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官传》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喝花酒 阳春三月,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教戏的师傅患了咳疾,这两三天是来不了了,但妈妈还是不让我们洒快去,把园子锁上,坐在堂子上给我们验戏,我们这些小厮们唱不好了,定是要打手的, “伶官儿,把昨个学的《牡丹亭》,给我唱了来”, 这是妈妈叫我了,我叫伶官,从小就无父无母,连个姓也没有,妈妈就给我起了伶官的名,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 只见妈妈闭着眼摇着头品了起来,可是才一令下来的功夫,妈妈就在那打起盹来,后边的小厮拉我衣角我才听到, “伶官,别唱了,妈妈睡了”, 我一回头,只见小厮们早就兴奋不已,一个小厮便说,“走吃花酒去”, 花酒倒是什么酒,菊花酒还是桃花酒,我正不解着,便被别人看了出来, “伶官也有十二了吧,今天就跟哥哥们去耍耍”~ 看小厮们的一脸邪笑,我便知不是好事,便推脱道, “妈妈的板子,我可受不起,你们去便是,莫要拉我下水” “你个小崽子,何时由得了你,便是躲过了妈妈的板子,晚上你这哥哥们也是饶不了你的”, 说罢,小厮们一拥而就,我便半推半就的去了,出了园子,走了不过二里路,便是一幅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小厮们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首饰便把玩起来,有的买了簪子,有的买了水粉,老板便打趣道, “哟,伶哥儿们又去快活啊,我这的簪子,艳春楼的姑娘们,可是喜欢的很哟”, “你这老东西,越发没正经了,再敢诨说,小心伶哥的拳头”, 小厮和老板一顿打趣,惹得行人便是一顿哄笑,又走片刻,便听到一阵莺歌燕语,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便迎了上来,那香粉味甚为呛人,我再一抬头,便见三个大字,“艳香楼”, 姑娘和小厮们打成一团,有说有笑,见到我却说, “哟,这个伶哥却嫩的很”,说罢便摸了我的头,“小红,你是最好这口的,便赏了你,却别忘了,给这小哥包个红包才好,人家啊,可是‘生人儿’”, “你这没羞没臊的小蹄子,看我不打烂你这破落嘴”, 说罢,两个姑娘便嘻打起来,惹得一阵欢笑…… 进了楼中,正顶上吊着大红绸子,室内满是娟秀的纱帘,亦或是绣着花鸟的屏风,一缕缕青烟便是焚着的春香了,正对着的是一樽池子,池中不是别的,便是花酒了,只见王孙公子们围坐一旁,怀中佳人在握,厅中的琴瑟丝竹也是不绝于耳,好一个,“醉生梦死浮生事,笑面花间更风流”(唱词)…… 这种风花雪月之所,我是待不下去的,便走了出去,本想在后园子里图个清静,说也不巧,一出门便看到了“黑风煞”三叔,这陈老三本是我们堂里的护院打手,生得膀大腰圆,一身横肉,不想却是个善于风月之事的登徒子,以前便是和妈妈明来暗去,妈妈守寡后,竟光明正大的成了她的白脸情夫,若是被他抓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藏在灌木丛边,屏住呼吸,待他走远了,我才落荒而逃,可这后园不大不小却偏偏让我迷了路,眼看日头渐落,我愈发焦灼却更没了主意, 又走片刻,不想却发现了一处小宅子,走了进去,里面却好生素雅,正对的是一面白纱屏风,上面绣着一棵红梅,旁边貌似题了两行七律,可惜我是不识字的,屏风后面大概就是绣床了,两边各是两个红木书架,上面放满了藏书,墙上贴着几幅字画,桌上放着一把古琴,琴边是袅袅的梨木香,要不是身处艳香楼,我还真以为这是哪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的绣房呢, 桌上的茶还是热的,这的主人想必刚去不久,我刚要斟上,便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我慌了神,便赶紧躲在屏风后面,便看见两个姑娘进来了, “这一身的酒味最是让人厌烦,云鹊快帮我更换了,用香熏一熏”, “姑娘这一天,又是弹琴,又是陪酒的,想必也疲倦了,更了衣,便去睡会吧”, 只见她拔下簪子,云鬓便散落下来,丫鬟给她脱下纱衣,她便漏出了香肩,当真是肤如凝脂,她缓缓的走向屏风,我吓坏了,竟喘了出来,女人吓坏了赶紧穿上衣服, “谁,谁在那,出来,要不喊人了”, “别别别”,我赶紧出来跪在地上,“小姐,在下无意冒犯,我误闯小姐闺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讨杯水喝”, “哈哈,胡说,你分明就是一个毛头小贼,可还敢狡辩”, “你这登徒浪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敢闯我家姑娘的闺房,还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我这就叫护院的挖了你的眼睛”, “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吓哭了, “好了,云鹊,去把我衣服熏了,这没你事了”,说罢,那个丫头便走了, “你个小贼,什么名姓,多少年纪了”,她笑着问我, “回姐姐,小的伶官,年岁十二”, “嗯,哪家的孩子,我定告诉你娘,看她不打你”, “我没有娘,我是玉春堂里学戏的伶哥儿”, 她走过来,撩起我的衣袖,看到我胳膊上板子鞭子的伤,不禁伤心起来,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试了试眼泪,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是下九流的陵园戏子,我是烟花巷的风尘歌女,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看和你有缘,以后你便做我弟弟如何”, 我一惊,“如此甚好,还望姐姐不嫌弃才好”, “我叫芳华,以后有难处,就来艳香楼找姐姐”, “好姐姐,改日再来见你了,在不回去,妈妈定是要打板子的”, 说罢,我便匆匆离去了,外面天色已暗,想必小厮们已经先回去了,本想才玩片刻便回去,没想到却这么晚,看来这顿板子是跑不了了, 走到玉春堂,便听到小厮们在吊秦腔,我还纳闷,大晚上的练得哪门子戏,于是我便照例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却被陈三一把揪住头发,拖到妈妈跟前,妈妈见了我,把板子一把摔在桌子上, “伶官,跪下”…… 章节目录 第二章 青梅竹马 “你这小崽子,不在园子里练戏,倒是去哪快活了”, “回妈妈,我只是,只是嘴馋了,去外面吃了酒”, “好你个伶官,还敢诨说,却不想小厮们,早已卖了你,你这个小贱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妈妈便拿着板子冲了过来,噼里啪啦的打在我身上, 边打边骂,“你这个泼皮破落户,小小年纪却不想一肚子花花心思,倒是白白荒废了技艺,我不打你个皮开肉绽,你就不长记性”, “妈妈,妈妈,饶了我吧,以后便是打死也是不敢的了”,妈妈这顿板子,板板到肉,当真是疼死我了, 不一会,衣服上便已经挂彩了,我疼的在地上缩成一团,可妈妈却还不住手,看来说打死我,并不是说着玩的, “哟,妈妈,妈妈,您消消气”,麻姑一把拉住她, “好你个麻姑,自己的孩子看不住,我便是要找你的,你到先来了”, “好妈妈,伶哥的板子,就让我老婆子受吧,妈妈行行好”, “行了,麻姑就你这身板哪里受的住我的板子”,妈妈坐下来,不耐烦的翻了白眼,“去去去,伶官,和小厮们去园子里吊嗓子,不许睡觉,晦气”, “谢妈妈”,我勉强着站起,刚要出去,便被麻姑一把拉住, “问妈妈一句,您的头痛可也好些了”,麻姑笑着向妈妈走过去,然后打开一个荷包,“妈妈,这是孝敬您的,可好”, “哟,麻姑,你好有这好东西啊,不错不错”,妈妈脸上立马见了阳光, “行了,这次我就不计较了,麻姑你带伶官回去吧,以后好好看管才是”, 麻姑便扶我回去了,麻姑是玉春堂的厨娘,十二年前,我被扔在玉春堂前,是麻姑捡了我,养着,不想妈妈见我生的俊俏,便一纸契文骗了不识字的麻姑,我便被卖给了玉春堂, 到了舍中,麻姑扶我躺下,捣了草药给我敷上, “哥儿,疼不,这口子哟,可要了我的老命喽”, “姑姑,没事,我一点不疼,您忘了,我从小便被打成铜筋铁骨,这点小伤就像抓痒痒,一点不疼”, “好孩子”,姑姑摸着我的头,我笑了,眯着眼睛, “姑姑,方才你是拿了什么奇丹妙药,才让妈妈放过我的”, “哥儿啊,今天姑姑本想着用攒着的银子帮你赎了身,带你离开这陵园,不想你又惹出事端”,姑姑边说边抚着我的头发,哄我入睡,“我看刘春姐那个架势,便知你这顿板子跑不了,我便一早去了药铺给你买药”, “姑姑”,我一把抱住她, “谁知道我看到药铺竟摆着一根上等山参,想着你挨板子,我老婆子就一狠心,给买了下来,这不送给春姐,还正受用”, “姑姑,以后我定会勤勉,好好练戏,等成了角让您过好日子”,我抱着姑姑,早已泣不成声, “嗨,苦了哥儿了,还得熬着”…… …… 今天是三月初三,我照例在园子里练戏走身段,妈妈见我练得仔细,竟许了我半天的假,这可把我高兴坏了,出了园子,便向东去了二里,来到了寒巷,只见苏大娘正在院中洗菜, “苏嬷嬷,红依呢”, “哟,伶哥来了,红依在屋里做工呢”, 我走了进去,看依依绣的认真,便在一旁看着,不忍打搅,红依的奶奶也就是苏大娘和麻姑是表姊妹,所以我和红依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虽然我嘴上不说,心里早已认定她了, 依依见我便一阵欢乐,“哥哥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几天正念叨你呢,还说做完这个工,便去看你,这不你却先来了”, 说罢她便走过来抱了我,又拉着我的手,仔细打量,“快让我看看,嗯,才一月不见,个子又高了不少呢,这身段啊,更是标致了”, “哼,好妹妹,你还不是一样,却比以前更俊俏,更”, “更什么,说来听听”, “更丰满了呗,哈哈”, “哼,你这嘴上没个把门的,最会拿我取笑的,看我不打你”,说罢我二人便追逐起来, 我边跑边笑,“好妹妹,便饶了我吧”, “好呀,你过来,我便饶了你”, 我走了过去,却被她一把捉住,“你这伶哥,油嘴滑舌,仔细我也学你妈妈,打你板子”,说着便撩起我的衣袖, “疼吗”,依依不闹了,表情凝重,“你每次来,都是新伤旧伤的”,她眼泪已经打转了, 我立马收起袖子,“唉,依依,我好不容易才得的假,快陪我去集市转一转,正好你也歇一歇,仔细做工眼睛疼”,说罢便拉着她出去了, 洛阳当真的繁华,街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到处是商贩和行人,卖菜的,卖鸟的,卖鞋的,应有尽有,周边是成排的春柳,吐着嫩黄的新芽,随风摇曳,前方是一樽拱桥,下面躺着涓涓溪流,桥上的或是行人,或是驻足赏景的游客,过了石桥,迎面是一面醒目的酒幌子,“沽酒”…… 我和依依划了小船,逛了庙会,吃了白记包子,临走又买了糖葫芦,眼看天色不早了,我二人便要回去,才发现依依的袖口和裙摆有了补丁,我便又拉着她去了“芸岫布庄”, 我正选布给她做衣服,依依却说了,“哥哥哪来的钱,莫要破费了,我整日做工,要新衣做甚”, “依依啊,我现在已经登台了,虽是下手配角,却也能挣两个赏钱了”,我正说着,只听后面一阵声语, “伶官,我说没见你在园子唱戏,敢情在这洒快呢”, “金钏姐,您来选布啊”, “嗯,是的了,这位姑娘是”, “奥,我叫苏红依,伶官的表妹,虽然初次相见,红依便看姐姐面善,更何况这通身的气质,便知姐姐是个大家小姐,名门闺秀”, “哟,这小丫头,好甜的嘴”, “红依,这个是金钏姐,是妈妈的掌上千金”, “好了好了,你二人且玩吧,我还有事要办”,说罢,便离去了, 我和依依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依依却不肯睡下,因为老板催得紧,所以她硬是要赶工,我看她心意已决,便只好坐在一旁陪她, 她却说道,“哥哥不如给我唱一段吧,我最爱听哥哥唱了,这样我便有精神,也不瞌睡了”, “好啊,依依要听哪一段”, “便唱《空城计》吧,我最为喜欢”,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唱词) 章节目录 第三章 成莊王 阿煜 我和依依熬了整夜,天快亮了,才相依而睡,临走时,我拉着她的手,得意道, “依依啊,后天初七,是我登台的日子,这是我头次挑梁子,就唱《西厢记》,你可要来捧我的场子啊”, “那是自然,哥哥唱腔温婉如玉,身段也没的说,上了妆更是一等一的俊俏,到时定能一鸣惊人,名震洛阳”, “多谢小姐谬赞,张生这厢有礼了”(唱说),便又引得依依一阵欢乐…… 回了玉春堂,我又是勤加练戏,不敢荒废,“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唱词) 妈妈听我唱的好,也和一旁的陈三说道着,“这伶官真是不错,以前只觉他生得俊俏,日后做个‘不念词’的‘生’,‘旦’即可,却不想祖师爷赏他,让他有这般天赋”,妈妈看着陈三得意的摇着头, “看着吧,我这伶哥定能一举成名,成为我这玉春堂的头牌”, “哟,春姐说得极是,这伶官生得白白净净,这戏唱的哟,这叫一个温婉,连我这听得都酥了”, “你这老东西,越发没个正经,仔细老娘一会扒了你的皮”,说罢便笑着,在陈三的腰上掐了一下,二人便相视而笑,匆匆离去了…… 因为要唱大戏,玉春堂这两天上上下下可忙坏了,又是挂绸子,又是摆场子的,配戏的小厮们一个个也没闲着,仔细练着,摇板和京胡的师傅们也是一遍一遍的轧着,不敢马虎,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初七,这天最为热闹,达官贵人们一早便进了楼上雅座坐好,小厮早已上了点心,沏好茶水,好生伺候着,不一会功夫,市井百姓们就将大堂,围的水泄不通,有老妇,有壮汉,还有刚扎小髻的娃娃,吵闹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我上了妆,穿上云服,带上轻冠,踩上木屐,拿上折扇,便走上戏台,“扬鞭催马长安往”,然后一个回身打马,便这一句,就引得下面一阵叫好,“春愁压得碧蹄忙。风云未遂平生望,书剑飘零走四方……”, 只见楼上的员外老爷们,已晃着头细细品着,渐渐入迷,而堂前的大叔大娘们,却一脸憨笑,或是吃着自备的茶点,或是交头接耳指点谈笑,还不忘一个劲地叫好,我却仔细寻来,却唯独不见依依, “无限春愁横翠黛,一抹娇羞上粉腮。行一步似杨柳风前摆,说话儿似莺声从花外来”,唱罢,我便合扇一指,满面桃色,却又向红娘行揖,便一把拉过崔莺莺行将去也, 底下叫好一片,果不其然赢得个满堂彩,这一场便算完了,我去后面,才刚卸妆,王京公子们便唤小厮前来打赏,这后台打赏的是络绎不绝,我挨个谢过,好半天,才打发了, 待他们走了,我才又在妆台上坐下,想着依依为何不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这时却见一人走进,锦衣绸缎,样子却是稚嫩,貌似和我年纪相仿, “你倒是何人,来这做甚,打赏的,还是寻人的”, “你休要管我是谁,你且说,你是不是方才的张生”, “是我如何,你这小厮好生无礼,还不报上名姓,莫怪伶哥不客气”, “嗯,是你便可,我叫张煜,方才见你唱戏,当真是勾了我的魂,我定要买了你,日日给我唱才可”, “你这小厮,休要狂言,若要听戏,常来便是;若要买我,只怕你拿不够银子,即便是真得了我,你这庙小,也是容不下我的”, 那小厮听了,也没再吵我,只是坐在我的妆台上,出了神,“伶哥,你且过来,把方才你的妆也给我上上”, 我见他诚心,便给他画上,他见了大喜,“不错,虽不如你的标致,但也算俊美”, “阿煜,你既然喜欢,日后便常来找我,我教你唱戏”, “你方才叫我什么”, “阿煜啊,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没,阿煜,阿煜,极为动听呢”, “你这纨绔公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呆头呆脑的”, 我二人正嬉闹着,不想外面一阵骚动,然后一伙人便推门而入,进来的人都是锦衣绸缎,珠琗金簪,还不等我反应,一个侍女便走过来,抱住阿煜, “小王爷,您来这做甚,可让老夫人好找啊”, 小王爷,阿煜竟是王爷,见他瑟瑟的走向老夫人,那个老夫人一脸严肃, “煜儿,看你脸上,这是什么,越发没了规矩,不成体统”,说罢,又严厉的看向我,“定是这个下九流的胚子,春桃,给我打,往死里打”, 我吓得赶忙跪下,还没等我开口,那丫鬟便掌掴起我,噼里啪啦的不出几下,我嘴角便滴血了,打别处我是不怕的,可脸是我们伶人的饭碗子啊,若是打烂了,我急哭了, 不想阿煜却冲过来,一脚踹开丫鬟,“贱货,滚开”,还过来扶我,我却哪里敢起身, 那老夫人,先是一惊,而后怒火中烧,“难怪都说陵园的爷们可比怡红楼的姑娘,最会勾人的狐狸,我到小瞧了你,今天若不打死你,煜儿的魂就给你这贱货勾了”, 说着便一把拉开阿煜,拿着一把随身匕首向我刺了来,我大惊,阿煜急忙喊我,“伶哥,躲开”,我却一个不及时,便被匕首刺了手臂,老夫人还不满意,又向我胸口刺来,却被妈妈一把拦住, “哟,出人命喽,出人命喽”,妈妈又哭又喊,“莊王府的杀人啦,乡亲们都来看看,评评理哟”,不一会,就围了一群人,开始指指点点,妈妈偷瞄老夫人一眼,又坐在地上撒泼,“活不成喽,活不成喽”, 老夫人碍于面子,就把匕首一丢,带着阿煜走了,阿煜回头看我,却偷着将一块玉佩顺着衣袖划下,我撑着站起,走过去捡起,正想追过去还给他,却被妈妈一把拦住, “你这孽障,祸害精,陈三,快些给他止血吧,这脸哟,快给他用鸡蛋敷喽,祖宗哟,晚上再打死你个孽障”,我第一次见妈妈这么焦灼,竟像有人抢了她的钱袋子,“天杀的莊王府,我这摇钱树哟”, 对了,这便是了……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初试云雨 才不过半日,我见伤已无碍,便悄悄出去,寻找依依,来到寒巷问过苏嬷嬷才知,依依昨日便出去了,未曾回来,我稳住苏嬷嬷,许她定将依依寻回, 出了寒巷,我却没了主意,想来依依若是出去,除了找我,便是去绣工纺交工的,偌大的洛阳,她却不曾再识的别人,仔细想着的功夫,却也走至绣纺,绣工却道, “昨个苏红依,却有来的,却只是匆匆交工便离去了,貌似说着要看戏什么的”, 这般想来,依依的确是有去玉春堂找我的,只是这路上,莫不是遇到歹人了,我越想越惧,竟也想无头苍蝇一般乱找起来,逢人便问,不想才半晌的功夫,便也支持不住了,却仍是音信全无, 怅然间,我走回堂子,來至后园,却见金钏姐带着丫鬟小桃神色匆匆的走过去,却被我叫住, “金钏姐,是要哪里去,竟走的这般急”, “奥,是妈妈有事叫我了”,说罢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瞥向别处,“倒是你,伶官,不在园子里练戏,却瞎逛什么”, “嗨,依依,就是你前几日见的那个姑娘,不见了,我正找她呢”, “依依……”,小桃似乎要说什么,却被金钏姐使了眼色,便欲言又止, “伶官,寻人固然重要,但也莫要耽误了技艺才好,妈妈还在等我,我便先去了”, 我点了点头,她便离开了,我却知道这主仆二人,定有事瞒着我,我便在其二人身后,悄然跟上,不想行至半里,便见杂草丛生,树枝荫娅,只见一条小路通至远处,却到有几分“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味道,再走几步,却见一块横匾“静思斋”, 静思斋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关押犯了错或不听话的伶人的,金钏来这做甚,我便悄悄跟上,趴在门外,只听到, “怎么样,想好了没,我劝你莫要执着,也好少受些苦”, “你休要多说,即便是你财大气粗,也不能一手遮天”, 这是,这是依依的声音,我顺着门缝向里面望去,只见依依被绑着全身,扔在地上,她面前站着的正是一脸狰狞的金钏, “好吧,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刘金钏,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让我离开伶官,莫不是你喜欢他”, “休要胡说,我堂堂玉春楼小姐,怎会看上一个伶哥”, “那你给我银子,让我离开,究竟为什么”, “我便是不喜欢伶官,也不会让你在他身边迷惑他”,说着又掐着依依的脸,“苏红依,你骗得了伶官,却骗不过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 “好呀,那你便说说,我是什么人”, “哈哈哈”,金钏一阵笑声,“小贱人,你要是骗子的话,那么我就是骗子的祖宗,别跟我耍什么心眼”,她见依依一脸不服,却又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我却忍不住了,冲了进去, “金钏姐,不想你竟是这样的人”, “伶,伶官,你何时来的,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全都听见了”, “哼,便是听见了,你又能如何”, “这次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是妈妈不管,我也会上报官府,求个公道”, “伶官,你” 我三下两下解开依依的绳子,将她扶起,依依看了我一眼便虚弱的倒在我怀里,我一把抱着依依便要离去,金钏却叫住我, “伶官,我看你倒是有多少胆子,敢踏出这个门”, 我听了更是怒火中烧,犹疑了一下,便继续离去,却又听得她大叫, “伶官,你个蠢货,他日被这小贱货骗了,有你受的”…… 我带依依回至寒巷,请了大夫,抓了药,她服了,便又睡下,我却整夜守在一旁,临明了,她才起身做好,将这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说来, “那日,我交了工,便急匆匆去找你,却不想还是晚了,堂前是人山人海,我见进也不去,便慌了神,不想后面却有人叫我”,依依咳了两声,我递上茶,她吃了,便又娓娓道来, “我一回头,正巧是那日见的金钏姐,她见我却说,外头你是见不到伶官的,正巧楼上还有雅座,只是这正门人多进不去,你且随我从后门进,我也没多想,便和她去了,没想到……”, “什么,依依,那贱妇对你动强了”, “倒也没有,从后门进了,她便因我不熟路,便将我越引越偏,我刚要回绝,不想身后有人将我嘴鼻捂住,好一股药味,我便晕倒了,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 “哼,这个刘金钏,也太嚣张,目无王法了,这次定不能饶她”, 依依却笑了,“我倒看她很关心你的,你对她却是什么心思”, “你这丫头,净会胡说,我的心思,你还不知吗”,说罢,我便弹了她的额头, 她撅着小嘴,似笑非笑的看向我,“你的心思,自然是你自己最清楚,我哪里知道”, “你这丫头,好没良心,伶哥我今天便要拿了你的心”,说罢我二人便打闹起来, “哥哥,莫要,心被你拿了,我岂不没命了”, “你便是死了最好,也省的我日思夜思的,丢了魂一般,受苦煎熬”, “这便是了,那方才可不该救我,既然救了,你这心病可无人能医了”,她又大笑起来,却气坏了我, 我一脸愤怒将她按住,她貌似被我吓到了,却也不笑了,空气顿时凝重了,却看依依眉眼修长,皓齿红唇,云鬓垂下,额头却一个标致的美人尖,脸色因病有些苍白,也未施粉黛,却是“病若西子瘦三分”,一身的白绢白衣更是让人心生爱怜,她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将脸慢慢靠过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又将嘴巴贴上她的嘴唇,她的嘴唇滚烫而火热,嘴巴里是刚刚吃过的药草香,我再看她,只见她低着眼睛,不敢看我,脸上却一阵晕红,甚为可爱, 我将手抚着她的长发,她便靠在我的怀里,又从枕头下拿出剪刀,将我二人的头发各剪下一缕,打成同心结放在一旁,又看着我,说道, “结发为夫妻,白首莫相离”, 我一阵笑容,便将帘帐缓缓放下……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痴情人 回到玉春堂,我虽满心愤慨,却没了主意,妈妈那里我是求不得的,若要上了官府,且不说我是被他们买来的小厮,便是上上下下的打点,我也是拿不出的,便在此时,金钏却來至我的房中, “伶官啊,回来啦,红依没事吧”,见她一脸关切,而后一阵笑声,“昨个,却是我的不好,你就当我是给依依开的玩笑罢了”, “金钏姐,您这玩笑却是差点要了依依的命,莫不是只图一笑”, “唉哟,好伶官,这次就原谅了姐姐,有些事,终究是你不懂的,苏红依若有冤屈,让她直接找我理论便是”, “金钏姐,方才依依还劝我息事宁人,只不想,直到现在你还是这般跋扈,我便是不能绕过你的”,说罢我便要离开,却被金钏一把拦住, “哎呦,小祖宗”,说罢又噗的笑出声来,“好了,怕了你了,是姐姐错了,这些银子你且拿去,算是我给苏红依陪的不是”, 见她态度老实了,我才松了口,“既是如此,那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这银子,我是万万不会要的,也还请金钏姐高抬贵手,莫要再有下次了”…… 接下来的几年,日子确实太平了不少,我的戏一出接着一出的唱,在洛阳也算小有名气,不出两年我已入名四大小生之首,人称“妙玉公子”是也,成了名,园子里的人也都高看一眼,连妈妈也是一个劲的奉承,便再也没了板子, 我虽攒了些许银子,但还不敢向依依提亲,一来卖身契还在妈妈手中,未能赎回,二来伶人成名不易,若是就此成婚隐退,倒也有些可惜,三来我二人才方十四,年纪尚小,再过两年,也未尝不可,倒是依依却是有些急的, 这日我又來至寒巷,晚上,息了烛火,我便和依依相依而睡,依依却道, “伶官这两年,你的名气倒是愈发大了”, “依依,这不是我二人所期盼的吗”, “期盼?嗯,是的了,如今你是‘妙玉公子’,人尽皆知的莲花妙人,整日同达官显贵,千金小姐唱戏讲词,好不快活”, “依依,你这是何意”, “何意,你如今一举成名,却不想也是水涨船高,我问过玉春堂的妈妈,如今你的卖身契可是值三年前的数倍”,依依掩面而泣,“伶官莫不是忘了当初的誓言”, “结发为夫妻,白首莫相离,我怎会忘呢依依”,我一把抱住她, “即便是你记得,又能如何,你不赎身,又如何娶我,更何况,我”,依依欲言又止, “依依,如何”, “我,嗨,没事”,我又想问什么,依依却转过头睡去,不再理我, 第二天我醒来,见她还睡着,便怅然离去,回到堂子,便去找了麻姑,我将事情仔细和她说了,她却摸摸我的头,笑道, “伶哥啊,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女人的青春是最为短暂的,依依既然认定了你,你便应该许她你所答允的”, “姑姑啊,我何尝不知,只是我还未曾赎身,又如何来的脸面安家立业”, “伶哥,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与不能,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伶哥,你只且问问自己,想与不想,舍与不舍”, “姑姑,还是你最懂我,罢了,既然如此,我便明白如何做了”,说罢,我便要离去, “伶哥,你回来”,姑姑叫住我,“你看这个”,姑姑说罢,便拿出一个包袱, 我打开,里面却是几两银子,一些新作的衣服,和一封信,我正不解着,姑姑却一脸笑容, “伶哥,这是我几年前就准备好的,终于派上用场了”, “姑姑,这是”, “伶哥,不要想着赎身了,如今你是玉春堂的摇钱树,刘春姐断不会让你走的”, “那,您这是,让我”, “对的了,和依依走吧,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鬼地方,以后和依依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只是姑姑,我如何舍的了你,养育之恩未报,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孤独终老”, “伶哥,刚才我已问你想与不想,舍与不舍,走吧,当年给你误签卖身契,已是我终身之恨,如今,我只想让你离开陵园,忘记这的一切”, 我抱着姑姑,早已泣不成声,姑姑又说, “这封信是我托人代写的,你们可以先去济南找‘福锦绣庄’,把这么信给他们当家的,那是我娘家,你们以后可以在那安家,只是,万万不要说我的事”, “姑姑,既然是你娘家,那便和我们一起走吧”, “姑姑老了,这把老骨头经不住颠簸了,况且,即便是年轻的时候,我也未曾回去过,也没有脸回去的”,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嗨,都是孽债啊,是我自作自受”,姑姑叹了一口气,又无奈又气愤的说道,“我原籍本是济南,我是‘福锦绣庄’大东家的女儿,本来也是衣食无忧,天真烂漫,不想有一日”, 姑姑眉头一皱,“有一日,济南城里来了个唱戏的,名叫秦槐生,我素日里就爱戏,不想他不仅唱得好,长得也是风流倜傥,那是我经常打赏他,一来二往也就熟了,我是钟情于他,便私定终身,不想却痴心错付”, 姑姑拍着桌子,激动不已,我赶忙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姑姑,莫要太激动了”, 姑姑稍微镇定了些,“开始,那歹人对我也是不错的,只不想听得我有孕后,便要落荒而逃,不想我竟痴心到极点,对他说,你若离开,便也带上我,天涯海角我都跟随你”, “姑姑啊,你当真是一片痴心啊,后来呢,秦槐生呢”, “他,他带我来到洛阳,我才知他是玉春堂的伶哥,我二人便在玉春堂住下,他唱戏,我做厨娘,本以为我二人就此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可那个天杀的”, “如何,后来怎样,您的孩子呢”, “后来,我肚子一天天大了,不想那个歹人却又勾搭了别的女人,在我临盆的时候,将我的孩子抢走,又把我卖给了玉春堂,当真是戏子无义啊”,姑姑终于忍不住了,掩面大哭, “姑姑,那你后来为何不去找他,或是上告官府”, “嗨,那个时候的玉春堂,还是刘春姐的丈夫当家呢,那个歹人交代他,将我软禁,动辄便拳打脚踢,过了两年,我才逃出去,才知道,那个歹人靠着那个女人的钱,做了买卖,还盖了府邸,成了员外”, “等等,姑姑莫非说的就是秦府”, 姑姑点点头,“那日我骗过下人,说是府里新来的厨娘,仔细打听,才见到了我儿,他已有两岁半,能说会走,我趁那个女人不注意,便抱过我儿要走,不想他却大哭,还狠狠的咬了我一口”, 说罢,便撩开衣袖给我看了……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情夫 “我儿这一咬,疼得我赶忙撒开,他便哭着跑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过来,甩手就给了我两记耳光,还说到,你这贱货,还敢找到这来,给我打出去,我便被哄了出去”, “姑姑,您就这样算了吗,您的孩子,现在还没认您吗”, “我也想通了,他认了我,又能如何,我这般卑贱,还不如让他好好在秦府,做他的少爷,这些年,每到他生日,我都会悄悄买通下人,去府里偷偷看看他,如今秦五是愈发的英俊潇洒,活像那个歹人年轻的时候”, “姑姑说的可是秦五爷”, “伶哥,你识得他”, “姑姑还不知道吗,秦五和我一样,均为洛阳城的四大名伶”, “那你可曾见过他”, “当然了,年初纪王府给老太妃办寿宴,便召了我们四大名伶,合演了一出陵园春,我和秦五爷便有了这一面之缘”, “嗨,果真是孽障,因为秦槐生,让我恨尽天下伶人,不想我的两个儿子都成了伶哥,真是我前世造的孽啊”, “姑姑,快别这样说,姑姑一生吃素行善,又菩萨心肠,定有善果”, 姑姑叹了一声,又把我搂在怀里…… 经过麻姑的提点,我便主意已定,这天傍晚,我便收拾细软,拿上包袱,刚要出园子去找依依,便听到后面一声, “站住”, 只见一个黑影闪过,“你小子要去哪”,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刘金钏,我惊魂未定,却颤颤巍巍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吓傻了”, “你胡言什么,我只是”, “行了,别废话了,跟我走吧”, “去哪”,我一脸疑惑, “废话,带你去找苏红依啊”,她笑着看我, “啊”,我更是不解,莫不是刘金钏在诈我, “行了,你再不去,苏红依就走了”, 说罢,便拽着我,出了园子,外面却有一辆早已准备的马车,我二人上了马车,却向城北走去,我正疑惑着,刚想问她,她却先说了, “你休要扰我,也无须问什么,我要小憩片刻了”, 说罢,便掩面哈欠,拄头睡了,我却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马车终于停下了,却听车夫说道, “秦府到了”, “秦府”?只见刘金钏缓缓下车,然后对着秦府护院,使了个眼色,便带我进去了, 我随她进去,夜幕已至,却皓月当空,顺着月光看去,倒是一番景致,园子里到处种着菊花,却是一色的白菊,今夜的风有些凉的,细细吹着,却闻到菊香扑鼻,看来园子的主人必是一个饱读诗书的闲情居士, 花丛中间有一条石子铺的小径,我们顺着小径走去,直到尽头,却看到一间雅致的书斋,才见金钏回头对我使了眼色,示意我不要说话,悄悄过去,走进书斋便听得有人说话, “心肝儿,有日子不见了,想死我了,来香一个”, “五爷,瞧你这死相,到还是那个猴急的样”, 这个声音是,依依,不,我不敢相信, “心肝儿,我们快点把事办了吧”, “你急什么,等我把那个伶官摆平了,也不迟”, “呸,管他做甚,后天四月初三是个黄道吉日,我们便把事办了吧”, 果然是依依,苏红依你,真对得起我,我已小声抽泣,却又听到, “哎呀,我们现在便是真夫妻,至于那名分,我且不急,你倒是急什么”, “宝贝,我且问你,最近那贱人可又找过你,你可曾又给过他了”, “你这坏人,便是你最厉害的,让我日日不忘,哪还能想别人”,说罢,两人一阵欢笑, 我终是忍不住了,不顾金钏阻拦,冲了进去, “苏红依,你”, “伶官,你怎么”, 不待她说,我便朝秦五一拳打去, 依依却赶忙去扶,“你干什么”, 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我说,“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隐瞒了,我现在是秦五爷的女人”, 我一把拉住依依的手,“苏红依,秦五是有妻子的,你便是愿做他的妾,也不做我的妻子吗”, 她一把甩开我,“你的妻子,哈哈哈,你算什么,一个连自由身都没有的贱人,始终是为奴为婢的贱命,给秦五做小又如何,那便也是姨奶奶,好吃好喝好伺候”, “我不信,这定是他们逼你的,你莫不是忘了我们的誓言,依依我错了,我什么也不要了,你随我回去好不好”, 她冲我我一个冷笑,又走向秦五,在他胸口来回摸着,“五爷,后天初三却是个好日子,就按你说的办吧”, 我刚要说什么,秦五却开口了, “你小子莫要猖狂,若不是依依,我早就打死你了,再不滚,莫怪我翻脸无情”, 我刚要冲过去,金钏却拦住我,“伶官,先回去,听我的,先回去再做打算”, 金钏把我带了出去,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回了玉春堂,我才失声痛哭,金钏在一旁安慰,我却质问道, “今天的事,莫不是你们一手策划的”, “你这小子,倒是什么话,我一早便提醒你,小心苏红依,是你不听,吃亏了吧”, “好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嗨,你这傻瓜,苏红依和秦五往来,已有两月之久了,城中无人不知,却都瞒着你这傻小子,我是看你可怜,又口说无凭,这才买通小厮,带你抓个现行”, “我不信,我不信,依依绝不是那样的女人,她对我有情有义,我们的海誓山盟”, “够了,傻小子,莫要太过痴心了”, “你,即便如此,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今日要去找依依”, 她看了我笑笑,“好吧,这些日子,我见你行踪诡异,便差小桃暗中留意你,才得知麻姑劝你今夜和苏红依私奔,我是怕你去寒巷见不到苏红依,这不便带你去找她了”, “你整日这样对我究竟为何”, “这还用问,如今你是四大名伶之首,洛阳城里人尽皆知的‘妙玉公子’,我当然是要帮妈妈看住你这棵摇钱树喽”, 我瞪了她一眼却也无话可说,便回去了,回来后,只见麻姑还在油灯下做着绣工,见我回来却大惊, “伶哥,你这是”, “姑姑”,我一脸委屈依偎在姑姑怀中,又大哭起来,便把事情仔仔细细和她说了起来,却未提情夫便是秦五之事, 姑姑见我伤心,便安慰道, “伶哥啊,也许依依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姑姑,你知道什么”, “若我知道什么,还会劝你和依依离去吗,伶官,即便依依真是如此,你也应当理解体谅才是”, 我心里乱急了,没听姑姑说完,便跑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生死同 “苏红衣,你好…你好狠的心,当真是我伶官卑贱,”我暗自伤神间已脱下木屐,踩在白璧的玉栏桅杆上,望着一池的湖水,水中依旧莲花满池,雨中更显娇艳,我解开束冠,将头发散落,“便如此吧”, “明日黄泉路上多的也不过一只怨鬼,人间也便少了一个痴情人 ”,我正要纵身跃入池中,却不由得想又起了方才苏红衣和秦五的苟且之事,不禁又气涌心头, “秦五啊,你是麻姑之子,麻姑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便是可以饶过你的,至于红依,我二人可是许下过生死同的誓言啊,既是如此,我又如何舍得下你,独自离世呢”… 第二日一早,我便去了红依的住处,苏嬷嬷起得到早,且带我依旧,想必也还不知道红依与秦五的苟且之事,我便是对苏嬷嬷无奈相视,她也未有察觉不妥之处,向我指了一下红依的绣房,便出门去了, 我进入房中,只见红依正在梳妆,从镜中望见我也并不吃惊,只不缓不慢的说了一句,“伶官来了”,看来是一早便知道我会来,已然在等我了,我却不说话,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梳子,为她梳着云鬓,她的秀发依然细腻如丝,黑亮如云,只是她已不在为我而妆了,红依见我安然神伤,终是不忍的, “伶官,昨日之事,”她转过身来, “依依,”我用手指轻轻抚住她的嘴,“莫要说了”, “伶官“,她一脸诧异,不想我竟如此平静, “红依啊,你今天可否陪我共饮一杯”,说罢,我便掏出一早在集市上买好的汾酒,“这酒你是知道的,空有的酒香,却是一点也不醉人的,” “伶官,喝酒自是没问题的,只是”, “我明白,你大可安心,只需过了今日,今后你做什么样的抉择都可以的,人生苦短,不如趁芳华之年,让自己随心如愿“,谈话之间,我已将酒倒于二人杯中,红依只是蹙眉却也不在说什么,我二人将杯举起,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我二人反倒欢乐起来,“伶官啊,十三年了吧,我们自打出生便是在一起的,这十三年真的快乐绝对是真的呢“,红依拍拍头,又笑道,”啊,我当真是喝醉了呢,竟开始胡言乱语了,哥哥啊,再给我唱一次可好,再唱一次可好“,红依话到动容之处,竟不自觉的留下泪来,眼睛红红的看着我,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我才唱了两句,红依已然开始乏困了, “为何,我竟晕晕的,感觉天旋地陷呢,伶官,你如何”, “我,我并无事“,说罢我把一早买的红烛,拿了出来点上, 红依看出了端疑,便质问到,“伶官,你,你,酒有问题“, “不,依依,酒并无事,而是我事先在你的杯中淬了软石散,所以你才会疲乏无力”,红依眼睛挣得大大的,惊讶的说不出话,我又拿出二尺红绸,装扮于房中, “依依,如何,我们的新房漂亮吧,今天我们就成亲吧,我说过的我会娶你”,在看这时红依已是满眼泪水,我将她抱至床上,放平,又轻轻的抹去她的泪水, “依依,没事的,过了今天你就会忘记一切,我们就会,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不分开了,”说完,我拿起方才点着的红烛,扔在了布置好的红绸上,然后走到床边,躺在依依旁边,牵着她的手, “救命,救命“,依依用着微弱的声音挣扎着, “依依,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方才我骗你和着汾酒喝下软石散,就是为了麻痹你的知觉,放心吧,不会太痛苦的,以后我们就是生生世世的夫妻了,谁都不能分开了”,火势越来越大,我牵着依依的手闭上了眼睛, 这时却听见外面破门而入,是苏嬷嬷冲了进来,一把抱起红依就往外冲,另一只手,还拉住我,要带我出去,我却挣开了她,她便抱着依依出去了,如此也好,反正我本就是不该活在这世上的,所以走了也毫无遗憾,是我太傻不该贪恋依依,幸福这种东西本就不属于我,是我太贪心了,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就这样吧, 我伸出袖子,将火引到身上,可就在这时苏嬷嬷又冲了进来,拉住我,将我带了出去,开始苏嬷嬷却在两次救人中吸入了大量的烟气,再加上烫伤,已然灯枯油尽了,苏嬷嬷,弥留之际,已是精神恍惚,迷黄的眼睛里是迷蒙的泪水,却说不出一句话,旁边依依药劲还没过,瘫躺在地上,望着奶奶离去,绝望至极,悲痛万分,而我却跪在地上,依旧意识混乱,痴痴呆呆, 自那以后,依依便不在说话了,直至苏嬷嬷三七的这一天,我和依依去祭拜,依依依旧抑郁不语, “红依,事已如此,说什么也没用了,今日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我已向衙门投了状,回去之后就会被过审了,我会承担我的过错”, 不想依依却回过头来,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伶官,你休想一死了之,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堵上我的一生,让你永远活在人间炼狱里,你就等着吧”,依依说完就离开了,只留我一个人默默看着她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不认识她了,或者说我大概一直都是不了解她的, 回去之后,我径直去了衙门,直接认下所有罪名,纵火杀人,我是一心求死的,认罪书上画押后,就直接收监了,在狱中几日,我思来想去,觉得或许我一生的不幸就是从“玉春堂”开始的,我便暗下计策,要惩罚给我和麻姑带来悲痛的妈妈刘春姐,我便暗中说服当差的衙役,让她去找妈妈,说若有银两,我所犯之事,便可有所转机,妈妈花费十几载苦心栽培,又视我为摇钱树,定会出钱保我,衙役们,也都是明白的,他们的手段也是出了名的,想必妈妈这次要出不少血了,这也是你罪有应得,不要怪我……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劫法场 计划异常顺利,果不出所料,妈妈一听可以赎我,便使出了不少银子,为了多讹她些银子,便将我的刑审,一拖再拖,已经拿了银子,便是不能在撤手了的,刘春姐已然被衙役牵着鼻子走了,而他们得了银子,自然也就不再难为我,我到没受什么苦, 就这样,春分审的案子,却一直拖到了秋后,终于这天终于判了,三日后,正午菜市口斩首示众,听说这日刘春姐听后,当场便晕了过去, 这是同官府谋密,刘春姐自然不敢声张,这次便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变成了一毛不剩,想想也是解气,不过你也不用觉得委屈,因为你失去的,只不过是一些钱,而我失去的却是整个人生,你应该清醒我要死了,而不是难过,不是吗,如果我能活下来,你便绝对活不成了, 三天转瞬即逝,这天我被压上囚车,然后送往菜市口问斩,说也奇怪,却不见麻姑送我,却只发现红依站在远处,看了我一眼,又转身离去了,红依啊,我终究是欠你的,虽然我是无心,但毕竟是苏嬷嬷,因为而死,我伶官今天就把这条命,还给你,去黄泉路上,再向苏嬷嬷忏悔,你就放心吧, 到了刑场,只见法场上已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我跪在地上,刽子手拿起刀,准备行刑时,刘春姐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哟,狱大哥,您行行好,伶官在怎么说也是我玉春堂的人,现在,这斯要被斩首了,便让我再与他交代两句,也不枉我养他一场“, “快点啊,耽误了时辰,你我可吃不起这罪“, “好嘞,陈三,拿上来“,说罢陈三便拿了一坛酒走上来, 看到这坛酒我便知道不简单,我便又往台下的人群望去,果不出我所料,在人群中发现了,麻姑和红依在偷偷的在地上倒东西,因为人们都踮着脚,眼巴巴的望着我,等着看我被砍头,所有也没发现红依她们, 再说刘春姐和陈老三这边,陈老三只不过是给我送口断头酒罢了,却不想才几步路的功夫,便开始吓得抖起来,我自然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惊讶的瞪着她们, 陈老三越发离我更近了,空气似乎都凝重起来,他端着一坛酒的手,抖的也更厉害了,只在这时,却见刘春姐一步冲过来,推了陈三一把,那坛酒就摔倒了地上,撒的到处都是,陈三显然吓傻了,却还是刘春姐有主意,拉着陈三往下冲, 法场上的官兵,刚要捉拿,却在这时,台下突然丢上来几块打火石和火把,沾了酒之后,法场上,立马便火光一片,台下的百姓,顿时乱作一团,原来刚才红依和麻姑在地上撒的是黄油,现在慌乱的百姓倒得倒,摔得摔,台上,台下一片狼藉, 这时几个蒙面黑衣人,冲了上来,个个膀大腰圆,腰间还带着佩刀,其中一个一刀砍断帮在我身上的绳子,把我扛到肩上便从小径跑了,其余几个在后面断后,到了外面,早已有马车接应,一路狂奔而去, 奇怪,太奇怪了,方才,我还以为是刘春姐失了银子,才孤注一掷,一直到现在我才知,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先是这计划,刘春姐定想不了这么周全,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其次,能请这么多的黑衣人冒死劫法场,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便知能做到这件事的幕后人,不是位高权归,便是富甲一方了,在者,但看这马车虽是看似普通,却也是一尘不染,且马车里还有木梅熏香的残味,即使故意不加装饰,以为掩人耳目,却依旧能看出马车主人的品位,如此便应是个雅士才对, 善于谋划的智者,财力充裕的富商,品位别致的雅士,想不通拥有这几点的到底是什么人,我望着马车外面,却一言不发,旁边的黑衣大汉却耐不住了, “你这伶哥,却这般沉得住气,也不想知道我们要往哪去“, “哼,去哪,不是并不重要吗,现在去的路,未必就是会到的路,不是吗“, “好啊,果然厉害“, “那你也不想知道谁救的你“, “这,这就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此人定是,看中了我的价值,让我帮他做事,才会冒这么大的险救我,并且,他也自信我会帮他做事,你不也是如此吗,我二人并无差别“, 黑衣大汉,听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马车一路驶出郊外,郊外有一所小房子,黑衣人把我带了过去,里面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黑衣人把我交给那个老翁后,便又驾着马车走了, 老翁让我换了一身带补丁的麻衣,牵了辆驴车,驴车上面是满满的蔬菜,把菜拿下了,却发现想下面是一层暗阁,老翁让我藏在里面,又在上面放上菜,等天黑了,又拉着我回了城,果然先前只是障眼法,现在才要去该去的地方,到了城里,不出所料城中已戒了严,一路上也是重重盘问,不过索性有惊无险, 又过了不久,车子便停下来, 只听老叟对来接应的人小声说了句,“新买的奴隶送到了”,便离开了,来接应的人又拉着我走了一会,然后才把我放出来,接应我的人是个中年男子,慈眉善目,穿的也是上等的绸缎,不过看举止言行,却不像正主,倒像个管家,再看这院子,果真又打又气派,虽然是晚上,看不太清,但也觉的,威严逼人,那个人把我带到了一间房子,里面也没点灯,便离开了,还锁上了们,我太累了,也没在多想了,便摸着黑,找到了床,便睡下了,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大天亮了,却发现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我打量着,年纪似乎与我相仿,他外身穿一件淡黄色的纱绸,上面还绣着虎纹,头上是白玉束冠,此人一身的华冠锦缎,定是一个富家公子,只见他手里好像在把玩着什么东西,正仔细端详着…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做我的奴隶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厮伶官拜谢大人”,我已然跪着,头俯地,却是一动不敢动,只待那人发话, “你可是那小贼”,他说这些时,却也只曾把玩那块玉,并不曾看我, “回大人的话,伶官不曾偷过东西,实在惶恐”, “你不曾偷过,那这是何物”,他把那块玉放在我面前, “回大人,小的不敢隐瞒,这却不是小人的物件,是当年一位王爷流失的,小人位低人贱,无福再见王爷,可这玉却一时也不敢怠慢,日日擦拭,供奉,只等王爷何时想起了,再完璧归赵”, “嗯嗯,你倒也虔诚,说的我倒也有几分信的,倒是你对这块玉都上心如此,如今却识不得他的主人,便知你方才全为浑说,如此你可知罪”, “方才演张生的是你不是,你且过来,把你的妆也给我画上,王爷可还要上妆吗”,我把当年初见成奘王,他对我说的又说了一遍, 成奘王半蹲下,用手中的折扇,托起我的脸,“当年是本王大意,只知你这小厮俊美,却不知你这伶人小小年纪,这杀人放火的事也是能干的出来的”,说罢,他却冷冷一笑,“今日,我也只是取回此玉,一会还会送你回牢,国法不可违”, “王爷说笑了”,我直直的盯着他,他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我却在他蹲下之时,便看到了他靴子里暗藏的匕首,我一把从他靴子里摸出,“王爷先是法场劫囚,已然触犯圣威,如今又将伶官送还,伶官一己之身到无妨,只是让王爷深陷险境,岂不是伶官的罪过,这把匕首,是当年王妃要赐死伶官的匕首,当初伶官的命,是王爷救的,伶官感恩戴德,如今王爷便拿了去,也算是伶官报的万一了”, “好啊,你既说了,命是我的,那从今日起,你便做我的奴隶,你可愿意”, “小的伶官,拜谢主子”, “伶官,为了掩人耳目,这个名字你便不能用了,年纪也给你长两岁,以后你便年方十八,十八,十八,你就叫十八好了,年纪俊美,岁岁十八,既已入我张府,便赐你张姓”, “张十八,这名字甚为动听,多谢王爷赐名”, “还有你一样,你需记下,你的命是我的,这把匕首我也会放在靴间,若是哪天我烦了,腻了你,便会随时取你性命”…… 就这样我成了成奘王张煜的奴隶,这一年我十六岁,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可以不顾王法,违逆旨意,将我从囚场救出,或许我应该重新对我的人生有所期盼,但直觉和理智却在告诉我,一个卑微的无法选择自己命运的人,却恰不逢时的成为了引人入胜的猎物时,那么他的一生就注定了痛苦,我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沦落到另一个地狱而已…… 成奘王虽叫我奴隶,却并不让我做重活,只是让我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他写字会让我研墨,出行会让我备撵,睡觉会让我服侍更衣,守夜,就这样,他让我时时伴在左右,我也不敢违了他的意,小心伺候着,只是一点成奘王不准我在唱戏了,以免招摇,可他却不知,对于伶人来说,戏大过天,入了陵园,拜了祖师爷,便终身为戏子,虽不能登台了,但我却不敢把技艺扔下,日日深夜寻无人之地,对月诨唱,倒也风雅,只是我这样的唱功身段,却再也不为人所赏,为人所识,未免有孤芳自赏之感。 这日成奘王去洛阳公干,却把我留在府里打点内务,能抽出身来,几日不见他,也是好事,谁想成奘王刚走,老夫人便差人传话,要召见我,我惊魂未定,便只得惶惶而去, “奴才张十八叩见王妃,王妃万福”, “你就是煜儿的侍奴,张十八”, “回王妃,正是奴才”, “我对你早有耳闻,听说你做事谨慎,人也机灵,煜儿用着也得心应手,这些我听听便算了,却也不惊奇,只是这府上的下人们却说,府上出了一个玉哥儿,俊俏非凡,妙似莲花,这却有意思,来,抬起头来,让我也看看”, 我缓缓将头抬起,怯怯的,目光却不敢直视她,只是顺着眼, “嗯——”,“好呀,果然名不虚传,这是我看你这玉哥到几分的面善,莫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王妃严重了,奴才身份低微,哪有福气与王妃有过面缘,奴才只求可以侍奉在王爷王妃身边,便是上天对奴才最大的恩赐了”,王妃不是好糊弄的人,她一定还记得我就是当年的伶官,或者她只是不确定, “那玉哥可也会唱戏”, “奴才,奴才——”, “好了,”她打断我,“什么张十八,你这个妖孽,当年算你命硬,今天我到看看谁来保你”, “王妃不会的,王妃既已知道奴才的来历,当然也该清楚奴才是如何被成奘王救下,如何成为张十八的”, “混账”, “王妃如果非要揪着奴才的过去,也只会对成奘王不利,王妃,息怒啊”, “你”, “奴才明白的,王妃是自然明白,当然奴才不会不顾王妃的心意”,我跪直身子,拿起旁边桌上的琉璃花樽,摔在地上,“奴才该死失手打碎了王妃的花樽,还望王妃饶恕”, 王妃已然恼羞成怒,又急又气,“把他拉下去,扔到奴役局里做苦力,日日让人午时三刻抽他八十鞭子,我要看着他自生自灭” 我大笑到,“谢王妃恩惠”, “三天不给他吃饭”…… 王妃果然狠毒,如她所愿,奴役局便是我的炼狱,将重活累活全都吩咐给我,还要日日挨着鞭子,不过区区八十鞭倒是微不足道,伶人从小便是挨着鞭子长大的,只是他们日日鞭策我,肉还未曾长好,便又皮开肉绽了,到了第三日新伤旧伤的,在加上日日劳作,我便发了高热,我是王妃发落的人,没人敢管我,或者根本没人会在意一个奴隶的死活,半夜里,我被扔在外面,罢了,我也累了,就这样去了也好…… 章节目录 第十章 长青池浴 “玉哥,醒醒,醒醒”,我一息尚存,隐约中,听到有人叫我, “你,你是”,我微弱的睁开眼, “你且别说话,你太虚弱了,玉哥,你一定要撑过今夜啊,到了明日,你便有救了”, “谢……”还未曾道谢,我便昏了过去, 到我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杂役嬷嬷又来监督我做工,却见我病的起不来,竟指责我偷懒,不容我说话,便又一顿棍打,看我依然气息奄奄,二位嬷嬷便闲说起来, “孙嬷嬷,你看”,说罢对其使了眼色,二人便相视一笑, “反正今日的八十鞭,也是跑不了的,还不如现在就赏了这玉哥,也好送他一程”, “如此最好,可是咱们却也做不了这个主,还是要请示夫人才行”, “这玉哥,到真是妙人一个啊,就是我这老婆子,看了,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可惜你非要狐媚王爷,惹怒王妃”, “好了,莫要和这哥纠缠,咱们快快请示了夫人,早早结果了他,我们交了差,这哥也少些苦楚,岂不两全”,二人说罢,便匆匆而去, 不多久,那两个婆子便带着两个高大的护院来了,两个护院都拿着鞭子,王妃也来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被二护院一把抓住,按在了刑板上,王妃也来了, “你这贱奴,当初杀不死你,我便知你命大,今日,我便要亲自看着你死,纵你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过,我非要为煜儿除了你这伶哥不可”, 王妃恨毒了我,眼睛瞪得我死死的,到此我也不知,为何自四年前王妃初见我时,便认定我会对成奘王不利,为何从那时起,便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我却来不及想了, “张丁,张远,给我打死他”,王妃大吼一声,便见二人扬起鞭子,对天一挥,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却只听鞭响,未感其痛,我睁开眼,却发现二家奴的胸前各中一刀,二人倒下,我才看到杀他们的正是成奘王,王妃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 成奘王却又一个利步,上前又杀了方才打我的两个奴役嬷嬷,王妃气急败坏,大吼一声,“阿煜——”, “母妃,孩儿不孝了,个中缘由,儿子日后,定会向母妃说清楚,也甘领责罚”,说罢,便抱着我离去了, 恍惚中,我又重新审视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目光明烁,神情笃定自若,从他的眉目之间,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谋略与野心,直觉再一次告诉我,这是一个为了权利而疯狂的男人,而我只是他的猎物,亦或是他猎物的饵,而奇怪的是,他好像有一种吸引我的东西,让我明知如此,却甘愿如此…… 到了清平堂,成奘王将我放在他的塌上,大夫是一早就来的,为我把脉诊治,成奘王就在一旁,眉目凝重, “苏大夫,十八的病如何?” “回王爷,十八玉哥还在发高热,主要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引发了炎症,现在需要立即清洗,再抹上草民的药膏,然后草民再开些药服下,多休息几日便无大碍”, “好的,有劳大夫了,你且去拿外擦的药,本王这就去为他清洗,张言,张淼,你俩跟着大夫去抓药,然后把药煎了,再吩咐厨娘,做几道点心,小菜,做熟了就用火温着,等十八醒了,再传”, 成奘王抱着我,去了长青池,这是成奘王专用的浴池,我曾经便在这里服侍过他沐浴,如今他将我放在池旁,然后脱去我的衣服,我的伤口太深了,所以不能直接进浴池,只能坐在池边用水擦拭,我太虚弱了,浑浑噩噩之中,貌似听他问我,“痛不痛”,洗完之后,他将他的衣裤给我穿上,又抱我回他的塌上躺下,直到晚上他都一直陪着我, “主子,夜已深了,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十八,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主子,奴才穿着您的衣服,睡着您的炕塌,心中已是惶恐万分,若您还为奴才守着夜,奴才命贱,实在担当不起啊”, 他脱了靴子,躺在我身边,“你还记不记得,初次见我时,叫我什么”, “奴才,当时年幼无知,若是现在,是万万不敢冒犯王爷的”, “你叫我,阿煜,你还记得”, “奴才,奴才,记得”, “十八,再叫我一次”, “阿煜”,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便睡下了,我却看着他,整夜不敢睡得,第二日,还没天亮,我便起来了,换回了我的衣服,又将王爷给我穿的衣服洗了,风干了,再叠起来,放在他的塌上,重新清扫了清平堂,为王爷交代好早膳,一切事毕后,我便跪坐在成奘王的寝室外面,等候差遣, “十八,张十八”,成奘王醒了,再叫我了, 我端着用具进去,准备伺候王爷洗漱,“王爷,” 他却直直的看着我,忽然又笑了一声,然后一把拉过我,“从今日,你便不是府里的家奴,也不在是我的奴隶,今日,我便去请旨,请圣上给你个‘妙玉公子‘的封号,以后你就是我府上的宾客了,可好”, “奴才只怕,会辜负了王爷,奴才何德何能,能让圣上赏赐封号,又如何能有福气成为王爷的宾客,再者,奴才曾经的底细,若要面圣,岂不太过冒险,若连累了王爷,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你且放心,本王喜欢的,圣上也自然喜欢,至于冒不冒险,本王自有打算,” 果不出我所料,他救我收留我,不过是想我做他的棋子,不过他究竟想做什么,当今圣上酷爱听戏,又善待伶人,是人尽皆知的事,皇上又在宫内设芊音坊,来招募伶人,歌姬,以供圣上消遣娱乐,本朝就有好几位伶人,深得皇上恩宠,封了大官,平步青云,难道,好我就看看成奘王想要做什么……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做官 这日,成奘王进宫陪皇上品酒赏花,听说皇帝素是极好的雅兴,精通音律歌赋,又爱赏花弄月这些风雅之事,听说当年皇帝还做太子的时候,就在太子府搜集天下伶人,还和一群伶人们夜夜宿醉,大臣们时常以此参奏,说太子不检点,这样的事经常弄得先帝大怒, 可是不想后来,太子将自己一个最得意的伶人,名叫敬新磨献给先帝,后来先帝便对那个伶人日加宠爱,竟至后来不理朝政,身体也越加虚弱,不就便驾崩了,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李存勖继位后,封了敬新磨为中司令的官,掌管芊音坊,听说皇帝对他极为宠爱…… 今日成奘王一早吩咐了我,穿着锦稠素衣,头戴紫冠,腰间白色挂佩,脚踩一双玉靴,便让我等在绮兰殿,成奘王会将皇帝从御花园引至于此,果不其然,不一会就听见了皇帝与众人的嬉笑声, 我脱下靴子,又采了一捧花放置靴中,然后将头发故意弄乱,之后赤脚踏入花丛之中,去采花,不一会就听到皇帝往这边来了, “你是何人,在此做什么”, 我转过身,故作慌张的跪在地上,“回皇上,小人名叫张十八,是成奘王府的俳优门客,是和成奘王一同进宫的”, “张煜,这可是你府上的”, “回皇上,这小斯不懂规矩,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又转头看向我,“你这小斯,朕且问你,你摘花作甚,又为何脱靴”, “回皇上,小人方才说了,我是伶人,小人觉得这里的花,鲜艳非常,想采撷回去,研磨了,以作粉妆,并且小人以为,这花是最干净灵动之物,且不可弄脏了,而小人的靴子却有污浊,所以才脱靴采花”, “嗯嗯,你这小斯不仅有趣,而且风雅,像是成奘王*的人,你方才说自己是伶人,却知不知道朕也对此极为精通”, “当然了,后唐何人不知李天下的名号”, “哈哈哈,你这伶人,胆子到大,却是不知技艺如何,不如现在便唱一段给朕品品,朕定能说出唱词的派别和出处”, “回皇上,当然好,不过”, “不过什么”, 我走了两步,随手一指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宫人,“你叫什么”, “我是芊音坊的伶人,叫郭从谦”, “如此甚好”,我递给他一支笛子,又附耳上去,“你就吹……”, “明星朗朗出东方,架上雄鸡连声唱,待漏朝臣五更忙。祖先的铜锤怀内抱,象牙笏板压胸膛”,一曲过后,只见皇上已听的入迷, “妙啊,妙,这‘二进宫’唱的极妙,在宫中的伶人很少能唱出这样的味道,词调也没有这样的温柔婉转”,“朕,即刻封你为少司令,掌管芊音坊中事,并且赐你‘妙玉公子’的封号,你且先随成奘王回府,圣旨即刻便送到你府上”, “谢主隆恩”,成奘王对我点头示意,我却故意不去看他,皇上走后不久,刚才那个为我吹笛子的小伶人郭从谦过来, “妙玉公子,方才您唱的真好听”, “你叫郭从谦是不是,方才谢谢了,不过你不要叫我妙玉公子了,那只是个封号,你还是叫我张十八吧”, “十八哥哥,我过来是要还你笛子的”, “从谦,这个就送给你了,等过些时日,我也就要去芊音坊了,虽然你年纪小,却入宫比我早,以后哥哥还要靠你啊”, “十八哥哥,”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待我回到成奘王府,成奘王已坐在我屋内,他将皇帝拟的圣旨交给我,旨意要我三天后进宫,我接过圣旨,便转身离开, “十八,再陪陪我好吗,以后怕没机会了”, “王爷,总之您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是吗,奴才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所以您无需这样”, “十八,不管你信不信,我好像已经后悔了”, 我转过头去,他正直直的看着我,此刻的他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此刻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孤寂,那样的神情再次吸引了我,我走过去,坐在他脚下,并把手放在他腿上,给他揉捏着, “十八啊,你该知道我虽为王爷,但我却是张姓,先父并非皇帝亲眷,而是皇帝的臣子,只因先父协助先帝平定战乱,创立后唐,才被封了平仓王,可是”,他皱着眉,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想必你也听说过,后唐的皇帝都偏爱伶人,先父因看不惯朝中伶人作乱,时常上奏,总是惹得先帝大怒,后来先父便抑郁而终,这也是母亲为什么厌恶你的原因”, “所以,王爷,你知道直言进表并非良策,所以才要十八进宫,为你留意朝中伶人动向是不是”, “十八,你能明白本王的心意,最好不过了,你知道我们后唐只不过是个小国,各方势力也是虎视眈眈,稍有差错,后唐就没了”,然后成奘王跪在地上,“所以本王要你刺探内情,搜集伶人祸乱朝政的证据,到时候和本王里应外合,本王会联合众大臣,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除掉伶人”, “王爷您快起来,十八承受不起,您交代的十八定会尽心去办,王爷大可放心”, “十八,如此深明大义,本王果真没有看错你”, “只是王爷”,我顿时觉得无比心酸,“您就那么恨伶人吗”, “对,我恨”,他那么干脆,那么坚定, “好的,王爷,十八明白了”,我竟留下了泪水,“只是十八也是伶人,等到王爷功成之日,对十八也不必留情”, “十八,不是的,我”,他打断我, “十八甘愿领死”,说罢,我便拜别他,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再遇佳人 还有三日了,我便留信辞别了成奘王,离开了王府,去寻找麻姑和红依,我一定要问清楚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当我回到玉春堂的时候,园子里却早已人去楼空,破败不堪,可我又不敢讯问附近的乡邻,他们是识得我的,若被发现了,得不偿失,也于大计无意,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行御林军迎面而来,我赶忙躲了起来,他们经过时,我却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大梁想与咱们后唐修好,请求联姻,咱们皇上可好,竟派一群军妓鱼目混珠,冒充名门女子,这样羞辱大梁皇帝,若是被发现了,嗨,恐怕又要发生战事啊”, “就是啊,本来咱们皇帝也不是这样的,听说这次是中司令敬新磨出的主意,皇帝最近对他言听计从,国家大事都如此儿戏啊”, “算了,你我是管不得这些的,只把上面交代的事办好就行了,对了,要送往大梁的军妓,可有人选”, “嗯,早就定好了,一共选了五个,尤其是有个叫苏红依的,真是花容月貌啊,一会你见了,肯定喜欢”, “如此还不快去,待给皇帝看过之前,我们也可先大梁皇帝一步,一亲芳泽”, “哈哈哈”…… 红依,他们说的竟是红依,看来我要先去一下军营,找红依问明白才行,军营中的人并不认识我,所以也就好办多了,我拿着皇帝赏赐我的少司令的腰牌,以奉中司令敬新磨之命,替他审阅送往梁国的美女为名,顺利的进了军营, 我查阅了他们推荐的五位军妓的宗卷,看到了红依,是两年前,也就是法场救我之后被送进来的,我对军差说,五名军妓我要单独相见,仔细考问,他们便给我安排了大堂,让我一一相见, 到了红依,她跪在地上,我屏退左右,她抬头看见是我,却并不惊讶,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们沉默良久,红依将眼泪淡淡的擦去,她的脸上依然透露着倔强,和对我的恨意, “红依,你快起来”,我过去扶她, “大人不必这样,我从不认识大人”,她推开我, “红依”,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原先是那么的活泼,算了,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大人,您有什么话赶紧问吧,要不时间久了,外面的军差也会怀疑的”, “那,红依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是,刘金钏,她在你入狱后,曾来找过我,她知道你将成奘王留给你的玉给了我,做定情信物,并告知了我玉的来源”, “金钏姐,怎么会去找你呢,我害死了苏大娘,你怎么可能救我”, “你很奇怪是不是”,她狠狠的看着我,那种眼神让人心生凉意,“因为我当时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当初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迟迟不肯与我成亲,这时候秦五却苦苦追求我,他知道我怀有身孕,却不在意,所以我就跟了他”, “红依,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怪你,该死的是我”, “虽然你该死,但我却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所以我还是去了成奘王府碰碰运气”, “那救出我之后呢,你怎么在这,麻姑她们呢,我们的孩子呢”,我紧紧的拉着她,大哭起来, 她却一把推开我,“事成之后,麻姑和刘春姐一家就拿了成奘王的银子,按计划逃跑了,我却舍不得秦五,便去找他”,她咬着牙,闭上了眼睛,“当我回去,她却令家仆抓着我羞辱,还对我说,当初只是嫉妒你伶官,才会和我好,觉得这样会有成就感,现在我竟劫了法场,犯了大罪,便把我赶出去,自生自灭”, “秦五,这个畜生,我一定杀了他”, “我从秦府出来,一边哭一边跑,不小心被太尉大人的马车撞倒了,醒来的时候,孩子就没了,我被军差抓了起来,成了军妓,” “孩子,我们的孩子死了吗”, “是啊,死了,死了好啊,死了也就省了无奈和折磨”, “红依,不要这么说,我们的孩子不会白死的,我现在是少司令了,我会手刃秦五,为咱们孩子报仇的”, “不用了,我已经明白了,报仇只会让原本不幸的人生,更加不幸,你走吧”, “不会的,红依,我会把你就出去的,等你出去了,我们就成亲,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 “梁国,他们都在梁国,以后你不要再来了”,说完她就走了, 他们竟然都在梁国,还有两天,我肯定来不及去找他们了,还是先去宫中赴任,把红依救出来,麻姑他们日后再去找吧, 我进了宫中,皇帝赐了我官印,又下旨晓谕各处,芊音坊各位伶人乐官都纷纷来朝贺,我让郭从谦一一帮我打点着, 等人们都散了,从谦提醒我,“少司令,等明天有空了,还是应该去中司令府上拜访才是”, “中司令,就是那个敬新磨是不是,皇上面前,最大的红人”, “少司令,千万不可这样说啊,咱们这个敬大人,手段可是出了名的,宫中耳目众多,让他听见了,就是大大的不妙啊”, “再怎样,不也和咱们一样,是个唱戏的伶人吗,况且,你看我”,我拂袖,转身,打马,登台步,“和他比如何”, “当然了,少司令是皇上亲封的妙玉公子,自然是俊美无双”, “哈哈哈,你啊,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只叫我名字便可”, “是,十八哥哥”, “好了,从谦,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以后我们便是兄弟了,在这宫中,相互帮扶,守望相助,成就一番大事可好”, “十八哥哥,你放心吧,从谦一定会对您尽心尽力,帮助您成事的”……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惊魂瀛仙居 为了去拜访中司令,我和从谦在宫中寻访了许多珍品,不过物品虽贵重,可敬新磨备受皇帝宠爱,想必已是通天的富贵,这些定是入不了他眼的, 于是我想我们同为伶人,他自然和我一样也是爱戏的,从谦还告诉我,敬新磨大人,最爱的是一出贵妃醉酒,于是为图新意,我重金给宫中绣房,命她们绣一面十米长的贵妃醉酒的锦绣屏风, 敬新磨在宫外的宅子极为别致,听说他轻易不见客,宅子里面很少有人见过,这日,我和从谦前去拜访,后面随行四个小斯抬着锦绣屏风,还未到就看到成排的柳树,这些柳树上面系着素色的绸子,绸子上面坠着香包,一路上芳香扑鼻,柳树尽头,便是雅致的宅子了, 宅子牌匾上写着三个小篆,“瀛仙居”,门前左右各放一个香炉,烟雾缭绕间,仿佛置身仙境,从谦去敲门时,却发现门是开着的,正当我们犹豫要不要进的时候,里面却走出一个带路小儿,大致四五岁的样子,只穿了一个红色肚兜,头发也是剃光的,只留了后稍一幾,这小娃娃极为可爱,我正要上去摸摸这小娃娃,却被从谦一把拦住,又一脸惊慌的看着我, 我还在不解,这小娃娃却发了话,“进来吧,大人在等了”, 说完,便带着我们进去了,看到里面的景致我们都惊呆了,里面满是交错搭置的红绸和红线,一阵阵的烟雾腾空而起,让人看不真切,地上的石砖也刻满了花花绿绿的脸谱和戏服,整个宅子里面十分诡异,后面的小斯也是害怕的窃窃私语, 突然间,空中的红绸被点燃了,顿时火光一片,烟雾更大了,大家四处逃窜,我和从谦也走散了,回去的路貌似找不到了,我只能继续往前走,突然我听到有人在唱戏,我随着声音走过去,声音越来越近了,我仔细听了听,却听到好像又不是在唱戏,虽然用的是秦腔,但唱的却是楚辞,“风索秋兮,月明升兮;怖何故兮,桂宫折兮”,貌似是这几句,却并不真切, 前面云雾里,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人,我走过去却发现一些穿着戏服,画着脸彩的小生,老旦和青衣,他们瞪着眼睛却一动不动,我吓坏了,可还是撞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一个小生的颈部,吓得我立刻缩回手,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凉了,在看我的手上,竟粘了一手死皮,这个人一定死了很久了,至于身体没腐坏,一定用香料处理过了, 我吓得魂都没了,拼命的跑着,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一跤,我挣扎的爬起来,却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在跳舞,他身穿一身素衣,脸上带一张诡异的白色面具,手中拿一只折戟,我看出来了他跳的是祭舞,唱楚辞的也是他, “你是何人?”,我战战兢兢的问道,他却没有回答,莫不是我声音太小了,他没听到,算了,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准备要走了,一回头却看到两个小儿,一个是方才接见我的红衣小儿,旁边还有一个白衣小儿,我刚要说什么,只见那个红衣小儿冲我射出一根针,扎到了我的颈上,我顿时浑身无力倒了下去,这莫不是麻沸针,刚才唱楚辞的白衣术士拿着折戟向我走来,然后,直接冲我的胸膛刺了进去, 虽然我疼痛难忍,可显然他这一戟并不想要我的命,这一次他又拿起戟,对准我的颈,我知道在劫难逃了,便闭上了眼睛, “中司令,戟下留人”,只听有人大叫一声,我睁开眼,是从谦,是从谦来了, “敬大人,哪怕是您杀了随从的小斯,也是无用的,此次来府上拜访前,我已命人送了信到成奘王府上,想必现在成奘王的兵马已围在瀛仙居外了,若是今日少司令出不去,只怕敬大人也不好交代吧”, 敬新磨什么也没说,只见他背过身,拂袖而去,可那两个小儿却一脸凶狠的表情,这时从谦掏出随身的匕首,才吓退他们,从谦背起我,准备离开了, “从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的又都是什么人啊”,我的疑问太多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张大人,你中了麻沸针,先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 “那你知道出去的路吗,这里迷雾重重,路途又错综复杂”, “放心吧,进来的时候我随身带了琉璃沙,撒了一路,只要是撒了沙的路,脚踩上去的时候就会有声音,这样就可以寻着旧路返回了,大人你的伤口又在滴血了,你太虚弱了,好好休息吧”, 我也开始觉得越来越累了,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了,从谦见我醒了,便端着粥过来,“大人,您可算醒了,您睡了两天多了,饿坏了吧,快吃点粥吧”, “从谦,这是哪啊”, “这是皇上赐您的宅子啊,前两天还在打扫,修葺,现在装置好了,便把您送过来养病了”, “这便是皇上赐我的,‘锦春苑’,果然漂亮啊,对了从谦,我这两天没去芊音坊当差,皇上那边”, “大人,放心吧,敬新磨,敬大人已安排妥当了,敬大人对皇上说,他和您去狩猎,本射杀了一只野鹿,可野鹿兽性大发,伤了您,皇上许您在府上静心安养,祸是他惹得,他自然负责善后”, “从谦,敬大人,当真要杀我吗,可我们素不相识,他没理由这样做啊”, “大人既然您想知道,等明日您去了芊音坊,当面问他,不就行了”, “从谦,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大人,从谦不是不肯说,也不是故弄玄虚,只是有些人,有些事,需要您一点点了解,一点点揭开,不过您放心,从谦会一直保护你的”, 这个郭从谦,情愿不说也不说假话,这就说明他虽忠于我,却不只忠于我,好啊,既然他这问不出,我就…… 第二日,我入职芊音坊,皇上御前的大监在芊音坊暄了皇上封我为少司令的圣旨,大监走后,我训了话,伶人歌姬们行了朝礼,我便让他们散去了, 我本想在芊音坊可以见到敬新磨的,可四处却找不到他,便叫了郭从谦讯问, 郭从谦却说到,“敬大人,虽为中司令,却从不来芊音坊的,他是侍奉在御前的人”, 我瞄了他一眼,交代到,“郭从谦,现在我有两件事要你去办,第一件事,你去找敬新磨,帮我带句话,就说少司令今日晚上请他在锦春苑一叙,商议芊音坊事务,若他不来,就把这封信给他;第二件事,宫中有一个叫孙景的大监,是我的老乡,你先和他打好招呼,明日到我府上来取礼物,带我送给他”, “是的,大人,小的一定好生照办”, 如果我想在这宫中成事,首先,就得收拾了这个郭从谦,既然你如此的飘摇不定,我就在推你一把,让你也看看我的手段……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计耍敬新磨 到了傍晚,从谦便来回我了,“大人,小的已给宫中的孙大监带了信,明日便去拜见,还有中司令马上就到了,大人可以早些准备了” “那封信,可给他看了”, “看了,不过敬大人,貌似吓得不轻呢,所以小的才提前来告知大人一声”,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从谦有心了,先下去吧”, 片刻后,敬大人就带着一众小厮来了,却见我端坐于凉亭之上,“张十八,现在还能笃定自若,赏花品茶,倒是我小觑了你”, 说罢,便打发了小厮们,走至凉亭,坐于我面前,我端起茶为他倒上,“敬大人我这锦春苑虽不及您的瀛仙居,可也有一番风味吧,我们同于宫中共事,又都爱好音律,戏词,这既是同僚,又是知音啊,如此缘分,自是常常来往才好,呦,瞧我,净顾着说话了,敬大人也尝尝我沏的茶,看合不合口味”, 他品了一口,先是静默片刻,再是长笑一声,“果然……”, 敬大人这是何意啊,我笑着摸了摸眉毛, “果然,你上次是装的”, “那大人您呢,本就没想杀我不是吗,你我总归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哈哈哈——”, “你笑什么”, “不不不,我们可不一样,我虽为排忧,可也家世清白,父母兄弟在朝中也得脸,我可不像你,王孙公子的狎客,贵妇名闺的面首,整个都首,何人不知你和成莊王的关系,你不过是他府上圈养的金丝雀……”, “嗯嗯,就这些了,您说的,我并不认可,却也无可反驳,不过,就算以前我们是不一样的,现在也一样了,不是吗,敬大人”, 他默默的用指甲在手上划了一下,“好了,不必打哑谜了,你用我寄送的家书,引我来见你,方才递给我的寒菊茶,也是我的口味,看来你已经在我身边埋下了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大人,没想到您在梁国也有亲人”,我笑着, “张十八,你听着,就凭这通往梁国的家信,说明不了什么,皇帝不会信的,你威胁不了我”, “这是自然,皇上是最宠爱您的,当日你当着众臣掌掴他,皇上也不曾罚你,不过若是这封信交给崇大人,或是成奘王呢”, “哼,任凭你,舌灿莲花,我也是不惧的,只不过,我也犯不着冒这样的险,张十八啊,你到底想怎样”, “我,哈哈哈,正像您说的,我只不过是个唱戏的伶哥,是王孙公子的私宠,我能怎样,只不过”, “嗯,什么”, “传闻敬大人,姿容堂堂,面色如玉,我想让您取下面具,让我一见真容,如何”, “你,放肆,下贱之人,果然是轻薄无礼,我可不是那些宠你的哥儿……”, 他一本正经,急匆匆的样子倒也可爱,气的声音都抖了呢,我看好机会,眼疾手快,摘下了他的面具,看到他的脸,我好像明白他为何带面具了,他并不似传闻中的俊眼修眉,妖媚风流,恰而其反,竟是清秀未脱,姿态柔婉,眉心还点了一心红痣,闪烁流华,他虽俊美非常,但容颜却过于单气稚嫩,到似有不足之症,“嗯,好一个俊秀的秒人啊”, 敬新磨一下子,惊慌失措,又气愤非常,拔出腰间佩剑,便向我刺来,我快速闪过,逃窜间,我已经他的面具戴上,又是对他一顿戏弄,他却气红了眼睛,左手一挥,“来人啊”,一众小斯便一拥而上,我却早有准备,纵身一跃,跳入池中, 小斯们刚要跟着跳下去追我,却听到敬新磨大吼一声,“够了,还嫌丢人不够吗,回府”,我偷偷浮上头,却又听到他说,“张十八,你今日,这样戏耍我,他日,必会为今日的轻薄之举而悔恨”…… 好了,敬新磨已经被我激怒了,下一步就等郭从谦上钩了…… 到了第二日,郭从谦便向我来取献给孙大监之物,我便交予他一支木盒, “大人,孙大监也是宫中较有威望的,只带这一只木匣,未免不妥吧”, “从谦啊,你放心吧”,我拍着他的肩膀,“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孙大监是我同乡,这盒子里是孙大监之前赠我的旧物,他只有看到这个,自然会念记同乡之情,以后在宫中,也会对我们多加照拂”, 他听后也没多问什么,便离去了,在他走后半盏茶,我也差人背了轿子,去了宫里,到了芊音坊,坊里的宫人们倒也勤快,已经在练功了,我召了他们,例行训话,查阅人数,却故意问道,“为何,不见郭从谦”, “回少司令,奴才一早见到了郭从谦,不过只和小人说了片刻的话,他便离去了”, “你是在何处见到他的”, “回大人,小的见他时,他是在内阁府,貌似在等什么人,后来去哪便不知了”, “内阁府”, “大人对宫中还不熟悉,内阁府便是宫里大监们住的地方”, “嗯,是这样,郭从谦一个伶人,倒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愈发没了规矩,回来我定重重罚他”, “大人说的是”, “嗯,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懋郦,监管乐令”, “嗯嗯,很好,今后你就做我的左右,我不在时,便由你替我掌管芊音坊相关事宜”, 这时进来一个小宫人,神色慌张,走到我面前,行了礼之后,又附耳过来,我屏退左右,鱼儿上钩了,该去抓鱼了…… 我去了内阁府,便看到敬新磨也在那,郭从谦则跪在地上,被打的遍体鳞伤,孙大监看了我一眼,对我点头示意, “孙大监,这是怎么回事,这郭从谦所犯何事啊”, “哟,少司令,这郭从谦今日来见我,却带着一支木盒,我打开一看,竟是,竟是敬大人之物,我自然不敢收,便请来敬大人定夺,可是敬大人看到此物,并不讯问,便将郭从谦一顿责骂,我怕惹出大乱子,便差人去寻你”, “敬大人,这是怎么了,竟发这么大的火”, 他拿出盒子里的物什,也就是我昨日抢走他的面具,又指着我,“你好啊,你真好,哼”,说罢,便拂袖而去了, “好了,孙大监,郭从谦是芊音坊的人,他犯错,也是我管教不严,我要将他带回去,仔细审问,大监可行个方便”, “大人,请自便,慢走”…… 我把他带回了芊音坊,又叫人为他治伤,他却赶走了为他诊治的宫人,只让懋郦叫了我过来, “从谦啊,你这是做什么,你病了,就要配合治疗”, “大人,当真好手段”,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您昨夜,先是激怒敬大人,抢了他的面具,今日又让我已拜亲为名,将面具献给孙大监,我没猜错的话,您和孙大监是一早商量好的吧,昨夜,敬大人在您这受了气,今日看到此面具,以为我故意将旧事重提,这才不顾三七的将积怨已久的怨气,向我一通发泄,现在敬大人已经恨毒了我,您现在可满意了”, “好啊,就算你说的为真,那为何方才不指认我”, “指认,如何指认,你从未给我名分,我也不是你的近侍,您的锦春苑也并无我的住处”, “嗯,你倒也聪明”, “大人,您这样做,无非就是觉得我在您和敬大人之间摇摆不定,可您却从来不知我的心里的风,从来都是吹向您,您当真认为我不知您让我送去的为何物”,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何还要上钩呢”, “为了向大人表示我的忠心,也是”, “也是什么”, “方才,我也说了,大人还未曾给予我任何名分啊”, 我认真的盯着他,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这个郭从谦我必须重新考量,仔细打算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