光解恨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赔上了自己。而且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让自己的血亲沾上叛国大罪,她再如何有功,也是无用,白白丢了命。我曾经跟她说过,但我觉得她已经疯了,她要的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就是咽不下一口气,真是可笑的女人。”戚慕公玩味地道。 “那你呢?你现在就有路走么?”黎茗衾问道,戚慕公原本就走错了路,现在更是自寻死路了。 “你看看我的脸。你看看。”戚慕公走近几步,指着自己的脸,逼视着他,“你的药没能除尽余毒,我又吃了冯姨娘的药。她给我找药,我哪里肯相信她,可是我不吃,以她的手段,我恐怕连今天都活不到。可是你看看我的脸,我不能笑了。你看,你看……” 黎茗衾这才注意到,戚慕公的神情阴狠。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脸僵了,根本做不了别的表情。这就是报应么?想起他当初温润纯净的笑容,现如今却不再能笑了,这是何等的讽刺。 “如果你当初不走这条路,我和侯爷会安排你离开侯府。你会有自己的宅子和铺子。你闲时可以念书、写字,平时可以打理铺子或是安排佃户耕田种地。你会有妻子,有孩子,有一切。你失去了复仇的机会,却有了完整的一生,你不想要么?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年她最大的愿望,不是也是让你不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么?你毁了这一切,你又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一回来一切就又不同了。”黎茗衾感慨道。 戚慕公道:“为什么回来?你还不知道吗?有关冯姨娘的一切都要被清除,我是她的见证者,我如何能活。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又连个字都写不好。话都只会说不会写,我侥幸逃脱。又如何过活。可是我也知道,我不能死,我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我也不能让老妖婆安享晚年,平生她可以有人服侍、有人诊治还有儿女养老送终。她让我看不见,我就让她看不见。跟我讲讲,她看不见了,是怎样的?她痛苦吗?她也疯了吗?” 黎茗衾被他逼得后退,伤心地看着他:“你回来了,你有没有想过画意,想想她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 “她已经离开了,我那天是故意那样说的。我纵使不爱她,也想让她安度一生,她走了好,不用看我现在的样子,更好。”戚慕公道,这时候终于有了点人味儿。 “她死了,就在你们离开侯府的那个晚上,在冯芸儿屋里,匕首没进了心口,一刀毙命。”黎茗衾看着他,想从他的目光中多看出些什么,她一直觉得对不起画意,一直给画意以希望,最终却什么都没能有。 戚慕公呆愣住了,老半天没有说话,陡然间他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自己把自己绊倒,他的状态一下子变了,呆呆愣愣地道:“怎么会这样?” “我猜想她不放心你,下了船自己回来。想去阻止你,可是她不敢面对你,不敢去指责在她心里有如神一般的你,她只能去找冯芸儿。她知道冯芸儿不是好人,可是没有想到冯芸儿敢在府里行凶。她的命是丧在你和冯芸儿手上的,她服侍了你这么多年,她甚至背叛了太夫人。她为你周旋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以为没有她两头忙碌,你如何能活到今日。你眼睛好了的事,也是亏了她没有说出去,不然太夫人一旦知道了,哪里还有后来的事。”黎茗衾道。 黎茗衾一字一血地道:“别人对不起你的,你已经要回来了。可是画意,她从不欠你的,是你对不起她。” 是啊,他先是辜负了她,对她的痴心视而不见。再是利用她的忠诚和痴心,掩盖他的秘密,为他的复仇打掩护。最终为了他,为了能救他,她搭上了性命。 这一世,是他负了他,人死如灯灭,他已经没有办法补偿他了。从前画意在他身边时,他不觉得什么。现在陡然听说她不在了,还是为他而死,他的心刹那间缺了一块儿。不停地流血,痛得厉害了,想着他维持仇恨、维持复仇的动力,也无法挽回一丝一毫。 失去平静的生活他不怕,失去幸福他不怕,可是他竟然对不起了这一生唯一一个既全心全意对他好,又能够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的人。他的一生至此真正的残缺了,这种残缺比眼盲,比脸上再也无法呈现笑容更可怕。因为他残了的不再是身体,而是整颗心了。 他最后看了眼黎茗衾,悲凉地纵声大笑,那笑声比最毒的夜猫子还要阴冷。从此无论生命能否延续,他都将孤独一生。再没有人会陪伴他度过那慢慢长夜,做他的眼睛、做他的手…… 戚慕公疯了,耿太夫人盲了眼瘫痪在床,戚华月哭倒在榻前,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报复戚慕公的愿望。以至于戚慕公问起她时,她摇了摇头,只说再不想见到戚慕公。 关于戚慕公,戚慕恒问过黎茗衾,黎茗衾也没有说话。戚慕恒长叹了一声,第二天去往波斯的商船上多了一个痴痴傻傻的年轻人。他明明眼睛没有问题。却在阳光下不停地抚摸着一本盲书,身形单薄,仿佛没有了灵魂。 冯芸儿那天送了他们两份大礼。去而复回的戚慕公和来自请出家的萧姨娘,还有一个没想到的,来要亲生女儿的唐文渊。 戚华月在回来之前已向戚毓婷袒露了实情,戚毓婷一向开朗这一回却沉默了很久,原本以为她会哭闹。却不想戚毓婷回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临终时的那句莫名的交待。虽然她很舍不得戚慕恒和黎茗衾,可还是决定和亲生父亲离去。她在戚慕恒和黎茗衾面前郑重地磕了头,小小的人儿已经有担当,她说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回来孝顺她的父母,他们是她永远的父母。 当萧姨娘在正在看账本的黎茗衾面前跪下时,黎茗衾已经被连日来的重重变故弄得麻木了。她觉得萧姨娘的举动一点惊喜也没有,于是有了以下的对话。 “怎么?你干什么了?”黎茗衾打着哈欠问道。 “奴婢想要出家,到庙里给戚家祈福。想请夫人能够赏二秀一口饭吃,不求别的,只求将她养大成人,嫁个清白老实的人家。除此之外,奴婢萧氏死而无憾。”萧姨娘磕头道。 “二秀?二秀不是死了么?你是萧氏?你不是冯氏么?”黎茗衾笑道。 “什么?”萧姨娘被她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黎茗衾道:“唉。庄上大火,萧姨娘和二秀火中遇难。已经升天了。如今在府里的是老定远侯的养女,良妾冯氏和先夫人所生的大秀戚毓婷。我即将生产,无法照顾其他孩子,将大秀交由冯氏抚养。” “这……这……奴婢谢夫人,夫人大恩大德,奴婢……不……妾身永生不忘。”萧姨娘真心诚意地道,在日后的二十多年里,萧姨娘一直安守本分,虽然不与黎茗衾、戚慕恒居于一处,生活倒也安逸,一直看着戚瑜姣嫁入一个本分的书香门第,生下了二子一女。 五年后,茗香山庄和明月山庄贺客盈门,戚家、黎家的人也都到齐了,他们一同跪接了大晏皇帝亲笔题写的匾额。戚华月的次子也于这一日满月,她的长子姓赵,这个孩子在戚慕恒和黎茗衾的同意下,姓了戚,将来承袭义安候爵位。 晚间月上柳梢头,黎茗衾和一左一右两个小身影都托腮望着天上的月亮,背后有道温柔的男音响起:“快来,尝尝爹爹做的面。” “爹爹。”两个可爱的丸子头立刻抛下了她们的娘亲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簇拥着她们的父亲,抄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茗衾,你不来么?”戚慕恒温柔地道,已经亲手盛了一碗给她端过去,“没你做的好,凑合尝尝。” 黎茗衾勉强尝了一口,咂嘴道:“说了多放醋的,肚子里的儿子要吃呢。你看你就是偏心,只疼女儿,哦,只疼女的。” “你不是也是女的么?”戚慕恒嘟囔了一句,立刻笑道,“疼女人,疼你不好啊,我就是疼你了,一辈子,永远。” 黎茗衾回头看着吃的正香的两个女儿,摸摸已经隆起的泄,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留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也不可怕。只要有他,有他们在……哪里都是家。 她想着那块玉牌,这个时代走的是另一条轨道,她不相信时代会重回正轨。可是她和她所在的家族会在某一处与现世时代的轨道重合,据她猜测,大概是在现代所说的元代、明代的时候。到那时,大晏的历史会灰飞烟灭,然后他们的故事会随着那本族谱,他们共同的故事,流传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