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唐》 章节目录 第1章屠宰车间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道惨白的阳光透过小窗口射到身上。 他直愣愣的盯着房顶,能看见的这片天地只有房顶的檩子和覆盖在上面的瓦片,被烟火熏得乌黑,还垂下长短不一的蛛网。 他听到了风声,应该是从门窗处吹进来的,还带着呼啸。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顺着照射在他身上的那道光线看去,白惨惨的,这是一个小小的窗洞,还有寒风裹着雪花打着旋进来,飘落在他的身旁。 他抽抽鼻子,闻到了一股别样的味道,烟熏肉夹杂着血腥味,这里是厨房?他太想知道自己在哪儿,怎么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有了点知觉,身体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感觉自己没穿衣服,连短裤都没有。强行抬起脑袋,就见到了自己下身那片毛绒绒的小草地,被寒风一卷,在他已经瘦弱的塌陷下去的小腹处东躲西藏,犹如雪地里掩埋着的枯黄杂草,没有归宿。 脖子酸胀,大脑一阵眩晕,他颓然躺回桌面,眼前的这幕让他心惊。 再次抬头,看见了自己瘦弱的身体。哎呀妈呀!见鬼了,是不是搞错了,这,哪里是我的身体啊?! 酸胀、眩晕、迷惑、不解、惊慌、恐惧,各种感觉和情绪夹杂在他的脑海里。 他猛然记起,自己和战友喝个酒而已,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李裕是大二的时候参的军,退伍后又继续历史专业。昨晚,接待来看望他的战友,没想到竟然这么整蛊自己,过分了啊! 他现在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了,只是发麻,还带着钻心的刺痛感。 歇了很久,他一时也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袋昏昏沉沉的,明显就是酒后上头的后遗症。 当他强行转动脑袋,看向两侧时,他先确定了小窗口这边是墙,还是土墙,而另一侧则是房门。 掩着的房门破了几道缝隙,寒风夹着雪花打着旋挤进来,让他刚刚有了点知觉的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李裕在桌子上尝试着挣扎,胳膊在撞击了几次桌面之后,从针刺般的痛感中恢复了点知觉,可以小范围的活动了。 他转头发现,在这扇破门的一侧悬挂着整面墙的腊肉,果然没有猜错,这里是厨房。 在确定了判断之后,他用胳膊撑着,扬起了半个身子,顺着墙壁一路看过去。 他不仅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腊肉,他还看到了灶台、砧板和剁骨刀。 是厨房没错,他心里嘀咕。 猛地,李裕瞳孔一缩,心跳骤然加快。 在腊肉的尽头,竟然悬挂着几条人腿! 因为他看到了脚掌。 恐惧感瞬间让他的汗毛竖了起来。 呼啸的风声掩盖了血滴的嘀嗒声。 李裕瞪大了眼睛,这恐怖的一幕让他很惊慌。 李裕是退伍军人,可在和平年代的军人也没见过这个场面,突然见到这恐怖的现场,惊慌和恐惧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他告诉自己,别怕,别怕,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战友的恶作剧,这和平年代怎么可能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呢? 这样想着,心里稍安。 他不敢继续看墙上的腊肉,眼神往回一收,竟然发现了几个大木盆,里装着满满的内脏,还有几根大肠搭在木盆的边缘,快要拖到地面了。 他的目光不敢停留,往身下桌子前一扫,一个小木桶里尽是骨头。 骨头很长,很粗,还很完整,上边还插着一根稍短的骨头。 他缓了好一会儿,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宽慰自己的话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强撑着身子,壮着胆尝试离开,可没有成功,手脚虽然有些知觉,可就像肌无力似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就在李裕想再度尝试的时候,门外却传来嘎吱嘎吱的踏雪声,隐约的说话声顺着风雪飘了进来。 “丁二狗,你去把他洗干净……” “……” “谁让你动手了?我还怕你糟践东西呢,洗干净就行,这活儿还得我来,现在东西贵着呢!” “知道了,大哥。” 声音越来越清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 李裕处在懵逼状态。 他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心里升起一阵激动,终于来了个人,自己可以求救了,至少可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越听越不对劲儿,什么叫把他洗干净?难道自己…… 李裕伸手在自己的肋骨上一摸,一根根排骨似的,尤其是他一眼看见自己塌陷的小腹,胯骨瘦的骨头都支棱起来了,这怎么可能?! 一晚上就瘦成这样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临近,军人的警觉性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李裕环顾四周,想到了躲藏。 可这间厨房根本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他倒是想拿起砧板上的那把剁骨刀自卫,可腿脚根本就使不出力气,那把刀成了遥不可及的目标。 “我可告诉你,用温水,别把皮肉烫坏了,肉老了可不卖不出好价钱!”一个粗哑的声音在门口交待道。 “放心吧,大哥,我有分寸。”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回道。 李裕情急之下,躺回了桌面,闭上眼,放缓了呼吸,等待时机。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缝隙处刮来一股风雪,瞬间让室内的温度低了很多。 “放心,放心。” “小心点……” 啪~~~ 房门合上,风雪的呼啸立即小了很多,连同那大哥的话语也被关在了门外。 脚踩稀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跨叽跨叽,又转到了灶台,李裕听到哗哗的舀水声。 脚步声变得有些沉重,慢慢的接近了他。 李裕不由自主的握了下拳头,又赶紧松开,可他的心跳却在加快,有点慌,口干舌燥,他强忍着,不敢稍动。 “哗~”全身一热,一瓢水浇在了他身上,他不由得一抖。 “哗~”又一瓢,他全身都打湿了。 可能这个叫丁二狗的家伙心思没放在他身上,身体的反应和变化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丁二狗从木桶里抓起布巾,连汤带水的在他身上擦拭起来,粗糙的布巾就像是砂纸,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李裕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他的擦拭下变得温暖起来。 擦了一阵,许是累了,丁二狗停下手里的动作,自言自语。 “你这身子别看瘦,还挺干净,没搓下来几两泥,上一个可累死我了,光渍泥就搓下来两斤。” “别怨恨我,这年头不吃人还能吃什么?现在都什么价了?一斤一百钱了,都快追上鼠肉了。” “现在狗可真值钱,五百钱一斤呢,人贱不如狗啊!” 丁二狗自顾自的嘀咕,李裕却脑子一阵轰鸣,难道末世了? “自从去年宣武军围了凤翔府,都快一年了,早断粮了,早晚也是死,你就当是帮我们了,你死好过我死啊!嘿嘿,现在连煮肉的烧柴都是人骨头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丁二狗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以后投胎看好了再投,人不如狗哇!呵呵呵,呜呜呜呜!”那个丁二狗竟然嘤嘤的哭泣起来。 “这就是人吃人的世道啊!” 李裕强忍着脑袋里的轰鸣,他算是听明白了,丁二狗他们在杀人吃肉! 他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戾气,脑子里一阵刺痛,一股陌生的记忆涌了出来。 此时,他知道自己穿越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身体的主人竟然是唐末昭宗李晔的嫡长子德王李裕,呃,不,准确的说是已经被废的皇帝李裕,两人的名字相同或许才是穿越的重要契机吧! 光化三年的十一月六日,以刘季述为首的宦官,怕皇帝李晔处死自己,拥兵废帝,皇帝李晔被幽禁在东宫。宦官们把当时的皇太子李裕带到思政殿,拥立登基。 十二月宰相崔胤策反禁军都将孙德昭、别将周承诲,于第二年正月,杀刘季述于东宫门外,李晔复位。 这个登基两个月的小皇帝李裕,被废,降回德王。 这个倒霉蛋有了道德污点,是为不孝。 父皇李晔复位,改元天复,暗中谋划铲除宦官。 宰相崔胤矫诏让宣武军节度使、东平王朱全忠带兵进京清君侧,协助自己剿灭宦官。 天复元年十一月,宦官韩全诲发现端倪,劫持李晔一家老小到凤翔投靠节度使李茂贞。 天复二年,朱全忠被李晔下诏还镇,而后朱全忠在与李茂贞、韩建、李克用打了一圈之后,又带大军包围凤翔府,这一围就近一年。 如今是天复二年十二月,城中弹尽粮绝,百姓易子而食。 凤翔军把百姓当成了两脚羊,屠宰之后当做军粮。 就连皇帝一家也只能自己磨豆子充饥了。 李裕今年才十五,跟着父皇一起被困了一年,少年心性,实在是憋得不行,昨天偷偷跑出来溜达。 在他看来,自己是皇子,德王,能有什么事? 结果被人打晕,掠走准备屠宰卖肉。 德王李裕受惊吓而死,一个现代灵魂穿越而来,继承了他的身体和记忆。 李裕对眼前的这个丁二狗说不出的痛恨和仇视。 自己刚穿越,这个小子就想把他送走!这不是让他一死再死么!一股戾气从他的胸中升起,也不知是不是那个死鬼也不甘心。 在生死面前,李裕升起的不光是戾气,还有强烈的求生欲,勇气在他心底滋生出来。 李裕在部队的时候是训练标兵,在军区大比武中获得过好名次,这也是他信心的来源之一。 虽然他是和平年代的军人,可军人骨子里的铁血支撑着他,自己必须要寻机行动。 “啪啪啪~”丁二狗拍拍李裕干瘪的身体,叹了口气,“唉,太瘦了,没什么肉,一会儿怕是卖不了多少钱啊!” 丁二狗阴惨惨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配合着门缝处呼啸的寒风,犹如阴曹地府深处传来的声音。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已经咽了气的半大孩子,现在又活了。 章节目录 第2章骨刀杀人 李裕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躺着的这个就不是什么桌子,而是屠宰用的案板。 这个丁二狗正在清洗着“食物”。 丁二狗发完疯,又开始用水给他清洗后背。 他搬了几次都没把他翻过去,就走到李裕的另一侧,把他推成侧卧。 李裕变成面朝房门,而丁二狗站在了他的身后。 “还挺倔,搬都搬不动。”嘴里絮叨,手上还用着力气,把李裕推的一耸一耸的。 后背搓的差不多了,丁二狗满头是汗的絮叨:“怎么样,还是我第一个动手吧,这年头屠宰也是一门手艺,得多练哪!” “嘿嘿嘿嘿~” 丁二狗的笑声就像风箱漏了气,噗噗噗的直往李裕的后背上喷。 李裕一直在寻找机会,他偷眼往外瞄。 房门外寒风呼啸,从门缝处卷进来的雪花在空中几个盘旋,落地成水,浸润着早就泥泞不堪的地面。 李裕的大脑急速运转,怎么办?! 他倒是想一拳把这个丁二狗打倒,可是身上阵阵的虚汗和手脚的无力感让他绝望。 别说用拳头了,就是给他刀子都不一定打得过这小子。 就这么被吃了,李裕怎能甘心,好不容易活了,这样都被杀了吃肉,自己也太窝囊了。 急切间,一眼看见了案板下的木桶,瞄见了那根插在上面的骨头,是根断骨。 他缓缓的把右臂向案板下伸去,手指在距离断骨一拳处就到了极限。 这个办法行不通。 他略一调整,准备用左手,毕竟左手离木桶更近些。 他心里虽急,可不敢莽撞,他要等,等待一个时机。 丁二狗阴惨惨的笑了一阵,就跨叽跨叽的走向了砧板,李裕知道,他这是要动手了! 趁着这功夫,李裕左手往下一划拉,一把握住了断骨,轻轻往起一提,稀里哗啦,木桶里的骨头一阵乱动。 丁二狗回头一看,见这白条小子的手正搭在木桶上。 “艹,吓小爷一跳!” 丁二狗咳嗽一声,给自己壮壮胆,再次回头拿刀。 李裕见机,身子向案板外一靠,右手迅速的握住了断骨,猛地一抽,藏在了背后。 丁二狗握着剁骨刀跨叽跨叽的走了过来。 他左手按在了李裕的脸上,右手的剁骨刀往后一撤,准备发力。 此时,李裕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握着断骨的右手冒出了汗珠子。 看着这个人畜无害的白条小子一动不动,丁二狗咧嘴一笑,“来世投个好胎!” 噗嗤~ 啊~呜呜呜呜~~~~ 当啷~~~~ 丁二狗右手的剁骨刀掉在地上,左手死命的抓着一根插在他脖子上的骨头,鲜血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他怒睁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扬起上身的李裕。 丁二狗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恐惧和不可思议。 在他的意识里,这白条小子不是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吗?!怎么活了?!见鬼啦! 一定是鬼,自己杀人太多,这是报应来了。 得到了答案,他眼中的疑惑被恐惧取代,鲜血的流逝让他的右手垂了下来。 噗~~~~ 李裕奋力的拔出断骨,一股暗红的喷泉刹那间射向了墙壁,在这乌黑的墙壁上画出了一幅毫无意义的图画。 丁二狗企图用手捂住如注的血流,可这徒劳的举动没有任何意义。 “咯~咯~咯~咯~” 丁二狗喉咙里发出杀鸡般的声音。 几秒之后,血泉变小,缓缓的向下流淌蔓延,他脸色苍白,瞳孔已经散开。 扑通~ 丁二狗瘫倒在地,没了生气。 呃~~~~~呼~呼~呼~呼~ 李裕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喘息。 他已经起身坐在了案板上,急速的心跳和喘息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的他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的虚汗,额头上的汗珠子滴滴答答的滴落。 他没杀过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杀人,可事实是他干了,还特别利索的动了手。 动手前的恐惧和紧张,动手时的亢奋,事后又是紧张和亢奋交织,这样剧烈的情绪变化让他浑身颤抖,虚汗直流。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丁二狗,李裕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是生死较量,没有什么人性可言,这是一个恶人,自己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股新鲜的人血腥膻味散发出来,这让回过神来的他一阵反胃,他干呕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几天没有进食了,除了几口黄水之外,什么都吐不出来。 呕了一阵,他才抖手抖脚的爬下案板,刚一落地就一个趔趄,好在他及时扶住了案板,手里的断骨也掉在了案板上。 他知道自己是饿的,身体极度虚弱,就这几个动作又冒了一层虚汗。 李裕看看墙上挂着的腊肉,已经顾不得许多,挪过去抓着就往嘴里塞。 吃了几大口,眼泪竟然无声的流了下来。 作为一个现代灵魂,他不想吃,可不吃就得死! 他就着眼泪强吃了一块,又喝了半瓢凉水。 李裕这才知道,有时候吃饭也很痛苦。 肚子里有了点食,身体也渐渐的暖和起来。 靠着灶台歇了一会,感觉有了点力气。 李裕艰难的挪到了门口,通过门缝向外观察。 门外白茫茫一片,冷风一吹让他浑身打抖。 见没人来,他走回丁二狗的身边,把他身上的衣裤鞋子扒了下来。 手脚笨拙的给自己穿上,李裕感到了温暖,觉得自己像个人了,可身子还是在不停的发抖。 刚拾掇好,就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二狗,好了没?” 李裕心里一紧,他知道,一定是丁二狗的大哥来了。 怎么办?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看着已经成了白条的丁二狗,李裕强撑着把他抱到案板上,把木桶里的水往他身上一浇,刚要去捡稀泥里的剁骨刀,房门就被推开了。 “二狗,好了吗?”那大哥粗哑着嗓子吼道。 “好了。” 李裕含混着回答,低着头,背对着房门,一只脚踩着那把剁骨刀,左手在丁二狗身上抚摸着,右手却紧紧的抓住了案板上的断骨。 “让你干点活真费劲儿,随便洗洗得了,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管干不干净啊!”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案板上一束白光照着。 看着案板上的白条,那人还要再说,李裕假装脚下一滑,哎呀一声往他怀里一靠。 那大哥不明就里,伸手就扶。 噗嗤~ 李裕右手的断骨插进了那人的脖颈。 呃~呃~呃~~~~ 大哥只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待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双凶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大哥嘴里发出惊恐的鸡叫声。 他知道,这双眼睛不属于丁二狗。 噗~ 李裕拔出断骨,一股热血喷射到了墙上。 大哥像泄了气的皮球,在他倒下的瞬间,这个不知道杀了多少两脚羊的屠夫看到了躺在案板上的丁二狗。 他至死都不明白,这个人是谁?他怎么可以杀掉自己?我怎么能死呢?! 他一个念头想到了自己藏起来的陶罐子,里面是他卖肉的钱,我的钱哪~~~~ 李裕看着倒地不起的屠夫,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没有了杀丁二狗时的慌乱。 只是体力还真是不行,他坐在案板上喘息了很久,此地不能久留,自己要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3章贱民竟敢偷吃 李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外面正下着大雪,自己要想办法尽快的回到住处,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怎么样了。 此时李裕心里对这身体的父母也有了亲近感,可能是原主的意识在起作用。 他赶紧动手,把大哥扒了个精光,能往自己身上套的衣裤就套上,这样也能抵御点寒风。 作为历史系的学生,他知道,现在是唐末,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各种死亡司空见惯,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李裕在厨房里翻找起来,竟然找到了小半袋黄米,这让他很兴奋,把米袋子系在了背上。 当然剁骨刀他别在了腰上,这是保命的家伙,决不能丢。 至于帮他解决了两个敌人的那根断骨,已经完成了使命。 李裕来到门口,通过缝隙向外观察了一阵,这才用手压了压皮帽子,拉开房门闪身进入了风雪里。 身子一入风雪,身上那几层衣裤就瞬间冻透了,寒风刺骨。 这是一处破败偏僻的土坯房,藏在一条小巷的深处,周围的门户很多都敞着,随风吱呀吱呀的前后摇曳着。 白茫茫的暴雪里,对面不见行人。 李裕在风雪里走走停停,不时的背过身子,躲避一下风雪,再辨别一下方向,他的脚印很快就被风雪掩盖,了无踪迹。 别说李裕对凤翔城根本不熟悉,就算是熟悉,在这样的暴雪天气,也是要迷糊的。 再加上寒冷的环境,李裕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就挨着墙根处蹲下,这样受风面积小,身体蜷缩着反而暖和不少。 很快他身上就积满了雪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李裕强迫自己不能睡着,否则就会再次穿越,到那时自己就真的嗝屁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 他一个激灵,竖起耳朵,把眼前的积雪扒开了一条缝隙。 就见在漫天大雪中,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在前面愰了过来。 “丁家兄弟最近货源有点紧啊。” “你就知足吧,现在能找到几个活人?” “也是,咱们有的吃就不错了。” 几人在李裕的面前走了过去,明显是去找丁家兄弟的。 见这些人走过,李裕赶紧起身,贴着墙壁往巷子口跑。 说是跑,其实比走还慢。 雪很深,每迈一步都很费劲儿,他不敢耽误,谁知道他们发现自己会怎么样?! 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摸到了巷口,却听到身后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号。 “丁家……出事了……赶紧……” 李裕心里一紧,赶紧又蹲下了。 此时,巷口侧面厚厚的雪堆猛地裂开,冒出床花被子来。 被子掀开,探出个人头。 要不是这人主动出现,李裕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人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活动起自己的手脚来。 李裕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在他想来,就算这里是个屠宰窝点,也没必要在巷子口设哨吧? 看样子,自己真是小瞧了古人。 那人活动开自己的手脚,这才去小巷子里查看。 等那人走远,李裕贴着墙壁往前摸去。 呼~ 可算是出来了!李裕抬腿就走。 “哎,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 这句话差点把他吓尿了。 他扭头一瞧,就在刚刚那人的旁边,又露出一床花被子来。 李裕知道,这是他们的同伙,此人不能留。心里一狠,抽出腰间的剁骨刀就扑了过去。 寒风夹着雪花抽打着李裕的脸颊,他只能眯着眼睛,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有惨白的亮光。 那花被子抖了几抖,积雪顺着滑落,淅淅索索。 被里探出个脑袋来,李裕和那人都看不清对方。 那人张嘴就要说些什么,可风雪却把他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李裕的利刃在那人的脖颈处猛地划过,一股冒着热气的血泉向前激射而出,还冒着泡泡,那人面前的积雪瞬间被热血融化了大半,又慢慢的结成了冰块。 风雪里,那人发不出声音,一双眼睛充满了惊恐和疑惑。 李裕僵硬的手感到了热血的温暖。 他把刀子在被子上擦了几下,这才插进腰间,其实他这个动作没什么用,因为刀刃上的血已经成冰了,根本擦不掉。 那人拥着被子倒下了,李裕望着那个垂死的人。 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仰望着天空。满天的雪花很快就把这张惨白的脸覆盖了。 李裕上前搜罗食物,拉开被子,噗噗有东西掉落。 他在雪地里用脚轻轻一挡,有东西露了出来,竟然是一把雪亮的匕首。 李裕心里一惊,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先下手,那么倒在雪地里的一定是自己。 此时,小巷里有人声传来,李裕一把抓起花被子往身上一披,转身就隐入风雪里。 沿街乱走,他早就不辨方向了,在他的记忆里,他住的地方是凤翔府的县衙。 他们一家都住在县衙的后院。 可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县衙在哪儿! 当初自己偷偷跑出来就是为了好玩,现在看来,这是要命的。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将来皇家的遭遇,不由得叹了口气,几年之后,他们家可都死在朱全忠的手里。 现在不回去也好,就这样消失了,做一个普通人不是更好?自由自在的。 对,干脆就别回去了。 可不回去,自己能去哪儿呢? 朱全忠包围凤翔府都一年了,要是能跑早就跑了,还用等到现在? 他知道现在跑就是个奢望。 他走神的空档,耳边传来了喊叫求饶声。 李裕一个闪身,靠在了墙边,一动也不敢动。 街边的一户人家走出来两个身着铠甲的甲士,手里还拉着一个人,披头散发。 “军爷,饶命啊!军爷!” 两个甲士面无表情,拉着他的手臂往外拖,那人身下被拖出了两道雪沟。 甲士把那人推倒在雪地里,其中一人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那人眼神空洞,也不再挣扎,而是呆呆的跪坐在雪地里,嘴里不住的呢喃。 唰~~~噗嗤~~~~咕噜噜~~~ 一颗人头在雪地上滚了几滚,被埋进了积雪里。 呸~~~ 杀人的甲士吐了一口痰,在那死尸上擦了擦刀刃,还刀入鞘。 “妈的,这些该死的家伙!” “走,他刚才说猪肉巷的丁家兄弟在做这个勾当,快点去看看,不然德王怕是有危险。” “好,希望一切平安。” 两个甲士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往前跑去。 他们刚才说什么?德王?不就是自己吗? 可自己不认识他们啊? 在李裕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两个甲士,如今他已经有了警惕心,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跑去自报家门,万一是个圈套呢。 刚刚那人的热血喷洒在雪地上,殷红一片,被雪花覆盖了一层,结成了一坨冰。 唉,这个乱世啊! 李裕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冷血了。 就在刚刚那人被砍头的时候,他就那么看着,已经没了杀丁氏兄弟时的惶恐和紧张,而是没了感觉,这就是环境改变人哪! 有时候,李裕有点恍惚,觉得这些人都是游戏里的npc,并不是真人,可他又怀疑,他明明感觉到喷射在手上的血是热的。 李裕的肚子咕咕直叫,身子极度虚弱和饥饿,让他已经不堪在风雪里跋涉了。 自己必须要找地方休息,吃点东西了。 李裕警惕的左右看看,见无人就溜进了这个院子。 院子里积雪没膝,他踩着刚刚甲士的脚印走了进去。 破败的屋子里空空荡荡,门窗都已没有了,屋子里有一半的地方覆盖着积雪。 可以说屋里屋外的温度都一样,只是背点风罢了。 李裕走进屋里,看了看这里的环境,然后就去了灶屋,这里的炉灶还在。 好在这户人家还有个里间,木隔墙还剩了点,他用腰间的刀子抠下来几块木板,削下来一些小薄片,又去门外雪地里那个死鬼身上一阵乱摸,他找到了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引火的火石。 在门外干净的雪地上捧了十几捧积雪放进锅里,然后点燃了木片。 看着一点橘红色的火焰,李裕赶紧把稍大点的木片放在火苗上烤着,一会儿,也跟着燃了起来。 就这样,不断的往灶台里添加木板,下面的火焰就越来越旺了。 锅里的雪水也在逐渐的融化。 李裕把身后的小半袋黄米拿下来,小心的捧了几把放进雪水里里,然后盖上了那个漏了好几个窟窿的锅盖,就一屁股坐在了灶门口,把花被子披在身上,顺便也烤火取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铁锅里的黄米香味慢慢的飘了出来。 见差不多了,他掀开盖子,锅底黄灿灿的小米饭已经熟了。 他伸手在热气腾腾的小米饭上抓了一小撮,热气烫手,他赶紧用嘴把小米饭接住,在嘴里大嚼起来。 他一边哈着气,一边吃着,真香啊! 灶坑里的火,把李裕腰间刀子上的冰烤化了,滴滴答答的滴下来,每一滴都是鲜红的。 正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院子外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就是这儿!这儿冒烟了!” 李裕心里一紧,赶紧起身。 门外闯进来四五个军人。 这些人也是衣着单薄,可手里却握着寒光闪闪的横刀。 “好呀!你这个贱民,竟敢在这儿偷吃粮食,真是该死!” 其中一人咬牙切齿的呵骂,剩下几人根本就不理会站在一边的李裕,而是直奔铁锅,伸手抓着剩下的小米饭狂吃起来。 几人边吃还边用凶恶的眼神看着李裕,就像是看着个死人。 章节目录 第4章我儿你变了! 在凤翔城的县衙里,一群衣衫华丽的人正急得团团转。 昨天,德王突然走失,让整个凤翔府都紧张起来。 德王李裕可不比一般人。 他曾经是太子,还登上了皇位,虽然李晔复位了,其他大臣也多次劝谏李晔,应该杀了李裕这个不孝子,他大逆不道,篡夺皇位。 可李晔哪里舍得啊! 这可是他与何皇后的嫡长子,聪明乖巧,孝顺谦恭,登基那是他愿意的吗?那是刘季述逼迫的,孩子还小,他是无辜的。 现在李唐皇家被围在凤翔一年了,李茂贞也动摇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正和皇帝协商与朱全忠和解呢,突然德王丢了,这还了得?! 李茂贞心里发虚,他就怕德王被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吃了,到时候皇帝一生气或者朱全忠一冒火,自己的凤翔怕是要玩儿完! 于是派出军队大街小巷的搜查。 李晔也让宦官韩全诲派出禁军寻找。 这都找了一天一夜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李晔心里焦急,何皇后更是以泪洗面,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各个忧心。 这座县衙是皇帝李晔的行辕。 李晔一家住在后院,大宦官韩全诲住在前院,他可不敢离开皇帝半步,皇帝就是他们宦官的护身符啊,手里没了皇帝,他们啥也不是。 韩全诲和李茂贞是同盟关系,交情深厚,李茂贞的几次升迁都跟他有关系,可以说他是李茂贞的贵人。 当初他力主李晔复位,就可以继续作威作福了。 可谁想,宰相崔胤还想着和他们争锋,他不得不依靠李茂贞的军队来给自己撑腰。 谁知道崔胤竟然矫诏,让东平王朱全忠带兵来清君侧,这可把他吓坏了,于是伙同李茂贞的假子洗劫了京师之后,挟着李晔一家就逃来了凤翔。 本想着有李茂贞的势力,朱全忠能有所顾忌,谁想这个老朱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追到了凤翔,连带着李茂贞还丢了大量的城池。 这一围就是一年,城中可以说惨不忍睹,不仅老百姓易子而食,军队都开始吃人了。 现在他们这些皇帝身边的宦官也都一个个面黄肌瘦,风一吹都能倒! 皇帝李晔也不得不亲自在后院里磨豆子,不然就没吃的。 看看现在混得这个惨样,韩全诲并不甘心,他觉得只要让他带着皇帝返回长安,就能东山再起,继续指挥中枢。 昨天,他安插的眼线突然跑来禀报,说李茂贞和皇帝有议和的意思,这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正想办法的空档,德王还丢了,大家伙全都忙着找德王,议和的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时近申时,后院的一间柴房里,一个三十四五的文弱男子正在缓缓的推动磨盘,下口处一些碎豆瓣流下,一清雅女子用小扫帚把豆瓣扫到碗里。 男子愁容满面,女子一脸哀婉。 韩全诲远远的看见二人,急忙紧走几步来到近前,口中高呼“圣人,皇后娘娘!” 跪倒叩拜。 文弱男子停下手中转动的磨盘,急促的问道:“护军,可是德王有消息了?” “圣人,正是。” “德王呢?” 何皇后急切的追问。 “呃,德王已无大碍。” 韩全诲说的没错,李裕找到了。 李裕被闯进来的一伙军人威胁,吃了他煮的米饭,连带着身上了黄米袋子也被抢走,他也不敢反抗。 不仅如此,吃完了东西的这群士兵就要对李裕动手。 门外却又有人闯了进来,却是李裕见过的那两个甲士。 此时,李裕要是再不表明身份怕是要遭殃,于是他大声的对甲士喊道:“两位将军快救我,我是德王!” 这句话无异于惊天动地。 不但后进来的甲士吃了一惊,刚刚抢他米饭的也傻眼了。 “咳咳,你是德王?别逗了!老子看你……” 那群兵油子心里发虚,嘴上不承认。 两个甲士却仔细的辨认,这才把这群士兵轰走。 李裕就此被带回了驻地。 …… “我儿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母子连心,何皇后哪还能等得及,跟着韩全诲就走。 李晔本想也去看看,可转念一想,这个臭小子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不让人省心了呢?! 李晔知道,李裕在上一次的政变中是有冤屈的。可自己不是没把他怎么样吗?哦,是嫌我把太子之位传给了九皇子李祚? 真是个没有城府的小子,朕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你这个不孝子继续当太子吧?那大臣们怎会答应啊! 李晔把磨好的碎豆子装好,送进了厨房,这才一步三摇的去找德王。 德王李裕刚放下手里的碗,抹了一把嘴上的残汁,盘子里的肉食一筷子都没动。 “裕儿,怎么不吃点肉啊?” 何皇后关爱的要给他夹肉。 “多谢母后,我吃饱了。” 李裕怎么还敢吃肉,他都差点被别人吃了,一看见盘子里的肉,他就想起挂在墙上的腊肉和人腿。 他虽然现在已经沐浴更衣了,看上去仪表堂堂,可是吃饭时手腕上的青紫还是被何皇后看见了。 “裕儿,你受苦了,呜呜呜呜~~” 何皇后心疼的直掉眼泪。 “母后,孩儿很好,就是太饿了。” “好,我儿慢慢吃,不急,啊!” 何皇后自从跟李晔成亲之后,就一直颠沛流离,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这才回长安没多久,又被胁迫到了凤翔,每每说起这事,皇帝就恨的咬牙切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藩镇桀骜,內侍掌军,自己做不了主啊。 “咳咳。” 李晔咳嗽一声,挥手把守门的宦官打发走,这才走了进来。 “父皇!” 李裕挣扎着要离桌给李晔行礼,李晔却伸手止住。 “平身吧。” 李晔板着脸,坐在了椅子上。 何皇后见李晔脸色不渝,就打起了圆场。 “圣人,裕儿平安回来,值得高兴。” 她还一个劲儿的给儿子使眼色,意思是你自己认个错,让你爹消消气。 李裕却像没看见似的,对着李晔深施一礼。 “父皇,儿臣有话说。” “哦?你还有话说?说吧。” 李晔见儿子不是给自己赔不是,还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就升起一股火来,原本想好安慰儿子的话也没了。 “父皇,儿臣要离京。” “什么?” 李晔被儿子的话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要知道,大唐的亲王都是住在长安的,十六王宅就是为这些亲王准备的,咋的?你就特殊了? 自唐开国以来,就是这样安排的,为了防止亲王离京作乱。可前两年,李晔因为宦官掌禁军,干涉朝政,除掉了田令孜和杨复恭,由亲王掌军。可就因为这个原因,藩镇韩建兵犯长安,逼李晔让领兵亲王返十六王宅。 后刘季述带兵围十六王宅,杀十一王,解散了亲王组建的军队。那血淋淋的一幕犹在眼前,李裕怎敢回去?! “那你说说吧,你想干什么?” 李晔惊疑之后,差点被他气笑了。 “父皇,我想去南阳。” “什么?南阳?!” 李晔与何皇后都被儿子的话气笑了。 “裕儿,你可不能胡闹,你去南阳怎么活呀?!” 何皇后都替儿子着急,就是太子做不成了也得做个亲王啊,你是嫡长子,怎么能去南阳呢?离开了京畿,离开了皇宫谁来保护你?刚刚回来就想着走,是何道理?! “父皇母后,儿臣想去过普通的田园生活,京师的纷纷扰扰太没意思了。” 当初他被刘季述威逼胁迫登基,把父皇软禁了,李晔复位之后,所有人都要杀他,是父皇保护了他,可是他知道,父皇自身的压力真的很大,尤其是崔胤和朱全忠。 作为权利中枢的长安真的是血腥残酷的,再过一年,崔胤一死,朱全忠就要强迫父皇迁都洛阳,进入他的地盘,这可是朱全忠灭唐称帝的重要一步。 如果自己现在不走,以后就再也走不了了。 “德王,你是不是生病了,在京师食俸禄不是更好么?!” 李晔强压怒火说道。 李裕说京师纷扰,李晔知道是裕儿怕那些大臣出来找他麻烦。 唉,这些人怎么都是盯着裕儿呢?! “父皇,孩儿长大了,想去外面过逍遥王爷的日子。” “裕儿,快别说傻话了!” 何皇后被儿子的话吓得不知所措,生怕丈夫生气把儿子贬谪。 在门外偷听的韩全诲早就掩口偷笑了,这个小屁孩没轻没重的,竟然还敢主动向皇帝提出离开,真是不知所谓。 他咳嗽一声,凑了过来。 “圣人,老奴认为可。” 所有人都要杀你,还敢离开京师?! 李晔心里气的直冒烟。 当初满朝文武都劝谏要杀你,为父是拼尽了全力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不仅如此,我只是让你降等德王,把太子之位给了李祚,这你就接受不了了?! 你现在跟我闹?! 李晔觉得李裕这是以退为进,在和自己较劲。 原先那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呢?哪儿去了? 你,你变了,变得为父都不认识了! 李晔越想越生气,一时半会的没台阶下。他转头看看身边侍立的韩全诲,压了压怒火,问道:“护军,你认为可?” 韩全诲故作镇定的略一沉吟,对李晔回道:“圣人,德王既有田园牧歌的想法,老奴看成全他也好,至少对朝野上下也有个交待,省得有人嚼舌根子。” 韩全诲的话,让李晔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个老人了,怎么也不知道我的心呢,还同意他的说法! “圣人,请体谅德王的苦心吧!” 韩全诲从这个角度说,倒也让生气的李晔冷静下来。 也是,裕儿是不想让自己压力太大吧,可能自己理解偏了。唉,既然裕儿自己想得开,想要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也好,省得崔胤这些大臣总在自己耳边呱噪。 就让我儿做个逍遥的王爷吧! 李晔转头看看皇后,何皇后见李晔看过来,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李裕见皇后落泪,知道伤了母亲的心,他走过去,轻轻拭去了何皇后眼角的泪珠,轻声说道“母后,儿臣去了南阳,一定健健康康的,您就别惦记了,到时候接您去散散心。” “嗯……” 何皇后嘴里答应,心中不舍。 李晔看看这个要离家单过的大儿子,一时倒也不知说什么了。 章节目录 第5章你逼我是吧?! 李裕在回来的路上一直琢磨,自己该怎么办? 大唐江山危在旦夕,只要他跟着皇帝回了长安就是飞鸟进囚笼,这辈子别想离开朱全忠的视线。 他记得,历史上,父皇李晔在后年四月份就被朱全忠逼迫迁都了,长安所有百姓富商官员都迁去了东都洛阳。 为了断大伙儿的念想,朱全忠把所有宫殿楼阁拆除,把木料扔进渭河,顺流而下,给洛阳建房子用了。 自此古都长安就再也没有了帝都的元气,失去了它帝都的历史地位。 李裕怎么还敢跟着皇帝老爹回长安呢? 至于去哪儿?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去南阳。 南阳隔武关与长安相通,隔鲁阳关与洛阳相连,距离中原腹地许昌、汴州也有孔道相通。 往南通过水道与汉水、长江相连。 南阳地处盆地,河道众多,连通南北,交通便捷。 在众多地盘中,南阳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东汉光武帝中兴起兵的“帝乡”。 李裕在大学里曾经无数次的研究过历史地图,对南阳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一直赞不绝口。 如今,到了他选择发展基地的时候,李裕义无反顾的选择在南阳发展。 至于能不能成功,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于是他见到老爹李晔,就提出了要去南阳的想法。 作为李唐天下名义上的掌舵人,李晔的权利影响力越来越小,已经无法左右朝局,也就占着大义的名分罢了。 李晔担心有人反对。 第一个反对的人就是朱全忠。 朱全忠野心勃勃,他能让李裕离开京师吗?我看难! 第二个可能反对的是朝臣们,尤其是贬而起复的崔胤。这个家伙自作主张把朱全忠这头大老虎引来,竟然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连样子都没做,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当初可是想让李裕死的,如今裕儿离京,他们能同意? 第三个可能反对的就是凤翔的主人李茂贞。李茂贞和朱全忠一样,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家越弱越好,怎么可能让皇室分散天下呢? 李晔琢磨的时候,韩全诲小声的插话道:“圣人,前几年朱全忠占了邓、唐、随,刚还给荆襄节度使赵匡凝才两年,不如把邓州的南阳封给德王,也好让殿下衣食无忧啊!” 韩全诲现在最恨的除了崔胤就是朱全忠,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给朱全忠使坏呢! 他能看不出朱全忠的心思吗?我就是要让皇家的血脉散出去,让你有所顾忌。 “这……赵爱卿不会有意见吧?” 说起来,朱全忠攻占南阳是五年前的事了。 谁都知道,宣武军朱全忠与河东李克用是死敌。 那年,李克用手下的大将支援盟友,结果战败,只得流落淮南。为了能让这些人回来,李克用打算让他们走荆襄的地盘,绕路返回河东,于是就给荆襄节度使赵匡凝写了封书信,结果信使被朱全忠截获,这下给了他攻伐荆襄的借口,一举占领了邓州、唐州和随州,要不是赵匡凝赶紧求和,怕是这个荆襄节度使就要换人了。 朱全忠势力太大,黄河与淮河之间的大部分地区被他一个人霸占了,现在虽然对皇家表现的很恭顺,可李晔心里知道,这样的强藩朝廷早就无法掌握了。 像朱全忠、李克用、李茂贞、王建这些都是不听话的枭雄,李晔作为皇帝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吗? 韩全诲不管什么目的,他的话还是很合李晔的心思的。 朱全忠早就上书要求迁都洛阳了,李晔找了很多借口不去,李茂贞就是一个例子,他还敢去朱全忠的地盘? 其实,他心里想去的地方是荆襄。 这么多年来,荆襄的赵匡凝一直供奉朝廷,米粮税银从不短缺,这是大唐的忠臣,我儿去了那里自己也可以放心。 李晔倒想迁都南阳,进入荆襄的地盘,可是看现在的形势,无论是李茂贞还是朱全忠都不会让自己如愿的。 既然自己去不了,那就让裕儿去吧,万一能有什么转机呢?! 想到这儿,李晔宣布,德王封地南阳,准许开衙建府,让他即刻移藩就任。 这件事首先惊动的就是李茂贞。 他当然不想皇子在外面有地盘了,这样就会给他的计划增加变数。 可现在的形势是朱全忠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不得不改变,把皇帝奉还是最终的结局。 既然自己的计划破产了,那你朱全忠也别想好过,我支持德王就藩,反正以后的变数也跟自己关系不大了,只要能给朱全忠添堵就行。 这道敕书传到了凤翔城外的宣武军大营,朱全忠立马就砸了自己的茶壶! 岂有此理! 大唐不是没有实封的王爷吗?现在怎么个茬儿?拿我的地盘做人情?你们还想不想好了?! 在朱全忠看来,荆襄的地盘都是他的,为啥?就因为赵匡凝是他的盟友。 李茂贞也捎来了一封书信,意思是双方可以议和,但德王要就藩南阳,老朱你不得干涉。 好你个李茂贞,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 他正要发兵攻城,身边的谋主副使李振急忙拦住,上前进言道:“主公息怒,请听我一言。” “嗯!” 朱全忠强压怒气,在自己胖脸上揉了揉。 “副使有话请讲。” 李振笑呵呵的说道:“主公,这是好事啊,大可同意。” “哦?好事?” 朱全忠眼珠子一转,没想通透。 “主公,您想呀,德王才十五岁,还是个道德有亏之人,他能干出什么大事来?现在太子之位已经传给李祚,他已经无足轻重了。” 说着话,李振还得意的一捋胡子,说道:“别说只是南阳县,就是赵匡凝的地盘也是咱们的,让他替咱们守着也好,皇子的封地,别人谁敢去抢?!” “哦!对,对,对!” 朱全忠被李振一点拨,心里舒坦了很多。 “不过,这个李裕我还没见过,最好是让他来大营,咱们试探一下!” 朱全忠还是不放心。 在他心里,这李唐天下早晚都是他的,可不能让一个聪明能干的皇子在外面起什么幺蛾子。 “是,我这就去办。” 李振让人给凤翔城里的李晔带去了一封书信,大概的意思就是德王就藩南阳,东平王坚决拥护圣人的决定云云。 李茂贞没反对,还借此要挟朱全忠,这李晔猜得到,可朱全忠竟然同意了,这让李晔有点意外。 他就不怕裕儿在外面搞事情?! 其实,朱全忠是完全不在乎李裕去就藩,他相信赵匡凝都被他打的求饶,你一个德行有亏的皇子能翻起什么大浪? 李茂贞这下被朱全忠给架起来了,信中,朱全忠还送来了礼单,这是给德王就藩南阳的礼物。岐王你给不给看着办! 李茂贞牙齿都咬碎了,皮笑肉不笑的对李晔说道:“圣人,既然德王就藩,我这边派些护卫,凤翔城小物薄,没什么好东西可送,就给德王殿下点钱财吧。” 凤翔府被围了一年多,粮食早就没了,剩下的也只有铜钱了。 李茂贞现在和皇帝李晔是亲家,平原公主是李茂贞的儿媳,这还是前几个月李茂贞威逼利诱的结果。 “爱卿有此心意,德王必心怀感激。” 李裕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李茂贞能同意,李裕有把握,朱全忠能不能同意,他可真说不准。这下朱老虎同意了,让他吊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李裕见父皇这么说,隐下心里的畅快,面带感激的说道:“岐王的美意,本王记在心里。” “德王客气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茂贞眼珠子一转,对皇帝李晔说道:“圣人,德王年龄也不小了,此次就藩路途遥远,身边也得有几个人照料,如不嫌弃,我府上有几个机灵懂事的丫头送与德王,不知殿下……” 李晔能不知道李茂贞是什么意思么,这是想在李裕的身边安上几颗钉子,不过知道归知道,你还不能不答应,现在一家老小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当初答应平原公主下嫁也是这个原因。 “爱卿美意,只要德王喜欢就好。” 李裕知道,这些藩镇肯定要安插眼线,这是为了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 “呵呵,岐王家里还有美人?” 李裕说的话有点不好听,意思是你给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货? 当着皇帝的面,李裕这么挤兑,让李茂贞心里又羞又恼。 作为凤翔节度使、岐王,家里能没有美人么?原先他还真是想糊弄,只要能在李裕身边随时通报点消息就行,没想到李裕也不傻,直接拿话挤兑他,那意思没好货就别送。 “哦,圣人,殿下,微臣家里还真有几个绝色,只是没有机会示人,今天这几个美人就送与德王了。” 李茂贞表现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都在滴血。这四个美人是他手下搜罗来的,他一直没有心情享用,几个干儿子都跟他要过,李茂贞都没舍得,今天算是拿去喂狗了! 对,我看你朱全忠怎么办! 李茂贞送四个绝色美人的消息传来,把朱全忠气的够呛。 朱全忠好色,只是张夫人现在卧病在床,他一直没有出过轨,就是因为他对张夫人的敬重,可这不代表他不喜欢别的美女。 这一路征战,他可没少抢别人老婆,都因为张夫人的缘故,让他只能看不能吃。 好你个李茂贞,你是跟我杠上了! 朱全忠看看李振,李振把头一低,不给他出任何主意。 在男女之事上,李振可不敢劝这位主公,你没见东平王嘴角起泡,都上火了么! “我也送美人四名。” 章节目录 第6章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凤翔节厅,也是岐王府大堂。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四十六七岁的中年人,个头不高,矮胖的身材,身着铠甲。 下首站立着十几位武将。 “众位将军,凤翔被围年余,可有什么退敌之策啊?!” 下面一片寂静。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上下都不说话。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城外的五万宣武军把城池围得水泄不通,要是能战,他们早就战了。 “父亲大人,儿有话说。” 上座的李茂贞一看是假子李继筠。去年李继筠和李继徽去长安宿卫,临走时大掠京师,协助韩全诲挟皇帝李晔逃往凤翔。 这是个丧门星。 他早和皇帝李晔商量好了,与朱全忠议和。今天在朱全忠答应德王就藩南阳之后,他正式与众将商议。 李茂贞眯着眼睛说道:“我儿有话就讲。” “父亲大人,宣武军虽众,可依然有办法。” “哦?说说看!” 李茂贞对这个假子能给他出主意还是很感兴趣的。 “朱全忠不就要皇帝嘛,咱们给他就是,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这……” 李茂贞何尝不知道啊,可现在他是骑虎难下了。 当初他和大宦官韩全诲结盟,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后来,他见朝廷越来越虚弱,藩镇日强,就起了歹心。 正好韩全诲为自保让他率兵进京护驾,也就派假子李继筠和李继徽去了,谁知道宰相崔胤却让宣武军来清君侧。 没办法,他们只得裹挟着皇帝跑回了凤翔。 李茂贞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还觉得凤翔城高易守,朱全忠奈何不得自己。 果然,刚开始的时候,五万大军进攻凤翔无功而返,李茂贞没想到这个老朱狡猾狡猾地,见攻凤翔无果,转而去进攻静难军。 朱全忠命朱友裕破灵台、良原、陇州。 李继徽刚返回邠州,就被大军包围,他在守城三天后,见势不妙,竟然出城降了,献上邠、宁、庆、衍四州。 他跟朱全忠说,只要让我继续当静难节度使,我就归降,还改回原名杨崇本,不再给李茂贞当儿子了,主动以妻儿为质。 朱全忠同意了他的请求,将人质带到自己控制的河中。 现在李继徽,哦不,是杨崇本,已经投靠了朱全忠了,老朱转过头来就把凤翔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仅是假子李继徽,另一个假子李彦韬也降了,你说他心里对这些假子能有什么好印象?! 眼看着弹尽粮绝,自己很难坚持下去了,他早就有了议和之心。 “我儿,就这样讲和怕是朱全忠不会同意呀。” “这个……” 李继筠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说道:“父亲大人,宣武军不远千里来打凤翔,无外乎就是要清君侧,嘿嘿,不如就成全他们,这样他该心满意足了吧!” 李继筠没想到自己去趟京师竟然惹来了祸患,更重要的是,惹祸的另一个人还投降了,这让义父怎么看他?他也是不得已自保啊,这会儿不表现自己的忠心能行吗?他可是知道李茂贞的凶残的。 “你们认为呢?” 李茂贞转头看向其他文武。 “殿下,下官认为可行。” “下官等附议。” “嗯,既然如此,派人去送书信吧。” …… 凤翔城外的宣武中军大帐。 五十岁的朱全忠坐在主位上,放下手里刚到的战报。 他眉头紧皱,这次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在他率大军征讨凤翔的时候,他的后院起火了。 平卢军王师范响应李茂贞和韩全诲的矫诏,出兵攻打他的后方,就在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朱全忠已经偷偷的抽调了六千兵马火速回援汴州。 这个消息让他心急如焚,自己不能再被凤翔牵制了,他要赶紧回师,否则老家不保。 正琢磨如何撤兵的当口,有军校来报,凤翔信使到。 朱全忠展开信笺,原来是李茂贞的求和信。 信中诉说了他被宦官蒙蔽,以为东平王要对圣人不利,因此才带圣人来凤翔,如今他愿交还圣人,请东平王撤兵罢战。 朱全忠看罢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他一撩蟒袍起身对值星官说道:“请李副使来!” 功夫不大,宣武军副使李振走了进来。 “主公。” “副使看看这个。” 值星官把信件交给了李振。 “哈哈,好,好啊!” “副使也同意他们的方案?” “交还圣人这是最基本的条件,那韩全诲呢?” “这个嘛,没说。” “主公,宦官不除天下不宁,朝廷难安!也是我们的后患,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办?!” 朱全忠听到李振这么说,他心里也是一动。 是啊,如果这些宦官不除,难免以后还会联合其他藩镇来和自己作对,那么就先借李茂贞的手,把韩全诲除了吧! 想到这儿,他微微一笑,“副使说的是。” 于是他提笔写了一封回信,让信使带回去。 …… 李茂贞放下书信,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朱全忠终于同意让步和解了。 凤翔终于可以解围了。 可是他还是皱了下眉,信中要求必须严惩挟持圣人的罪魁祸首。 很明显,朱全忠是不打算放过韩全诲了。 可他要是这样做了,这名声怕是要毁了。毕竟韩全诲是自己的盟友,把皇帝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可要把韩全诲也交出去,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和别人合作呢? 就是要交出去也不能自己说出来,得有个替罪羊才行。 这样想着,他吩咐值星官召集众将议事。 众将官听说宣武军已经答应议和,各个面带喜色,谁都不想让这毫无希望的围城继续下去。 在当众宣读了朱全忠的亲笔信之后,众将没人说话。 那句要严惩挟持圣人的罪魁祸首,让人不寒而栗,他们都是人精,谁会去触那个霉头? 李继筠在下边却急的直冒汗,这事有他的份啊。 眼见众将没人敢说话,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班奏道:“父亲大人,儿有话说。” 李茂贞正等着呢,见还是他,就笑呵呵的说道:“我儿,有话说来。” “父亲大人,上次议事,儿就提议可以让他们清君侧,这次他们也是这么要求的,我提议,用韩全诲的人头平息东平王的怒火。” “嗯……” 李茂贞沉吟起来。 “父亲大人,应以军民人等的福祉为重啊!” 李继筠说的声泪俱下,他也被那句话吓坏了,万一把自己也给捎带上就倒霉了。 “可,我与韩公为盟,怎可……” 李茂贞还假模假式的为难,下面的人都是人精,见这父子俩在那儿唱双簧,生怕他们秋后算账,赶紧出来附和。 “下官附议。” “我们觉得可行。” 反正就是您说的对! “我儿,你就带人去吧,唉……” 李茂贞长叹一声,吩咐李继筠去办事。 李继筠一听让自己亲自去办,心里高兴,这就说明自己逃过一劫了。 他答应一声,一撩战袍,甲叶哗哗作响。 …… 县衙前院,韩全诲正在前厅接待来拜访他的李继筠,这人是李茂贞的假子,也算是自己人。 “韩叔父,父亲大人让我给您带封书信,请您过目。” “好,好,贤侄请喝茶。” 韩全诲不知道李茂贞为何要给自己写信,这么近有什么事直接说多省事。 他接过李继筠手里的信笺,展开一看,眼珠子就瞪了出来。 信笺上写着四个字“枭首传檄”。 “啊~” 韩全诲知道不好,刚要起身,嘴里的惊呼还没发出,寒光一闪,咔嚓,噗~~~ 韩全诲的人头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啪叽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滚。 一腔子的热血犹如喷泉一般射向了空中。 哗~~~血雨落下,把茶几前的地面溅射的猩红一片。 “啊~~~” 旁边伺候的宦官发出惊呼,还未等他们逃跑,李继筠一个箭步近身,手中的横刀寒光连闪,几颗人头就冲上了天空。 这边一动手,外边的人马就冲了进来,这二十几个权势滔天的宦官就这样被砍下了头颅。 门外有人捧着木盒进来。 “装起来。” …… 这二十多个木盒依次摆开,呈现在李茂贞面前。 李茂贞眉头皱了皱。 “县衙有护卫吗?” “启禀父亲大人,已安排守卫。” “嗯,我儿,你可知道为父的苦衷吗?” “啊?” 李继筠被义父李茂贞的话问楞了。 “你是我的假子,我待你如亲生。” 李茂贞脸色痛苦的说道:“为了李家的富贵,我儿就替我分忧吧。” 李继筠听义父这么说,心知不好,可还没等他反应,一道寒光就从李茂贞的手中射出。 噗嗤~~~ 呜~~~ 一柄寒光闪闪的短戟射进了他的咽喉。 咯咯咯~~~ 李继筠双手扣着自己喉咙上的短戟,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高台上端坐的义父。 他知道李茂贞喜怒无常,凶狠毒辣,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命丧于此,还是义父亲手杀他。 扑通~ 李继筠一头栽倒在地,暗红色的鲜血在地面上缓缓的殷开。 高台下的文武将官都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这可是他的假子啊,说杀就杀了,哪还有什么父子之情啊。 “来人。” “在。”刀斧手厉声应和。 “枭首,这些人头拿去城外,传檄宣武军,就说胁迫圣人的主犯已被枭首,传檄阵前,以儆效尤!” “遵命!” 可怜李继筠就在大厅里被砍下头颅,由传令官带人把这些人头传檄阵前。 这手段让李茂贞身边的文武都不寒而栗,这就是震慑! 谁让他身边的假子都投降了呢?! 这也是他撒气的一种方式。 凤翔城外。 二十几匹战马正在宣武军的营阵前奔驰,每人手里都用长杆挑着颗人头。 一边奔驰一边高声喊道: “挟持圣人的主犯韩全诲罪大恶极,已被枭首,传檄阵前~~~~” “挟持圣人的主犯李继筠罪大恶极,已被枭首,传檄阵前~~~~” …… 宣武军有人听到营外报号,立马就围在栅栏边观看。 就见几十个军士挑着人头一闪而过,人头鲜血淋漓,面目狰狞。 有人跑去中军大帐报告。 “什么?这么快?!”朱全忠刷的一下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身边的文武也都一脸兴奋,这就说明这次凤翔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走,去看看。” 朱全忠带着几十个文武官员走出大帐。 刚走了十几步,就有军士来报,凤翔来使。 “快请。” 朱全忠又带着人回来了。 凤翔的使者不仅带来了李茂贞的回信,还带来了二十多颗人头,其中就有韩全诲和李继筠的。 “哈哈哈哈,好,岐王诚信,孤也决不食言,送还圣人,我就撤军。” 李茂贞得到了朱全忠的承诺,心也放了下来。 “改日送还圣人。” 就这样,两个唐末枭雄三言两语的就结束了战事。 这一夜,双方的军队都放松下来,再也不用生死较量了。 李晔接到了李茂贞的邀请,当晚他们夫妻煮的豆子粥没能吃上,而是去了岐王府,吃上了米饭。 章节目录 第7章就藩路上乱麻麻 德王李裕就藩的南阳县,原属于山南东道,现属于荆襄节度使下辖的邓州境内。 在安史之乱前,邓州下辖六县,穰县、南阳、新野、向城、菊潭、内乡,四万三千户,人口十六万左右,府治在穰县。 南阳县在邓州的东北方向,紧挨着唐州。 有万户,人口四万。 经过这些年的动乱,黄巢还攻破过南阳,人口少了一半以上。 李裕在各种机缘中,竟然就藩南阳了。 天复二年十二月二十七,凤翔城的大门徐徐打开,一溜百驾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城门。 跟随马车出来的是二百名衣甲鲜明的骑士,领队的是李晔身边的神策军别将魏艾。 李茂贞给李裕的钱是开元通宝,背面有一个“京”字,一贯铜钱大概有四公斤,李茂贞送给李裕一万贯,就是四十吨的重量,一辆马车也就拉五百公斤,就这些钱就得八十辆马车拉。 有二十辆马车拉着行军用具,什么营帐、粮草,锅碗瓢盆、铁锹锄头等等。 剩下的几辆马车,拉着衣物绫罗绸缎,另一辆马车就拉着四个美人和李裕了。 李裕身上带着册书金印,在李茂贞府内与美人们见了面。 这四名美人按照李裕的眼光看,个个堪比电影明星。 唐朝女人的服装特点就是轻、薄、透,现在虽是冬天,天气寒冷,她们也只是披着狐裘大氅,戴着暖帽。 举手投足间,婀娜多姿。 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对于李裕这个对女人没什么了解的单身狗来说,那就是狗见了肉包子,灰太狼见了美羊羊,口水暗流。 可他毕竟是王爷,他的记忆里,在长安的东宫,他也没少见识美人,看看自己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呸,丢人! “咳咳,你们四个都叫什么呀?” 李裕总得问问名字吧? 四个美人依次跟李裕见礼,然后轻启朱唇。 “我是春娘。” 嚯,小巧玲珑型。 “我是夏娘。” 嗯,童颜巨r型。 “我是秋娘。” 呵,果实饱满型。 “我是冬娘。” 嘿嘿,大长腿模特型。 “那什么,上车上车,可别冻着。” 李裕拉着美人的手就往车上送。 李茂贞咬着嘴唇,看着李裕猴急的样子,嘴角一抽,哼,也是个色鬼,没什么出息。 …… 城楼上,皇帝李晔与何皇后看着在雪地里逐渐远去的车队,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李晔还好点,毕竟儿子长大了要离开也是常情,可何皇后却心里不舍,脸上的泪珠子都成冰了,挂在白皙的脸上。 十几个亲王和公主也站在父皇母后身边,望着皇兄离去,心里的伤感不言而喻。 尤其是平原公主和皇太子李祚,她们俩和李裕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弟。 前两天,三人还偷偷的见了面,说了些离别的话,平原公主和李祚哭的稀里哗啦。 李裕拉着她们俩的手安慰道:“别哭,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好好替我照顾父皇和母后。” 李茂贞也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马车,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我的美人啊! 一想到那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李茂贞猫抓了心似的,可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圣人,我看正月里再去朱全忠的大营吧。” “德王走了,三天后进营。” …… 凤翔城到宣武军大营的这段路,并不平坦。 一只干枯僵直的胳膊伸出了雪堆,手掌不知是被砍掉了还是被野狗啃噬了,手腕的断口处飞着几缕皮肉。 李裕从门缝处望见这样的情景,心里暗忖,丁二狗说的没错,这是个人吃人的世道啊! 在朱全忠的大营门口,李振迎着车队,带着李裕去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两侧站满了盔明甲亮的卫士,一个个挺胸叠肚,腰挎横刀,脸色冷煞。 李裕一见这些凶神恶煞的刀斧手,心里就是一惊,声音颤抖的问道:“李副使,这,这是何意呀?” 李振微微一笑,“殿下勿慌,这是保护殿下就藩的卫士。” “哦……” 还没等李裕长舒口气,仓啷一声,这几十个卫士都拔出了寒光闪闪的横刀,往空中一举。 这下李裕是真害怕了,他心想朱全忠不会在这儿就下杀手吧?心里害怕腿脚就发虚。 他楞在原地好几秒不敢动地方。 “哈哈哈哈!德王勿忧!”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从大帐的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五短身材,胖乎乎一脸的毛胡子,怎么看都像是武大郎。 “殿下,这是我家主公。” 李振笑呵呵的介绍道。 李裕赶紧和朱全忠见礼。 “东平王,你的卫士太吓人了。” 李裕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心有余悸的说道。 朱全忠哈哈大笑,“殿下不要怕,他们是保护你的。” 跟在身边的李振更是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既然岐王给了你金钱美人,我也不能含糊,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副使带殿下接收吧。” 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面如土色的李裕,朱全忠放心了。 这样一个怂人,就是给一座金山他也守不住。 “好,好,多谢东平王。” 李裕手忙脚乱的对着朱全忠道谢,快步的往帐外跑,看样子他是不敢在大帐里待了。 见李裕出了帅帐,朱全忠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就这样的人还能当天子? 李唐江山是我的了! 大帐外停着一溜的马车,足足有二百多驾。 其中一百多驾是装钱的马车,再有就是绫罗绸缎。 朱全忠怎么能让李茂贞比下去?他给了一万贯,我朱全忠必须超过他,给两万贯。 好家伙,装钱的马车就用了一百六十驾,绫罗绸缎装了二十车,还有二十车装着粮草用具。 还有一驾马车是空的,几个带着面罩的美人盈盈而立,站在车边等着李裕的检验。 “呵呵,殿下,这就是东平王送给您的美人。” 李振笑呵呵的介绍起来。 李裕一见,这四个美人和李茂贞送的又完全不同。 个个妩媚动人,尽显成熟性感气质。 李裕眼睛都看直了,咽了口唾沫问道:“四位美人芳名为何呀?” “呵呵呵呵,我是梅娘。” 呃,身材婀娜,不错不错。 “嘻嘻,我是兰娘。” 嗯,空谷幽兰,身上有股幽香,我喜欢。 “咯咯,我是竹娘。” 嚯,这个腿长,咕嘟,黑丝型。 “殿下,我是菊娘。” 呃,不会是东瀛来的妞吧?收着,收着。 “李副使,那,我就笑纳了,嘿嘿,美人们上车走着!” 李振见李裕拉着美人上了车,心里一阵冷笑,这样的皇家子弟怎么能执掌天下,还是我的眼光好啊,东平王必是天下霸主。 从朱全忠的大营出来,车队变成了三百多驾,侍卫由二百变成了四百,都是骑兵。 一行人从凤翔直奔长安而去。 …… 要说去南阳还就得从长安走。 由长安往东南方走蓝田关,翻越秦岭,走商洛,过武关进入山南东道邓州,再走一段路就到南阳县了。 李裕之所以这么急着走,就是怕朱全忠反悔,要是他们想明白了,自己可就死路一条了。 为此他不惜把父皇和母后扔在凤翔,自己先走了。 一路上,随时能看见路边积雪里裸露出的干硬人体,时间一长,李裕也有点麻木了。 想想自己醒来的时候,不也差点被拔掉插头么! 偶尔山梁上、树丛里影影绰绰的有人影晃动,因为有四百精锐骑兵的保护,这些人始终没有出来尝试,一路上还算顺利,平安抵近了长安。 远远的,长安都城像一颗匍匐在平原上巨大无比的方形玉玺,恢弘、庄严、肃穆、古朴,同时一丝丝的破败和落寞让李裕五味杂陈。 按理说,李裕在长安的十六王宅里还有些东西,他应该带走,可是他还真怕那个崔胤。 这个老小子和朱全忠串通一气,要是他把自己扣留在长安,那不是百忙活了么! 车队到了长安城外的灞桥边,他们没有过桥入城歇脚,而是在渭河的东岸一直往前,马不停蹄直接去了蓝田县。 蓝田县也叫青泥驿,原本是驿站,后聚集人流成了一座小城。由于车马众多,除了四百骑兵外,车夫也有三百多,于是就在蓝田城外扎营歇息。 第二天,众人又去城里补充了部分粮草,反正马车上有成堆的钱。吃了午饭这才启程奔蓝田关而去。 这条路,自古就是京师沟通天下的驿道之一,也是商贾往来南北的主要道路。 这些年虽然战乱不止,可民间的商贸活动并没有断绝,依然有人冒险行商。 从蓝田县到蓝田关有一百多里地,道路覆盖着积雪,几道车辙沟里也洒着薄雪,说明最近有车辆从这里通过。 一路上,李裕对现在的行进速度也无可奈何。 除了闭目养神就是和美人说笑,他可没有什么心情去查看路边的尸体。 这路是条土路,凸凹不平,再加上积雪难行,马车还拉着沉重的铜钱。这行进速度可想而知。 不怕慢就怕站,只要能往前移动就成。 他问过侍卫别将魏艾还有多远,根据魏艾的判断,距离蓝田关还得有三四十里地。 就在李裕吹牛吹累了,趴在美人的大腿上打盹的时候,车厢外一阵骚乱。 啪啪啪~有人拍打车门。 车里的美人一阵惊慌,李裕也给吵醒了。 车门外魏艾急促的说道:“殿下,有山贼。” 章节目录 第8章服不服? “什么?山贼?” 李裕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在他的心里好奇大过恐惧。 “魏别将,可能抵御?” “殿下放心,我等定竭尽全力!” “嗯,挡住山贼,必有重赏!” “是。” 魏艾招呼一声,“殿下有令,挡住山贼,必有重赏!” “嗷~~嗷~~~” 四百护卫骑兵嗷嗷直叫。 他们知道马车里拉的都是钱,王爷现在发话了,那就是发财的机会来了。 李裕从车门上的缝隙看到,骑士们开始整理兵器,列队迎战。 车夫们则把马车停下来,等着战斗结束。 李裕怕刀剑无眼,招呼美人下车,和另一辆车的美人们挤在一起。 好在拉人的马车车厢要宽大很多,虽然挤了点,可是她们也勉勉强强的挤了进去。 这回八个美人挤在一起,相互之间大眼瞪小眼。 本来她们就来自不同的王府,相互之间都有提防之心,现在凑在一起就有点尴尬了。 李裕这边刚安排好,就听见车厢外人喊马嘶。 “预备,放箭~~~” 嗡~~~~ 啊~~~~ 霹雳扑通~~ 有人从马上摔落。 “出刀,冲锋~~~~” 就听侍卫别将魏艾粗嚎一声,随后蹄声响起,像地震了似的。 李裕想出去帮忙,可他一无甲胄,二无武器,三无马匹,妥妥的三无人员,出去还不是送死啊?! 可作为军人,体内的热血在翻腾,说什么自己也不能躲在女人堆里啊! 他刚要推开车门,砰砰砰,三只铁箭就钉射在车门上,露出的箭头闪着寒光! 我去! 李裕被吓了一跳,身上瞬间出了层白毛汗。 谁说古代的武器不行的? 看看,这么厚的车门都射穿了。 他定定心神,透过门缝往外看。 视线范围内有马匹在盘旋,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响彻战场。 山贼和侍卫的叫喊声震耳欲聋。 他再仔细一踅摸,瞳孔不由一缩。 就在一百多米开外,一个汉子正举着弓,缓缓的放下。 这个距离对现在的李裕来说有点远了,可能是叶黄素不够,眼神不好,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人又弯弓搭箭,还同时催动马匹向着这边奔来。 嗡嗡嗡~~~ 嗖嗖嗖~~~ 噗噗噗~~~ 啊~ 呃~~ 扑通~~~ 李裕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三箭放倒了三名侍卫。 我去,厉害。 李裕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再看看驰马而来的神箭手,这尼玛怎么玩?! 自从李裕穿越而来,成为了唐末废帝,他一直在表演,尽量把自己表现的懦弱无能,贪财好色。 只有这样的他才不会被枭雄们惦记。 现在计划实施的很顺利,不但李茂贞和朱全忠认为自己不足为虑,就连留在长安的那些大臣们也没人关注他,这很好,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一哆嗦了,怎么还冒出这么棘手的山匪呢?! 老天保佑啊,怎么也得给点穿越福利吧? 魏艾带着侍卫拼死抵抗,死伤了四十几人才把这些山贼打退。 要搁平时,这些侍卫早跑了,谁给你卖命啊? 可他们一是李茂贞和朱全忠精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打仗确实勇敢,不怕死;二一个,李裕答应给钱了!这年头钱可不好挣,只要他们坚持住,就能有赏钱。 李裕下车拿出大把的铜钱,死的给十贯铜钱,伤的给五贯,剩下的每人三贯。 魏艾单独给了三十贯! 这一下,李裕就撒出去一千五百贯铜钱,他可真舍得啊! 当兵的当即就红眼了。 他们哪儿见过这么多钱? 德王真讲究,这命卖的,值了! “魏别将,咱们不走了,就地扎营。” 有伤兵,得赶紧救治。 该包扎的包扎,该上药的上药。 其他人开始卸车扎营。 山贼今天啥也没捞着,弄不好今晚还得来。 李裕把魏艾找来,让他这么这么办! 魏艾一听,乐了。 “殿下,您这主意高,就按您说的办。” …… 在这条大路的后山背风处,有一百多号衣衫破烂的人,蹲在山体的凹陷处,拢着火,把冻成冰疙瘩的馍拿出来放在火上烤。 “这伙人一看就是有钱的,就是骨头太硬了,咱啃不动啊!” 一个鼻涕拉瞎的小子,裹着破棉袄,摆愣着手里的馍,见烤的差不多了,塞到嘴里啃了一口,馍上啃出一道槽来。 “豁子,你知道啥?大哥自有主意!” 另一个大汉把手里的大砍刀往雪地里一插,摸着腰里的包裹,也拿出馍来烤上了。 不远处,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身背弓箭走了回来。 “大哥,怎么样?” 豁子吸了口鼻涕问道。 “他们扎营了。” 背弓箭的青年也蹲在火堆边,伸手烤了烤火。 现场除了啃馍的声音,就是火苗子舔着干树枝的炸响。 天色越来越暗。 山脚下临时扎下的营房外也燃起了篝火,一阵阵肉香飘了过来。 趴在山梁上的众人不住的咽着口水,他妈的,这些肉应该是我们的才对! 借着火光,就见士兵们把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帐篷里搬,马匹也集中在临时马厩里。 阵阵响鼻和马匹的粪便尿骚味也传了过来。 年轻头领也跟着咽了口唾沫,看看手下兄弟们正在啃着的冻馍馍,再看看这些当兵的吆五喝六的啃着羊腿,我去,这不是引诱我犯罪么! 抽抽鼻子,山下飘来的味道里竟有阵阵的汤药味,还能听到士兵痛苦的呻吟,嗯,今天,这些官军应该也受伤不少!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装箱子的大帐方向。 这箱子里一定是装着贵重物品,极有可能是钱! 这年头匪盗横行,长途跋涉,谁会带不值钱的东西? “来,兄弟们,今晚咱们这样这样……” 他开始安排今晚的行动,这些亡命徒各个摩拳擦掌,今晚要来个大丰收! 山下的营帐里渐渐的安静了,篝火也逐渐的熄灭,有几个帐篷门帘外挂着气死风灯,荧荧点点的灯火在这漆黑的夜晚格外的瘆人。 偶尔有几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士兵,打着哈欠,搓手跺脚的活动着,还凑在一起闲聊上几句。 午夜子时。 帐篷里的鼾声随着寒风传到了山上众人的耳朵里。 “干吧,一会就天亮了。” 豁子吸了吸鼻涕对带头大哥说道。 “不急,再等等。” 子时已过,丑时来临。 山上的这伙山贼自己都开始打哈欠了。 “走,行动。” 这些人勒勒裤腰带,握着武器猫着腰,就奔山下的营地去了。 漆黑的夜晚,只有踩踏积雪的声音。 一行人嘴里喷着白气,一路小跑就闯进了营地。 一进入营地,众匪就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一脚踢开帐篷门帘闯了进去。 乒乒乓乓一阵兵器撞击声和几声惨嚎,就安静下来。 带头大哥一路直冲,奔装箱子的大帐而去。 刚一挑门帘,脚一沾地,就是一软。 “哎呀,不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头顶上就落下了一个木笼子,虽然很粗糙,却把他罩了个结结实实。 他再看,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陷阱里。 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山匪,也接二连三的掉进了陷阱,有的还直接砸在了木笼子上。 四周呼啦涌上来几十号弓箭手,齐刷刷的指着陷阱里的众匪。 这些想象着要发大财的山匪们,一个个的张着大嘴,面容呆滞,就跟做梦似的,自己就被俘虏了?! 这些官军上去就捆,小麻绳勒的紧紧的。 带头大哥被扔在大帐中间,还一脸的不服气,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几个大头兵上去就是几大脚,把他踢得老实了不少。 “哈哈哈哈,怎么样,你们服不服?” 李裕特别阴险的从大帐后转了出来,面带狡黠和得意。 章节目录 第9章约法三章 李裕从大帐后面转了出来,对躺在地上的带头大哥嘿嘿一笑。 “怎么样?你服不服?” 那神态趾高气昂,语气尽是嘲讽。 带头大哥被问的脸红脖子粗,脖子一梗,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语不发,李裕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呵呵,还不服气?” “你有本事放了我,咱再来过!” 带头大哥瞪着眼。 “呵呵,你以为你是孟获呢?可我不是诸葛亮!” 李裕把脸一沉,变脸之快让人胆寒。 “来人,拉出去,砍了!” 李裕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哎,哎,大人,我服,我服!” “嘿嘿,你服……” 李裕回头一看,那带头大哥和在场的兵将都看向一人。 竟然是一个鼻涕拉瞎的小子,也被捆着,扔在带头大哥的旁边。 “你?你是谁?” 李裕这个气啊,你服有屁用啊! “我叫豁子。” 这小子还吸了两下鼻涕。 “咳咳。” 李裕强压下心里的不适,“谁服了,就有饭吃……” 他一眼看见豁子身上的破袄,“……有衣穿!” “真的吗?”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李裕伸脖子一瞧,在众人的后面,几个士兵正压着一个扳五扳六的壮汉,刚刚还在反抗,听见有饭吃有衣穿,也不挣扎了。 “当然是真的。” 李裕一见有门儿,赶紧分化瓦解。 “你们不但吃得饱穿得暖,还能招安成为官军,怎么样?有愿意的没有?!” “有,有。” 豁子使劲的把自己的脑袋翘起来,生怕李裕看不见他。 李裕还偏偏不看他,而是对着其他人踅摸。 其他人都看向他们的带头大哥,大哥还没发话呢。 见此,李裕这才转头看看还没缓过神来的带头大哥。 “豁子!你混蛋,你叛徒!” 带头大哥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训斥叛徒才行,不然自己这个大哥就要成光杆司令了。 “大哥呀!” 豁子吸吸鼻涕,一脸哀怨的看着正对他瞪眼的大哥。 “我们当匪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能有口吃的喝的么!现在不当匪也能有这些,干嘛还当匪呀?!” 其他人一听,有的点头,有的发愣,有的不知所措。 带头大哥也愣住了。 是啊,怎么把自己的初心给忘了呢?! 当初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当匪打劫的,如今既然有吃有喝了,干嘛还当匪? 再说了,可以招安,那不是…… 他心里还在琢磨招安呢,魏艾把眼一瞪,“拉出去,砍了!” 旁边的卫士也反应过来,刚刚殿下可是有令,这还没执行呢。 膀大腰圆的刀斧手一边一个,拉着带头大哥就往大帐外拖。 “哎,哎!别……” 这下不仅这些山匪小弟,就连带头大哥都发懵了。 刚刚不是说服了就招安吗?咋的,变卦了?! 这时候,豁子突然反应过来,“大哥,你还没说服呢!” “哎,哎,停,停,服,我服!” 带头大哥也是情急之下顺口就说服了,说完他自己也楞住了,艹,我咋也叛变了呢?! “哈哈哈哈,好,服了就好,拉回来!” 李裕被这些小子搞的肚子疼。 你们是来打劫的吗?你们是来搞笑的! 刀斧手把带头大哥从帐篷门口拉了回来。 “你们是不是都服了?!” 这些山匪见大哥都服了,自己还能不服? 一个个都直点头。 豁子见大哥被拉回来,喜极而泣。 “大哥呀,你可算是服了呀,我担心死你了!” 一众山匪都看着大哥,生怕大哥再冒傻气。 “是不是真服?不会是诓我吧?” 李裕又开始犹豫了。 周围的刀斧手一见殿下犹豫,就一拥而上,拉着这些人就要出去。 “真的!绝对是真的!我发誓!” 豁子吓得都要尿了,一声比一声高的保证。 其他山匪一见官兵要开刀问斩,一个个都高声发誓,自己绝对真心服输,要是口不对心人神共忿,天打五雷轰! 带头大哥见状心里的一口气也泄了。 “你呢?!” 李裕瞪着眼看着这个领头人。 “我,我也真服了。” 李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气馁。 “嗯,既然你们都是真心归服,好,那咱们就约法三章!” 一众山匪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新老大。 “一,不得背叛兄弟,否则杀无赦。” “二、一切行动听指挥,否则杀无赦。” “三、不得欺男霸女,滥杀无辜,否则杀无赦。” “听懂了吗?” “呃,懂了,懂了!” 众人一听这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宣布的约法三章,没什么不好,他们本来就是穷苦人,这三章对自己也有好处,同意了! “松绑!” 刀斧手解开他们身上的绑绳,这些山匪一个个活动着身子。 豁子心眼多,见李裕在看他,立马往地上一跪,问道:“这位小公子,您是何人哪?” 魏艾一握刀柄,高声喝道:“这是大唐德王殿下,嫡皇长子!” 豁子一听是个王爷,还是皇长子,这大腿得多粗啊!眼珠一转,立马口中高呼“主公”。 其他人一见,心里一动,赶紧跟着跪倒,齐声高呼主公。 “呵呵,都起来吧。” 李裕心里乐开了花。 要知道,主公可不是一般人叫的,如果你叫了主公,就说明你甘愿以此人为主,自己为仆。 它和做臣可不一样。 “魏别将,给他们登记花名册,然后在大帐外集合。” 这些人被收走了随身的兵器,带到其他的帐篷里登记。 说起来也很戏剧性。 按说大家相互厮杀都有死伤,相互见了怎么也得有敌意,可这个时代厮杀死亡太司空见惯了,相互投降归顺也再正常不过,都是为了活着。 其他帐篷里也有一些俘虏被押了过来,见大伙都投降了,也就不再反抗。 这一战,官军这边无一伤亡,山匪倒是死伤了二十几个,有不愿意当官军的,李裕就放他们走了,这样的人也没必要留在身边。 最后花名册上登记了一百人。 带头大哥名叫方兴,是个箭术高手,曾经在禁军里干过,后来禁军被解散了,这才干了山匪。 豁子是他的表弟方良,因为门牙掉了一颗,外号“豁子”。别看这小子胆小,可是为人机灵,善于跟踪侦查,是干间谍特务的料。 那个壮汉是方兴一个村的发小,叫大牛,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力气大,几十斤的大砍刀耍的虎虎生风。 其他山匪也都是他们一个村的,相互之间知根知底。 李裕在大帐外亲自点名,算是正式认可了这些人。 当晚就让他们挤在帐篷里歇息,经过这一宿的惊吓,这些山匪也老实了,很快就呼噜声响起。 第二天一早,饱餐战饭。 李裕跟魏艾一商量,把这些人分成了三部分。 方兴为队正,挑出五十人,分成五伙,安排原来的侍卫任伙长,这样既让方兴发挥了自己的才能,也能有效的遏制队伍。 豁子方良挑选会骑马有经验的十人,成立了一个哨探伙,由他担任伙长,任务就是在队伍前方十几里打探敌情。 大牛被李裕赐名“李熊”。 见他力气大,为人憨厚老实,剩下的四十人就由他带领,任队正。四个伙长也是李裕的原侍卫担任。 李裕是去就藩的,也没带多少衣服,魏艾他们这些侍卫也没什么富裕的甲胄,只有十几套昨天战死侍卫的衣服还在。 李裕让他们把这些衣服铠甲换上。 方兴和李熊都换上了甲胄,用上了官军的制式装备,心里很高兴。 豁子方良换上新衣,心里高兴,在这些兄弟面前走来走去的显摆。 其他没捞着的眼睛里都冒绿光,羡慕嫉妒恨各种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射出几个大窟窿来。 “咱们现在没有那么多装备,等到了地方,保证每人都有。” “嗷嗷嗷~~~” 这些昨天还是山匪,今天就变成王府私兵的泥腿子,心里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踩着狗屎,走大运了! 今天早上他们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收拾停当,拔营起寨,直奔蓝田关。 豁子的哨探伙打马先行。 李裕他们的队伍在十里后跟随。 “报,主公,前方安全,到蓝田关还有二十里……” “报,主公,前方安全,到蓝田关还有十里……” “报,主公,前方安全,到蓝田关还有五里……” “再探!” 现在李裕觉得好多了,他找到了点人肉导航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10章天下风云 李裕的车队还在路上徐徐而行。 荆襄节度使府就接到了诏书。 原荆襄节度使管辖的邓州南阳县成了德王李裕的封地,这下整个节度使府就热闹了。 五年前,就因为一封书信,朱全忠这个中原枭雄就兴兵来犯,几天时间占领了三州。 当时要不是赵匡凝反应快,赶紧求和,而朱全忠也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河东李克用身上,恐怕整个荆襄就要落入朱全忠的手里。 现在想来,他还心有余悸。 这个大枭雄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邓州、唐州、随州是整个荆襄的经济命脉,这三州的钱粮能占荆襄的四成,你说它重要不?! 这朱全忠才还给他两年,现在就把南阳县划给了德王,这个消息震动不小。 在襄阳城的节度府里,赵匡凝正和兄弟赵匡明密谈。 这段时间,兄弟俩正在秘密筹备,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出兵占领荆南。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德王来了。 怎么办? 赵匡凝确实是心怀唐室,对朝廷忠心,可他面对朱全忠的压榨也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 他知道李裕的事。 德王是圣人的嫡长子,曾经的皇太子,后来被刘季述拥立登基,再后来又被废,降等为德王,现在封地南阳怕就是圣人给他的补偿吧。 “兄长,德王就藩,我们怎么办?” “贤弟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咱们做臣子的还能跟皇家争地盘吗?!” “可,那可是钱粮啊!” “咱们每年供奉的钱粮还少吗?给圣人供奉和给德王区别不大。再说,南阳县毕竟不大,咱们没必要计较。” “那咱们荆南的事……” “先筹备着,看看情况再说。” …… 长安西渭桥。 皇帝李晔的御驾在此停留,朝中大臣在崔胤的带领下在此恭迎。 在御驾的身后是两万的宣武军,旌旗招展,人喊马嘶。 就在德王走后三天,李茂贞把圣人李晔恭送进了宣武军的大营。朱全忠见到圣人,慌忙拜见,抱着圣人痛哭流涕,连称微臣救驾来迟,死罪死罪! 在朱全忠的大营里上演了一场君臣孝悌的戏码。 李晔拉着朱全忠的手说道:“宗庙社稷是卿再造,与戚属是卿再生啊!” 朱全忠被任命为守太尉、兼中书令、宣武等军节度使、诸道兵马副元帅,进爵为梁王,并加赐“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的荣誉头衔,赐御制《杨柳词》五首。 朱全忠感激涕零,拔营起寨的时候,亲自给皇帝李晔牵马坠蹬,一直送出去十里地。 在凤翔城外的宣武大营时,李晔宣召崔胤来大营觐见。 崔胤拒不应诏,说自己病了来不了。 这会儿,崔胤正躲在长安等着呢。 先前,他偷偷矫诏让朱全忠带兵进京,把宦官们吓的裹挟着李晔跑去了凤翔。 李晔一生气,下诏把他贬去广州。 结果这个老小子走到半道不死心,给朱全忠去了封信,要求朱全忠支持他还朝执政,他做内应配合朱全忠得到更多的利益。 朱全忠收到书信,心里得意。 于是一封书信递到了凤翔城,支持崔胤继续执掌朝政。 李茂贞和皇帝李晔对朱全忠都很忌惮,不想过于得罪他,于是李晔又下诏恢复崔胤的职务。 朱全忠这次与李茂贞和解,背后的主要原因是宣武节度辖区的各个城池遭到了平卢节度使王师范的进攻和袭击。 按说平卢军的实力远远不是宣武军的对手,他为啥还要去招惹朱全忠呢? 这还与李茂贞、韩全诲有关。 崔胤把朱全忠招来杀宦官,韩全诲挟着皇帝一家跑到了凤翔。为了缓解凤翔的压力,他们又矫诏,传檄天下,要联合天下藩镇一起打击朱全忠。 可这天下真正响应敕书的只有王师范。 王师范接到敕书,放声大哭。 于是他和部下密谋,派出十几支队伍,乔装改扮进入朱全忠的城池,准备响应敕书的号召。 可是,这事办的不机密,很快就被对方发现。 只有牙将刘鄩(xun)以巧计袭破兖州。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当时,朱全忠正带着主要文武在凤翔府征战,远离老巢,接到消息立马派出部分军队回援。 此时的汴州,朱友宁已经带领援军去打兖州。 可这边他还和李茂贞僵持着呢,于是他趁着和谈就迅速的结束了战事,带着人马回援。 这就是他为什么那么痛快的答应德王封地和与李茂贞和解的主要原因。 如今他留下两万人马作为宿卫军留在长安,他侄子朱友伦为“宿卫都指挥使”,全权负责京师的安全,实际上是把这些人看管起来。 而他急急忙忙的跑回汴州,召集人马,准备兵围青州。 在回去之前,崔胤终于说动了皇帝李晔,让朱全忠把京师宫城内的宦官一一斩杀,只留下了三十几个洒扫之人,身披黄衫,进出通报皆由官员代替。 同时,朱全忠传檄天下,让各镇斩杀监军使。 自此,宦官势力终于被消灭,而各镇军阀再也没有人制约监督了。 李晔也要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天下风云际会,历史的车轮在缓缓的向前滚动。 …… 李裕也在大半个月后出了武关,进入了邓州境内。 在内乡县,以荆襄节度使赵匡凝、邓州刺史赵匡明为代表的当地官员们早早的出城迎候。 这让李裕心里感叹,他们兄弟果然是忠臣。 邓州刺史赵匡明是赵匡凝的兄弟,因邓州富庶,朱全忠交还州县后,赵匡凝委其弟管理,已经在任两年了。 因为李裕封地是南阳县,正好是邓州管辖,所以他也跟着哥哥一起面见德王。 “德王殿下,臣等恭迎殿下就藩南阳。” 不管怎么说,李裕是嫡皇长子,虽然是废帝,道德有亏,可这也改变不了他们是臣,李裕是君的事实。 一众官员们都深施一礼。 “众位大人,请起。” 李裕站在车前,把赵匡凝虚扶起来。 “赵节帅,裕就藩南阳,还要多多仰仗节帅的支持和帮衬,裕在此多谢了!” 李裕一整衣袍,对着赵匡凝深深一揖。 “哎呀,这可折煞老臣了,但有驱使,无有不从。” 赵匡凝赶紧阻止德王的行礼。 他知道这是德王耍的小心眼,先把求人帮忙的话说了,好让自己以后无话可说。 可那又怎样? 自己对德王就藩南阳肯定要全力支持。 就因为他是皇帝李晔的嫡长子,虽已不是太子了,没有了皇位继承权,可这并不妨碍李裕嫡长的地位。 再说了,赵匡凝也有些许的私心,现在天下动荡,强藩林立,谁知道哪个皇子脑袋上能下雨啊?万一李裕…… 当然,这是他心里的想法,可不敢表露出来。 当他看到李裕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英姿勃发,一脸神采,心里也暗自思忖,要不要把握机会,与家中的嫡女联姻呢? 赵匡凝一直想不明白,朱全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皇室的嫡长子放出长安,难道他糊涂了? 看来这是上天的安排,莫名其妙的就让嫡皇长子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这样的机会上哪找去?! “殿下,臣来的匆忙,带了点小小礼物,请殿下笑纳。” 赵匡凝拿出一张单子来,递给旁边的侍卫。 魏艾把礼单交给李裕。 匆匆一扫,礼物不少,长长的单子怎么也得装几十车。 “呵呵,赵节帅太客气了,本王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得节帅多多帮衬才是。” “呵呵,殿下驱策,是对臣的信任。” 赵匡凝对着李裕深施一礼,这就算是他的承诺了。 “节帅,南阳县为本王封地,可我身边尚无可用之人,能否推荐一二?” “这个,容臣斟酌斟酌……” 其实这也是李裕的无奈之处。 他当太子的时候,倒是有东宫官员辅佐,可当了伪帝被废,他就降等成了德王,王府家奴倒是有几个,都被他扔在了长安,如今他身边除了那一百私兵,就只有八个美女,连丫鬟仆妇都没有。 赵匡凝是本地的节度使,赵匡明是邓州刺史,兄弟俩对南阳县的情况比较了解,在南阳划归德王封地前,这里的县令就是赵匡明的内侄周宽在管理,这两年来,成绩显著。 “殿下,南阳县令周宽也在外候着,让他进来给殿下说说详情如何。” 这就是在变相的推荐人才了。 “哦?南阳县令?好,让他进来。” 章节目录 第11章联姻 李裕一听,自己封地的父母官也来了,赶紧请进来问问情况。 周宽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有些文弱,可是脚步坚实,目不斜视,不卑不亢。 “臣南阳县令周宽,参见德王殿下,见过节帅,见过刺史大人。” “免礼,请起。” 赵匡凝和赵匡明都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父母,说说南阳的详情如何?” “是,殿下。” “咳咳。”周宽清了清嗓子,这才一拱手说道:“殿下,南阳县,古称宛,也叫宛城。” “《说文解字》中说过,‘宛,屈草自履也’。 夏初,‘邓为禹都’。舜帝其子曾封于南阳。 商、周时,有申、邓、谢等诸侯国。 西周时,南阳属荆州,因在周之南,被周人称为‘周土’。 周天子曾在此地分封了申、吕、谢、郦(zhi)、蓼(liao)、曾、鄀(ruo)、许等诸侯国。 春秋时,楚设宛邑,称为宛,后期为秦所据。 秦昭王三十五年,初设置南阳郡。 秦统一天下之后,‘迁不轨之民于南阳’,使六国富豪和擅长经营的商人及匠人者云集南阳,成为全国冶铁中心。 西汉和东汉仍置南阳郡。 西汉时,南阳设立工官、铁官。 东汉时,光武帝起兵南阳,是为‘帝乡’。 诸葛先生躬耕南阳卧龙岗,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提出‘三分天下’之计。 太守杜诗修治坡池,广拓田土,全郡可灌农田四万顷。 南阳郡人口二百四十万,为各郡之冠,郡城周长七十二里,为冠绝一时的大城。 晋初,曾为南阳国,辖十四县,都宛。 隋郡改州,后又州改郡。 有唐一代,天下设为十道,南阳属山南东道管辖。 自高祖至玄宗九十年间,南阳先后设置纯州、郦州、淅(xi)州、北澧(li)州、宛州、淯(yu)州、显州、湖州、新州、鲁州和仙州。 玄宗天宝元年改州为郡,邓州称南阳郡,唐州称淮安郡。 肃宗乾元元年又改郡称州,县加以合并。 经过贞观、开元之治,南阳‘清歌遏流云,艳舞有余闲,邀游盛宛洛,冠盖随风还。’” 周宽侃侃而谈,把南阳县的历史沿革说的头头是道,李裕都听傻了。我去,人才呀! “如今又如何?” “殿下,南阳以前指的是整个邓州,如今的南阳县只是邓州六县之一了。在安史之乱前,南阳有万户,人口近四万,为上县。” “如今呢?” “如今有户五千,人口两万,为中县。” “这是为何呀?” 李裕一想,以前一个邓州就有两百多万人口,现在可差了太多。 “安史之乱后又有黄巢民乱,各种战乱死伤枕籍,现在能有这些人口已经是经过两年的恢复了,荆襄刚接手的时候,只是下县,有户三千,万人。” “嘶~~~” 李裕抽了口凉气。 人口太少了,别说养兵了,就是养个王府估计都够呛。 唐制,四千户以上为中县,设县令一人,正七品上;县丞一人,从八品下;主簿一人,从九品上;县尉一人,从九品下,因超过四千户,可增县尉一人。 南阳县县令周宽,县丞高适,主簿王迁,县尉李怀仙。 今天这些县里主要领导都来了,只是除了县令周宽之外,其他人品级太低,没有资格觐见而已,都在县衙外候着呢。 “周父母,既然南阳现在已是封地,该如何处之?” “殿下,南阳既是亲王封地,当设亲王国。” “哦?那是什么规制?” 李裕以为来南阳搞个王府就得了,谁想还能建国?! “殿下,亲王国,设国令一人,从七品下;大农一人,从八品下。掌判国司,国尉一人,正九品下;国丞一人,从九品下。学官长、学官丞各一人,掌教授内人;食官长、食官丞各一人,掌营膳食;厩牧长、厩牧丞各二人,掌畜牧;典府长、典府丞各二人,掌府内杂事。长皆正九品下,丞皆从九品下。 有典卫八人,掌守卫、陪从。舍人四人,录事一人,府四人,史八人。” 李裕心里一琢磨,这就要四十人。 看样子这些人还得着落在周宽身上。 “周父母,我有资格建亲王国吗?” “有。既然南阳县是德王的封地,则可在南阳县建亲王国。” “那王府还用建吗?” “殿下,亲王府是殿下的私宅,也得建,亲王国相当于现在的县衙,都是必不可少的管理机构。” “嗯,赵刺史,周父母能不能当我的国令呢?” “这个……”赵匡明看看周宽,这是降级了。中县县令是正七品上,国令是从七品下,这差了三级呢,差了不少的钱粮。 “呃,别误会,王府长史也给你兼着,如何?!” 要知道,亲王府长史的级别可就高了,从四品上,李裕这是让周宽任德王府长史兼亲王国国令,可以说里里外外一把手,大权在握了。 “谢殿下恩典,臣周宽誓死报效殿下。” “嗯,起来吧。” 因为李裕知道周宽是赵匡明的内侄,这也是给赵氏兄弟莫大的信任了。 “周长史,关于王府和王国的人事安排你就提交一个名单吧。” 第一件事就开始放权了。 “是殿下,臣尽快呈递。” “休息一日,明日启程吧。” 当晚,赵匡凝兄弟举办了欢迎晚宴,能到场的大小官员都来了,李裕嘱咐周宽,把南阳来的县丞、主簿、县尉都请来,一起见见面。 跟随护卫的四百侍卫也得以吃上了酒肉,李裕的一百私兵反而滴酒不沾,警惕的护卫在身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匡凝拉着李裕的的手,细谈家常。 “殿下今年十五了吧?” “节帅,我今年虚岁十六了。” “哦?那岁数可不小了,怎么没见到王妃啊?” “哈哈,赵节帅是想问我娶没娶妻吧?” “呵呵,唐突了,唐突了。” 赵匡凝一阵尴尬,可他这种老狐狸尴尬也就一会儿的事,立马又面色和蔼的看着李裕,等着他的回答。 “唉,说起来,我这婚事还真是耽误了。” 赵匡凝是老狐狸,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当初他封太子的时候,岁数太小,登基的时候才十三岁,也没到娶亲的时候,结果两月就被废了。 被废之后,降等为德王,哪个公卿大族会把嫡女嫁给这个废帝?这不就耽误到现在么! 呵呵,天助我也! “殿下,我有一嫡女,年方十四,尚未婚配,如不嫌弃,我想上疏求圣人指婚,不知意下如何呀?” 周围的官员都把头低下了,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上赶着送女儿啊! “节帅厚爱,裕深感五内,多谢成全!” 李裕立马起身,对着赵匡凝深施一礼,这就是答应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李裕早就有和赵氏兄弟结盟的心思,只是他一直没找到契机,现在赵匡凝主动示好,自己得接着! 赵家掌握着荆襄八州之地,如果赵匡明再把荆南占了,那就是整个山南东道十二州的地盘尽在手中。 只要能保住这些地盘,那就有一定的实力与朱全忠、李克用、王建斗一斗了。 至于淮南的杨行密,还是先联合的好。 “哈哈,好!殿下,我这就上疏朝廷。” 赵匡凝老怀大慰,旁边的兄弟赵匡明对着他直使眼色。 赵匡凝低头问道:“贤弟,你是何意呀?” “兄长,我,我家碧娘……” 赵匡凝知道兄弟家的明珠碧娘,一直待字闺中,一时没明白兄弟的意思。 见兄长还在犯糊涂,赵匡明拉拉兄长的衣袖,低声说道:“兄长,绣娘一人嫁入王府太单薄了,也得有人帮衬才行,碧娘从小就聪明伶俐,与绣娘姐妹情深,她们俩一起嫁入王府不好吗?” 嘶~~~ 赵匡凝这老狐狸眼珠一转,想了想说道:“贤弟呀,这你舍得吗?” “哎呀,兄长啊,咱们赵氏在荆襄多年,一靠朝廷,二靠左右逢源的维持,如今德王就藩南阳确实是个好机会,咱出手就得狠,别人想插手都没机会。” “嗯,有道理。” 他转头对着正和周宽低语的李裕说道:“殿下,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我和舍弟商量了一下,要效仿娥皇女英故事,我家嫡女绣娘和舍弟明珠碧娘共同嫁入王府,不知殿下……” 这句话不仅把李裕搞懵了,连边上的周宽都张大了嘴巴。碧娘是周宽的表妹,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情况,明眸皓齿闭月羞花,绣娘也是一般无二。德王殿下如真娶了两个妹妹,那真是和他们捆绑的死死的。 章节目录 第12没有家底 李裕稀里糊涂的有了老婆。 这事,赵匡凝兄弟比谁都积极。 他们第二天就上疏长安,请求圣人指婚。 而李裕的车队也启程往南阳县而去,护卫的军队从五百上升到一千。 车队离开内乡,沿着菊水南岸一直往东,走出去四十里就扎营过夜。 因为这一路上道路平坦,有些积雪也不碍事,人马不多,行走速度比较快,要是在山区,一天三十里都走不到。 第二天到了湍水西岸扎营,在此过夜。 第三天过河,就进入了南阳县界,一直往东,走到天黑,在此扎营。 这一路,李裕用了六天时间才远远的见到一座古城。 “殿下,前面就是南阳县城了。” 周宽指着前面地平线上的一道黑影说道。 从凤翔到南阳,李裕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天复三年正月二十八申时,李裕的车队进入了南阳县城。 南阳城高三丈,为夯土而成,有四门,东门名延曦,南门名淯阳,西门名永安,北门名博望。 护城河环城,有吊桥相连两端。淯水与护城河道相通,在城东城南蜿蜒而过,向南而去,在新野与湍水汇流,后又与堵水、白水相继汇流,在襄阳与汉水相合。 主簿和县尉提早了几天赶回了县城,把县衙的后院先收拾出来,暂时把德王安顿在这儿。 至于王府的修建,这得从长计议。 一路奔波,人困马乏。 众人把马车上的财货都搬进了县衙的后院,八个美人跟着李裕进了宅子。 李裕的一百私兵跟着在县衙里值守,那几百骑兵和荆襄节度的五百护卫被县尉安排在了旁边的校场里,在这里有一部分营房,不够的再临时搭建帐篷。 这些从长安跟来的骄兵悍将哪里愿意住帐篷啊,吵吵嚷嚷的不愿意。 李裕听说这事,立即拿出赏赐,每人三贯铜钱,这才把他们安抚下去。 荆襄兵也有份,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厚此薄彼,否则容易闹出兵变来。 第二天,这些骑兵赶着几十驾马车返回各自的地盘交差去了,荆襄兵则留在了南阳,充当起了治安守城兵,临时把守南阳的四门,维持治安。 侍卫别将魏艾被李裕留下,继续在身边护卫,由他统率手下的一百王府侍从,这人是父皇推荐的,应该可靠。 在县衙里,李裕和周宽问起府库里有些什么家底。 “殿下,各曹为县尉管辖,可让各曹司佐汇报。”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 功夫不大,县尉带着两个老头进来了。 一个是司仓佐,管着仓库。 一个是司户佐,管着全县的户籍档案。 司仓捧着厚厚的账本,给李裕汇报着仓库里的东西数量。 “殿下,卑职掌管的粮仓尚有粟米二万斛,稻谷一万斛。” “怎么这么少?” “唉,殿下,这些粮食是公廨田收成,使用了部分,就剩这么多了。” “库中尚有铜钱三千缗,这是去年的户税。” “哦。” 李裕对现在的税收不了解,于是很虚心的请教。 “可能跟我说说现在的税率?” 周宽借口说道:“殿下,容臣细说。” “大历四年正月十八,勅有司定天下百姓及王公以下每年税钱。分九等:上上户四千文,上中户三千五百文,上下户三千文。” “中上户二千五百文,中中户二千文,中下户一千五百文。” “下上户一千文,下中户七百文,下下户五百文。” “其见官,一品准上上户,九品准下下户,余品并准依此户等税。若一户数处任官,亦每处依品纳税。” “其百姓有邸、店、行、铺及炉冶,应准式合加本户二等税者,依此税数勘责征纳。其寄庄户准旧例从八等户税,寄住户从九等户税,比类百姓,事恐不均,宜各递加一等税。” “其诸色浮客及权时寄住田等,无问有官无官,各所在为两等收税:稍殷有准八等户,余准九等户。” “如数处有庄田,亦每处税。” “诸道将士庄田,既缘防御勤劳,不可同百姓例,并一切从九等输税。” “什么时候收税啊?” “一年两季,夏税无过六月,秋税无过十一月” “按照这个税收也不高啊。” “唉,殿下,朝廷的两税之法虽好,可下面具体执行却慢慢的变了样。” “怎么说?” “战乱四起,有的地方为供军需每贯加征二百,还有加征秋苗一亩率钱三千,夏苗一亩率钱二千的。” “更可怕的是,役法。” “本来两税之后,出钱免役。可现在,不仅没免,男女老少都得服役,已成恒事了。” “所以,各地百姓被逼迫而走,如此高税谁还种地呀!” “再加上盐铁专营,各地涨价,老百姓的盐都吃不起了。” “大人,我家已经半月没吃上盐巴了。” 司仓佐低声的说道。 嘶~~~~ 李裕被他们的一席话说的目瞪口呆。 难怪老百姓都跑了,难怪黄巢一来,老百姓都跑去从贼了。要是自己也得造反,这尼玛过的什么日子呀! “由于两税上缴铜钱,老百姓只有稻谷哪有铜钱?豪族大户趁机囤积铜钱,卖高价,致使粮食被贱卖,粮价极低,四十文一石比比皆是,百姓失去了种田的动力。战乱一起,粮价又上涨到没人买得起,里外里都是豪族大户赚钱,百姓被逼到了绝境了。” “再有,自实行两税之后,田地买卖再无监管,兼并日益严重,全县的好地都在大族手里。” “我们来的路上不是有很多荒地吗?” “是有很多荒地,可是那些地远离河道,浇灌困难开垦的成本很高。” “周长史,马上给赵节帅去信,跟他借粮借钱,具体需要多少,你计算一下,要能坚持到秋收。” “好,我马上就办。” “等下,多借点粮食,反正他襄阳城里粮食多。” “好的。” 周宽知道,李裕借粮肯定没问题,谁让人家马上就是赵家乘龙快婿了呢?! “咱们库房里有没有兵器铠甲呀?” “这个……殿下,南阳是有些兵器铠甲,可都比较陈旧。” “哦?为什么?” 按理说,南阳的府库里应该有大量的兵器和甲胄。因为南阳从汉朝开始就是全国的冶铁中心,全国大部分地区的铁器都是南阳打造。南阳造的兵器号称“宛作”,兵器锋锐,质量上乘,一直是军中追捧的利器。 主要原因是南阳发明了“球墨铁”,号称以铁代钢,这样的工艺比欧洲早发明了一千多年,现代“球墨铁”依然是铸造高强度零部件的材料。 虽然唐末这里的冶铁官作规模小了很多,可府库里的兵器应该不少。 “咳咳。”司仓一阵咳嗽。 “殿下,以前的存货都被朱全忠搜刮走了,还把南阳的工坊匠人掠走了不少。” “这两年周长史才从襄阳城调来了一些匠人,维持基本的农具打造和维修,至于仓库里的那点兵器还是从襄阳调运来的。” 李裕听到这话,心里凉了半截。 没粮没钱没兵没地,现在除了两万老百姓和一些大族富户,他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把俩老头打发走,李裕这才问周宽。 “长史,难道南阳周围还有什么匪盗吗?” “殿下,在南阳的北边有伏牛山。此处在两年前有一伙贼人落草为寇,经常南下向城劫掠,有时候也会深入南阳。所以我才从穰县和襄阳运了些兵器,以备万一。” 嘶~~~ 李裕脑袋一下就大了,他现在不仅是一穷二白,还有匪盗之患。 “这伙人有多少?” “说起来也不是太多,只有千把人,可是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哦?可曾招安?” “节帅的意思是要招安,刺史认为必须剿灭,马上要开春了,估计他们又要下山了。” “嗯,我知道了。” 李裕在墙上挂着的地图上看了半天,发现这伙人竟然把老巢放在了银沙岭。 “长史,这银沙岭是不是冶铜之处啊?” “是。十几年前,确实是冶铜之处,后来战乱一起,这里的人被多次裹挟从贼,剩下的一些人也被裹挟去了汴州。” 李裕听的一阵牙疼。 这伙贼人要坚决剿灭,这是个金矿啊,铜料就是铜钱,怎么能让贼人霸着呢? 必须拿下。 “光借粮也不行,还得有配套的举措,不然就是到秋打下粮食也不够吃。” “是啊,殿下。一个是现在的浇灌地太少,这些年水利缺乏修缮,很多灌渠都坍塌了,也没钱修整。” “还有一个就是当地大户不交税。” “我知道了。” 李裕来回的走了几圈,然后对周宽说道:“现在要进入二月了,进行灌渠修整吧,以工代赈,让他们都去修渠。” “好的。” 周宽赶紧研墨,把李裕说的话记录下来。 “第二点,我们搞个垦荒令。” “垦荒?” “对。凡是来南阳垦荒的人家只要到国府报名即可,不限户籍。” 李裕说着自己的想法,周宽则刷刷的记录。 “每人可垦荒三十亩,男女老幼皆有田,以实际垦荒数授田。” “三年内不收租税,三年后二十税一。” “种子、农具、耕牛皆由国府提供。” “鼓励购买耕牛,国府给予补贴,每头牛补贴十五贯。” 李裕这话,让记录的周宽心里一颤。 这,这是善政啊!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周围州县的百姓会蜂拥而至。不仅如此,那些大户手里的佃户们,谁还种他们的地啊? “这样,你先去借粮,先借十万斛,也可以更多,钱么,你跟他说,我们用铜料和他换。” 李裕知道,襄阳城里有铸钱坊,只要有铜料,那就是大把的钱。 “哎!” 周宽知道李裕在打什么主意,一定是盯上了银沙岭。 “把国府和王府的人员定下来,县衙的原班人马要是可靠就直接转过来,临时先用着。” “还有,把本县的大户都召集起来,我要宴请他们。” 章节目录 第13章不识相 德王刚来就宴请当地的大族,这个消息一传开,没人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南阳当地的豪族并不少,刘家曾是汉之皇亲,李家、岑家也是豪族大姓,韩家也曾是朝中重臣,而在最近几十年里,张家无疑是南阳最大最显赫的家族。 张祎,字冠章,邓州南阳人。吏部尚书、赠太师张正甫之孙,释褐汴州从事、户部判官,入为蓝田尉、集贤校理,累迁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从僖宗幸蜀地,拜工部侍郎,历刑部、兵部尚书。李晔还京,征拜礼部尚书、太常卿,充礼仪使,迁兵部尚书。 这样的人,他家在南阳就是横着走的豪族大户。 周宽头天发出请柬,第二天下午,在王府里邀请南阳的大族。 周宽、高适、李怀仙、王迁作陪。 这次各家都来了代表,张家当然也不例外。 李裕毕竟是德王,南阳是他的封地。这些大族都在人家的封地里,不得不给面子。 “德王殿下到!” 侍卫在宴会厅的门口高声宣唱。 宴会厅里的众人在周宽等人的带领下起身迎接。 李裕身着便服,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 “呵呵,众位乡绅父老,欢迎来王府做客!” 李裕笑呵呵呵的与众人打着招呼。 “谢殿下宴请!恭祝殿下就藩诸顺。” 以张家为首,众人齐声高呼。 “呵呵,众位请入席!” 很快,厨房就开始传菜。 桌面上摆了四个盘子,里面都是些青菜,油盐寡淡,就是清水煮青菜。 众乡绅都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德王都穷到这个地步了? “来,来,众位,今天本王拿出了全部诚意,与众位分享,不要嫌弃,来来,吃菜喝酒。” 有侍者倒上乡间劣烧,一股刺鼻的味道让这些大族家长直皱眉。 德王,你这也太寒酸了吧。 见众人表情尴尬,还略带嫌弃的样子。 李裕咳嗽一声。 “咳咳,众位父老啊,是裕无能。” 他长叹一声,放下酒杯。 “刚到南阳,一穷二白,可又不得不和众父老见面,也只能勉为其难,凑点吃食,大家不要见怪。” 他这么坦诚的一说,倒让这些大户心里不是滋味了。 德王移藩,自己作为藩地乡绅,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你没见德王在哭穷呢嘛! “呵呵,殿下盛情,我等感激不尽,今日赴宴,略备薄礼,请笑纳。” 张家族老张翁颤颤巍巍的起身,对着李裕深施一礼说道。 “哎呀,张翁。您误会了。” 李裕笑眯眯的走过来,把张翁扶起,看着其他的乡绅说道:“裕再难再苦,也还有饭吃,可南阳的百姓再过月余就要断粮了!唉!看到封地百姓受苦,我于心何忍哪!” 说着话,李裕眼圈一红。 “咳咳,殿下,只要众位父老都伸把手,相信这个难关一定能够克服。” 周宽赶紧起身敲起了边鼓。 君臣一唱一和,倒是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张翁难住了。 今天到场的这些大户,最少的都有良田百倾,张家的上好水浇地有七百倾之多,哪家没有几千上万石的存粮啊?! 不仅如此,他们哪家都有或多或少的隐户。 很多小地主为了不交税或者少交税,就把土地主动的划到了这些大户的名下,他们就成了隐户,官府再查户籍的时候,就没有他们的名字了。 其实他们都被这些大族大户庇护起来,这些土地成了大户的,他们则成为了佃户,不再承担官府的税赋,只给大户交地租。 现在这些佃户的地租越来越重,有的地租达到了三七的比例。 七成的地租,丰年都吃不饱,更别说灾年了。 “这个……” 在场的豪族大姓哪个不是老狐狸,谁看不出来这是德王在暗示?! 可却没人接这个话茬。 这吃到嘴里的肥肉,谁愿意吐出来? 这些人把土地视为自己的命根子,没了土地,他们还怎么继续当大户,怎么锦衣玉食?! “张翁,您是南阳乡梓的领袖,这协助王府让百姓渡过难关的事,怕是要着落在您老的头上啊!” 李裕笑眯眯的看着张翁。 老头手脚一颤,看看李裕,再看看低头不语的乡绅,缓缓的坐下了。 “殿下啊!这几年,南阳兵灾不断,我们这些在此居住的老户也只能勉强糊口,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老头把眼一闭不说话了。 现场一片寂静。 这些人把李裕晾在了当场。 周宽见状,赶紧给高适等人使眼色,意思是赶紧想办法。 王迁一捋胡须缓缓的说道:“南阳既是德王的封地,已建亲王国,殿下应能自行制定税赋,以缓解本地灾情。” 以救灾的名义,想怎么收税都行。 李裕一听,对呀。 “咳咳。既然张翁等父老都有自己的难处,那本王也不勉强。” 李裕笑呵呵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长史,本月南阳现有田地,不论公私,皆重新丈量,就按十税一收取吧,咱们也不能让各位父老为难。” 此话一出,瞬间宴会厅就炸锅了。 “什么?要收我们的税?” “还十税一?” “不行,绝对不行。” 要是这个政策执行下来,可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年年都得交啊!这不是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么! 虽然这些人都在下面嘁嘁喳喳的议论,李裕装作没听见,喝了一口菜汤,就起身走了。 周宽陪着这些人应酬了一下,这次宴会就不欢而散了。 在张府厅堂里,刚刚赴宴的十几个豪族代表对着张翁七嘴八舌。 “张翁啊,这税可不能交啊!” “就是。我的可是上好水田,每年出产上万石的稻米,那不是要交给他一千石?一千石啊!” 说话者好像被人挖去了心肝一般,咬牙切齿,眼泪汪汪。 “那要怎样?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现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有人嘀咕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老头吹胡子瞪眼。 “我说投了朱全忠也不是不行。” “你糊涂!” “就是!前两年不是没和他们合作,他们要的还少吗?!” “就是,我看还是送点礼吧!” “唉,不放点血是不行了!” 过了两天,张翁来到了南阳国府,找到了周宽,拿出了一张礼单来。 “长史,你在南阳也有几年了,对这里的事都很熟悉。这是我们大家凑的份子,你看那个税……” 周宽接过单子,拿眼一扫,竟然是粟米五千石,稻米五千石,铜钱五千贯,绸缎五百匹。 “这个……张翁啊,不是我周宽不讲人情,德王殿下的旨意,我们做臣的都得执行。” 他看看这个一头白发的老者,别看慈眉善目的,可心里比谁都有主意。 你们几十家拿出这点东西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那……周长史,你的意思是……” “我看,这礼太轻了。” “啊?那我回去再跟他们商量商量。” 老头再来的时候,礼单里的数量就涨了一倍。 粟米一万石,稻米一万石,铜钱一万贯,绸缎一千匹。 周宽笑呵呵的把礼物收了,存进了库房。 然后拉着张翁说道:“张翁啊,我只能劝德王在比例上调整些,但税还是要收的。” 老头脸一垮,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哈哈,好!那就调整为二十税一吧,一点一点的来,不怕他们不交税。” “殿下高明啊!” “你记得,只要襄阳的粮食一到,就把熟田征税令和垦荒令一起发布出去,到时候,我看他们急不急!” 周宽嘴角一抽,殿下够狠! 这就是釜底抽薪之计。 章节目录 第14章双姝 李裕借粮借钱的书信通过淯水的行船,三天时间就到达了荆襄节度使府。 接到书信,赵匡凝哈哈大笑。 “这个德王啊,还没成亲呢,就开始借钱借粮了。” “呵呵,兄长,自家佳婿当然要帮了,我看还是我亲自送去吧。” “怎么?你还要去南阳?” “唉,自从回来和碧娘说了嫁入王府的事,这丫头就跟我闹,这可怎么是好啊!” “你呀,就是太娇惯她了。” “兄长,绣娘就没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姻注定是要联姻的。” “他还真不少借,那你就去办吧。” 赵匡明主动去操办钱粮,这让赵匡凝很欣慰。 根据德王李裕的指示,县丞高适转为王府掾(yuan),从八品下升为正六品上,禄米一百石,钱二千四百,掌通判功曹、仓曹、户曹。 县尉李怀仙转为王府属,从九品下升为正六品上,禄米一百石,钱二千四百,掌通判兵曹、骑曹、法曹、士曹事。 主簿王迁转为王府主簿,从九品上升为从六品上,禄米九十石,钱二千四百,掌覆省书教。 本来在他手下还有记室参军事二人,掌表启书疏,录事参军事一人,掌付事、句稽,省署钞目;可这不是没人么,王迁暂时全管了。 相对应的各曹司佐也相应的增减对应,只是没有提级。 别将魏艾转为王府副典军,从五品上,禄米一百六十石,钱三千六百。 方兴升为王府右别将,李熊升为王府左别将,方良升为王府前别将,按上府别将记等,皆正七品下,禄米八十石,钱二千一百。 至于王府长史周宽,他可是兼着两个职务,领取双俸,王府长史从四品上,禄米二百六十石,钱四千二百,国令从七品下,禄米七十石,钱二千一百。周宽每个月的俸禄就多了,禄米三百四十石,钱六千三百,比从三品的禄米少了点,可钱比正二品的都多! 这样的待遇,他能不玩命的工作吗?! 这些人事变动汇成表章,直接送达了长安,只要批准他们就是朝廷认可的官员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谁不想升官发财啊!大家伙各个干劲十足! 三月初九,南阳县城被一则南阳国府修渠令震惊了。 冬闲在家的壮丁可以去国府组织的灌渠工地干活,给饭吃。 这两年,县衙也没组织这样的工程,很多人都在家里挨日子。冬季农闲,没活干,还吃的不少。 如今有了修渠令,就有吃饭的地方了。 呼啦啦,一下来了四五千人。 修渠由司工佐带着,沿着淯水往向城的方向,把原来的灌渠进行清淤和修葺。 还征调了向城、穰县、唐州方城的工匠,沿河打造提水车。 这回李裕也是大放血了。 提水车连工带料,一架就得八十贯,沿着淯水从北到南,按照一百二十架的规模建造。 从向城与南阳之间的丰山开始,一直往南过南阳到新野,淯水有一百二十里的河段,每一里架设提水车一架。 这是因为时间关系,到了明年,李裕要做到五百米一架水车。 就这一百二十架水车,就要近万贯的支出。这也就南阳是李裕的封地,换做任何一个官员怕都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来这么干。 三月二十,赵匡明亲自押运着钱粮来到了南阳。 这次,赵匡明运来了襄字开元通宝五万贯,稻谷十万斛,这也就是水运,要是陆运得多少马车? 这些钱粮,周宽不得不让修渠的人都来转运货物,好在南阳的仓库够大,这才装下了。 …… “碧娘,你等等我!” “姐姐快点呀,让爹爹发现就糟了。” 两个带着面巾的小娘偷偷从船上溜下来,手牵着手跑进了南阳城。 三月的南阳城,古朴的街道两侧盛开着桃花,阵阵香气让行人陶醉。 “哇,姐姐你看,好多桃花呀!” “是啊,咱们襄阳的桃花也开了呢!” “表哥不是说这里艰苦吗?怎么不觉得呀?” “妹妹,咱们只看到了表面,其实百姓活的不易。” 两人站在桃树下,边欣赏着风景,边说着悄悄话。 …… 看着一座座仓库里堆满了粮食和金灿灿的铜钱,李裕嘴都合不拢。 他跟司仓佐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出来。 他心里乐呵,自己终于有了钱粮,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原本李裕的想法是把自己隐藏起来,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王爷。可是仔细想想,自己还真不能这么干。就因为时间太紧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了,哪还有功夫做什么伪装啊。 自己最多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如果情况有变,怕一年都没有。 还是赶紧干吧。 至于朱全忠发现了会怎样?大不了就是派兵来杀他呗,就算是出兵来杀他,也得把老爹迁都了才成吧! 因此,他来到南阳就开始忙乎了,根本没时间去招呼在后院的美人。 刚拐出府库,就见街道的桃树下,站着两位轻纱拂面的小娘子,体态婀娜,少女的俏皮和娇俏怎么都遮挡不住,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孩。 当他正瞧的起劲儿的时候,周宽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殿下,赵使君已经在王府等着了。” “呃,好吧,这就走。” 李裕带着遗憾瞄了瞄不远处的小娘,带着十几个护卫走了。 “姐姐,那个登徒子在瞧咱们。” “别理他,也别看他。” “嗯。不过,这是什么人,还有点英俊呢。” “妹妹,你在说什么,咱们可是有婚约的人了。” “哪有?!皇帝的指婚还没到呢,现在不算!” “走吧,咱们不能玩的时间太长,要是船开走就糟了。” “知道了。” 小姐俩手牵着手去逛街了。 …… 李裕回到县衙,就在临时王府里宴请赵匡明,李裕感谢了赵家对他的支持。 “岳父大人,现在县内民稀地少,非垦荒令不可,我还需要岳父大人帮忙。” 他为了让赵家兄弟帮着自己,已经改口叫岳父了。 “呵呵,贤婿好说。” “我需要耕牛一千头。” “啊?还要耕牛?” 赵匡明嘬嘬牙花子,说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李裕也知道,耕牛哪都缺,反正不管了,能搞来多少都行,总比没有强啊! 当晚,赵匡明宴后登船返回了襄阳,他要回去给李裕置办耕牛去。 …… “哎呀,姐姐,糟糕啦!” “碧娘,我就说早点回来,你看,这可怎么办啊!叔父已经走了!” 赵秀娘急的直跺脚。 赵碧娘这回也傻眼了,拉着姐姐的衣袖不知所措。 望着在淯水里渐行渐远的灯火,小姐俩彻底傻眼了。 绣娘现在很后悔,自己不该听妹妹的话,偷偷跟着叔父的货船来南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十几天前,爹爹返回襄阳,跟她说了和德王联姻的事。 对她来说,自己的婚姻是没法做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有之。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爹爹让她和碧娘一起效仿娥皇女英故事,这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与碧娘两个年龄相仿,又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同亲姐妹,没想到自己的婚姻也和妹妹紧紧的连在一起。 碧娘知道消息偷偷的跑来找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她觉得自己的姐妹在一起争抢夫君,那多伤情份哪! 后来听说叔父要去南阳,妹妹就非要拉着她去看看那个什么德王,如果能入法眼,她就和姐姐一起嫁过来,如果不合心意,那就坚决不嫁! 在碧娘的再三央求下,俩人偷偷的登上运粮船,这还是她俩给了船老大一贯钱的结果。 她们姐俩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既兴奋又忐忑。 在船上躲藏了三天,这才到南阳。 到了这儿,小姐俩就把去王府偷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等到了晚上再去码头,船已经开走了。 俩人这个沮丧啊。 这可怎么办? 钱已经给了船老大,身上只有几枚铜钱了。 天色已黑,码头上灯火阑珊。 两个小娘连城都回不去了,城门已闭。 好在码头边有行脚的店铺,俩人这才摸黑走了过去。 “先在这里对付一宿,明天再想办法吧。” …… 李裕今天高兴,钱粮一来,他眼前的困境就破解了。 只要明天把垦荒令一发布,相信就会引来流民。 “殿下,夜色已深了,早点歇息吧。” 美人来催他好几次了。 “哦,你们先休息吧,我今天在书房歇息。” 章节目录 第15章趋之若鹜 钱粮一到手,李裕信心十足,第二天让周宽发布南阳国垦荒令和熟田征税令。 这道垦荒令瞬间就燃爆了整个邓州,很多地方官员都傻眼,因为自己州县的困难户都动了心。 有些穰县生活艰难的人开始拖家带口的往南阳来。 不仅是邓州,附近的唐州、襄州都陆陆续续的有人往南阳迁移。 这政策好啊,三年免租税,上哪找这个好事去? 现在战乱四起,谁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状况?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吧! 尤其是在发布垦荒令的同时,熟田征税令也跟着发布了出来。 现在的熟田,无论公私都要重新丈量登记,按二十税一收取。 这下,整个南阳可就炸锅了。 良民户籍的无地农民,他们租种豪族大户的田地,交的地租本就很沉重了,国府再一征税,他们一年不仅白忙活,还得倒搭两个,这谁干哪? 再看看垦荒令,三年免税! 那还等啥? 咱也去开荒吧! 国府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 越来越多的流民从各个孔道往南阳来,每天都是几十户人家到亲王国府报到。 周宽和高适指挥着吏员给这些流民登记发身份牌,安排他们的食宿,给他们划定荒地。 好在南阳大户的土地都集中在城池的四周,除此之外都是大片的无主荒地。 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每一百户集中在一个地方,成立村屯,建盖房屋,指定村长。 城里的铁匠铺昼夜的忙碌,打造农具犁铧。 这天,在流民接待点,周宽正忙着接待流民,指导吏员登记发牌,突然有人叫他。 “表哥,表哥!” 周宽一抬头,哎吆,这是谁呀这是? 两个梨花带雨的小娘,衣衫污秽,头发散乱,若不是两人的样貌他还依稀可辨,他都不敢相认。 “表哥,我是碧娘啊!哇~呜呜呜~~” 碧娘拉着周宽的衣袖放声大哭,边上的绣娘也抹着眼泪。 “碧娘?绣娘!你们怎么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高适一听,这不是德王未来的两位王妃吗?!他吓了一跳,这二位也是他的主子。 那天赵节帅说亲的时候,他也在旁边,他可是亲耳听到未来两位王妃的闺名的,虽然周宽和两位小娘说话的声音有意压低了,可他还是关注到了。 “哟,二位娘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咳咳,这是德王府掾高大人,这是我表妹。” 周宽哪敢说这是王妃啊,毕竟皇帝的指婚诏书还没下来。 “高大人。” 两个小娘给高适一礼。 高适只能装糊涂,既然周宽说是他表妹,那就是表妹,可是给他行礼他就装不下去了。 “哎吆,不敢,不敢!” 高适哪敢让王妃给他行礼啊,赶紧往边上一闪身。 周宽拉着两个表妹走出一段距离,这才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难道襄阳出了祸事?!” 在周宽想来,不是襄阳城破,两位公主能跑这儿来?一定是遭了大难,这才跑到夫家来了。 “哎呀,表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大难呀,没有!事情是这样的……” 碧娘人小嘴快,叽叽呱呱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什么!你们两个害人精啊!你们倒是跑的痛快了,节帅和刺史得多着急啊!跑出来几天了?” “五,五天了!” 碧娘和绣娘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低头不语。 “走,跟我回家去。” 周宽的家早就搬来了南阳,离这儿不远。 这两个小祖宗还没嫁人呢,就到处乱跑,要是被德王知道了,那还了得?! 他带着两个小娘回家洗漱了。 高适见他们走了,交代几句就往王府跑,这么大的事,他怎敢隐瞒? “高府掾,找我有事?” “殿下,王妃来了!” “嗯,嗯?什么王妃?” 李裕被高适说的满头雾水。 “就是您的王妃啊,赵节帅和赵刺史的女儿。” “啊?在哪儿?” 李裕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两位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啊,她们来了,自己能不去接吗? 哎?不对呀,这不是还没来指婚诏书么,她们怎么来了?! “呃,被周长史带回家了。” “哦。” 李裕一听被自己的大舅哥带回去了,这不一定是来找自己的,可能是找周宽的也说不定。 你说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明明知道媳妇儿来了,自己还不能去看看,这心里有点闹挺。 “咳咳,两位……王妃……容貌如何啊?” 他还一本正经的问高适。 “这个……有点……” 高适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说容貌可人,可明明邋里邋遢,说长的丑陋,可又气质不凡。 “怎么?你没看见?” “看,看见了。” “那长相如何?” “呃,没,没看太清楚……” 高适本是个很干练的人,看看把他逼的,都语无伦次了。 “……” 李裕盯着高适看了半天,一摆手。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高适如蒙大赦,转身退出了大厅。 后院的八个美人都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就是到不了前厅大堂。 这到了南阳二十多天了,德王一直在书房安歇,八女虽分属两个阵营,可她们早已达成了协议,在探听消息上同进退。 最近,李裕和手下忙进忙出的,也没工夫搭理她们,这些女人都着急了。 想跑出去探听下消息,却被王府侍卫拦住,连前院都不让进,借口是南阳有匪患,殿下有令,没有他的许可,众美人不得出王府,以免不安全,前院已经不属于王府了,那是国府。 相当于把这些间谍眼线给软禁了。 一直没探听到有用的消息,怎么给那边交代? 李裕这几天有点猫抓心,每次和周宽商议事情,只要他一提两位王妃,周宽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这个茬儿。 周宽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他自从当了王府长史和国府令之后,就一门心思的干好工作。他通过德王的言行,知道他是位有作为的好亲王,自己可算是找到明主了。为公,他是协助皇室藩王打基业,为私,他是给自家妹妹打家业,他能不尽心么! 可这两个不省心的妹妹偷偷跑出来,还夜宿城外,这要是被德王知晓了,万一退婚怎么办?自己的理想不就全完了吗?! 他当天就写信把两个妹妹在南阳的消息带去了襄阳。 这几天,襄阳城乱了套了。 两位小姐都丢了,把赵匡凝急的,丫鬟仆人挨个打板子,你们连个人都看不住,留你们何用! 要不是夫人拦着,这些人都得人头落地! 襄阳城的兵马全城搜索,搞得鸡飞狗跳,倒是抓获了一批地痞流氓和人牙子。 这些人都没少遭罪,挨个过堂,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三天后,赵匡明运粮回来,知道宝贝女儿丢了,他差点晕过去。 搜索的范围不仅限于襄州了,附近的随州和南面的陕州、荆州、郢州都派人寻找。 正当节度使府鸡飞狗跳的时候,来信了,两位姑奶奶偷偷跑到了南阳。 这下赵匡凝和赵匡明总算是把心落下了。 既然有了下落,他们赶紧把撒出去的兵马都收回来,免得让德王知道消息影响指婚。 可他们也不想想,搞了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小姐丢了? 他们也就装聋作哑了。 赵匡明赶紧张罗耕牛,先把女婿的嘴堵上再说。 三月底,第一批从襄阳运来的五百头耕牛到了南阳码头。 见到码头上哞哞直叫的耕牛,闻着新鲜的牛粪味,那些刚到南阳满脸愁苦的流民百姓,终于露出了笑容。 德王府的垦荒令是真的,果然没有骗我们! 两位小娘也被赵匡明偷偷的带上了船。 …… 一进入四月,春风拂面,积雪彻底融化,天气一天天的变暖。 来南阳的流民越来越多,每天竟然高达一百余户。 沿着淯水的两侧,一座座新的村庄拔地而起,水车也一步步的安装起来。 靠近河道十里以内的都是灌溉水田,十里之外就是旱田了。 沿河的水田已经一块块的翻地灌水了,太阳足,先把水温提上来。 耕牛在灌了水的田里挨着挨着的踩踏,把大土块踩成小块,全家人也在地里帮着忙活,这时候灌的水比较少,只是把土块搞成稀泥就成。 四月十五日,开始撒种了。 这会儿还没有育秧的说法,都是直接撒种子。 要等到秧苗出来有三寸高了,才再次灌水,但不能超过秧苗的秧芯。 一个多月,移民到南阳的就增加了一千三百户,全部安排在了沿河两侧,南阳原有的居民也有大量参与垦荒的,尤其是以前的隐户,跑出来重新登记户口,国府也给他们办理了垦荒手续。 那些大户这下可就抓瞎了。 大量的佃户跑去开荒,那么多上好水田要撂荒,不仅可惜,重要的是,国府还要收税,这,这可怎么办啊?! 现在把这些田卖了吧,卖给谁去? 他们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 一个是把地租降下来,直接降到五五。 二一个,偷偷的想办法卖地。 可南阳现在的形势是土地变多了,不值钱了呀。 这垦荒令已经跨过行政区划的限制,向四周传播。 一进入四月,每天来登记的流民高达两百户。 这些后来的流民,都被安排在了旱地上,先开垦旱地,只要六月前种上粟米都来得及。 赵氏兄弟为了堵住李裕的嘴,又连续运来了一千头耕牛,如今整个南阳的耕牛数高达一千八百头。 一千五百头是从襄州运来的,南阳原有耕牛三百头,这还是南阳大户人家的。 “高府掾,咱们现在开了多少田了?” “殿下,新开水田四万两千亩,旱田两万亩,还在陆续增长。” “嗯,成绩不错,我们还要再接再厉。” “是,殿下。” 正当南阳上下都在为春耕和流民垦荒忙活的时候,前别将方良手下的斥候飞奔进了国府。 “报主公,银沙贼来了!” 章节目录 第16章银沙贼 “什么?银沙贼?” 李裕好一会才想起,就是占据银沙岭的那群山贼。 “他们来了多少人,现在何处?” “报主公,银沙贼来了三百多,离向城二十里,一天后到南阳。” “再探。” “来人,把所有大人都找来,我们要议一议。” 一个时辰之后,方方面面管事的人都来了。 长史周宽,府掾高适、府属李怀仙、主簿王迁、副典军魏艾、右别将方兴、左别将李熊、前别将方良,还有荆襄别将周武,这人一直带着五百兵协助治安,他是周宽的堂弟,也是个有勇力的人。 这就是李裕现在能用的全部文武。 “周别将,你的荆襄兵可堪一战否?” 李裕首先就问那五百兵头,你们能不能打呀? “启禀殿下,可堪一战。” 周武出列一抱拳,把胸脯都要拍紫了。 李裕看看站在旁边的周宽。 “长史,你以为如何?” “殿下,虽荆襄兵有一战之力,可兵少,无法周全哪。” 可不嘛,就这五百兵,守城都不够,也就是看看大门当个保安还差不多,要是出去野战,万一丢了,那南阳就完了。 “殿下,臣以为应立即求援。” 主簿王迁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一天就忙乎手里的账本和文书了。 “这是其一,其二,应将各地民众集中入城,以免造成死伤。” 王迁此时侃侃而谈,有条不紊。 嘶,人才啊,平时怎么没发现呢。 你看,在关键时刻,才能显得出人才的重要性。 “殿下,应募民壮,以备守城之需。” 府属李怀仙毕竟曾是县尉,公安局长,他还是有经验的。 大家伙七嘴八舌,把能想到的都说到了。 “那如何退敌呢?” 上面说的都是防御,有没有什么退敌之策? “殿下,臣以为可在半路伏击。” “哦?在哪里伏击?” “在南阳东北十里,淯水东岸五里有博望坡,可效诸葛用计。” 李裕一听,眼前一亮,对,用计! “殿下,魏典军的说法现在行不通啊。” 周宽说道。 “用火需要在秋季,秋高气爽,草木干枯才行。现在是春夏之际,正是万物复苏之时,怕这火是用不成啊!” “嗯,这样。王主簿,你给邓州、唐州和襄州去求援信,就说银沙贼三百为前导,后续可能倾巢而出,让他们尽快支援。” “是。” 王迁施礼去了隔壁的办公室,写信去了。 “李府属,你马上清点武备,准备守城。” 李怀仙告辞急匆匆的去了,不管库里还有多少东西,至少守城的滚木礌石、石灰罐、油瓶子这些要备齐啊,没有的赶紧去准备。 “高府掾,募民壮的事就归你了,募来之后交给魏典军统领。” “是,殿下。” 高适出去招呼人就走。 “长史,马上派人通知城北的流民点,赶紧进城,在城里划出一块安置的地方,让他们暂且安身。” “是。” “周别将,通知四城门严格检查进出人等,严防细作。” “是。” 南阳城因为银沙贼来袭,惊慌一片。 李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没什么经验。 当初在蓝田与方兴他们相遇,那是在野外,也没有老百姓这些牵挂,身边有四百骑兵,他当然不怕了。 现在能一样吗? 南阳城四下村庄密集,流民刚来把地开出来,山贼就来了。 他主要担心是这些老百姓的死伤,这些人都是他花了很大的代价招来的,要是死了可就真可惜了。 到现在为止,李裕也不知道山贼是只来了三百人,还是真的还有后续。 “方良,让你的人前出到向城北,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山贼。” “是。” 方良现在倒是不吸鼻涕了,拾掇利索也是个帅小伙。 这边他刚出去传令,就有斥候飞奔进来。 “报主公,山贼已过向城。” “啊?怎么这么快?他们骑马了?” “是,他们不但骑马了,还一人双骑。” 嘶~~~ 这下,在大堂里的武将都暗吸一口凉气。我去,这还是山贼吗? “带着侍卫去库房。” 李裕一招手,后面跟上几十个侍卫。 府属李怀仙正带着人在库房里整理物资呢,见李裕来了,赶紧过来见礼。 “不必多礼,有铁甲没有。” “有,就是不太多。” “把这些侍卫都武装起来。” 李怀仙让人打开了武库,里面的武备还算整齐。 甲胄挂在甲床上,兜鍪(mou)扣在甲床中间的木柱上。这里的铁甲已经和初唐、中唐的光明铠有了明显的不同。以前的光明铠造价太高,也太重,那是重骑兵的装备,像南阳这样的地方只有步兵甲,这已经是非常好的装备了。 这也叫光明铠,只是甲上缀的铁片已经处理成了乌黑色,不再是明晃晃的样子了。 一套甲胄由兜鍪、披膊、步兵甲组成。 兜鍪为圆形铁盔,顶上有插管,是插羽毛或樱子的。 在铁盔的下沿围有一圈内衬丝绸外缀黑铁片的围脖,学名“顿项”,只露出面部,“铁围脖”在下颌咽喉处合拢,有系带。 披膊形制有点像以前工人在肩膀上披着的围肩,系在肩膀上,内衬丝绸,外缀黑铁片,在下颌处有系带,在前胸处也有系带,这是为固定在步甲上预留的。 步兵甲的形制像个无袖长袍,前开对襟,内衬丝绸,外缀黑铁片,在左右胸部各有一块椭圆形的大铁片缀在胸前,这叫圆护,步兵甲的长度从肩到小腿部,超过膝盖。 在步兵甲的下部有十公分宽度的甲衬,是丝绸的,有图案,下边还带有装饰性的小碎边。 在甲床上还挂着束甲绊,也就是勒甲的专用绳,还有一根铜头的皮带,跟现代的皮腰带相似,只是它的长度有点长。 这样的步兵甲也没多少,只有十套,还有几十套皮甲。 就这样吧,有总比没有强。 李裕自己也没有这玩意。 魏艾自己有甲,他还真看不上这些。 方兴、方良李熊也有甲,是当初侍卫的。 现在他们手下升起来的队正、伙长还没有,在李裕的示意下,一窝蜂的进来,换上了甲胄。 李裕以为直接往上套就行了,谁知道,人家这玩意是有讲究的。 首先,他穿的衣服就不合格,需要穿缺胯袍,就是左右两侧开叉的短袍子,袍子的下摆到膝盖部位,这是标准的军衣。 他哪有这种衣服呀,不怕,仓库里有。 魏艾给他找出了一套新的换上。 穿甲必须穿靴,有专门的乌皮六合靴。 先穿上袴(ku),也就是裤子,,然后穿上靴子,再穿上缺胯袍,把裤脚塞进靴子里,在膝盖下用绳子系束裤子。 穿步兵甲,左襟压右襟,在胸部两个圆护下系束甲绊,在腰间系皮带,把多余的部分从下往上插在皮带里,披挂披膊,最后戴上兜鍪。 李裕自己不会穿,魏艾帮着他穿上了一套,很沉,走路都费劲。 “殿下,库里还有点好东西,是步槊,质量还行。” 李怀仙笑呵呵的看着李裕。 “哦?还有这好东西,在哪儿呢?” “殿下,请跟我来。” 众人甲叶碰撞,跟着李怀仙去了另一个库房。 里面的木架上插着几十根四米多的长枪。走到跟前才看清,这哪是长枪啊,枣木杆子上安装的可不是枪头,而是一把把的大剑,两面开刃,可刺可砍。 李裕伸手抽出一支,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得有十几斤的重量。 “魏典军,你来分配武器。” 魏艾从侍卫里挑选出身高体壮的人,这步槊就归他了。 一般人还真玩不转这玩意。 李裕肯定不行,他一个小王爷如何使得动这东西。 这兵器是重装步兵的装备,一般轻步兵都玩不了。 李裕的卫队有一百人,留在王府看家的有一个伙,现在来了九十人。 库里步槊有五十杆,能使得动这玩意的也就二十五人。 这玩意勉强不了。 剩下的六十五人那就多带箭吧,每人背箭壶三个,带了备用弓弦三根,弓一把,横刀一柄,没有铁甲的还背了一个牛皮圆盾。 “有引火之物吗?” “有。” 在另一间库房,把李裕看的眼前又是一亮。 他看见了稀奇玩意。 火药! 火药这玩意最早是炼丹士无意中搞出来的,后来在汉和南北朝就用来引火,起到助燃的作用。 库房里的火药被装在坛子里,上面盖着密封的盖子。 打开一看,都是黑乎乎的药面儿。 “这个东西有多少?” “有一百坛左右。” “哈哈,好,这玩意我要了。” “把这些坛子都搬出来,放在通风的地方吹吹风,去去湿气。” 李裕和卫队刚出来,就遇到了去募民壮的高适。 “高府掾,可募到了民壮?” “已募了五百。” “好,让民壮套车拉着部分粮草和这些坛子,今晚出发。” 章节目录 第17章天崩地裂 李裕正跟高适交待民壮的工作任务,库房里的李怀仙跑了出来。 “殿下,等等。” “?” “殿下,您用火药需不需要药工跟随呀?” “什么?还有药工?” “正是。” 李怀仙站定之后说道:“殿下,咱们南阳有自己的药工,只是人数不多,只有七个。” “就是做火药的药工?” “是啊。” “嚯,咱们还有这宝贝呢?快把他们找来。” 李怀仙安排人去找药工,高适则带着魏艾去领民壮。 功夫不大,魏艾带来了黑压压的五百壮硕小伙子。 “先把火药搬出来。” 随着一声令下,一百个一米高的大坛子被抬了出来。 此时艳阳高照,无风无雨。 这些坛子被放在了树荫下,打开了盖子,给它们透透气。 搬完这些,魏艾和高适又带着这些人去搬运粮草。 他们刚走,李怀仙就急急忙忙的带来了七个人。 李裕一瞧,我去。 这七个人,就跟江南七怪似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其中一个还是老道。 “殿下,这就是咱们的药工。” “呃,好,好!” 七人一听这是德王,这是南阳的天啊,立马上前跪倒磕头。 “你们是药工?” “是。” 老道士开口回答。 “那你会做导火索吗?” “呃,什么是导火索?” 李裕一听,他们这是不懂啊!也是,现在的人还不知道火药爆炸的威能呢。 “来,你们都跟我学,以后要自己做。” 李裕让侍卫把自己身上的甲胄除去,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一下就卸下来十几二十斤的负重,立马轻快了很多。 “你们都去准备装备吧。” 侍卫们大部分都回去了,步槊、横刀都得磨磨,检查箭矢等等还有一大堆事呢,只留下一伙随身侍卫。 老道士七人见德王说跟他学,都很好奇,王爷也会弄火药? “李怀仙,找些麻布和麻绳来。” 功夫不大,准备的东西都凑齐了。 大伙都围着李裕,想要开开眼,德王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李裕先用剪刀裁下一条麻布来,用木勺从坛子里舀出一勺火药,均匀的洒在布条上。 然后把布条卷起来,卷成筷子般粗细,用细麻绳在外面紧紧的缠上,这样一根简易的导火索就完成了。 “来,咱们出去试验一下。” 众人呼啦啦都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然后围成了一个圈子。 侍卫们很自觉的在圈外警戒,老道士七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点火。” “呵呵,殿下,我来。” 老道士一甩袍袖,手里就多出两个火石来。 啪啪啪~~~ 就近击打了三下火石,火星子一闪,瞬间引燃了导火索里的火药。 就见这麻布做的导火索,嗤嗤嗤的喷着青烟,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在麻布里往前窜,火药都燃完了,麻布也跟着烧了起来。 看着地上的灰烬,老道士咧咧嘴,转头问道:“殿下,这个导火索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用来引燃火药的引信,在很远的距离上点燃,人就有时间撤离了,很安全。” “哦。” 老道士咽咽唾沫,说道:“殿下,这跟我们的火道很像啊!” “火道?什么是火道?” “要不我给殿下演示一下?” “行,你来演示。” 其他药工一听要演示火道,就自觉的开始分头行动。 很快,他们每人都拿来了一勺子火药,就在街边用木勺在地面上撒出了一条七扭八歪的褐色火药线条,在终点处还有一小堆火药面儿,上面放上了干草枯木。 见弄完了,老道士用火石啪啪啪的击打了几下,火星子瞬间点燃了火药条,嗤嗤嗤的火药瞬间燃尽,轰的一声爆燃,把终点的干草引燃,枯木也跟着燃烧起来。 “呃……” 看到这些药工的操作,李裕觉得,古人真聪明,他们只用最简单的办法达到目的,自己小看了古人啊! “好,不错,不错!” “每人赏两贯,今晚跟随我们行动。” 李裕虽然知道这个火道有很大的局限性,可是现在够用就行,至于导火索什么的,以后慢慢来。 当晚,众人饱餐战饭,五百民壮赶着五十驾马车,拉着火药、粮草和工具就出发了。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南阳东北十里的博望坡。 博望坡地处向城、方城来南阳的必经之路上,西有淯水,东有堵水,博望坡就在两水之间,此处是诸葛孔明曾用兵的地方。 就着月亮地,李裕观瞧此处,丘陵起伏,两侧为慢坡,中间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通道,过了坡还是坡,很快就到了河边了。 看来,明天这些山匪必走此路。 “动手吧,在路中间挖坑,大小要能把火药坛子埋进去,每个坛子距离十丈。” 五百民壮甩开膀子挖坑,挖好一个,老道士就埋一个,只是先把坛子都盖严实喽,晚上露水大,怕潮了。 众侍卫在山坡上也没闲着,抡起钁头就刨,这是在挖战壕。 坡顶到坡底的距离大概有百米上下,高差有五十米左右,这样在上面放箭就非常舒服了。 民壮总共挖了九十个坑,人多力量大,两个时辰就完工了。 为了增加成功率,李裕让他们从坡顶向坡底的方向挖了七条半人高的深沟,距沟底火药坛子二十丈的距离。 从这儿开始,挖一条十公分的小浅沟一直通到火药坛子跟前,这样的浅沟共有九十条,分别和这七条深沟相连。 这些干完已经进入了后半夜,众人把马车赶到了博望坡外,卸车拴马,民壮们都就地休息。 天色将亮,起火做饭,众人都吃饱喝足等着那些该死的山匪到来。 “报,主公,银沙贼在十里外出现。” “再探。” “快,你们药工赶紧把火道铺上。” “是。” 其实他们早就看明白了,都是老司机,聪明着呢。 经李裕的指点,他们在浅沟里先铺上两层干燥的麻布条,把火药均匀的撒在麻布上,一直延伸到了火药坛子口,在坛子口他们还特意弄了一堆火药,就是为了产生爆燃的效果,这些火药上面覆盖上干草,隐蔽一下,都是熟练工,很快就完成了工作。 药工都趴在深沟里,他们不用看沟底的情况,只看坡顶上的信号,只要信号一来,他们就点火。 此时太阳高升,早晨的湿气早就消散了。 坡顶上隐藏着九十名枕戈待旦的武士。 “报,主公,银沙贼进来了。” “好,你们隐蔽起来。” 一刻之后,有三匹战马从坡底快速的跑过去。 直到出了博望坡,在出口处四下张望,没有发现什么埋伏,这才留下两人在此监视,一个往沟里跑。 好在早上的时候,李裕让民壮们往后撤离了五里,躲在了其它沟里,否则就麻烦了。 坡顶上的李裕心里也很紧张,他担心这些人到坡上来查看,那样自己就会被发现了。 好在他们没有。 正琢磨着,轰隆隆的马队奔了过来。 李裕偷瞄这些骑士,身着甲胄,手持马槊,每根马槊都有五米多长,我去,这还是山匪?我咋不信呢?这明明就是军队啊! 马匹越进越多,至少有四五百匹的样子,人倒是不多,有二三百人,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李裕的眼皮子底下。 这会儿他看清楚了,确实是双马,一匹乘骑,一匹却驮着大包小裹的东西,一看就是抢来的,其中一匹马背上还绑着个女人。 马队的前队已经来到了博望坡的后半段了,此时再不动手就迟了。 突然坡顶上出现了一面小旗,对着下面就摇了三摇。 老道士早就等不及了,马蹄踩踏的震动让他极为紧张。 终于见坡顶发了信号,一时间他还有点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下,这才起身对着浅沟里的火道打起了火石。 沟底的马队根本就没注意山坡上的变化,此时艳阳高照,每个人都懒洋洋的。 昨天,他们在向城周边抢了一通,然后在十里外歇息,今早吃了早饭,这才懒洋洋的往南阳来,南阳比向城富庶多了。 听将军说,只要在春秋两季来邓州打食就能破坏他们的耕种和收成,过个几年,这里就都是我们的地盘了。 这次是杨副将带队,就是那个大胡子。 杨副将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银枪效节都杨师厚的表弟,前途无量的人啊! 此时杨副将突然拉住了马缰,整个队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半山腰上扬起了股股的青烟,迅速的往坡底而来,还伴有嗤嗤嗤的响声。 “嗯?是怎么回事?去看看。” 他身边的亲兵跳下战马,就往冒烟的地方跑。 李裕在坡顶看到这一幕,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要被发现了? 突然,天地之间为之一静。 然后就是地动山摇。 沟底的战马咴律律的嘶鸣,杨副将的宝马竟然人立而起。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犹如旱地惊雷,雷霆万钧。 在李裕的眼中,就见坡底火光一闪,腾起一团黑色的蘑菇云,一声炸雷撼动天地,战壕里的泥土扑簌簌的往下掉,所有侍卫都张大了嘴巴,直勾勾的看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幕。 章节目录 第18章真实身份 老道士他们距离沟底近,这声惊雷,直接把他们震得失聪了,耳朵里只有尖锐的鸣响。 沟底的银沙贼早就被吓傻了,像被施了定身法般,不能动弹。 紧挨着这个爆炸点的马匹和山匪被震得东倒西歪,炸点正中的那两匹马和两个山匪早已腾空而起,被撕的残缺不全,散落在四处的残肢和一捧从天而降的血雨把方圆十丈内的山匪吓的大小便都失禁了。 哎呀尼玛,这是遭雷劈了?! 杨副将死命的拉着马缰,战马的前蹄刚一落地,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炸雷就在他前方二十丈处响起,满天的尘土和烟尘让他看不清前方,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遭到了埋伏。 “哎呀,有鬼啊!” 他身边的亲兵可不管这些,没下雨就打雷,这不是神就是鬼,一定是妖法! 沟底一下子就乱了套。 有人想调转马头往回跑,有人想往前快速逃离,还有人直接梭下马背往坡顶跑,反正要多乱有多乱。 沟底的爆炸一个接着一个,此起彼伏。 战马吓得在沟底乱跑,把骑士摔下马背,有的山匪从马背上摔下来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乱蹄踩死。 哗~~~一阵碎土混合着鲜血残肢落了下来,噼噼啪啪的砸在杨副将和亲兵身上。 一条大腿从天而降砸在了马屁股上,战马一声嘶鸣,再次人立而起,杨副将一个恍惚,被掀了下来。 宝马前蹄一落,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啊~噗~~ 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杨副将到死都没明白,这是谁设的死局,让他不明不白的走了。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在短短的半刻之内,九十个爆炸点九十个惊雷,这些山匪彻底失去了抵抗和反应能力。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 在一连串的爆炸之后,天地间一片寂静。 只有满天的尘土在诉说着刚刚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死亡。 沟底寂静了片刻,就传来了阵阵马匹的嘶鸣。 而坡顶却寂静无声。 李裕张着大嘴,他的耳朵也在鸣叫。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沟底。 透过烟雾,沟底露出了部分真容。 战马和人体的残肢横七竖八,受伤的马匹躺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嘶叫着求救,完好的战马跑到了半山腰,噗噗的打着响鼻,它们被吓坏了。 而那些银沙贼,早就躺了一沟。 李裕揉揉耳朵,张张嘴,活动了一下嘴巴。 “你们都没事吧。” 没人接话。 他伸手拉扯了一下魏艾。 “典军,典军!” “……” 魏艾缓缓的转头看着他,眼中透着惊骇。 他动动嘴,李裕也没听见他说什么。 可能是暂时失聪。 李裕向沟底的方向挥了挥手。 魏艾抽出了横刀,大声的吼了起来,其他侍卫这才回过神来,惊慌的抽出横刀,爬出了战壕,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坡底跑。 李裕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就见他们张嘴在吼。 当李裕沿着战壕拐进深沟里,见老道士还呆呆的坐在沟里,傻傻的没缓过劲儿来。 李裕拉着老道士把那些药工拉出来,他们一个个都是痴呆的模样。 过了好一阵,耳鸣才消失,李裕终于听到了周围的声音。 伤马的嘶鸣,垂死山匪的呻吟,侍卫们的吆喝。 “殿下,受伤的山匪怎处理?”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疑吗?” “呃……” 魏艾一愣,随后明白了李裕的意思。 “他们不能留,要灭口才行。” 魏艾恶狠狠的说道。 “先问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来这儿是什么目的。” “是,殿下。” 魏艾极为恭敬的深施一礼,转身去了。 其他侍卫见德王来到了战场,都恭敬的施礼问好。此时的李裕已经被他们敬为天人! 跟在李裕身后的老道士七人,乖顺的就像是个小学生般,亦步亦趋。 他们今天算是开眼了。 这辈子他们也不知道火药还能这么用啊! 德王绝对是天人! 跟定了,绝不撒手! 这边打扫战场。 半个时辰之后,五百民壮押着两个斥候进入了博望坡沟底。 望着满沟的残尸,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神人啊!” 于是五百民壮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对着李裕就磕头,口呼“大神人!大神人!” 就在刚刚战斗开始以后,爆炸的余波已经波及了他们。远处浓烟升腾,伴随着冲天的火光,雷声阵阵,地动山摇。 很多民壮都趴在地上起不来,脚底下的大地在一阵阵的晃动,这不是神人,谁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那两个斥候更是不堪,他们是直接吓尿了,连跑都不会了,被民壮们俘虏了。 “平身吧,打扫战场要紧。” 众民壮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望着李裕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崇拜。跟着这样的主子,自己还能受欺负?咱们算是跟对人了! 在魏艾的指挥下,民壮们把死马和伤马都装车往回拉,他们这是第一批返回南阳的车队,回来的时候,车队就多了很多,有上百辆大车来拉战利品。 几个侍卫把伤兵凑在一起审讯。 剩下的侍卫就搜集甲胄和兵器装备。 很快装备就堆成了小山。 和李裕一样的步兵甲三百套,横刀三百柄,马槊两百杆,弓三百把,箭矢一万支,马具三百套,完好马匹三百匹,死伤马匹三百匹。 其中,部分伤马治疗一下还可以当做驮马使用。 还有这些山匪抢劫来的大包小裹,现在全归了南阳了。 “报,主公,博望坡后无后续山匪。” “报,主公,审讯完了。” “他们,他们不是山匪,是宣武军走前留下的一支兵马,驻在银沙岭。” “为什么?” “他们说是为了春秋两季破坏耕种和收成,让南阳没有民力,他们好以后收回邓州。” “这么说,他是兵,不是匪?” “他们也是匪,对外宣称是山匪。” “明白了。” 李裕摆摆手,让侍卫把俘虏处理掉。 这些军兵一个都不能放走,否则报复会来的很快。 来来回回拉了好几趟,这才把战利品都运回了城,至于那些死人就把他们埋在了坡顶后面的沟里。 这些挖出来的战壕和深沟,李裕让保留着,后面可能还会用到。 众人心气高昂的回城了。 长史周宽、府掾高适、府属李怀仙、主簿王迁都在北门恭候着。 他们虽然没有亲自参与这场战斗,没有亲眼看到现场,可是民壮们早就把现场给描述的绘声绘色了。 他们听的阵阵心惊,还真是像民壮们想的那样,李裕不是神人是什么?这就是老天爷派来的武曲星君哪! 民壮把武器装备运进了库房,死马和没法救治的伤马杀了吃肉,可以救治的伤马带去兽医救治,好马和马具由骑曹带走。 李裕和众人回到国府,众侍卫卸甲休息,每人赏钱四千,作为奖励。 魏艾、方兴、李熊、方良都很高兴,心里对这个主子更是死心塌地了。 这仗打得,他们未放一箭,敌人就全挂了,这四贯赏钱拿得亏心啊! 国府大堂。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周宽深施一礼,他对李裕的战绩深表钦佩。 “众位就别夸我了,后面可能还有大战恶战呢!” 李裕把得到的情报和众人说了。 周宽一拍大腿说道:“难怪啊,我说怎么和他们打了两次都没能剿灭呢,原来如此啊!” “是啊,当初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他们不但装备精良,还训练有素,难怪难怪。” 李怀仙也咂咂嘴说道。 高适说道:“殿下,现在当如何?” “殿下,是不是让其他州县的援兵暂时不要来了?” 王迁问道。 “嗯,王主簿,你马上派快马通知他们,敌兵已退,让他们回去吧。” “殿下,既然咱们知道他们是宣武军的人,要不要……” 高适的意思李裕明白,就是要不要公布天下。 “不,他们装糊涂,咱们也就装不明白,这样他只能吃哑巴亏,如果挑明了,反而对咱们不利。” 王迁一捋胡子说道。 “嗯,我赞成主簿的说法,我们装不知道。” 李裕想了想说道。 “高府掾,让流民返回定居点,抓紧生产。” “周长史,流民继续招募。” “李府属,去各州县招募药工,越多越好,我有大用。” “魏典军,募兵五百,加紧训练。” “是,殿下。” 众人见李裕安排的有条不紊,心里渐安,嗯,跟着这样的王爷,还真是有安全感哪! 章节目录 第19章指婚 时间流逝,进入了天复三年五月,南阳大地绿树如茵,阡陌纵横。 这段日子,从外地来南阳的流民增加到了三千户,南阳县的户籍早已从五千上升到了九千三百户,已经奔着上县的规模去了。 一千五百头耕牛已经发了下去,都在玩命的开垦着肥沃的荒地。 老百姓们最朴实,也实在,开出一块地就往里撒种子,反正第一年还属于生地,也不可能有什么高产量,怎么也得第二年第三年产量才可能上来。 如今南阳城的大粪成了香饽饽,每家的一桶粪能卖上两文钱。 李怀仙从荆襄各州县招募来了三百个药工,都是有经验的熟练工。 李裕成立了药坊,在南阳城东的淯水河附近,主要是为了安全,严禁烟火。 老道士成了药坊的领导,为了增加他们的积极性,李裕给他们另立一曹,火器曹,老道士成了火器曹参军事。 老家伙乐得不要不要的,他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当官啊,还是这么大的官。 按照唐制,各曹参军事正七品上,禄米八十石,钱两千一百,和中县县令一个品级,哈哈,这都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是祖坟着火了! 曹参军事的俸禄他一个人哪吃的完哪?干脆自己还俗得了。 老道士俗名张仪,都四十五了,人家还俗之后立马在南阳娶了房老婆,准备生儿育女,把老张家的血脉撒出去。 “张参军,我给你的配方,你试验的怎么样了?” “主公,试验了几次,效果比原来的好,但是还能提高,我再试试。” “嗯,你可得抓紧,这个配方可是很关键的,要严防细作。” “是,主公。” 老道士张仪早就把李裕当成了神仙,早早的拜倒在李裕的脚下,认李裕为主公了。 硝石占75%,硫磺占10%左右,木炭占15%左右,这是李裕给老道士张仪的配方,让他自己试验去。 老家伙还真玩命,把新娶的美娇娘扔在家里,他一头扎进工坊里,带着药工们一个比例一个比例的试验。 这半个月,他就花了李裕两千多贯的材料费。 好在硝石和硫磺的产地离南阳都不太远,这段时间采购的量有点大啊! 魏艾招募了五百兵,这些当牙军训练的,力度很大。 五月二十日,有天使来。 李裕在国府大厅里接旨。 “门下,天下之本:德王裕,自幼恭谨,怀仁尚德,移藩南阳,远离天家,宜早成家立国,昌隆李唐,今赵氏嫡女绣娘碧娘,仿娥皇女英故事,特指婚德王,并为王妃,吉日完婚,钦此。天复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儿臣谢父皇恩典。” 李裕磕头起身,接过了指婚诏书。 “天使,圣人可带有什么话吗?” “咳咳。”天使咳嗽一声。 李裕让人抬来了一个木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黄橙橙的铜钱。 天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德王殿下,圣人说,德王好好过日子,努力生儿子,将来也好昌隆李唐。” “就这些?” “就这些。” “谢天使。” “好了,德王,我还要去襄阳,这就告辞。” 说着话,拿出了一个小匣子,交给了李裕。 “这是册书和敕书,你自己给他们宣布吧。” “好,谢天使,辛苦啦!” 把天使送走,李裕这才打开匣子,这是朝廷发回来的封官册书,周宽的级别高,是册书,其他人的级别低是敕书,规制不同而已,意思都一样,就是国家正式封官了,承认了李裕上报的官职。 李裕接到了指婚诏书,周宽就得赶紧张罗婚房,按照他们的意思,德王不能总在县衙住着,要重新起个王府,可李裕哪有那个时间和财力盖王府啊,现在他的钱都花在了招募流民和制作火药上了。 火药是李裕翻身的唯一希望。 他倒是想和朱全忠这些枭雄真刀真枪的干,可是他有那个时间和实力吗? 想要尽快的脱离困境,就得有点黑科技。 现在唐末就有了较为成熟的火药制造工艺了,也正在逐渐的往军事领域发展,正是李裕今后大力发展的方向。 这就是李裕为啥要大量购买硫磺和硝石的原因。 在这个年代,购买这两样东西一点都不困难。 药铺里就有得卖。 只是他的要量很大,都照千石的量买的,哪个药铺能有这么多? 所以药铺发了财,反正也是南阳的药铺,发就发吧,李裕才不会直接去源头找货源呢,那多麻烦? 五月二十四日,天使来到了荆襄节度使府。 在节厅里,赵匡凝、赵匡明两兄弟跪地接旨。 天使站着宣读指婚诏书,内容跟李裕的那个差不多。 这就算是皇帝指婚了。 这还没完,下一个是册书。 “门下,天下之本:赵氏嫡女绣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礼,有仪四方,册德王贤妃。双姝内助,德王之福。钦此册立。天复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门下,天下之本:赵氏女碧娘,灵动聪敏,姐妹情深,效娥皇女英故事,册德王敏妃。双姝内助,德王之福。钦此册立。天复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赵匡凝、赵匡明及赵绣娘、赵碧娘谢恩。 姐妹俩各自接过自己的册书和金印,她们这就算是德王妃了。 赵匡凝刚要站起来,天使呵呵一笑。 “赵王爷,还有您的册书呢。” 一家人又都齐齐跪倒接册书。 “门下,天下之本:荆襄节度使赵匡凝,忠贞体国,镇守荆襄,劳苦功高,应得嘉奖,进爵楚王,妻刘氏册为楚王妃,钦此册立。天复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天使把楚王金印和王妃印交给了赵匡凝。 赵家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天使等了一会儿,见楚王没动静,就咳嗽一声。 “哦,哦,来人。” 门外侍卫抬进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看,竟然是金灿灿的金元宝,天使咧嘴一笑。 “恭喜楚王!” “同喜,同喜。” 起身拉着天使去了宴会厅。 小姐俩随着母亲去了后院。 二女的母亲就要给她俩叩拜,被俩人拉住。 “母亲大人,你们这是为何?” “礼不可废啊!” 俩人好说歹说,这才止住了母亲行大礼。 “绣娘、碧娘,现在你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德王妃了,这婚事就这几日了。” “母亲,女儿还不想走。” 姐俩都眼含泪花,心里升起了惜别之情。 “傻闺女,别哭,这是喜事,以后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哎。” 小姐俩拿着册书和金印都有点不知所措。 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王妃,要嫁给那个没见过面的男人,想想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初,小姐俩偷偷跑去南阳,想去见见德王,谁知人没见着,还差点出事,回来后被爹爹训斥禁足,她们自己也是一阵后怕。 碧娘虽心里不愿,可这指婚诏书都来了,她不想嫁都不行。 前段时间,南阳突然发来求救信,说银沙贼来犯,她们还提心吊胆了几天,可不知怎么的,又说没事了,这个德王颠三倒四的,害的姐俩白担心一场。 宴会厅里。 赵氏兄弟陪同天使饮酒。 “天使,圣人可有什么话带来呀?” “咳咳,楚王,圣人确有话说。” 赵匡凝和赵匡明立马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赵爱卿要多帮衬德王,我在京就放心了。” “咳咳,就这些了。” 天使笑嘻嘻的说道。 “明白,明白。” 赵匡凝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开始劝酒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天使已醉,赵匡凝让人扶天使回去休息。 兄弟俩这才说起了悄悄话。 “贤弟呀,你听出什么来吗?” “兄长,我看圣人这个说法有安排……安排后路的意思。” “嗯。我也有这感觉,恐怕朝廷不靖啊!” “兄长,这不是明摆着么!朱全忠要圣人迁都,圣人不愿,怕是拖不了多久啊!” “崔相不是在募兵么,听说也募了不少,这样圣人是不是会安全些?” “我看呀,也是样子货。” “是啊,这个崔相还真是独揽大权,相权军权一样不少。” “兄长,这些离咱们还远,先说说绣娘碧娘的婚事吧,什么时候办婚礼?” “明天找人看看日子,择吉日成婚。” “可德王还没有王府啊,她们住哪?” “我看是德王没钱的缘故,还是我们来吧。” 两人商量了一阵婚事和德王府建造的事,就去了后院,他们俩也要见见两位王妃,现在可不能再把她们当孩子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了! 章节目录 第20章媒人 天复三年五月二十八日,邓州刺史赵匡明作为婚使,到了南阳,与德王府长史周宽协商婚礼事宜。 按照唐时的婚姻程序,六礼为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 第一道程序就是纳彩。 纳彩就是去提亲,要行奠雁礼,这个是要媒人去办的。 第二道程序是问名。 即男方遣媒人到女家询问女方姓名,生辰八字。取回庚贴后,卜吉合八字。 这事李裕还真不知道交给谁来办,可他心里又是一动。 他突然想到了远在青州的王师范。 此时王师范正在石楼与朱友宁对战,六月初七,淮南王茂章援兵到达,两方合击,朱友宁迎击时不慎落马,被青州小将张士斩杀。 李裕知道,就在七月,朱全忠开始发力,大将葛从周包围兖州,与刘鄩僵持,用他的银枪效节都杨师厚向南击败淮南的两万援军,追至辅唐县;又向东正面歼灭王师范的万余主力部队,擒获都将八十人;最后围点打援,再歼灭更东面的王师诲五千莱州援兵,擒获王师范的弟弟王师克。 三面出击,王师范接连被败,不敢出战,他的失败投降近在咫尺,最后王师范一家没几年就被杀了。 现在时间有点紧,但还来得及。 李裕立马让王迁书信一封,要求王师范来荆襄一趟给他做媒。 并在信中写道,王节帅国之栋梁,裕来南阳一穷二白,尚有山匪万余,裕力有不逮,望王节帅来助,或遣五千青州精兵相助,感激不尽云云,最后再三叮咛,若青州被围,严防死守,切勿投降,一个拖字诀即为王道,否则大祸近矣。 这封信遣快马急送青州。 与此同时,一封邀请信送往了洛阳长水县,这是给前相张浚的。 张浚此人毁誉参半,后世有人评价此人才大志疏,夸夸其谈,没有大局观,把大唐最后的元气也给败光了。 李裕却不这么看。 因为,在这个时候,有大局观的人比比皆是。也就是说,谁都能看出大唐要完了,所以很多大臣都在明哲保身,动动嘴还行,实事一样不干,也只有张浚和孔纬敢说敢干。 在唐末这个年代需要的是用实际行动帮助朝廷的人,而不是所谓有大局观袖手旁观的人。 李裕当然需要张浚这样的人来帮自己了。 之所以让他来给自己当媒人,就是为了救他。 一则李裕确实需要媒人,而张浚离得近,也有一定的身份,做媒人正合适,二一个是让他避开年底朱全忠对他的刺杀。 至于让王师范来做媒则是一个说辞而已,他在山东青州,隔着几千里的距离,能来最好,要是来不了,李裕也算是尽力了。 第三道程序是纳吉。 是男方问名、合八字后,将卜婚的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表示要订婚的礼仪。 第四道程序是纳征,也叫纳诚或者纳币,就是送彩礼。 第五道程序是请期,双方讨论定下婚礼日期。 根据赵匡明和周宽的议定五个程序,合五为一,等着洛阳的张浚一块办了。 最后就是亲迎,也叫迎亲。 李裕为亲王,不能像民间的习俗去女方家迎亲,而是在家里等着女方把新娘子送来。 新娘子来了之后,要在下轿子时撒谷豆,然后在家门口跨火盆,把布袋置于地上新娘从布袋上走过,走过的布袋移到前边,一个一个传递,取“袋”“代”谐音,一代传一代,传宗接代,代代相传之意。 …… 洛阳长水县。 张浚一家在自己的庄园里,享受着田园生活。 张浚,河间人。僖宗时已为平章事,也是几起几落。 后李晔登基,朝廷为了摆脱藩镇的威胁,张浚提出削藩计划,最后联合几个藩镇的兵力,把仅有的几万禁军也拉上了战场。 几番较量下,最终失利,兵败被贬,他回到洛阳,隐居于山野之间。 虽然他失败了,可是他每时每刻都在关心着国家大事,只要听到朝廷的任何变动,都会挥毫泼墨,上疏己见,虽没有什么回应,可他还是在尽臣子之心,要说他不是忠臣恐怕谁都说不过去。 当初,他听说李晔被囚,太子李裕登基,就曾号召藩镇出兵救驾,可以说他对李裕没有好印象。 前几个月,王师范出兵攻打朱全忠时,曾来信邀他去出谋划策,此事不密,未能成行。 前两天,他突然接到了南阳来信,竟然是邀请自己给李裕做媒,这让他很吃惊。 通过洛阳的关系一打听,原来在今年的正月里,德王已经封地南阳,离京就藩了。 这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在琢磨,皇帝李晔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是洛阳传的,李裕被贬谪南阳了? 这被贬之人怎么还敢大张旗鼓的和荆襄节度使赵匡凝联姻呢? 这个联姻据说还是皇帝指婚,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作为政治上的老狐狸,他不得不多想想。 当初数镇联兵剿李克用,虽然失败了,可这原因太复杂,不是某一个人的原因。 可这罪名不得不让自己来背。 如今,德王李裕不计前嫌,来信让自己去南阳做媒,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被贬谪的人。 据说,离开凤翔的时候,李茂贞和朱全忠都送给他美人金钱,表面看是让他去南阳好好过日子,实际上是想把他排除在权利中心之外啊! 难道,德王李裕并不甘心? 张浚想了很多。 现在洛阳正在大兴土木,张全义告诉他,只要洛阳皇城修葺完工,圣人就要迁都洛阳。这怎么行?! 他早就看出朱全忠狼子野心,要是真的迁都洛阳,大唐朝廷恐怕就真的完了。 难道,德王李裕是圣人有意的安排?! 张浚心里各种想法此起彼伏。 “父亲,德王的邀请……” 长子张格站在父亲面前,询问该怎么办。 “去。这样,你交代一下,跟我一起去吧。” “是,父亲。” 张浚知道赵匡凝是个书痴,平生最大的嗜好就是搜集书籍,他把家里的藏书整理了一下,拉了一车当世绝版藏书,算是他给荆襄大佬的礼物。 张浚、张格父子俩带着仆人赶着马车就奔南阳而来。 长水去南阳,最好走的路就是先到洛阳,从洛阳走汝州梁县、龙兴、鲁山,过鲁阳关,就进入了邓州境内,过向城就到了南阳。 走到永宁县,张浚还去看望了好友叶彦,此人是永宁县丞,在此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启程去了洛阳。 一路上,张浚一直和儿子琢磨,德王李裕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和德王之间不但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在他登基的时候,还写信让其他藩镇出兵救驾呢,按说,李裕应该恨自己才对呀,怎么他联姻这么大的事,竟然想到自己了呢?! 虽然不解,可是圣人的面子还是要给,德王最好也别得罪,自己现在是个乡野之人,人家看得起,那就去了再说吧。 张浚父子从长水到洛阳,又从洛阳长途跋涉来到南阳,已经是六月二十了。 其实,德王府的人早就在鲁阳关附近等着了。 因为这一片有伪装成山匪的宣武军兵马,不是很安全,李裕怕出意外,就让方兴带着五百牙军到这附近拉练,即是练兵也是监督附近银沙岭的“山匪”。 这五百新招募的牙军刚训练两个月,还是没见过血的雏儿,大部分是南阳当地农人子弟,还有一部分是流民,都是吃过苦的朴实汉子,知道当德王的牙军,心里高兴。 他们来当兵可不仅仅是为了能吃饱饭,而是听说德王是天上下来的武曲星君,能抬手间毁天灭地,跟着这样的主子,自己与有荣焉! 章节目录 第21章鲁阳关 天复三年六月十七日。 鲁阳关一带,晴空万里,天空湛蓝。 方兴带着五百牙军在这儿附近已经驻扎三天了。 李裕曾交代,在这一直等到六月二十六号,如果张浚没来,就不等了,直接回去,保卫南阳。 如果张浚来了,就护卫着他回到南阳。 所以,方兴早就派人去关城通知了关令,只要张浚一来,就通知他们。 鲁阳关是中关,关令一人,正九品下,掌禁末游,察奸慝(te),凡行人车马出入,据过所为往来之节;丞一人,从九品下,丞掌付事、句稽、监印、省署钞目,通判关事;录事一人,府二人,史二人,典事四人,典事掌巡雉(巡城)及杂当。 如今鲁阳关被洛阳张全义的人据守。 关令为张家子侄,倒是好说话。 他们也知道了南阳德王要娶亲,媒人要从这儿来。 说起洛阳的张全义一家还真得说说。 当年,张全义是李罕之的“刻臂为盟,永同休戚”的患难之交,又是他的上级,经常向张全义索取军粮及缣帛,次数多了,张全义实在受不了。他趁李罕之出兵攻打河东的晋、绛二州时,派兵袭取了河阳,自任河阳节度使。 李罕之投奔李克用,讨得援兵三万回攻河阳,围困日久,城中食尽,张全义部“啖木屑以度朝夕”,向朱温求救,朱温派兵救援才得解围。 令张全义依旧担任河南尹。 张全义感谢救命之恩,对朱全忠效忠了。 张全义此人在行政管理和经济发展方面有独到的见解。 自从几年前他开始打理洛阳,就招募流民,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发展经济,硬是把一个打烂的畿都道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接到修葺洛阳皇宫的指示后,连续建设了两年,如今洛阳被他整备的焕然一新。 这个鲁阳关是洛阳南下荆襄的要道,必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就派侄子张怀带五百镇兵把守。 张怀听说德王大婚,媒人是张浚,就连夜给洛阳送急报。叔叔张全义跟他有过交代,凡是在名单上的人都不得过关。 而张浚就在名单之上。 这些事李裕和方兴都不知道。 李裕只是让方兴来接张浚,并没想到,张全义现在就开始监视着张浚了。 王爷就要大婚了,这媒人怎么还没来呢? 方兴望着远处的关城,不太放心。 他在想,既然德王是这么交代的,那张浚一定能来。到现在还没动静,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豁子,你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勒,哥,你就放心吧。” 豁子方良虽然现在和方兴是一个级别,可这次出来是方兴带队,他只能配合,所以得听表哥的命令。 他拉过几个手下的斥候,在他们耳边一阵嘀咕,这几人一个劲儿的点头,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一个时辰之后,有一个瘦小的斥候跑了回来。 “报,将军。有情况。” 这一嗓子,把正在一起聊天的方兴方良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方兴瞪眼问。 “呃,刚刚我们看到,关前来了几辆马车,有人通名是洛阳张浚,被他们请进关城了,可一直没放行。” 嘶~~~~ 方兴眉头一皱,方良眼珠一转,说道:“大哥,要不派人去问问?” “也好。” 方兴把一个队正喊了过来,“去关下问问,张浚来了没有,来了就赶快放行。” “是。” 队正带着两个手下一溜烟的跑去了关城。 此时,关城上下都动员了起来,张浚父子和仆人都被请进了关令府,好茶、点心招待着,就是不说放他们出关的事。 张氏父子对视一眼,心里一沉,难道张全义不想让他们过去?! 关城上四个典事带着镇兵把守着城墙,紧紧盯着城下的南阳牙军。 “刘典事,张浚大人来了没有?” 牙军队正仰望着城上的刘典事。 “咳咳,什么张浚,没看见。” 平时和南阳牙军嘻嘻哈哈的关上镇兵也都板着脸,各个全副武装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人。 “要是来了就放行吧,我家王爷还等着呢!” 队正耐着性子说道。 “呵呵,王队正,你还是回去吧,真要是张浚大人来了,我们自然会放行的。” 王队正看看关城上的镇兵,再看看对自己敷衍了事的刘典事,他一扭头跑回了军营。 “将军,我看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看,现在关城上下全副武装,戒备森严,没事他们干嘛要这样?” “再结合刚刚斥候的情报,我觉得张浚大人一定是到了,被他们扣押在了关城里。” “嗯,你分析的在理。” 方兴眉头一皱。 “妈的!这群王八蛋想干什么?当着我们的面扣押王爷的媒人,这是挑衅!干他娘的!” 豁子方良一蹦三尺高。 方兴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拿出纸笔,刷刷几笔写下了字条。 “来人,去南阳报告王爷,就说鲁阳关可能扣押了张大人,我们准备攻关!” “是。” 一个骑士飞身上马,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不远处的关城,方兴说道:“豁子,你的人严密监视关城的一举一动,咱们晚上动手。” 自从上次在博望坡,李裕亲自带队发动了雷霆一击,把这些人的心气都打了出来。 我们是谁呀?是武曲星君的兵,还能怕你们这些鸟人?! 他和方良一阵嘀咕,然后全营该吃吃该喝喝,还喝酒划拳,声震四野。 城关上的典事和镇兵见不远处的南阳牙军懒散如此,也渐渐放下了警惕,有说有笑起来。 到了中午,骄阳似火,城下的牙军都去睡午觉了,关城上的镇兵甲胄可就穿戴不住了。 这怎么穿呀?大太阳地,太热了,早就汗流浃背了。 脱了吧。 张怀也放松了警惕,让大伙轮班值守,没任务的都回营休息吧。 留下守城的都暗骂倒霉,靠在墙垛上休息,有的干脆躲到了阴凉地里,谁还去看关城下面的事啊。 不过一整天,下面南阳的牙军也没什么反应。 到了晚上,张怀给张氏父子上了酒菜,好言安慰,说附近有山匪出没,恐怕要三天以后才能出去,先在关城内歇息。 张浚知道,他们是被软禁了,没办法只能在这儿呆着了。 城下南阳牙军营内,热火朝天,酒肉的香味都飘到了城头。 当夜,关城上燃起了几支火把,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笼,有值哨的镇兵在影影绰绰的晃动。 值哨的人咽着口水骂道:“妈的,这些南阳军待遇真好,有酒有肉的,哪像咱们啊,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嘿嘿,你可说错了,咱这儿就是鸟屎多!” “嘿嘿,妈的,也是!” 黑暗中,几十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这些人还浑然不知。 城内打更的梆子声已经响过了几回,已是午夜时分。 “啊~哈~~老王,你看着点,我睡会儿。” “睡吧,别让典事发现。” “发现不了,他们早搂着娘们睡觉了。” 丑时已过,寅时一临。 关城上下鼾声一片。 此时正是后半夜三四点钟,睡意正浓的时候。 “行了,都醒醒,行动了。” 在鲁阳关侧面的山坡上,一群轻衣简从,手握短刃的人,从睡意中惊醒。 他们一身黑衣,脸系黑巾,身无甲胄,静悄悄的起身而立。 领头人手持弓箭,带着大伙摸了过去。 他借着清晨微弱的光晕,弯弓搭箭对着墙垛后酣睡的人一箭射去。 噗~ 呃~~ 这箭深入咽喉,让这人在睡梦中下了地狱。 此人正是方兴。 他一连十几箭,把附近潜伏的暗哨干掉。 一挥手,众人就翻进了城垛。 进去之后,方兴带人直奔城下的关门,而其他十几人则在城头挨个摸过去,摸到一个就抹脖子。 关门处,有一伙镇兵值守,只是他们一个个的睡得很死,没人真的在值班。 方兴把离关门最近的几个镇兵射杀,其他人则由跟来的牙军执行。 到底是新兵,下手没个准头,其中一人竟然一刀砍在镇兵的胳膊上,那镇兵一声惨嚎,把方兴吓了一跳。 坏了,暴露了! “快,打开关门。” 这关门是由绞盘提起的,并不是左右两扇的木门,而是上下的铁闸门。 牙军七手八脚的开始转动绞盘,铁关门嘎吱嘎吱的缓缓升起。 那个倒霉镇兵虽然被砍死了,可也惊动了关内的守军。 城内一阵人喊马嘶,鸡飞狗跳,一群群衣冠不整的镇兵从营房里跑出来,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城头的南阳牙军对着城外晃动火把,这是信号,意思是得手了。然后就赶紧往城下跑,他们要阻挡援军。 很快,守关镇兵搞清楚被人夺关了。 他们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夺回来,而是想着逃跑。 谁知道来了多少人啊?! 他们就这五百人,能守得住就怪了。 张怀被外面的惊慌呼号惊醒,根本就来不及穿衣服,他身边的亲兵就跑进来,拉着他就跑。 关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方良带着剩下的南阳牙军,从升起的关门底下爬了进去,他急着支援大哥。 结果进来一看,对面的关门早被对方打开了,那些镇兵正慌乱的往外逃跑。 “追!” 这边南阳牙军全副武装的在后面追,守关镇兵胡乱的瞎跑。 张怀在亲兵的护卫下,第一时间就跑了。 方良带人追了一阵,俘虏了二百多个镇兵,其他的不是被杀就是逃了。这一散羊,上哪找去?而且天还将亮未亮,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能抓二百就不错了。 他在外面散下斥候,就带着俘虏回来了。 关内,方兴早就找到了张浚父子。 他们倒是没被虐待,只是失去了自由。 天色一亮,方兴就带着缴获的大量武器甲胄和四百牙军,护着张浚父子回了南阳,方良则带着百人和二百俘虏守着关城。 方兴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关城,所以先让方良守着再说。 好在除了关令跑了,其他的官员还在,方兴让他们继续值守,一切暂时由方良说了算。 这会儿,方兴才知道,张怀手里有个禁止出关的名单。 章节目录 第22章天下野望 李晔与皇后何氏正沉浸在德王指婚的喜悦当中。 回想皇室刚从凤翔回来的时候,那真是即欣喜又心酸。 欣喜的是,自己一家终于回到了大唐帝国的权利中心了,到了这儿,自己就是真正的皇帝。 心酸的是,长安的残破和落寞就像是个进入暮年的老人,蹒跚而行,跌跌撞撞。 满朝的官员都在做着表面工作,看不到他们拥护皇家的真心。 太极宫的残破,让李晔心里难过,眼圈红红的。 “圣人,还是看开些吧。” 何皇后看着破败的宫殿心里也不好受,可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要宽慰圣人。 “唉,李唐天下败在我手啊!” 大唐近三百年的江山社稷,难道就真的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吗? 刚回来消停几天,崔胤就三天两头的入宫觐见,要求彻底斩杀宫内的宦官。 几次三番之后,李晔被逼无奈只得同意了。 是夜,上千甲士摸黑进入掖庭,把这里有名有姓的宦官屠杀个遍,掖庭里哀嚎哭泣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更有逃命的宦官逃到太极宫的角门,拼命的拍打,砰砰声和求救声让李晔一家听的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了一夜。 第二天,李晔看着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仅余的这些小宦官,长叹一声,相对无言。 崔胤这回开心了,宦官势力彻底瓦解,我看还有谁?!我们世家的春天来了! 一进入三月,崔胤就打起了小九九。 现在的朝廷可以说他独揽相权,能跟他竞争的人都被他撤职或者贬谪,他一时风头无两。作为清河崔家的一员,背后的家族势力庞大,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就是没有一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军队,这让他很不甘心。 朱全忠能在数千里之外遥控朝廷,无非是握着宿卫兵权。若自己以世家身份,保驾功臣和当朝宰相资格控制禁军,难道还不能稳执政柄么? 崔胤将朝廷大权和禁军兵权连在一起。 这就是他的野望,没有军权的宰相就不是个好世家! 皇帝和皇后都不是傻子,也不是庸人,他们能不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吗? 现在宿卫京师的是朱全忠的军队,想杀人就杀人,来去自如,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就连皇宫宿卫都不是自己人,他哪还有安全可言? “圣人,如今我们只能依靠崔相了,他现在办事还算妥帖,不若让他从中联络,各家应能支持。” 现在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深思熟虑了,李晔生怕哪天朱全忠的屠刀就会落到自己脑袋上。 就在此时,崔胤找上门来,还是老手段,先是一阵吓唬,然后就提出重建禁军的想法,还主动提出给梁王去信,解释重建禁军的理由。 信中大意是,李茂贞辈近日又复故态,蠢蠢欲动,长安不可不为守御之备,而关东未宁,淮南仍嚣,王爷不能全力保卫京师。京师除贵贤侄所领之外,旧六军十二卫俱皆名额空存,编制实无。朝议拟召募壮士,恢复旧额,使王爷东讨无西顾之忧,国家有根本之固。 他让人把梁王心腹李振请到了相府,将书信给他过目,然后请他转交。 李振看了书信,心里冷笑。 你们这些家伙,当我是傻子么?这么低劣的计谋也想蒙骗我?! 他一看到这封书信,就知道崔胤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重建禁军,掌握军权么?!当我不知道? 李振回到府邸,也写了一封信,随着崔胤的书信一同去了汴州。 在信中,他明确的分析了这事的前因后果,得出了一个判断,这是崔胤的阴谋,就是为了获得禁军军权。 待到朱全忠从青州行营回到汴州,把这两封信一一观看之后,就嘿嘿直乐。 他一眼便看出了崔胤的野心,看完李振的信之后,更是认同李振的想法。 李振在信中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梁王将计就计,答应他们的请求,同时暗使自己军中的健卒前去应征,混入禁军之中。 朱全忠看罢就笑了,果然是我的第一谋臣。 于是,就按照李振的意思,给崔胤去了回信,在信中大加赞赏崔相为国尽心,思虑周全。 崔胤接信后大喜,急忙去找皇帝李晔,两人开始筹划重建禁军事宜。 李晔正求之不得,立即下勅书,在京师及三辅到处张贴露布,悬格招募。 为慎重其事,京兆伊郑元规为六军十二卫副使,具体负责召募和组训,陈班为威远军使,崔胤则被明旨兼“判六军诸卫事”,开创了大唐王朝由首相兼职禁军统帅的先例,圆了崔胤的美梦。 这次重组的六军为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左右羽林军。 每军设步军将四人,每将领兵二百五十人,设骑军将一人,领兵一百人,一军有兵员一千一百人。 六军总共有兵员六千六百人。 崔胤在长安沾沾自喜,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朱全忠则默默的观察着长安的动向。 李晔也希望朱全忠就在青州忙活,最好能把他给忘了。 德王就藩南阳,刚到地方,荆襄节度使赵匡凝就上疏指婚,这可把没什么事干的李晔高兴坏了,说起来,这也算是李晔的野望吧。 不管崔胤是什么心思,总归是对皇室有益的,要是把赵匡凝也给笼络住,那对皇家就是一大助力啊! 这他能不同意吗? 崔胤见赵匡凝要指婚,心里虽然不屑,可也有点发酸。 他找了一堆的理由,在赵匡凝进爵的事上拖了大半个月。 还是李晔坚持,崔胤也不好和皇帝闹翻,这才同意了。 就这样,指婚诏书一个多月才发回南阳。 何皇后听说儿子要结婚了,没法亲自去参加婚礼,有些遗憾。 “圣人,裕儿大婚,我们总要表示表示吧?” “皇后,咱们现在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了,能给他什么礼物?” “不管怎样,总是要有所表示才是啊!” “是啊,这几天我也在考虑,可确实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啊。” “实在不行,让崔爱卿帮着做几身衣服吧。” 就这样,崔胤不得不从自己家里拿钱出来,给李裕和两个王妃各做了几身礼服,既有礼服,必有头饰、冠帽,崔胤算是折了一大笔钱财。 准备这些需要时间,所以诏书先行,这些礼物只能等一段时间了。 德王李裕与荆襄联姻这事,朝野上下也是议论纷纷。 说是朝野议论,其实就是朱全忠和崔胤在说怪话。 这本是皇家的家事,人家娶谁跟别人没关系。可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能没关系吗? 朱全忠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认定自己的美人计失败了。 不然李裕联什么姻哪? 其实,他派给李裕就藩的护卫返回汴州,就跟他详细汇报了就藩路上发生的一切。 朱全忠最后总结下来,李裕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大的野望,不足为虑。 至于与荆襄联姻,也是赵氏兄弟主动提起,并非李裕刻意安排。嘿嘿,巧合而已。 至于当初的美人计也是一步闲棋,起不起作用问题不大。一切伎俩在实力面前都是朽木! 这段时间,他正带着大军和王师范对垒,没想到王师范竟和淮南联手,真是岂有此理! 他想阻止李裕的联姻,却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于是他又上了一封迁都奏章,意思是洛阳修好了,长安太破,还是去洛阳好,这也是朱全忠的野望,他几年前就有了把李晔搞到手的想法,迁都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当然,李晔不可能答应,他也用软钉子回应。 天下刚安,帝都虽残破,但现不宜迁都,使天下震动,民心不稳,说辞还是有些道理的。 崔胤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军权上,他还需要李晔的支持,在李裕联姻的问题上也就不再纠缠。 就这样指婚天使五月下旬才到了南阳。 李裕也有自己的野望。 他穿越之后,就想着躲避危机活下去。 所以他要封地就藩,就是要远离腥风血雨的中心。 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南阳。 可南阳现在的情况使他不得不借助外力自保。 作为一个知道未来历史走向的人,他知道,只要李晔迁都,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根据史料记载,天复四年正月,朱全忠带兵进长安,初三杀崔胤,初十逼迫父皇迁都,八月被杀。 李裕之所以写信给王师范,让他坚持不投降,就是想改变一下历史的进程。 朱全忠能带兵进京就是因为王师范投降了,朱全忠没了后顾之忧,才放心的进京逼迫皇帝迁都的,如果这个王师范一直像钉子一样,在青州死守,朱全忠还能如愿的进京吗?! 在李裕想来,至少能给自己多争取几个月的时间,至少能多做点炸弹啊! 章节目录 第23章火器 天复三年六月二十日。 李裕在南阳的北门静候张浚的车驾。 隔着老远,李裕就迎了过来,亲自拉着马车的缰绳,牵马进城。 “哎呦呦,这可使不得啊!” 张浚父子哪还敢坐在车上,立马爬下马车,跟在李裕的身后。 李裕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拉着张浚的手说道:“张大人能来南阳,裕感激不尽!” 看着面前这个十五六的少年德王,虽然瘦弱,可双目有神,说话中气十足,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之风。 张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废帝。 “殿下,草民一介布衣,称不起大人。” “呵呵,张大人的才学,裕早有耳闻,今裕移藩南阳,事多繁杂,若不嫌弃可否留下助我。” “这个……殿下,浚年事已高,已不胜操劳,若有僻静处,可在此讲学。” 这就是说,给你跑腿已经不行了,带带学生还行。 “好啊!张大人开讲,是荆襄学子之福!” 李裕一见张浚身后还跟个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犬子格。” “哦!” 李裕赶紧又拉住张格的手,说道:“张大人不胜操劳,贵公子可愿助我?” 张格有点尴尬的看看父亲。 “我儿尚有些才学,倒是可以在王府尽心。” 这就是答应了。 李裕现在是求贤若渴。 一行人回到国府,李裕让周宽安排张氏父子食宿。 张格被任命为王府司马,协助周宽管理王府诸事。 这级别只比长史低一级,为从四品下,这就不低了。要知道,大唐的宰相也才正三品。 张浚见李裕非常重视儿子,心里也渐渐的活泛起来。 当天晚宴时,李裕说道:“张大人,既然您在南阳讲学,不知可愿举家迁来?” “这个……我在南阳无亲无故,家中尚有数十家眷……” “裕城内有座大宅,适合张大人一家居住。” “这……” 张浚见德王这么真诚,心里感动,略一思忖,说道:“那就让格回去吧。” “好,我明天派人和张司马一起回乡。” 第二天,李熊带着几队军兵跟着张格回了洛阳长水。 张浚见李裕这么雷厉风行,对他父子确实重视,也就当仁不让,行使了媒人的权利,往来襄阳南阳之间。 赵匡凝兄弟见媒人竟然是张浚,都很惊讶。 他们是真没想到,曾经风光无两的张浚竟然为了李裕到襄阳来提亲。 有了媒人替他跑腿,李裕在婚事上就不再操心了,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两件事上。 第一件就是鲁阳关事件。 本来,他是不想和朱全忠发生冲突,这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毕竟现在是蓄积力量阶段,自己要韬光养晦。 可是方兴他们竟然为了救张浚,一举拿下了关口,这让李裕有点为难了。 这个关口极为重要,是洛阳南下荆襄的要道,李裕确实想要拿下,可不是现在。 如果现在夺了鲁阳关,让朱全忠和张全义有了戒备之心,那么后面自己的计划就难办了。 他琢磨了一晚上,还是那句话,不能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要有大局观。 这个鲁阳关不要了。 李裕令在鲁阳关的方良,等张家老小过关之后放弃鲁阳关,直接回来。 这边,他让主簿王迁写了一封书信给洛阳张全义,就说手下人私自发动夺关之战,罪大恶极,已经被杀谢罪,望张大人不要怪罪云云。 火器曹的张仪这两天喜气洋洋。 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把各个比例的火药配方都试验了一遍,最后确定了两个配方。 一个是燃烧速度极快,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燃烧爆炸,这个配方生产的火药,被李裕命名为“炸药”。 另一个是燃烧慢而稳定,达到了李裕要求的导火索用药。 为此,李裕给整个火器曹发赏,每人四千钱。 在火器曹的工坊里,李裕看着库房里堆的满满的火药桶,笑呵呵的对身旁的张仪说道:“张参军,我让你新建的神机坊如何了?” “主公,已经收罗了四十几个工匠,他们都是老人,以前都是做铜活铁活的师傅。” “嗯,咱们去看看。” 张仪带着李裕去了另外一个大院子,离他们做炸药的院子有一千多米的距离。 院子里,有四五米高的炉子,一看就是炼铁或炼铜的小高炉,有几十个汉子在搬运着铁块。 “高匠头,快过来了。” 张仪对着里面的人群喊了一嗓子。 “哎,来了。”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样子有七十多了。 “参军。” “来,高匠头,这位是德王殿下。” “小老儿给殿下叩头。” 高老头一听这是王爷,腿就一软,跪地磕头。 “高匠头,不必多礼,快请起。” 李裕把老头拉起来,这才笑呵呵的说道:“老人家,您会不会失蜡法啊?” “失蜡法?呵呵,殿下,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怎能不会?!” “哦,那就好,你看看这个。” 说着话,李裕拿出一张纸来。 高匠头眯眼一瞧,也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不由得满脸疑惑问道:“殿下,您这是何物啊?” “这个啊,这是个宝贝,你看能不能做出来。” 这是李裕想了好几天,浪费了几十张纸,才画好的图纸。 看着一个个零件,老高头抓抓花白的头发问道:“殿下,这些零件要用什么材质啊?” “呵呵,高匠头,我听说咱们这儿有一种乌黑的铁,非常坚硬。” “有啊,不过产量不是太高。” “我这些零件就用乌铁做,用失蜡法铸造行不行?” “我试试看。” “好,你们抓紧干吧。” 高匠头把几个技术骨干找来,一起研究殿下拿来的图纸。 每个零件都画的很细致,还标上了尺寸。 一共有二十几个零件,有圆管,有圆槽,奇形怪状的。 反正这些匠人只要能铸造出来就行,其他的不用他们管。 这几天,李裕让张仪开始大量的购买铅。 就在李裕跟着张浚上门提亲之后不久,张仪跑来告诉李裕,高匠头已经做好了零件。 李裕一听心里一阵火热,拉着张仪就往神机坊跑。 在高匠头的桌子上,摆放着二十几个零件,每个都乌黑锃亮的。 李裕拿起来,闭眼琢磨了一会儿,就开始一个一个的装配起来,一会儿拿小锤子敲敲打打,一个会儿让高匠头打一个小铁棍来,不仅如此,他还拿出让木坊做的小玩意来,也安装了上去。 功夫不大,一支很怪异的东西就装配完成了。 要问这是什么,李裕可以很自豪的告诉你,是柯尔特m1848骑兵前装转轮手枪。 只不过,这是他仿造的。 m1848这支枪是用火帽发火的转轮手枪,而李裕这支只能用火药池和燧石发火。 这支枪,李裕命名为“南阳六转枪”。 安装完毕,李裕搬动枪尾的击锤,每搬动一下,前面的弹巢就转动一下,每次转动,弹巢孔就与前方的枪管对齐。 他打开转轮弹巢,从前面看看弹巢孔,嗯,不错。这支枪是在弹巢前面装弹的。 “这些都是乌铁铸造的?” “是的,殿下。” “嗯,不错。再做一个小玩意儿。” 铅弹需要小坩埚和模具。 这东西简单,一个时辰就做好了。 现在,李裕是真的不敢再小看古人了。其实大唐已经有了发展火器的技术储备,只是这时还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而已。 李裕作为穿越人士,为了自保,不得不开启黑科技,把几千年后的技术先拿来用了。 “张参军,拿一桶药来到东门外等着。” 李裕把铅化成水,倒进了模具,略一凝固,轻轻一磕,一粒尖头弹丸就形成了。 高匠头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德王在他们面前变着戏法,大伙都说德王是天界下凡的武曲星君,看来果真如此啊! 神人,真是神人啊! 章节目录 第24章城东在打雷 李裕当着高匠头众人的面,做了六颗弹丸,这才起身说道:“走吧,跟我去看看。” 回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找块木板来,到东门找我。” 侍卫一溜烟的跑了,而李裕则带着众人去了东门外。 离着很远,就见张仪带着十几个人,抬着木桶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招呼一声,又往东走了几里路,找了颗路边的大树停下说道:“就在这吧。” 功夫不大,木板抬来了,好家伙,得有三米长一米宽。 “把木板立在树上。” 这些人不知道德王要干嘛,竟然是木板躺在树根部。 他不得不亲自指挥。 之后,让大家都离远点。 他打开手枪的弹巢,用小木勺把木桶里的火药倒进了弹巢孔里,用手枪自带的装弹杆把火药压实,然后再把铅弹从前面装进去,用装弹杆再压压铅弹,使火药与弹丸紧密的压实。 就这样,他一连压装了六发弹丸。 之后,把转轮卡进卡槽。 李裕搬开鸭嘴击锤,从身上摸出一小块燧石来,也就是打火石,夹在鸭嘴里。 在打火板下是一个火药池,他在里面撒了点火药,这就齐了。 他来到木板三十步之外,抬枪对着木板就扣动了扳机。 轰! 一股青烟四下弥漫。 现场火药呛鼻的药味四散。 四周一片寂静。 张仪、高匠头和其他跟来的技术骨干们,一个个傻傻的看着德王,这武曲星君又要毁天灭地啦?! 李裕穿过青烟,向大树跑了过去,结果木板上什么都没有,大树的树干上却打出了一个大坑。 看样子没有膛线是真没准啊! 李裕跑回去,这回不能太随意了,他再次给药池里倒上火药,双手握枪,瞄着木板。 轰! 又是一声炸雷。 再看木板,这回木板的边缘处被咬下了一大块肉。 嗯,再来! 轰! 轰! 轰! 轰! 前面的木板上被射出了四个弹坑。 李裕也一脸的黝黑,像包公似的。 哎呀!东城打雷了! 南阳城里的百姓可不知道德王在试枪,就听见城东陆陆续续的响了六声炸雷。 连守门的士兵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殿下,神人啊!” 呼啦啦,张仪带着这群人跪倒一片。 他们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就见德王手里火光一闪,就是一个炸雷,大树跟前的木板就噼噼啪啪的有了响动,这不就是掌中雷么! 现在,他们早把什么火药给忘了。 李裕满脸黝黑,头发炸起,人还在烟雾缥缈之中,不是神仙是什么?! “起来吧,都别跪了。” “高匠头,来,我跟你说说,这个枪管里面……” 高匠头满脑子空白,德王跟他说了啥都没记住。 李裕见这些人一个个神不守舍的样子,得意的叹了口气,看样子还得慢慢习惯才行啊。 回去之后,李裕重新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 让他们在枪管里作出膛线,由于这个枪管短,做膛线容易很多。 还有就是零件的尺寸微调,尤其是弹巢和枪管之间的间隙要小,最好做到严丝合缝,反正间隙小就对了。 有了上次制作的经验,这回修改就快多了,第二天修改好的零配件就完成了。 还是昨天的那颗大树,木板依然竖在那里。 轰! 第一枪也不是很理想,但是目标的命中率明显提高了不少。 轰! 这次不但命中了目标,还射在了木板的中心位置,不错。 轰! 轰! 轰! 轰! 一连六枪,枪枪命中。 重新装弹,拉开距离,继续。 这回是六十步。 轰! 轰! 轰! 六枪中有四枪命中。 再来。 直到一百步。 六枪只命中了两枪。 这就不错了。 现在没有铜帽底火,也只有将就了。 李裕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他的这支手枪就是天字号金手指! “高匠头,你们神机坊每人赏万钱!” 老高头这些匠人根本就不知道咋回事,这就又赏钱了?! “按照最后的尺寸,开始做零件。你们一个月能做多少套?” “殿下,主要是材料问题,如果材料充足的话,按照现在的人手,一个月能做六十套吧,多了质量也保证不了。” “嗯,抓紧做!” “张参军,他们神机坊要的乌铁,你想办法多进货,没有就自己造,反正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搞来!” “是,殿下。” 自此之后,每天在东城外都会响起打雷的声音。 久而久之,老百姓都知道那是德王殿下在东城演练自己的神功掌中雷呢! 这些枪也不可能都是李裕自己来安装啊,他也真没那个功夫。 于是神机坊把零件铸造完成之后,就会拿到另外一个小院子来。这是李裕“南阳六转枪”的总装车间。 里面的工人都是妇女,而且是目不识丁的农妇。 每天空手而来,空手而去。 每人只负责装配一个步骤。 二十几个妇人心灵手巧,一天也就装配两只枪,倒不是她们忙不过来,而是生产不出来。 等枪把上的桐油晾晒三四天,这把枪就可以验枪入库了。 城东每天的枪声都是王府侍卫们在验枪,六发弹丸三十步要六发六中,六十步要六发三中,一百步要六发一中。 自从有了这个神奇的宝贝,方兴、李熊、方良每天都要亲自去“打雷”,这玩意太威风了,自己就跟雷神似的。 不仅是他们,就连典军魏艾也想方设法的去过瘾。 李裕给他们承诺,以后王府侍卫人手一支。 这些侍卫们就每天开始幻想,自己啥时候能有一把“掌中雷”呢?! 为了更快的填装药池火药,李裕让木坊做了一大批火药葫芦。 这东西原是老百姓用来装酒的,如今成了装火药的容器了。 在葫芦嘴安装了一个小铁嘴,可以拿下来。 把火药装进葫芦里之后,再把铁嘴装上。 铁嘴上有一个用钢片做的嘴挡。这会儿弹簧做不了,钢片还是能做的,折叠锻打就能打出小钢片来。 按开嘴挡,葫芦里就能倒出火药,放手就把葫芦嘴挡住了,火药就出不来。 神机坊忙着铸造零件,侍卫们忙着验枪,这批手枪就在国府的最新库房里,里里外外严格把守。 张仪的药坊,最近接到了李裕的指令,让他们把散装火药进行定装。 这是为了枪手在上弹的时候,能增加速度,同时火药的装填也要定量,这样每个弹巢里的火药量就趋于一致,射程和动能都基本一致,对手枪也是一种保护,可延长使用寿命。 他们药坊做的是油纸定装药。 纸张在一根统一粗细的木棍上缠一圈,用糨子糊成小圆筒,再把底部也粘起来,在桐油里过一遍,然后在阴凉通风处阴干,形成一个个油纸小圆筒。 用定量木筒装满火药,再倒进油纸筒里,压实,另一头扭在一起,用线系上。 使用时,用嘴撕开,把火药倒入弹巢。 为了增加弹丸在枪管内的密闭性,在铅弹的尾部中心用工具挖出一个小凹坑。 这样在射击时,由于气体压强,使铅弹尾部的铅体向四周膨胀,就会密闭弹丸与枪管之间的空间,弹丸就会增加初速,射的更远。 为了能配合手枪武器的使用,李裕还给皮坊下了订单,让他们制作皮带和子弹腰包、火药包。 枪套也开始制作了。 其实这把“掌中雷”威力极大,在三十步可以击穿五厘米的木板,六十步可击穿两厘米的木板,一百步可击穿一厘米的木板。 可以说威力极大。 只是铅弹很软,遇到着铁甲的人恐怕只有止动作用,却无法击穿他的装甲,不过没准会断几根肋骨。 章节目录 第25章大婚 张浚做媒人就是效率高,六月二十四带着李裕去襄阳提亲,定下婚期七月初十。 原先众人都想着新建王府,就连赵匡凝和赵匡明都想出钱。 可李裕不愿意。 他是真没时间了。 要结婚就赶紧的,有房子住就行,一切以自己的行动计划为要,联姻这事只要把程序走完就行了。 赵氏兄弟和张浚都不太理解,可还是认可了李裕的想法。 暂时先把县衙打理一下,就在这儿成婚。 荆襄节度使府还陪送了几十个贴心的丫环仆妇,供两位王妃使唤。 其实,他们也知道王府还有八个美人,这是朱全忠和李茂贞送的。 赵家也不提这些人怎么处置,毕竟这是李裕的家事。 七月初七,淯水上行来一支庞大的船队。 前面是一艘领航船,披红挂彩。 张浚、周宽亲自领航。 后面紧跟着一艘五百石的大船,张灯结彩,斗大的红双喜牌竖在船头。 在船舱里,铺着朱红色的羊毛波斯地毯。 舱中一左一右端坐着两位绝色新娘。 身穿青色褕翟(yuzhai)大礼服,连衣裙样式,大宽袖,绣有十二行团形白腹锦鸡纹,高交领,礼服下缘褶皱边锯。 头戴大花花钗十二支,小花钗十二支。 素纱中单,黼(fu)领,细纱镶边,皆用朱红色。 蔽膝,随裳色,以细纱镶边,白腹锦鸡纹。 大带随衣色,里面朱红色,外镶边,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扣青色; 青衣革带,青色袜、鞋,鞋加金饰; 白玉双佩黑色双大绶。 贤妃、敏妃的大礼服是在襄阳赶制的,京城的礼服实在等不及了。 两位王妃端坐船舱,边上随侍着几个贴身的婢女和喜娘。 所有人都着新衣,妆容浓艳,喜气洋洋。 后面的船队上有锣鼓号手,吹吹打打。 绵延十几里的船上,装载着从襄阳送来的嫁妆。 各种家具和生活用品就拉了四船,还有赵家陪送的金银珠宝、铜钱古玩。 楚王妃还特意给女儿陪送了一万石稻米,生怕女儿没饭吃。 逆流而上,船行三天。 王迁等人把王府后院收拾利索,披红挂彩,大红喜字张贴在大堂之上,门口喜灯高悬。 后宅的八女被李裕移至别院,省得两位王妃看见了碍眼。 虽然对八女不公平,可李裕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排她们。 天复三年七月初十,预计今日午时,船队就到码头。 李裕着冕服,冕板前后各悬挂九条由九颗白珠串成的旒,冕左右两侧用青丝带悬挂玉充耳,以犀角簪束发。 上衣为黑色,绣“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领口绣花;下裳为红色多褶大裙,绣“藻、粉米、黼、黻”四种纹,共九旒九章。腰间束大带,系有火、山两种章纹的蔽膝;佩戴由红、白、淡青、黑色四种颜色丝绦织成的绶带;腰带上悬挂玉柄剑、玉镖首、玉双佩;足着红袜、赤鞋。 他坐进了巨大华丽的婚车,也叫婚舆。由身着丝绸布甲的侍卫牵马,由专门的御马者驾车。 迎亲车队缓缓往码头而去。 一队鼓乐手早就在码头等候了。 半个时辰之后,远远的看见船队缓缓的驶来。 码头上锣鼓喧天,号角齐鸣。 相对应的,船队上的鼓乐手听见了岸上的锣鼓声,也鼓起腮帮子,抡起鼓槌,玩命的吹打起来。 “姐姐,你听……快到了。” 碧娘听到舱外一声比一声高昂的锣鼓号角,偷偷小声说道。 “别说话。” 绣娘一路上都很平静,也不知怎的,到了这会儿,竟然紧张起来。 舱外跑进来一个小娘,十一二的样子。 “王妃,王妃,殿下来了。” “啊?在哪儿?” 一向沉稳的绣娘竟然脱口而出。 “嘻嘻,姐姐,看把你急得。小翠,殿下在哪儿?” 碧娘调侃了姐姐,转头问跑进来的小娘。 “在,在码头上,可威风啦!” “是吗?” 碧娘一下站起身,身上的零碎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哎呦,敏王妃,快坐下,可不能起来。” “哎呀,我屁股都坐疼了。” “碧娘,再忍忍吧,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就听舱外有人高唱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娥皇女英美若仙,淯水送来双姝女,子孙延绵代万千!” 唱喜歌的人声音洪亮高亢,音韵婉转,有点男高音的意思。 码头上也不示弱,歌声也响了起来。 “德王领为武曲星,南阳立业把田耕,今时迎娶双姝日,夫妻同心琴瑟鸣!” 船上码头送亲迎亲的人、远处看热闹的老百姓,听着喜歌,都爆发出欢呼声。 此时人们祝福的心声通过欢呼表达了出来。 船队的陪嫁先靠岸,有专人卸货装车,很快就装满了长长的车队。 吉时一到,主婚船靠岸,搭上了铺着红毯的跳板。 由喜娘交给两位王妃一根朱红的绸带,姐俩牵着绸带,喜娘在前面引路,亦步亦趋的出了船舱。 “扇子,扇子!” 小翠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塞给俩王妃两把团扇。 这个习俗叫却扇,这会儿没有红盖头,只能拿把扇子遮着新娘子的脸。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可是有很多人看见王妃的真面目了。岸上的众人变的鸦雀无声,被庄重华贵的两位王妃震住了。 虽没看清长相,可她们的气质再配上华贵的礼服,这也太美了。 李裕联姻,是为了能在这乱世活下去,没想着王妃能入自己的眼。 可如今一见,从气质来看,自己这是走了狗屎运了。 刚刚的惊鸿一瞥,怎么觉得这两个小娘有点眼熟呢? 婚车靠近了跳板,喜娘引着王妃上了婚车。 李裕上了车,坐在御者的身后。 侍卫前边开道,一声清脆的鞭响,婚舆缓缓的驶离了码头,后面跟随着喜娘、丫头仆妇。 陪嫁车队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 街道两侧站满了南阳的百姓,看着盛大的车队,满眼的羡慕。 车行缓慢,走个十几米就有老百姓伸手要吉利,这叫障车。 赏! 身边的侍卫对着人群撒铜钱。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撒,总算是到了王府的这条街。 婚舆到了王府门前,一个铜盆摆在了路中间,里面是红彤彤的木炭。 在喜娘的引导下,贤妃、敏妃下车依次跨过。 有人迅速的在火盆前面铺上了麻布袋子。 喜娘牵着朱红绸带,引着王妃踩在麻布袋上。 往前走了几步,麻布袋子不断的前后轮换移动。 有王府官员家眷站在两侧端着装满谷豆的碗,一把一把的抛撒,当然是抛洒在王妃的脚前,她们可不敢直接撒在王妃的头上。 在王府大堂门口,送亲来的娘家女客,人人手中拿着一根棍子,在李裕的身上打了三下,意思是杀威棒,杀杀德王威风,婚后不能欺负媳妇儿。 绣娘和碧娘偷偷的透过扇子看李裕的表现,见李裕笑呵呵的接受了,心里也暗自好笑起来。 跨进礼堂,司礼高呼行拜礼。 供桌上排列有天地神位,李氏列祖列宗神位。 先拜天神地祇,再拜列祖列宗。 “夫妻交拜!” 绣娘、碧娘先拜,李裕回礼,如是者四。 “莫将画扇出幄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是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李裕高声吟出却扇诗。 到了此时,二位王妃才将扇子移开,让大家看见她们的容貌,小翠把团扇收了回去。 “拜客。” 三人对着宾客行拜礼。 “入洞房。” 由王府喜娘引领两位王妃进入洞房,李裕则倒退而进。 三人并排坐在床上,李裕在中间,贤妃居右,敏妃居左。 “撒帐。” 有人说着祝词:“恭祝德王、贤妃敏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王侯万代!”往床上撒特制的金币,一百枚。 这是李裕为了婚礼赶制的。 撒完之后,周宽、高适、李怀仙、王迁、张格的家眷嘴里说着祝词,顺手在床上拿走几枚,沾沾喜气。 宾客们早就被安排到宴会厅吃酒席了。 这些喜娘一走,李裕就要走下面的程序。 绣娘、碧娘见人都走了,这才敢正眼瞧瞧自己的夫君。 嗯?怎么有点眼熟啊? “姐姐?” 碧娘偷偷拉拉姐姐的衣袖,对着李裕努努嘴。 “哎呀。” 绣娘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碧娘指着李裕急赤白咧的问道:“是你?!” “啊?是我啊!” “三月桃花树下!” 碧娘提醒道。 “三月?桃花树?” 李裕此时已经卸下了头冠。 “你们看着也有点眼熟呢!” 绣娘碧娘现在越发肯定,三月在桃花树下远远偷瞧她们的那个登徒子就是眼前的夫君! 想到搞笑处,碧娘嘻嘻的笑了起来,绣娘也跟着嬉笑,李裕被她们笑的愣眉楞眼,他哪里还记得三月份在街边偷看妹子的事啊! 碧娘先操起桌子上的剪刀,剪下了一缕发丝,把剪刀交给了绣娘。 “姐姐。” 绣娘接过剪刀也剪下一缕。 她把剪刀递给了李裕。 “夫君,给你。” “哦。” 李裕想起张浚跟他说过,要剪下一撮头发放在一起,这叫“合髻”。绣娘碧娘已经用红绳把自己的头发各自系了起来。 李裕把剪下的头发交给了绣娘。 绣娘把三人的头发都系在一起,拿出一个小盒子装了起来,看她们姐俩的样子极其庄重。 “夫君,我们现在是结发夫妻了。” 贤妃缓缓的说道。 “就是,夫君以后可不准欺负我们哦。” 敏妃俏皮一笑。 “哦,不会,你我夫妻一体,同生共死。” “嗯。” 两个花季少女这就相信了李裕的承诺。 “来,我们还有个合卺礼呢!” 李裕拿起酒壶给她俩手里的葫芦瓢倒酒,给自己的也倒上,三人相互看看,一饮而尽。 章节目录 第26章意外总是先来 一夜无话,春宵千金。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裕被尿憋醒了。睁眼见自己身边躺着个肌肤胜雪的女孩。 李裕一动,绣娘就醒了。 “夫君……” “别动,再睡会儿。” 李裕轻声的说道。 绣娘挣扎要起身,却被李裕按住了。 李裕轻手轻脚的下床,找了件衣服披上,一推房门,外面就有人拉开了。 见是一个小娘,李裕问道:“你是谁?” “殿下,婢女小翠,是小,不,是王妃陪嫁的丫头。” “哦,辛苦了。” 李裕跑去另一间房上了厕所,浑身轻松的回来,开始穿戴起来。 他刚走出后院,就遇上了张浚。 “哟,张大人,怎么这么早啊?” “呵呵,殿下,您可起的早,来前厅干嘛?” “我来转转,没什么事。” “您有三天的假期,好好陪陪王妃。” 张浚笑眯眯的说道。 “呵呵,张大人说笑了。” 李裕一想也是,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忙忙碌碌的,好不容易有假期,还是回去陪媳妇儿吧。 想想他就转身往回走,突然又想起个事,再次转身。 就见张浚正对着前厅摆手呢。 嗯? 李裕一想,有事瞒着我?! 他走了过去。 “张大人。” “啊?!” 张浚一转身见是李裕,一脸的尴尬。 “有什么事吧?” “没,没什么事。” “不对,有事,说吧。” “唉,您这刚新婚……” “没关系,说吧。” 李裕看着张浚。 “唉,既然殿下执意要问,那,那就直接汇报吧。” 他对着前厅里招了招手。 呼啦啦走出四五个人来。 李裕一见都是自己的主要官员。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 “殿下,实在是事情紧急……” 周宽见礼之后说道。 “说具体什么事。” “是这样的,银沙贼又来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到哪了?” 一听是银沙贼,李裕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 他们可真会挑时候啊,自己结婚也敢来捣乱!真是岂有此理! “魏典军,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魏艾上前一步,施礼说道:“殿下,探马来报,银沙贼兵分两路,一路围向城,一路向南阳而来。” “过了博望坡?” “是的,已经到了城下了。” “现在四门已闭,军兵民壮已经上城防守了。” “走,去看看。” 李裕要去城墙上观敌。 侍卫赶紧把他的步甲拿来。 一路上,慌张的老百姓见到德王,都放缓了脚步,见德王去了城墙也都默默的跟着过来,他们相信武曲星君的德王不会让自己受欺负。 一会功夫,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北城。 就见城下有几百骑兵来回的奔驰,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里有四百骑兵。” 魏艾指着下面来回奔跑耀武扬威的骑兵说道。 “哼!四百骑兵就敢来南阳,真是欺我南阳无人否?!” “呔!下面的人听着,尔等何人?来南阳作甚?” 一听城墙上有人高声喊话,城下的骑兵勒住了战马,对着李裕这边喊道:“我等是银沙义兵,听说德王大婚,特来讨杯水酒喝喝!哈哈哈哈!” “哦,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李裕心里有数了。 这些宣武骑兵胆大包天。 上次被杀了三百人,还没长记性,这又来了。 “来人,去库房领取六转枪,让他们见识见识掌中雷的厉害。” 魏艾一听,立马眼前一亮。 “方兴,你去。” 魏艾一挥手,方兴带队去了库房。 功夫不大。 一队侍卫抬着十个木箱子来了。 “你们平时也用过,现在挑枪法好的武装起来。” 每个木箱里有四支手枪,方兴这队只有二十人玩过,其他人都不会。 李裕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来了,这是自己的失误。 二十就二十吧。 魏艾、方兴人手一支,李裕也拿起一支。 “装弹。” 城墙上开始了紧张的备战工作,城外的骑兵还在喋喋不休对着城墙上的众人叫骂,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都装弹完毕了吗?” “装好了。” “来,趴在城墙上,一人瞄准一个,听我口令。” “预备,射击!” “轰。” 李裕自己首先开火。 他毕竟有经验,一枪就把在下面叫骂的主力放倒,坠下马来。 魏艾这些人虽然也试过枪,不过毕竟没有实战过,这一枪打的抖手抖脚。 就听身边轰轰轰的炸雷一阵爆响,城墙像是着火了似的,浓烟滚滚,雷声阵阵。 张浚、周宽等文官早就被这阵势吓的手脚发软,他们虽然在南阳也偶有听过这雷声,可毕竟离得远。 如今身临其境,就在耳边,那炸雷声声震彻心扉,他们感觉城墙都要震塌了。 李裕也不去管他们,而是聚精会神的往药池里倒引药,继续开枪。 他这边一枪一个,很快城下就倒下了六个骑兵。 魏艾方兴他们的铅弹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三枪以后,才渐渐的稳定下来,也打倒了几人。 上百炸雷在南阳的北城墙上响起,让城里的百姓欢声如雷。 在他们想来,德王发动自己的神功,谁能抵挡? “装弹!” 魏艾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高声下达指令。 六枪放完,这些侍卫开始往弹巢里放火药,按进弹头,用装弹杆压实。 “听到指令再开枪。” 城墙上只有李裕的声音,再有就是升腾四散的烟雾。 城下的骑兵早吓跑了。 附近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血肉迷糊的人,十几匹战马四散而去。 城下的银沙贼根本不知道城上施了什么魔法,一阵雷声烟雾缥缈,自己这边就倒下十几人,这尼玛太吓人了! 带队的将军远远的勒着战马,看看自己身边不知所措的军兵,他知道,这次自己是踢到铁板上了。 “直娘贼,撤!” 他一挥手,驳马就跑。 其他骑兵也一转马头,向着来路而去。 见这些人都跑了,李裕也松了口气。 “去开城,看看有没有活口,带来审讯。” 城墙上一阵欢呼。 一阵雷声就把敌人打跑了,真是武曲星君也! 方兴等人到城外查看了尸体,还有两人未死,只是受了轻伤和惊吓。 这二人被捆住手脚抬进了南阳城。 其中一人就是带头骂阵的人,是这伙银沙贼的小头目。 这次在南阳城下经历的这场惊心动魄的天打五雷轰事件,让他到现在还犹在梦中。 “我,我说,我全说!” 这小子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说了。 要说这次他们来惊扰李裕的大婚本不是原有的计划。 上次三百人出来,莫名其妙的失踪,让整个银沙贼心里开始犯嘀咕。 按说在整个邓州境内,还没有哪支力量能全歼这支三百人的马队呢。 如今出去就没影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没往被人歼灭的方向想。 这次,接到南阳内应的来信,说七月初十德王大婚,他们就赶在十一这天突袭南阳,既能大抢一把,也能杀杀这个德王的威风。 谁成想,德王大婚都没能让守城的军兵放松警惕。 他们刚过博望坡就被斥候发现,打开的城门一刻之间就重新关闭了。 城上还出现了严阵以待的军兵。 这让银沙贼心里直犯嘀咕,以前的南阳虽然也有准备,可从没有如此反应快速的时候,真是奇了怪了。 “谁是内应?” 这才是李裕关心的。 南阳是自己的封地,亲王国,怎么可能还隐藏着朱全忠的内应呢? 坚决要拿下。 “是张家。” 方兴低声说道。 周宽等人都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南阳大户的代表竟然是朱全忠的内应。 “哼!竟敢通匪?” “有供词吗?” “有。” “好,点齐兵马,去张家。” 章节目录 第27章谈判 五百牙军呼啦啦把张府围住。 李裕带着魏艾、周宽闯进了张家。 就在刚刚,张翁听到城北的阵阵雷鸣,他心里开始打鼓了。 银沙贼盘踞在南阳北的伏牛山,这两年一直来骚扰向城和南阳,官军进剿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效果。 李裕发布了新的征税令,这让习惯了不交和少交税的豪族大户们心里很不痛快。 张家是当朝高官,还真没把德王放在眼里。 原本他们想着德王来到南阳,怎么也得依靠当地的豪族吧?没想到李裕不按套路出牌,请了一顿清汤寡水的晚宴就给他们搞税收,这还了得?! 要不是他们手里没有可靠的兵丁,都想来个夜弑德王! 老张头精明啊,他才不干那样的脏活呢。 他联合几家,一起凑钱,偷偷的给银沙贼送去,让他们来袭击南阳,把德王的大婚搅和了,解解心头之气。 谁知道事到临头,老张头的心里却七上八下了。 尤其是城北那阵阵的雷鸣,让他心有余悸。 此时他突然想起,下人们传说的德王有大伟力,能发什么掌中雷! 哎呀,不会是真的吧?! 该死,自己怎么没当回事呢! 唉! 不过,他心里也有侥幸。 一个是银沙贼未必就能输,再一个,就是失败了,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啦,德王来了。” “什么?德王来了?” 张翁脚下一软,差点岔气喽! 哎呀,他怎么来了?不会是露馅了吧?! 他抖手抖脚的想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不能还没怎么着呢,就先乱了阵脚。 踏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传来,大堂外闯进来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甲士,手握横刀,杀气腾腾。 直接就把张翁围在了中间。 “咳咳,你们来此何事啊?” 老头还在强自镇定。 门外传来了哈哈大笑声。 “哈哈,张翁,你真是好胆!” 这一声,把老头吓得一哆嗦。 周围的甲士仓啷一声,寒光闪闪的数柄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冷森森的寒气让老头手脚发抖。 “殿,殿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好说?” 李裕迈着四方步缓缓的走了进来。 双目逼视着老家伙。 “你干的好事!” “殿、殿下,什么事啊,老朽不知啊!” “你还敢装糊涂?” 李裕一摆手,方兴把一张纸甩在老头的脸上。 “通匪可是灭族的大罪!” 李裕幽幽的说道,话语没有丝毫的情绪,却让张翁感到了森冷。 老头拿着纸用眼一瞟,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坏了,自己事发了! 此时他心里把银沙贼祖宗十九代都骂出来了,可有什么用? “殿下,这是污蔑,绝对的污蔑!” 老头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反而镇定了下来,不承认就对了,这可是要灭族的,自己决不能承认。 “张翁,你们好好做个富家翁不好么?为什么还要贪得无厌呢?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呵呵~~” 李裕气笑了。 他这次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要知道,李裕面临的可是国破家亡的未来,现在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敢跳出来给自己添乱,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来人,把张家所有人集中在大堂,我倒要看看,你张翁嘴硬到什么时候!” “哎,别,别,殿下,饶命!” 见李裕要动真的,张翁立马怂了。 李裕一抬手,止住了甲士的行动。 张翁见有缓,立马起身对着李裕就深施一礼,说道:“殿下,如今我张氏愿与殿下结下秦晋之好,但有驱使,无有不从。” “嗯?” 李裕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盯着老头的脑袋和脖子。张翁吓得心里直扑腾,在生死之间,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殿下,我愿献田,只要给我留下口粮田即可。” “你愿献田?你才有多少,哼!” 李裕一挥手,甲士就往后院闯。 “殿下,等等。” “我愿献出全部身家,只要殿下保全性命。” “嗯?” 李裕又一举手,甲士们停下了动作。 老头心脏病都要犯了。 “把账本拿来。” 李裕要看账本,这就说明有缓。 老头对着管家一瞪眼。 “还不快去。” “是,是,是。” 管家一溜小跑,抱着账本回来了。 “说说你们的家底我听听。” 李裕看着管家说道。 “呃,好。” 他咽咽唾沫,报出了张家的家底。 “上好水浇地五百顷,旱田四百顷。” 呵呵,这就是四万五千亩好地。 “耕牛一百五十头,驮马三百匹。” “店铺三十五家,存粮稻米五万石,粟米三万石,铜钱一百二十万缗,麻布八万匹,绸缎二万匹。” “有贱籍奴仆三千七百人。” 李裕听的眼睛放光,要不都说打劫是积累财富最快的方式呢! “张翁,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李裕略一沉吟说道:“你若诚心投我,可。但联姻……” 身后的王迁走上来,轻声呼道:“殿下。” “嗯?” 见王迁有话说,李裕和他往边上走了几步。 王迁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南阳张家这次被咱们抓到了把柄,他们不得不妥协投靠。” 见李裕听的认真,他继续说道:“张家的实力也是难得的助力。” “如若联姻,定能帮殿下大忙。若是拒绝,则后患无穷,不若现在就斩草除根。” 见李裕犹豫,王迁说道:“我听闻张家女是为绝色,做媵妾尚可。” “这个……” 李裕的犹豫是有道理的。他昨天刚大婚,今天就找个小老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要么把张家人杀掉,要么就接纳他们,而联姻是对他们最好的保障,你只要不愿意联姻,那么人家就不会真心实意的帮扶你,这就是交换的条件。 想想张家的土地和财富,想想因为张家的投靠,其他豪族也可能投靠过来,自己在南阳的日子就好过多了,马上到来的危机自己就能真正的腾出手来应对了。 “我接受张家的投效,但联姻还是算了,你也知道,我刚大婚,现在不宜再娶,节外生枝。” “我张家愿报效殿下。” 联姻这事强求不来,王迁闻言暗自叹息,可惜了。 周宽、王迁等人开始接收库房里的铜钱。 一连拉了七天,这才拉走了一百万贯。 粮食拉走了五万石。 其他豪族听说张家投效了德王,震惊不已。 还是赶紧跟着投靠过来吧,不然德王肯定不答应,张家怕也要把他们斩草除根。 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有张家知根知底的帮扶,南阳其他豪族哪个敢耍滑头?纷纷给德王送来米粮和铜钱布匹,王府的府库很快就被塞得满满的,不得已,高适只能新建府库。 李裕今天高兴,南阳豪族大户的把柄落入了自己手里,他们不得不投靠过来,否则自己就得下死手。 现在金钱粮食都富裕了,也不用等着秋收。人口也突破了五万,征个两千兵应该没问题。 回到王府,贤妃、敏妃迎了出来。 “夫君,今天有喜事?” “呵呵,这都看出来了?” “当然了,夫君春风得意呢。” 碧娘俏皮的对李裕眨眨眼。 “这会儿咱们暂时不为钱粮发愁了。” “怎么?夫君缺钱粮吗?” “咳咳,不缺,不缺。” 第二天,南阳发布了募兵令。年龄二十至二十八之间,身体健康,身高要求五尺八寸及以上,相当于一米八左右,这会一尺约等于三十点七厘米,这就属于巨灵神的样子了。 听说德王招兵,呼啦啦来了四五千人报名。 经过严格的筛选,也只挑选出五百合格的兵员。 这年头,身体健康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年龄和身高的要求,一下就筛下去了大半。 有五百也行。 先给这些人吃饱喝足,把身体的营养补充起来,再进行体能训练。 章节目录 第28章换装 李裕被张家坑了,要不是他有了手枪,恐怕南阳就要血流成河了。 看样子,这些武器要赶紧装备起来,尽早熟悉,谁知道朱全忠和张全义会不会发疯,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呢? 虽然现在的武器还不多,可总比没有强吧? 在招募士兵的同时,李裕的侍卫们就正式装备手枪了。 根据德王的指示,侍卫们把甲胄都去了,穿着缺胯袍,腰间系一条皮带,枪套就套在右手边的腰带上,腰带右边挂定装药盒,左边挂铅弹盒。横刀挂在左腰上。 至于什么弓箭、长枪、步槊这些武器就留给其他人吧。 一百人的侍卫队一夜之间变成了手枪队。 每日除了在国府王府执勤的侍卫外,其他人都在训练场训练。 训练内容其实也不复杂,拔枪射击和快速装填弹药是主要的训练项目,至于射击的准确度现在还顾不上。 “拔枪,检查武器。” 几十个穿着缺胯袍腰扎牛皮大带的壮小伙,右手抽出手枪,打开转轮弹巢,用手指一拨转轮,弹巢转动灵活,发出哗哗哗的响声。 “查看弹巢,保持空巢。” 侍卫们抬起枪口,查看弹巢情况。 “空巢。” “空巢。” “空巢。” …… 几十人都快速的报告弹巢情况。 “准备上药。” 侍卫们把手枪放到左手持枪,右手从腰包里抽出一个纸管。 “咬开定装药。” 他们齐刷刷的把纸管的一头放进嘴里,咬住一扯,纸管的管头就被扯开。 “往弹巢孔内倒药。” 侍卫们抖手抖脚的把火药倒了进去。 “拿出铅弹,放入弹巢。” 以上步骤进行了六次。 “弹巢复位。” 咔咔咔,转轮弹巢复位进了卡位里。 “压弹杆压弹六次。” 侍卫们依次转动弹巢,用压弹杆把弹头和火药压实。 “打开机头,放引药。” “举枪,瞄准前方目标,预备,放!” 轰。 轰。 轰。 …… 训练场内雷声大作,烟尘滚滚。 有人抖手抖脚的不敢开枪,有人一扣扳机就闭眼,根本不敢看目标,也有人把头扭向另一侧,就怕子弹蹦着自己,现场一片混乱。 这第一枪就用了一刻的时间,才陆陆续续的停下来。 方兴手里拎着鞭子挨个的抽打过去。 侍卫们滋哇乱叫。 把李裕看的怒火中烧,就这样还能打仗? 练,往死里练。 三天之后,侍卫们总算是做到了基本统一,让开枪就扣扳机,不再犹豫,不再害怕,也敢正眼看目标了。 李裕亲自任教练,给他们演示如何上弹如何瞄准如何射击。 训练表现好的当场提升为伙长,表现差的直接降级为小兵。 半个月之后,终于有点模样了。 装弹从容不迫,举枪也不左右摇晃了,瞄准也靠谱了,射击也坚决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弹射击,虽然浪费了很多弹药,可是却让这些侍卫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手枪的威力。 每一轮射击结束,他们都会去标靶看看自己的成绩。 那一颗颗镶嵌在木板上的铅弹无不说明,这玩意儿就是利害。 如今的六转枪口径粗,装药量大,爆炸的声音自然就响,每一枪都像是打雷,对手枪队的枪手们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时间一长,耳朵的听力自然就会下降。 为保护枪手的耳朵,李裕给他们制作了护耳,在双层麻布里填装上木棉,上部有细绳相连,下部系在下颌上。 平时把护耳拔到耳后,训练时拉到耳朵上。 如今侍卫们在国府执勤值哨士气高昂,在王府里执勤也是信心十足。 李裕到了南阳县招募了五百牙军,如今又招募了五百新兵,这些都是他自己养的兵,为了让他们能尽早的适应新式武器,李裕决定让手枪队在这些人面前进行一场表演,让他们长长见识。 七月二十六日,雨过天晴。 大校场里站满了黑压压的军人。 一千牙军排列整齐,看着前方的几十人。 随着一声声的口令,这些人从容的装弹举枪瞄准,开火射击。 轰隆隆的炸雷让在场的新老军人都心里发颤,小腿打抖,这在远处听个响和身临其境的感觉完全就是两码事。 三轮射击结束后,这些表演的侍卫们威风凛凛的站在李裕的身后。 “将士们,南阳的子弟兵们。” 李裕站在一个台子上声音沉稳,气势如虹。 “这就是你们听说的掌中雷,也是咱们南阳自己产的新武器,威力巨大。” 说着话,李裕一摆手,有人抬着标靶在军阵中穿行,让他们仔细的看标靶上的弹孔和上面镶嵌的弹丸。 很多人看到之后,心中凛然,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这就是德王的掌中雷啊! 等到都看了一圈之后,李裕才继续自己的讲话。 “大家都看到了咱们新武器的威力,有了这样的武器,我们就是天下战无不胜的军队,保家卫国,打击叛乱。” “你们想不想要这样的武器?!” “想!” “到底想不想?” “想!” “大点声,我听不见!” “想!” “好,只要你们想要这样的武器,我就给你们这样的武器,但是你们要严格训练,让好武器发挥最好的效果!” 手枪的生产进度正在加快。 周宽又为高匠头找来了上百匠人,很快就融入到了生产当中。 高匠头也想到了一个主意。 每个匠人只负责一个零件的生产加工,这样更能提升生产效率。 从原来的每天生产两支手枪,到现在增加了十倍。 到了八月初,库房里的手枪库存就高达六百支了。 一千牙军分成了两个营。 李熊、方兴各带一营。 这六百支手枪每营三百支,先训练起来。 没枪的士兵先训练运输物资。 每个士兵背着两箱子弹药,围着南阳城跑,作为体能训练的一部分。 三天之后,这些人去实弹训练,其他人再来背弹药箱。 这些新军已经不再装备什么甲胄了,和李裕的侍卫队一样,麻布缺胯袍,牛皮大带,定装药盒、子弹盒,手枪套。 猛然一看,军容肃整,整齐划一。 之所以不再装备甲胄,是为了减轻负重,增加士兵的灵活性和机动性。 根据现在手枪的射击距离,基本可以拒敌在百米左右,进入七八十米就是有效杀伤范围。 一般的弓箭想要对他们形成杀伤还真不容易,除非是一石以上硬弓,这样的高手还是不多的。 李裕的手枪队成了教练。 当初手枪队训练的时候,浪费的弹药量还不大,可这六百支手枪一训练起来就不一样了,眼见着库房里的弹药一天天减少,把周宽李怀仙急的嘴上起泡了。 不仅药坊日夜生产,就连神机坊也忙着修枪了。 虽说墨球铁可以以铁代钢,可它毕竟不是钢,枪管在射击三百枪之后,就变形了,无法使用。 只得重新更换枪管。 神机坊不得不专门安排匠人多生产枪管,给这些到了寿命的手枪更换,不然就有炸膛的危险。 有十几个人在训练时发生了炸膛,把眼睛炸瞎了。 李裕为了安全起见,规定手枪在二百五十枪后,要及时更换枪管。 虽然有这个规定,也只有极个别的枪支才需要更换,正常的训练很难射击到二百多轮。 李裕已经放开了训练,两个营没日没夜的拉练,也就发射了八十多轮。 他们已经成为了老手,可以一边观察目标一边填装弹药,基本可以做到了盲填。 至于射击精度,已经可以做到在五十米内,十发八中! 一进入八月,天气更加的炎热。 如今的训练早已经脱离了训练场,这两个营开始了野外拉练。 训练用的弹药和粮草都由民壮的马车拉着跟随。 到了训练的野外区域,所有士兵都背上一箱弹药,进入到荒野里训练,进攻山坡,防守高地,虽然只有手枪,可是依然挡不住他们训练的热情。 他们倒是撒欢了,李裕却发愁得很。 不是钱粮的问题,是生产的问题。 这可不是以前了,只生产散药就行。如今不但要生产出散药,还要生产油纸筒,还要定装装箱,这就需要时间。 李裕和火器曹的张仪商量了一下,把闲置在家的家庭妇女们都发动起来,让她们在家里生产制作油纸筒,这样一来,生产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很多。 还招募了一大批年轻的妇女,来药坊里分装火药,这些工作她们女人来做反而更加细心。 每天还有几文钱的工钱,双赢的事。 生产效率是解决了,可是原料问题还是很头疼。 一个是原料涨价了。 这几个月,南阳大量收购硫磺和硝石,致使东川和陇右的货源一度紧俏,价格也涨了不少。 还有就是一路上各镇的关卡收取的各种杂费也在增多,致使到南阳的价格比平时高了五成以上,李裕也暗叫吃不消。 再一个就是匪盗横行。 一路上不仅卡脖子的人多,还有生命危险,贩运原料的商队也就逐渐的减少了,价格上涨也在情理之中。 就连邓州的木炭价格也涨了不少。 李裕一直很焦急,时间马上就要九月了,现在不仅要生产手枪了,手榴弹也要开始考虑了。 章节目录 第29章雷霆之怒 手榴弹的生产很简单。 之前药坊就研发出了李裕要求的导火索,现在正好用上。 手榴弹的弹体用失蜡法生铁铸造,外形为圆形,有横竖的阴线,猛一看与手雷有点像。 安装有半尺长的圆形木柄,木柄中空,内插导火索,在木柄外露有寸余长的导火索头。 另一端,导火索插进弹体内,里面塞满了炸药。 虽然李裕没有雷管这种二次引爆装置,可依然可以引爆炸药,只是威力小了很多。 在试验场里,一堵墙挡在李裕的身前,身侧地面上插着一根火把。 “预备,点火。” “投弹。” 李裕亲自点燃导火索,看着手榴弹木柄后嗤嗤嗤的喷着青烟,他猛地向投弹区扔了出去。 “避弹!” 观看的所有人都闪身躲进了自己身边的土墙。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李裕预计六秒爆炸的时间已过,可是现场寂静一片,投弹区的手榴弹在冒了一阵青烟之后就没了动静。 又过了五分钟,见还没动静,李裕就跑了过去,把手榴弹捡了回来。 “打开检查。” 高匠头亲自动手,把木柄卸了下来。 大伙儿这才发现,导火索燃烧到了底部竟然熄灭了。 我去。 这可能是个意外,再来。 于是第二颗手榴弹也投了出去,还是没动静。 第三颗也一样。 拿回来检查,发现都是导火索燃烧到底部时熄灭。 高匠头不明白,张仪眨眨眼对李裕说道:“主公,是不是呛火了?” “呛火?” 李裕拿起木柄左看右看。 “就是里面烟子太大,把火头呛灭了?” 哦,李裕一下想明白了,就是空气不够无法燃烧呗! “在木柄的这里一边打几个小孔,再试试。” 木匠现场改装,在木柄与铸铁弹体连接处一边打了几个小孔,与中空管相连,用来输入空气。 改装完毕,重新安装了导火索。 “预备,点火。” 呜呜呜~~~ 李裕用了最大的力气把手榴弹投了出去,竟然发出了呜呜声。 六秒之后,轰隆隆~~~~ 投弹区火光一闪,劫雷天降,烟尘向四周激射而出,空中弥漫着尘土和一股焦糊味。 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颤了三颤。 噼噼啪啪的土块、石子和弹片向四周溅射,打得李裕藏身的土墙差点倒塌,扑簌簌的泥土糊了他一脑袋。 雷音袅袅,余韵不绝。 众人的耳朵失聪了很久才慢慢的恢复过来。 手枪声已经像打雷了,可是跟这个手榴弹一比,那就看出差距了。 李裕也没想到唐代的手榴弹威力会这么大。 在场的人好半天才从土墙后探出头来,脸色苍白,手脚都在发颤。 如今他们算是彻彻底底的相信,德王李裕就是上天下来的武曲星君,拥有莫大的伟力,举手投足间真的可以毁天灭地,这是亲眼所见,没假! 至于什么手榴弹不手榴弹的,那还不是德王手里的小玩具啊!没有德王,能有这玩意儿吗?! 十天之后,新军两营和侍卫队开始了投弹训练。 这种训练就只能在野外了。 打好了土墙,一个伙一个伙的训练,让士兵们好好听听手榴弹的爆炸声。 虽然投弹区与观看区距离有上百米,可是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漫天扬起的尘土让远处的士兵满眼的血红,就像是听到号角的战士,内心嗜血的冲动被激发了出来。 当然也有尿裤子的。 虽然手枪射击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枪声也听习惯了,可是枪声与爆炸声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两个营每人投实弹三次,以后投弹训练就只投训练弹了,不然真是消耗不起。 就这三次的实弹训练,就消耗了三千多枚手榴弹。 好在李裕现在不缺木头不缺铁,连火药都有大量的库存,这才敢这么干。 由于现在火药的威力相对较小,所以手榴弹的弹体做的就大了些,每颗重达一斤,到现在为止,手榴弹投的距离,最近的二十五米左右,最远的也只有三十米。 实在是太沉。 李裕知道,现在的手榴弹如果人投,只能是这个距离,可这个距离很容易伤着自己,还得想办法用工具。 于是他把目光盯在了弩机上。 这种弩机可不是手弩,可以随身携带,这是城防使用大型弩机,投射的是弩枪。 一丈多长的弩枪可以投射到四五百米的距离。 改装。 将投射弩枪改成投射手榴弹。 反正点火到爆炸也有六秒时间,足够它在空中飞行的。 结果还真的喜人,手榴弹可以成功的发射出去。 可是,弩机最麻烦的不是发射,而是上弦。 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才能把弓弦上好,由于力量太大,发射时还要用木槌砸开机括。 李裕需要的是野战武器,不是城防使用,所以,弩机还得改装。 增加几个滑轮,减轻上弦的困难,这是最重要的。 至于发射要砸,砸就砸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马车再改装一下。 如今的马车都是两轮马车,车厢不是平的,前高后低。直接改成欧式四轮马车,这样就稳当了,把大弩机安装在马车上,不就能走了吗?! 这会儿的能工巧匠就是利害,在李裕连说带比划的指导下,马车很快就做出了一辆。 前轮和车板是活动连接,可以转向,后轮与车板是固定连接。弩机就安装在车板上。 弩机的底座与弩机之间也是活动连接,可以三百六十度的转动。四周的车厢板有半人高,车厢板内有木箱子,这是放置手榴弹的地方。 李裕在车厢里安排了三个人,一个人专门上弦和瞄准,一个人放置手榴弹和点火,第三个人专门砸机括。 马车还需要一个车夫。 这样四人就组成了一个投弹小组。 在野外训练场上,车夫驾驶着马车在荒地里奔驰,车厢里的三人在晃动的马车上动作慢了很多,失误也多了起来。 经常出现手榴弹掉下来的情况。 发生了好几次危险。 李裕不得不重新改造弩机。 在手榴弹放置槽内安装了一个卡槽,手榴弹要插进卡槽内,这样马车再如何颠簸都不会把手榴弹颠掉了。 再次上训练场的马车,让人不寒而栗。 就见五息之内,马车向外投射一颗手榴弹,投射的距离高达四百多米,爆炸声在马车的一个方向响起,炸起满天的尘土,就像是雷公在陆地上施法,四百米外劫雷天降,而马车安然无恙。 好,好东西! 不仅李裕眉开眼笑,就连两营新军也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才扔了多远,最多五十步,看看人家,最起码六百步以上,我的天呀!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雷车再造十辆。” 整个南阳的木匠忙开了,不仅要造四轮马车,还要造德王发明的新弩机。 看着一辆辆雷车被造了出来,李裕兴奋的带着绣娘碧娘来看稀奇。 “夫君,这就是你说的雷车?” “对。” “这车真的能打雷吗?” “当然了,可以打劫雷,谁要是来欺负咱们就得挨雷劈。” 两个被滋润的春情荡漾的小女子嬉笑着围着雷车观看。 “上去看看。” 绣娘碧娘姐俩上了没顶的车厢里,看着里面的弩机不明所以。 李裕耐心的讲解如何使用弩机,如何放置手榴弹,如何点火发射。 两女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就是好奇的问问,也没放在心上。 有了雷车就要有雷车兵。 雷车直接配备到营。 每营配备雷车五辆,重新选拔二十人,其中瞄准手需要眼力好,最好是远视眼。 这可把方兴、李熊乐坏了。 有了雷车,那他们还怕谁啊? 你想想雷车自带一百颗手榴弹,五辆车就是五百颗,要是再配上后勤弹药车,那是什么威力? 要是全营每人都自带四颗手榴弹,那就是两千颗,就是遇到万人也能和他们打一阵子。 五辆雷车扎在新军之前,五炮齐发,在六百步外劫雷天降,打着弹幕一点一点的往前移动。 全营新军手持六转枪,跟随马车移动,在口令的指挥下,冲到马车前,小跑着开枪前进。 边走边压枪弹,继续开枪前进。 远处的李裕和国府王府众官员都看着攻击前进的队伍,没人说话。 周宽等人早就闭不拢嘴了。 这样的军队看着有点别扭,可怎么觉得很无敌的样子呢?! 章节目录 第30章王师范的抉择 金秋九月,丰收的季节。 南阳大地一片金黄。 男女老幼都上了田间,收割着今年的劳动成果。 李裕的新军也有了成果。 士兵们已经有了默契,动作迅速协调,前进后退有序,不再是散兵游勇了。 一大早,李裕从后院出来,就遇到了王迁。 “主簿,急匆匆的有事?” “殿下,青州回信了。” 王迁从袖筒里拿出一个匣子来。 五月底的时候,李裕曾派人给青州王师范送信,让他来做媒,在信中还向他借兵五千,不知他会怎么处理。 李裕展开信笺,一目十行。 原来,王师范在七月初收到了李裕的书信。对于这个德王,王师范心里不是很待见,谁让他篡位呢?!可毕竟是天家的嫡长子,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 信中写道:“臣虽有随侍左右之心,但路途遥远,守土之责,不敢稍怠,有心无力。”也就是来不了。 借兵的事也因为与逆贼温交兵,暂无暇他顾,待退敌之后,有回转余地必赴荆襄助阵云云。 至于说逆贼兵围青州,王师范坚称,“臣定当死而后己,绝不降敌。” 王师范派不派兵不重要,李裕真想剿灭银沙贼早就剿灭了,他是不想打草惊蛇,免得朱全忠警觉。 只要王师范不轻易投降就好,这样朱老虎就腾不出手来去长安迁都。 两人在前厅说着王师范的事,突然有信使到。 原来是自己的老丈人,荆襄节度使赵匡凝的急信,他要让赵匡明带兵去荆南,问李裕要不要去散散心。 其实,这次带兵进入荆南可以说没有什么悬念,荆襄也是兵强马壮,重点是水军厉害。 只要大军一入江陵城,雷彦恭必然要跑,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整个荆南。 之所以让李裕跟着去,是有原因的。 自从李裕就藩南阳之后,赵氏兄弟与他结盟,看到李裕逐渐有了一千牙军,有心验看一下女婿的能力,练兵这么久了,到底行不行?此次荆南之行是个好机会。 中原的河南道和畿都道都被朱全忠占领,如今他正带着主力在兖州、青州开战,根本无暇他顾。 而在畿都道主事的张全义正在修葺洛阳宫城,为迁都的事忙活,哪有时间找李裕的麻烦。 上次鲁阳关的事,在李裕一封道歉信下,也就不了了之了,张全义重新接收了鲁阳关,也就不想节外生枝,让天下人笑话自己欺负弱小的德王。 青州城平卢节度使节厅。 王师范眉头紧皱。 自从他反朱以来,大战不断。 开始,朱全忠带兵去了长安和凤翔,河南道诸城只有少量的守军,王师范一举拿下了兖州城。 为了抵挡朱全忠的反扑,他又和淮南道的杨行密结盟。朱友宁带兵大破王师范,淮南派出大将王茂章助战,结果朱友宁坠马,被青州小将张士趁势斩首。 这就结下了死仇。 朱友宁六月份被杀,朱全忠七月就带精锐杀到。 朱全忠是个老行伍,打仗经验丰富。 他知道王师范唯一倚重的是大将刘鄩,于是先兵围兖州,困住刘鄩。 让杨师厚带精锐攻击青州。 王师范本是儒将,一辈子也没打过几仗,结果打一仗输一仗,把他的信心都打没了。 李裕在信中对他说不能投降,否则必有大祸,这无疑是当头棒喝,他从内心讲是不想打了。 给李裕回信之后,他就听说杨师厚在临朐,运输粮草,要攻打密州。 虽然他不想再打,可也不能放弃密州不管不顾,于是整军备战,准备攻打杨师厚。 王师范听着手下将领汇报整军备战的情况,有点心不在焉。他想起李裕在信中提到的,最好不要与朱全忠部野战,据城而守方为上策。 “师悦,搜集粮草入城,马上要秋收了,让百姓收粮之后,再做定夺。” “是。” 王师悦赶紧去办。 “师克,你带一千骑兵前出骚扰临朐,只骚扰,接触即走,不可恋战。” “是。” 王师克领命而去。 此时的王师范好像突然有了底气。 要知道大军出征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和民力,朱全忠从汴州带大军而来,只要自己不战,他们想要维持是很困难的。 这个拖字诀才是王道。 他不禁想起远在南阳的德王,先按他说的方法试试效果。 …… 临朐大营。 杨师厚皱眉看着下面的将校。 “你说什么?青州骑兵来袭?有多少人马?” “报使君,千骑左右。” “嗯?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在杨师厚想来,自己的计策应该没问题啊!王师范在得知自己要攻打密州,一定会大军云集来救,他早就想好了对策,只要他敢来,自己就能打垮他们。 如今是什么情况?千骑来袭?王师范一下变聪明了?不按套路出牌! “驱赶他们。” “是。” 杨师厚大军出动骑兵驱赶。 骑兵与骑兵的对战,如果有一方不想恋战,那么另一方是没办法的,追不上,打不着,只能驱赶了事。 可这千骑青州骑兵就围着他们不走,你来了他就跑,你回去他再来,搞得杨师厚很恼火,你还不能不理他,自己的哨探都被这伙骑兵剿灭的差不多了,这样的祸害能不驱赶吗?! 他没想到王师范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王师范不仅自己的大军不出来,还向各城送信,让他们据城而守,收集粮食后,坚壁清野,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食之物,就连野外的荒草都给烧了。 就在信使到达南阳的这几天,王师范下辖的各地,收割了粮草之后,就开始放火烧草,浓烟滚滚,空气里到处都是焦糊味。 朱全忠得报,气的暴跳如雷。 急忙让杨师厚进兵青州,汴州的粮草也紧急往青州方向急运。 杨师厚此时也暗悔,自己轻敌大意了。 原本使计要引蛇出洞,谁知人家没上当,凭白给王师范两个月的时间,让他忙活完了秋收,这就是失策!虽主公未责怪,可自己这脸往哪搁?! 他可是带着最精锐的银枪效节都,本以为打王师范小菜一碟,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可后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难道王师范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杨师厚在这样的疑惑中,挥师青州,他又使一计,围点打援! 我现在要打青州了,其他城池的援兵还会不来送死? 谁知杨师厚等了十几天,连个人影的没看见。 哎呀!失策了! 围青州吧。 他带领三万大军围住了青州城。 此时的青州城外漆黑一片,不仅野草被烧没了,连附近山上的树木都被伐的没剩几棵了。 这把杨师厚气得,好你个王师范,你,你太不要脸了! 此时,哨探回禀,东边一百四十里外的北海也和青州一样,紧闭城门,四周的百姓都带着粮食进城了,周遭的野草和田地里的秸秆都被烧了,白浪河里的船只也被收进了城里。 我去! 密州莱州也是一样。 嘶~~~ 杨师厚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和自己死扛到底啊! 他最怕的就是王师范死守坚城。 自己的大军围城时间一长,消耗太大,马上要入冬了,到时候天寒地冻,根本就没法打仗,自己不退兵都不行。 面对这样的困局,主公远在汴州,催着他进兵,他不得不来硬的,强攻青州。 青州城墙上。 王师范带着手下的文武,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宣武军,暗自庆幸自己听了德王的计策,否则早就损兵折将一败涂地了。 自己在这两个月里,抢收了大量的秋粮,附近的几万百姓也带着余粮进城了。 莱州、密州的援兵也在半个月前进城。 如今的青州城有五万大军据守,有十万百姓助阵,有上百万石存粮,有大量的木材和饲草,他们还怕城外的宣武军? “安营扎寨!” 杨师厚咬牙切齿的发布命令。 一时之间,城外乱麻麻的一片。 “大哥,此时汴军无备,正好突袭。” 王师克建议到。 “呵呵,贤弟安心,他们这是诱敌之策,不可上当。” 说完,王师范转身下城,走了。 城外的杨师厚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城门有动静,只能长叹一声,唉,这个王师范变聪明了啊! 就在青州死守坚城,高挂免战的时候,南阳的李裕正带着广大军民忙着丰收呢。 章节目录 第31章大丰收 今年的南阳跟往年不同,往年就算是丰收了,那也是豪族大户丰收,很多百姓依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如今,大量流民和转籍的百姓都有了自己的土地,而且还不用交税,就问你兴奋不兴奋吧?! 金黄的稻穗在镰刀下被一把一把的收割,捆成捆,码放在田地里。 这几天除了四门值守的兵丁外,所有官员和军兵都拿上镰刀,去了公廨田劳动,抢收粮食。 公廨田是租给佃户种的政府经费田,佃户啥时候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还以为军队来抢粮呢。 跟随的官员及时给老百姓解释,他们才张着嘴巴,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直到士兵们都收割了大半,他们才醒悟过来,赶紧打来清水,给这些帮忙的士兵解渴。 李裕今天很高兴,带着家眷来到田间,看看丰收的景象。 贤妃绣娘从步辇上下来,跟随在李裕的身后,敏妃碧娘则蹦蹦跳跳的东张西望。 “咳咳,碧娘不得失仪。” 贤妃咳嗽一声低声的提醒道。 “嘻嘻,知道了姐姐。” 听着身后小翠发出的嬉笑声,碧娘一本正经的跟在李裕的身后,也咳嗽一声,“不得失仪。” “是,王妃。” 小翠吐吐舌头,赶紧答应。 身后一众侍卫随从都紧闭嘴唇,脸色古怪。 “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李裕边缓步走边说道。 “是夫君治理有方,是为祥瑞之景。” “唉,希望能少挨饿吧,祥瑞还早。” 李裕看着田地里正猫腰割粮的士兵,满意的点点头。 此时,方兴跑过来施礼道:“主公,我们已经收割了三百亩,正在继续收割。” “嗯,趁着这几天晴朗,抓紧收割,晚上加肉菜。” “是,主公。” 方兴转身跑向了田里,传达李裕的赏赐,晚上加肉,田里传来阵阵欢呼。 李裕笑着打招呼,边走边看,发现问题及时指出。 他正忙活做鼓动工作的时候,身后的绣娘却拉住他。 “哦?贤妃有何事?” “夫君,妾有一事相告。夫君对那八个美人,怕是冷落了些,不如进府随侍,这样也好让我们姐妹……” “怎么?你们对我腻了?”李裕一脸好笑的问。 “哎呀,才不是呢!”绣娘一听就急了,早忘了文绉绉的语风,大白话上来了。 “那是怎样?” “夫君,你真不知道吗?”碧娘急忙问道。 “我知道什么?” “姐姐有了身孕。” 碧娘到底嘴快,把这个秘密一说,绣娘小脸就是一红。 “真的?” 李裕的眼睛瞪得老大,我有孩子了?! 李裕到了自己的封地才逐渐的有了融入感,此时听说绣娘有孕,他心情复杂,既有喜悦,又有些不可思议,最后则是认命,自己真的在这个世界扎根了! “是,妾已经让郎中把脉了。” 绣娘弱弱的回道。 “好!” 李裕一把拥住绣娘,在她的小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还有我!” 碧娘垫着脚也凑过来。 “你?” 李裕看着碧娘一脸疑惑。 “我,我……” 心直口快的碧娘一下子卡壳了。 “夫君,碧娘也有了。” “真的?” “嗯。” 碧娘小脑袋一个劲的点! “好!为夫真是猛男也!” 李裕哈哈大笑,身后的侍卫和随从听到这个消息各个脸带笑容。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己的主子有了后人,打下的基业才有传承,自己的富贵才能子孙延绵不绝,要是绝后了,那他们就会没有希望,人心也就散了。 “所以,夫君,我们才让美人进府,我姐妹有孕在身,随侍不便,还请夫君怜惜!” 绣娘碧娘双双给李裕施礼。 “快快起来。” 李裕把两个小王妃拉起来,一边一个拉着她们的手,说道:“为夫主外,你们主内,家里的事你们说了算,我不管。” 说完就把小王妃挨个抱上步辇。 “回府。” 都怀孕了,李裕怎敢让两个小王妃胡乱走动?! 当下回到王府,李裕让人找来郎中,再次给王妃诊脉,确定有了身孕,这才写信给自己的两个老丈人和长安的父皇母后报喜。 八个美人随侍在左右,给李裕端茶倒水,极度殷勤。 “从今往后,你们都听从两个王妃的指使,不得有误。” “是,殿下。” 众女赶紧给李裕施礼,来到王妃面前见礼,听从王妃的训示。 这几个月,八女算是受尽了冷落。 她们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成为王妃的,最多是个媵妾,被李裕冷落了几个月,她们终于老实了,也知道自己终身都要在他身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熄了其他心思,专心跟着李裕过日子。至于被威胁家人的安全,她们能怎么办?为了家人就不顾自己的男人吗?这个时代的女人还没那么伟大,男人才是她们最终的归宿,就连朱全忠都熄了美人计的心思,何况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 八人见王妃有孕,自己又有了机会,当然要尽心尽力了。 “你们聊,我还有事。” 这种后院内部会议,李裕可不想参与,绣娘碧娘虽然年龄不大,可管理后宅还是有一套的,随她们去吧。 李裕去前院国府办事,后院就是两个王妃说了算。 “你们八人,按签随侍德王,不得擅自接近,否则家法无情。” 绣娘板着脸,拿出王妃的架势,还真像那么回事。 “记住了吗?” 碧娘瞪着大眼睛奶凶奶凶的问。 “记住了,贤妃敏妃。” “今天梅兰竹菊在此随侍,你们四人先下去吧。” “是。” 留下了四个年龄稍大的美人,陪着王妃说话。 前院。 李裕正和几个主要文官说话。 “长史,我们开始收购粮食了吗?” “主公,已经收购几天了。” “收了多少?” “主公,已经收了十万石了。”高适禀道。 “今年预计能收购多少粮食?” “大概能有三十万石。” “哦?好像不多的样子。” “主公,三十万石,已经不少了。” 长史周宽说道。 “往年收入府库的也就十几万石。” “是啊,主公。今年与往年不同,咱们是用钱收购,而不是收税,老百姓不仅留够了口粮和种子,还得到了大量的铜钱。”高适乐呵呵的说道。 他是管粮库的,当然最清楚现在的情况。 “呵呵,主公,这几天南阳新开张的铺面就有三十几家,大多是布庄和铁铺,还有几家兽医挂牌了。” 王迁作为主簿,管着文书档案,当然知道现在街面上新开张的商铺情况。 “好!” 李裕心里高兴。 一个小小的南阳县就能有余粮三十万石,真是不错! 想到不仅粮食大丰收,自己的后宅也有收获,一时间他满面笑容。 “主公,咱们的钱可花的太快了。” 王迁还管着账簿,他可知道这段时间花了多少钱。 先不说先期从襄阳借来的钱粮,就说南阳各大户投效的钱粮就有二百万贯。 可是也架不住李裕这么糟践。 采购火药的原料、购买铁块、生产枪支和雷车的钱就像流水似的。 现在收购粮食又是一大笔开支。 杂费也不少。 修建仓库,修整河道,修补城墙,处处花钱。 如今钱库里只剩下三十万缗了。 一想到库里的铜钱也越来越少,李裕心里就有了紧迫感。 看样子,最迟明年,银沙贼一定要铲除,不然就会影响自己采铜大业了。 “我们库存的武器有多少了?” 他看向一侧的李怀仙。 “主公,手枪有库存六百支,手榴弹五千枚,横刀五百八十柄,改良铁甲五十领。” “嗯,还要加快生产。” 改良铁甲是李裕提出的。 铁甲只护住前胸和后背,有点像铁背心。 主要是挡箭的。 因为李裕现在的军队都开始装备现代火枪了,在一百米开外击毙敌人,就没有必要穿戴全身甲,太沉,影响机动性。 如今王府的主要官员已经认可了李裕,都改了称呼,称李裕为主公,而不是殿下。 这就说明,这些人都是自己人了,不再是公对公,而是私对私。 “秋收结束就出兵随节帅去荆南,你们心里要有个准备。” “是,主公。” 李裕回到后宅,与王妃进餐。 “夫君,今晚你去春娘那歇息吧。” “嗯?为什么?” “哎呀,这是她抽签抽的!” 碧娘嘴快,笑嘻嘻的说道。 “我不想去,我今晚就陪着你们。” 一听这话,绣娘和碧娘心里一暖,脸上又是一红。 “夫君还是去吧,不然我们的威信就没了。” 绣娘糯糯的说道。 “是吗?你是要威信还是要夫君?” 李裕笑呵呵的逗弄。 “……哎呀,夫君!” 绣娘红着脸一时不知如何取舍。 “嘻嘻,我要夫君,反正我也没什么威信。” 碧娘笑嘻嘻的拉着李裕说道。 “既然要陪你们,那今晚都在绣娘这儿歇吧。” “啊?” 绣娘脸一红,碧娘却嘻嘻一笑,“好呀,好呀!我挨着姐姐睡。” 章节目录 第32章首战江陵城 天复三年九月二十五日,李裕亲率一千牙军南下襄阳。 二十八日到达了襄阳城。 在节帅府拜见了自己的老丈人楚王赵匡凝,等了一日,赵匡明也到了。 赵匡凝升堂议事。 先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理由,荆南百姓身在水火之中,作为疆臣,不得不吊民伐罪,震慑不臣。 “令,邓州刺史匡明为荆南留后,领军舒困江陵。” “领命。” 赵匡明出班接令。 赵匡凝看看坐在身边的李裕,笑呵呵的问道:“殿下,此次荆南战事,尚缺监军一人,不知殿下感兴趣吗?” 也亏得赵匡凝想得出来,让女婿监军老丈人。 “全凭岳父大人做主。” 你看看这面子给的。 “好,那殿下就暂代监军,去荆南散散心。” 按理说作为监军应和主帅赵匡明一起行动,可赵匡凝的意思是让李裕掌控后军,运送粮草补给。 可李裕是真的来参战的,他要求做前锋。 两个老丈人都不干,也不敢。 王妃刚刚怀孕,他们怎么敢让王爷去打头阵呢?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两个女儿还不恨死他们?! “万万不可。殿下要么后军,要么中军,前军就不要去了,太危险。” “中军吧,后军没什么意思。” 看着跃跃欲试的德王,两个老丈人都很无语。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怎么殿下还专门往前凑呢。 他们哪知道,李裕为了这次荆南之行,带足了弹药武器,就是为了把这千人火枪兵锻炼出来。 没见过血的士兵是不会成长的。 荆南节度使府现在只管辖江陵府和澧、朗、归、峡等四州。 在江陵府东边的郢州复州都属于荆襄节度使管辖。 前军为水军万人,一路从汉水南下,直奔郢州的长寿。 等中军到了长寿,前军沿着汉水进入了复州。 赵匡明抽调郢州两千乡兵随军行动。 在长寿留下五千兵,接应后军,中军开拔,沿着前军的路线前进。 根据作战路线,前军需要借道淮南,在沔州汉阳转进大江,沿江向西南岳州巴陵,再向西北进入荆州,直达江陵。 其实这条路线绕了一个大弯,距离上不是最近的。可是大军行动,重要的是后勤补给,这一路都有河道江道,运输方便,节省人力,虽然路远了点,赵匡明依然选择这么走。 李裕提出自己带部属在贾堑蹬岸,直插江陵,打敌一个措手不及。 开始赵匡明不同意,后来实在说不通,赵匡明让随身的一千亲军跟随,这才勉强同意了。 古代战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行军,真正打仗的时间不多。 这不,从贾堑上岸之后,就是行军,一路向西南方向。 李裕的火枪兵,带着大量的弹药,还有十辆雷车,粮草也是上百车的携带,不带这些不行啊,野外上哪找吃的去? 别想着在山里打兔子山鸡当军粮,那是扯淡。 这一路上那一千亲军倒了霉了,他们就在前面开路,那真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李裕自己的一千火枪兵不能沾水,只能辛苦他们了。 可这随队带着的车马他们也得照顾,前边开道,他们在后面推车,也累得跟孙子似的。 李裕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了,别看现在进入了十月份,可这一带早晚凉,中午闷热,山林里飘着雾气。 他们就在这原始林子里闯了一百多里地,终于出来了。 眼前是一条土路。 找附近的村民打听,这条路往北可到荆门,往南就是江陵。 于是在村里修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埋锅造饭,巳时出发,直奔江陵。 他们翻山越岭,晓行夜宿。 中途还拦截了几波从当阳和荆门来的信使。 原来他们是得到消息报信的,结果被李裕给拦截了。 三天之后,李裕眼前一开阔,前面十几里外一座雄城矗立在水边。 在这儿就能听见哗哗的江水之声。 “主公,前面十五里就是江陵城了。” “再探。” “全军扎营。” 李裕这两千军就在江陵城北十五里处扎下大营。 江陵城上。 雷彦恭站在城墙上观看着远处正忙活扎营的敌军。 “嘿嘿,赵节帅也太小瞧我了吧?就这点人马就想攻占我的江陵?” “是啊,节帅。他赵匡凝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末将不才,愿打头阵。” “嗯,准。趁敌不备,奇袭之!” 雷彦恭抚着自己的大黄胡子,眯着黄眼珠,哈哈大笑。 “末将遵命!” 手下大将一甩甲胄,噔噔噔下了城墙,点兵开城。 …… 李裕早就派出明哨暗哨,盯着城门动静。 这边留有一营的火枪兵严阵以待,根本就没参与扎营。 “报~~~~主公,江陵来了一队军马,有三千左右,旗号是牙将雷。” “再探。” 李裕一摆手,方兴就跑了过来。 “主公。” “有三千敌军来袭营,你营迎敌。” “是。” 方兴立即跑回本队,带着全营和五辆雷车前出营地外,一字排开,准备接敌。 就听前面传来阵阵口令声。 “检查武器。” “装填弹药。” “准备御敌。” 听着有条不紊的口令,李裕心里很安慰,那么多钱没白花,还是有了效果。 “传令李熊,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接应。” 雷彦恭是武陵洞蛮,他手下的大将基本都是同族。这个大将是雷彦恭的侄子,这些年他们横行荆南,一身匪气,蛮兵本就骁勇善战,又得到了汉家的甲胄武器,更是如虎添翼,根本就没把这些汉兵放在眼里。 尤其是这些兵只有两千出头,还在悠闲的扎营,这是在挑逗我们的神经么?! “杀呀~~~~~” 三千蛮兵精锐,光着大脚丫子,拎着横刀就冲了上来。 蛮将见眼前只有几百兵挡在那里,胆气更壮了。 “杀了这些汉兵,回城有重赏!” “嗷嗷嗷~~~~~” 这些蛮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哪里有什么队形阵法,一窝蜂似的撞了过来。 “预备瞄准。” “开火!” 轰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惊雷炸响,汉兵淹没在了烟雾中。 前面冲锋的蛮兵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幕墙,纷纷向后跌倒。 蹦蹦蹦蹦蹦~~~~~ 五声弹射的声音响起,在这惊雷中根本就毫不起眼。 就见五道青烟在天空中划过,青烟在空中画着左右摇摆的尾迹,砰砰砰的砸进了人堆里。 “啊!” “哎吆!” “呃!” 当场就有几人被砸的昏死过去。 嗤嗤嗤的青烟在人群里喷射着,有人停下脚步看稀奇,有人只瞥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跑。 轰隆隆~~ 轰隆隆~~ 五声比前面惊雷还要响的雷声把人群一下子推了出去。十几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翻着跟头,散落四方。 噼噼啪啪~哗哗哗~~~~ 一阵天空落雨,胳膊大腿脑袋砸了下来。 下面的蛮兵被砸傻了。 随后的血雨让他们见识了什么是恐怖。 几十个浑身是血的蛮兵站在人群里,傻傻的发呆。 其他人看到这些人,都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可是蹦蹦蹦的催命声再次响起。 又有五道青烟从天而降,落地后在人群里来回的蹦跶。 “妈呀!” 轰隆隆~~~~ 催命的惊雷再次响起。 漫天的人体零件,噼噼啪啪的再次砸向下方的蛮兵,哗,血雨再次淋下,现场又多了几十个血人。 冲到前面的蛮兵一排一排的倒下,后面的蛮兵一窝一窝的消失。 漫天的烟尘,惊天动地的怒吼,地动山摇的伟力,让这三千蛮兵彻底傻眼。 自己是遭遇了天兵天将吗? 当五百火枪兵打空了手里的六发弹药,眼前为之一空。三千蛮兵倒下了一千多人,后面的蛮兵也被炸出了几个大洞。 “仙人饶命~~~~” “饶命~~~~~” 方兴从烟雾中走出来,眼前跪满蛮兵。 那个领军的蛮将早就被击毙在了阵前。 大营里呼啦啦跑出来一千士兵,把跪地投降的蛮兵收缴武器看押起来。 城墙上,等着大胜的雷彦恭张着大嘴,翘着黄胡子,瞪着黄眼珠,彻底的吓傻了。 就在刚刚,一阵惊心动魄的天打五雷轰,天火一下,自己的三千精兵就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吓破了胆,直接就降了。 我去! 这些汉兵请了天兵天将!我怎么办?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他身边的文臣武将也早就麻爪了,心里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这是降维打击,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跑吧!再不跑就得把命留下。 雷彦恭连帅府都不敢回,打开南门,带着随身侍卫向朗州而去。 剩下的文臣武将也上马跟着往南跑。 章节目录 第33章移民南阳 江陵城外。 李裕正指挥众人收拢俘虏,掩埋尸体防止病疫。 北门又开了,走出一群人来。 还来?! 李裕正要命令准备战斗,就有人和哨兵接触了。 “报~~~主公,是城中的豪族大户,出城报信的,雷彦恭已经跑了,请我们进城。” “真的?” 李裕还兀自不信。 待城中乡绅与李裕见面细说了详情,这才信了。 这个结果是李裕没有想到的,他小瞧了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的重视,刚刚那顿风火雷电的操作,早就被全城军民百姓看了个通透。 这是不神仙是什么?这手段还打个屁啊?能跑就不错了。 李裕命令军兵入城,把守四门,封锁府库,一切等赵大帅来了再说。 结果,这一等就是四五天。 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们应该到了。 “方良,去打探一下消息。” 李裕这几天把城里丢下的蛮兵收拢了一下,还有五千多人,再加上城外投降的一千多,有七千蛮兵,还有几千水军。 这些蛮兵李裕有自己的打算。 他现在的南阳缺的就是人。虽然年初到现在招募了不少流民,可他们大部分都是老实巴交种地为生的农民,这些人要是去打仗,谁给自己种地啊? 有这七千蛮兵正好弥补自己兵员的不足,至于水军?还是算了吧,自己现在还养不起。 这些蛮兵现在老实极了。 亲身感受到天雷滚滚的那一千多人,更是把这种恐惧具体的传播给了城里的蛮兵。 尤其是那些伤兵,更是吓掉了魂魄,整天痴痴傻傻的。 当听说德王要招募他们,那种心情就别提了,五味杂陈,既敬畏又自豪。 李裕在这些蛮兵中进行选拔,挑选身体健康脑子灵活的,选出了一千五百人进入了新编营。 方兴升任一团长,把老营一分为二,组建一营、三营。 李熊升任二团长,把老营一分为二,组建二营、四营。 方良组建哨探营。 剩下的蛮兵暂且等着老丈人来了再说。 江陵府库里也有惊喜。 今年荆南也是大丰收,府库里的钱粮堆的满满的。 还有大批的匠户,看的李裕口水直流。 方良放出去的哨探终于回来了。 原来,大军在大江的石首遇到了守军。这里有一万荆南水军,他们把水寨一扎,前军就被挡住了。 这几天守军听到江陵失守的消息,这才投降了。 前军估计要两天后才能到达江陵城。 李裕暗叹这个时代的战争就跟闹着玩似的,要是这么干,什么战机都没了。 两天后,前军来到了江陵城,他们直接进入了江陵水寨驻扎。 水寨里还有几千水军,也成了前军的俘虏。 李裕虽然眼馋,可他庙小供不了大菩萨。 又等了大半个月,中军抵达。 赵匡明哈哈大笑着走进了荆南节帅府。 雷彦恭的老婆孩子都还在呢。 这年头,战败者的妻儿都是战利品,可以随便送人。 按照规矩,这些战利品是要赏赐给李裕的,可李裕对别人的老婆孩子不感兴趣。 “岳父大人。” “殿下。” “雷彦恭为武陵洞蛮,要是跟他们结下死仇对荆南不利。不若将他妻儿送还,让他们不得在荆南立足即可。这样我们也能少些麻烦。” “嗯,殿下言之有理,就按殿下说的办。” 于是赵匡明让前锋带队向南进发,同时带着雷彦恭的家小。 赵匡明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荆南留后了,府库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的人马接管了江陵府库和账册。 “贤婿啊,你打下江陵,劳苦功高,想要点什么,尽管说。” 按照赵匡明的想法,李裕的德王府还没建呢,这回缴获了大量的钱粮,自己完全可以给他建一座大王府。 “岳父大人,小婿不要什么钱粮。” “哦?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人。” “呃,哈哈哈哈,年轻嘛,在所难免。可以,这江陵城的美人尽管挑选。” “岳父大人误会了。” “哦?” “我要的不是什么美人,而是匠人。” “匠人?” “我南阳封地地狭人稀,要什么没什么,我希望能从江陵带走一些匠人,那些蛮兵留在江陵怕是岳父也不放心,我就一并带走。不知岳父大人……” “哈哈,就这事呀?没问题。” 当晚,荆南节帅府的大小官员欢聚一堂,庆祝收复荆南。 赵匡明上疏朝廷,自表留后。 第二天,李裕就把自己选中的匠户办了迁移手续。这次前往荆襄南阳的匠户有五百户,四千人左右。涉及到了纺织、冶铁、冶铜、陶瓷、造船、酿酒、木匠、铁匠、皮匠、兽医等等。 又带走五千蛮兵和家眷,近万五之数。 荆南战事一战而定,下面基本就是传檄而下了。 李裕带着近两万军民坐上了船,沿漳水浩浩荡荡的往北而去。在长林上岸,徒步往东北的郢州长寿,再上船直达襄阳。 周宽、高适、王迁、魏艾接到信在长寿迎接。 李裕一到,这些移民工作就交接下去,魏艾把那五千蛮兵接手了,协助移民,他自己带兵直接去了襄阳。 去荆南的时候,李裕带着一千牙军,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两千五。 襄阳节度府。 “哈哈,贤婿啊,这次干得漂亮。” “多谢岳父大人支持。您也知道,南阳地狭人稀,根本就养不起兵。我这点兵拼凑的不易啊。” “嗯,现在邓州还没有安排刺史,就由你兼任,也不用上缴粮税了,留着给我的外孙吧。” 要说赵氏兄弟对李裕确实好,不仅把自家闺女嫁过来,还给钱给粮,现在直接给官了。 “谢岳父大人挂念。邓州刺史小婿无暇兼顾,不过向城和唐州的方城能否划归德王府?” 赵匡凝略一思忖,笑眯眯的说道:“好,就把这两个县划归德王府管辖,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谢岳父大人。我知道襄阳有铸钱坊,不知能否给小婿一个钱范,我南阳有铜矿,只要冶铜就能铸钱,小婿还欠着岳父钱呢。” “哈哈,贤婿太客气了,明天就让铸钱坊的匠人跟你回去,把钱坊也搞起来。” 赵匡凝现在越看李裕越喜欢,这个女婿好,文武双全。江陵城高墙厚,还有水军,李裕带着两千人一战而下,厉害呀! 李裕在十一月二十日才回到南阳城。 此时南阳飘起了大雪,雪花漫天。 李怀仙在码头迎接李裕。 “怎么样,过冬的房子建好了吗?” “主公,房子建了一千多栋,建在了城北方向。” “冬季我们也不能闲着,南阳城太小了,得扩建了。” “是啊。” 李怀仙这一年眼看着南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着这样的人,自己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有这样想法的不仅是他一人,王府其他官员也有同感,感觉就像做梦一般,迷迷糊糊就把南阳搞得兴盛起来。 匠户的安排和蛮兵不一样。 匠户是技术人才,在古代这些人不受重视。 李裕知道匠户的重要性,因此他建的房子就是给这些匠户居住的。至于蛮兵家属则安排一部分,剩下的就住帐篷吧。 在城西,新建了几十座砖窑,这些是烧制青砖的。 老祖宗早就有这样的手艺和技术流传下来。 南阳城实在狭小,是要扩城了。 陆续赶到的工匠加入了烧砖大军里,整个南阳的青壮也被动员起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成了现在南阳的建设口号。 虽然天空中下着雪,寒风被伏牛山阻挡,气温并不冷,积雪落地即化,挖土和烧砖都不耽误。 烧出来的青砖被码在大棚里,就像是一堵堵高大的城墙,让人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十二月,移居南阳的人都住进了自己的房子,个别人家暂时没房子的,也住进了棉帐篷,暂时安身没有问题。 南阳新城的规划也提上了议事日程。 章节目录 第34章跑偏了 长安白雪皑皑。 在丞相府内。 崔胤挥挥手,让家奴下去。 他颓然的跌坐在榻上。 刚刚,他得知了确切消息,宿卫军都指挥使朱友伦酒后玩乐,打马球时跌落而死。 一时间崔胤的后背发凉,冷汗直流。 他抖手抖脚的从盒子里拿出几个月前某人给他的信件,依然是触目惊心。 “公为国之栋梁,然宵小叫嚣,对公不利。宿卫朱空有其表,贪杯好乐,恐有失足之险,若此则梁王怒,公大祸矣。” “未雨绸缪,可先书一封,梁王怒亦无籍口,可保公富贵平安。” 看着书信上的字迹,崔胤暗舒一口气。 这封信是九月间送到的,没有署名,但言之凿凿。 当时崔胤没当回事,连真名都不敢署,怎可能是真的。 过了十几日,他在无意中听下人说起,朱友伦经常大醉,每次都把自己搞的鼻青脸肿,他这才心里一惊,回想起了那封匿名信。 再次细看,琢磨了一宿。 崔胤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提醒梁王,朱友伦在京宿醉好乐,恐生危险,要梁王劝劝他,以免不测。 这就是他一步闲棋,防患于未然。 谁知道就在今天,朱友伦醉酒打球,跌马而亡! 我去! 想想朱全忠得到消息后的盛怒,崔胤的冷汗一身一身的冒。 好在自己根据匿名信的提点,去信劝解了,否则这要是怪罪下来,怕还真是大祸。 其实信中还有隐情,既新建禁军中有汴卒混入。 这几个月崔胤把有汴州口音的禁军士兵都打发出了城外,城内的禁军大多是本地人。 如今的丞相府就有五百人的卫队护卫。 京兆尹郑元规则严把城门关卡,就连宿卫军也不得随意进出。 …… 汴州开封梁王府。 啪~~~ 朱全忠双目血红,脸色铁青,把自己心爱的茶壶又摔了。 “岂有此理!这些奸贼!这些乱臣贼子!” 他在大堂上来回的走动,把周围的官员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敬翔、李振传看了邸抄,都沉默了。 这一年,老朱家接连损失了两大助力。 一个是朱友宁,被王师范所杀,一个是朱友伦,都是朱全忠的亲侄子,得力助手。 你说他能不怒吗?! “你们说,是不是崔胤这个老小子的阴谋?暗害了伦儿!” 朱全忠满面怒容,瞪着下面的敬翔和李振。 敬翔和李振对视了一眼。 敬翔上前一步,施礼说道:“主公,我记得崔胤在十月来了封书信。” “嗯?” 李振也上前一礼说道:“主公,我记得崔胤曾力劝侄公子少饮,不要酒醉后玩乐,以免不测。” 两人都提醒朱全忠,崔胤早就提前跟您打招呼了,让您管着点。 “嗯!” 朱全忠来回的渡着步子,猛一转身。 “这么说,不是阴谋?” “……” 这话谁敢说? “主公。” 敬翔进言道:“青州战事未了,大军牵制在侧,长安方面尚不成熟。” “最近河东有异动,恐有敌情。” “嗯……” 朱全忠长出了一口气,按住内心的烦躁,逐渐的冷静下来。 现在的局面超出了他的预料。 原本打兖州青州,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大将杨师厚从无败绩。 谁知道,青州围了好几个月,人死了上千,可依然打不下来。 劝降王师范几次无果。 这边一僵持,李克用又看到了机会,蠢蠢欲动。 京师长安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岂有此理。 今年是怎么了,诸事不顺! 迁都的计划看样子要推迟了。 气煞我也! “友谅去接手宿卫,加强宫廷戒备,不得有误!” “是。” 朱友谅出班领命。 梁王府里为应对局势召开紧急会议,彻夜灯火通明。 …… 河东太原府晋阳城。 晋王府。 李克用眯着碧蓝的眼睛,紧闭嘴唇,听着手下谋士分析。 “主公,今年休养了一年,兵强马壮,朱全忠忙着青兖战事,无暇西顾,我正好收复晋、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几年,朱全忠是越打越壮,自己越打越弱,要不是老天爷帮忙,自己早跑回大漠了。 一次是下大雨,发生疫病,汴军退兵,去年也是疫病,汴军才退。 今年自己老实了一年,原本冬季不宜用兵,可这个机会真的难得。 干不干? 他又想起了几个月前送来的匿名信。 信中分析了天下大势,此时攻取晋、绛正是好时机。 果然,局势向着信中的方向发展,青兖战事焦灼,汴军撤兵不甘,不撤又打不下来,后勤保障也困难。 此时正是犹豫之际,自己出其不意一举拿下晋绛是有可能的。 …… 南阳德王府。 李裕看着手里的邸抄,目光幽远。 长安的朱友伦果然摔死了,朱友谅接替了职务,把陪同朱友伦打球的大小官员都斩首了。 按照历史上的轨迹,应该密函弹劾崔胤,然后把老崔和郑元规斩杀。 如今看来,历史真的跑偏了。 朱友谅到了长安只是加强了宫禁,对崔胤和郑元规没有弹劾,也没有动手。 这就好,这就好。 青兖战事依然焦灼。 青州王师范还给李裕来了书信,述说了这段时间的战事情况,果如德王所料,到现在青兖各城仍然在手,通过奇袭,零敲碎打,已经斩杀汴军近千人,烧毁粮道多次。 李裕放下邸抄,眯眼琢磨了一阵,他相信李克用这个枭雄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裕的原计划是,一旦朱全忠逼迫迁都,那么他就得撕破脸,想办法把父皇母后救出来,在长安的时候他还不能救,因为没有合理的理由和借口啊,只有迁都洛阳了,他才能救人。 现在,历史发生了点点的偏差,迁都的事被延后了,那自己就有时间了。 首先就是烧砖筑城。 如今新城的规划已经出来了,就等着开春筑城了。 …… 太极宫内。 李晔与皇后何氏自从得知李裕的王妃有了身孕,心情一直就很愉快。 这就说明皇家血脉绵延不绝,好事,喜事。 何皇后急着给将要出生的孩子们准备衣服和玩具,这些都是皇家的东西。 就在前几天,德王李裕给李晔送来了一批粮食,有五万石,解了燃眉之急,而荆襄今年也送来了十万石粮食,一时之间,李晔和崔胤都心满意足。有了这些粮食,就可以再招募一批士卒,加强京师的守卫。 君臣在偏殿饮酒畅谈。 “圣人,如今梁王在青兖大战,王师范誓死不降,搞得梁王进退不得。” “哦?有这回事?” 李晔心里暗喜,这样我看你还怎么逼迫我迁都! “河东晋王前天突然出兵,攻打晋州绛州。梁王东西难顾,只怕是两边都不讨好啊。” 崔胤遥遥举杯,对着李晔敬酒。 李晔听的认真,竟一时忘了喝。 “圣人,正月一过,咱们还得募兵,不然京师危矣。” “呃,好,好啊!” 李晔这才回过神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谁想还有几步缓棋! “哦,崔爱卿,我看就去荆襄募兵吧,那里人口众多,兵员尚好,你看呢?” “呃……” 崔胤眼珠子一转,略一思忖,点点头说道:“圣人,这样也好,还可让赵节帅帮衬帮衬。” 崔胤在宫中喝的晕头转向,他心里高兴。 那封匿名信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朱全忠没有借口对付自己,竟然躲过一劫。 哈哈,天助我也! 李晔回到寝殿,高兴的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皇后,我今天太高兴了。” “圣人有何喜事啊?” 何皇后好久没见李晔这么高兴了。 李晔压低声音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重要的是,迁都这事朱全忠怕是暂时不提了。真是天助我也!” 何皇后也是心里一安,这样就不用去洛阳受人摆布了。 虽然在长安也是受人摆布,可还有帝王尊严啊,要是去了洛阳…… 那真是不敢想象。 南阳新城的规划经过周宽等官员的商讨,认为以老城为中心,在外围重建城墙,形成一个周长八十里的大城。 明年先建北城墙,然后是西城、东城,南城则是续接原来的城墙,这个新城城墙计划四年完成,争取三年提前完工。 也不知道朱全忠给不给他这个时间。 李裕皱眉想到。 “是不是太大了?缩小点也行吧?” “主公,如果城小就失去了筑城的意义,慢慢筑,不着急。” 手下这些官员不知道时间紧迫啊。 “我们再研究研究,不急,不急。” 章节目录 第35章筑关要紧 邓州向城和唐州方城如今归德王府管辖了,使南阳国向外扩张了一倍多,向北的边境直抵鲁阳关和方城山。 李裕研究地图很久了。 长安方向有武关,洛阳方向有鲁阳关,而方城山方向过叶县、襄城达许州,最后直通汴州的开封,这是通达中原的要道。 朱全忠多次从这里入侵荆襄,当务之急是要在方城山设关筑城才行,否则这条通道长驱直入,那不是把自己的软肋直接让朱全忠捏着吗? 这事很急,可又不能显露出来。 他玩了个心眼。 给老丈人赵匡凝去了一封书信。 在诉说了家常之后,转入正题。 “北方方城山有孔道长驱直入中原,为梁王所忌,婿以为应在此筑城设关,虽工程浩大,但遗福子孙,望岳父大人上疏朝廷,准许筑城。” 赵匡凝是老狐狸,一看就知道这是德王害怕朱全忠来打他,所以急着筑城守卫。 他不怕么?他也怕。 当初老朱就是从方城山进来的,几天就占领了邓唐随三州,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有了方城关守护那就好多了。 这个通道为啥没人设城置关呢? 就因为这个通道太宽太平坦。 东西宽度达十五里,谁能筑一道十五里长度的关墙啊?就是筑了怕也守不住。 因此历朝历代都没人在此筑城置关。 赵匡凝兄弟一直对朱全忠忌惮,不敢过分得罪。 如今女婿要求自己出面做这件事,就是不想让朱全忠注意他,自己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刚进入正月,赵匡凝的奏章就到了长安。 筑城置关的理由很充分,多年来方城山是进出中原的要道,由于没有筑城置关,导致流失大量的关税,使朝廷的供奉得不到保障,因此上疏请求批准。 崔胤正打算要荆襄帮着招募兵源呢,正好是个交换条件,再说了,你筑不筑城关我屁事,又不花我的钱。 同意。 李晔当然同意了,忠臣要干点事,自己能不支持吗? 这些操作在元宵节一过就批准了。 李裕发三城青壮三万人,在方城以北的方城山下,挖土烧砖。 五千蛮兵也参加劳动。 刚进二月,方城山下就被挖出了几个大坑。青砖也烧出了不少,码在大棚里。 你想想,三四万人参加的烧砖运动得有多壮观。 荆襄节度使府接到朝廷的回复,立即征发各州青壮足五万去方城山下筑城。 方城山上的树木一时之间被伐的精光,变成了一个个光秃秃的山头。 李裕的国府官员忙得脚不沾地。 运粮搭屋后勤保障,一场轰轰烈烈的筑城置关运动就在漫天大雪中展开了。 好在此时只是烧砖,虽然天寒地冻,可还是能坚持。 李裕顶着大雪回到了王府。 “夫君,这么冷的天快来烤烤火。” 绣娘和碧娘招呼李裕坐下烤火。 “等等,我身上有寒气,先在隔壁散散寒气再过来。” 李裕看着渐渐显怀的两个小王妃,心里即高兴又愧疚。 高兴的是自己的孩子正在健康成长,看着王妃他就高兴。愧疚的是自己一直在外面忙碌,就像个工蜂,没有时间陪在她们身边。 李裕在隔壁的房间里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换了便服走进了王妃的房间。 “夫君,砖烧的如何了?” 绣娘关心李裕忙碌的事,问道。 “已经烧了很多,可还是不够,怕是还要烧两三个月。” “需要那么多砖吗?” 碧娘对筑城没什么概念,只是好奇需要青砖的数量。 “当然了。十五里的关墙,至少要百万的青砖。” 方城山下的砖窑就修建了上百座。 有几万人在砍树烧炭,有几万人在挖土做坯,还有几千人负责烧砖。 整个工地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为了防止银沙贼来捣乱,五千蛮兵早就严阵以待,只要他们敢来绝不放过。 正月里,朝廷下诏,在荆襄募兵五千,拱卫京师。 赵匡凝不得不在各州征募青壮,进京应募。南阳由于在大发劳役,根本没法响应朝廷号召,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月的方城山突降大雪,整个方城山工地暂时停工了。 李裕亲自在工地巡视,近十万青壮都猫进了窝棚里,烤火取暖。 其实,李裕也想用常用的三合土筑城,可那要大量的黄米,他上哪弄去?人都勉强吃饱,哪有那么多粮食糟蹋? 李裕他们的方案就是砖包土。 关城使用全砖,关墙的外侧是一层青砖,里面则是夯土,在夯土外再包上青砖。 这样既结实,还省材料。 三月中旬,天气转暖,积雪消融。 大地黑一块白一块的,一夜之间,浅浅的青绿小草就冒头了。 工地上又开始喧闹起来。 正午时分,有工匠在拉着绳索处砌砖,用的胶泥是特制的,是黄米混合着石灰黏土而成,就是三合土的配方,只是粘度更高而已。 几千泥瓦匠同时施工,上万人在挑土搬砖,忙的不亦乐乎。 眼看着城墙一点点的拔地而起。 这几天,李裕一直在工地,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他看着就安心。 …… 汴州开封梁王府。 “什么?赵匡凝要在方城山筑城?” 老朱的脸色极度难看。 “朝廷批准了?” “批准了。” “哼!这个崔胤,真是越来越不听招呼了!” “他们用的什么理由?” “说是要置关收税。” “派探马严密监视。” “是。” “这大冬天的也能建城?” “那倒没有,他们在烧砖。” “呵呵,那他们要烧多少砖?!” “……” “主公,就算他们筑城也没关系,只是蜉蝣撼树而已。” “嗯。” 朱全忠压下心里的火气。 怎么回事,从去年开始到现在,没有几件事是顺利的。 他心头一转,想到了一个身影,不禁心里一动。 去年八月份,自己的原配张夫人病逝,虽然心里难过, ...... 杨崇本是静难节度使,原是李茂贞的义子,去年投降了朱全忠,以妻子为质。 谁知道朱全忠夫人病逝,他兽性大发, 敬翔和李振都是老狐狸,装作看不见,没人在这种事上说三道四,朱全忠的淫威更胜。 朱全忠一想,也是,就算赵匡凝在方城山筑城也没用。荆襄就像一个漏勺,满身都是窟窿,你还能堵得住?! 要说天道有轮回呢,杨崇本突然接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他的妻子写来的。 在信里把杨崇本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你一个堂堂的节度使,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让别的男人睡了。 “我现在已经是朱全忠的女人了!” 啊噗~~~~ 杨崇本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当场就晕死过去。 醒来之后,放声痛哭。 杨崇本写信给李茂贞,承认自己的错误,要改回原名,还叫李继徽,他要反朱报仇。 当即把朱全忠派来的监军斩杀,联合李茂贞反朱。 这些事,李裕知道会发生,虽对己有利,可离自己太远,他现在最着急的就是筑城。 十几天时间,昼夜施工。 外墙已经砌了一半,在砖墙外还打上了夹板,里面有数万人在打着夯土,号子声震耳欲聋。 四月春意盎然。 方城山下人潮涌动。 赵匡凝又征发了一批青壮,替换原来的劳役。 先建好的是关城。 城高六丈,城门内筑有一座瓮城。 城墙宽六丈,可跑车。 随着城墙夯土一点点的升高,城墙里的砖墙也开始砌了,并且也搭上了夹板,填土把缺失的地方重新夯实。 关墙每隔五十丈建一座藏兵洞。 藏兵洞与关墙相连,内有阶梯可蹬关墙。 藏兵洞内有灶房和库房,可长期驻扎在藏兵洞内。 整个关墙除去中间的关门瓮城,两侧共有藏兵洞十六个。 在藏兵洞的后方五十丈相应的建有粮仓、武库、营房、水井等设施,中间铺砖石甬道相连。 这个关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预防北方敌人的,南边没有任何的围栏。 四月天马上要春耕了。 在中旬,完成了大部分工程之后,李裕把一大半青壮放回去种地了,剩有万人继续收尾。 五千蛮兵现在也全力加入了收尾工作。 从山上砍下来木材,在关墙后围上一圈木栅栏,算是简单的防护。 赵匡凝也派来五千精兵,协助镇守方城关。 这座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关城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就在李裕长出口气,终于要完工的时候,有探马来报。 “报主公,银沙贼来了!” 章节目录 第36章收复银沙岭 “什么?银沙贼?” 李裕听报银沙贼真的来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银沙贼就是朱全忠钉在荆襄的一个钉子,就在南阳身侧,时刻威胁李裕的复兴计划。 他早就有拔掉钉子的打算。 从刚来南阳开始,银沙贼就在关键时刻出现,屡屡威胁李裕的发展。 之所以一直被动防御,就是不想让朱全忠关注他。 如今形势有了变化。 一则,王师范仍然有效牵制朱全忠的主力,二则李克用也在西边发动攻势,致使朱全忠根本就无暇他顾。 三则方城关即将收尾,赵匡凝的五千精兵也到位了,配合蛮兵截断了荆襄进入中原的要道,这让李裕心里的安全感增强了不少。 现在银沙贼再来就不用有所顾忌了。 此次银沙贼千骑过鲁阳关直奔唐州方城而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银沙贼大多在向城南阳一带活动,最远向南深入到新野,很少往东进入唐州。 这次竟然出动千骑直奔方城,这目标够明确的。 “打!” …… “吁~~~~” 千骑战马喘着粗重的呼吸,打着响鼻,缓缓的停了下来。 远远的,一道黑线出现在两山之间。 黑压压的人群在黑线附近忙碌。 “将军,前面就是新修的方城关。” 前哨探马在马前报告情况。 “报将军,他们尚在修墙,未对我军防备。” “嗯,再探。” “下马修整。” 众将士纷纷下马,拿出草料包给马匹补充。 半个时辰之后,探马返回。 “报将军,方城关有三千步兵在关门前列阵。” “嗯。上马,前进。” 这些伪装成山贼的骑兵纷纷拾掇整齐,上马备战。 将军一提马缰,战马缓缓的前进,向着还在施工的方城关逼近。 十里。 八里。 五里。 关墙已经可以看得真切。 他们面对的关墙竟然只有一道木栅栏围挡,真是天助我也! 关门前,有三千多步卒持长枪摆开密集军阵,严阵以待。 呵呵,步兵对骑兵?那不是白给么! 这年头,骑兵就是终极兵种,为啥北方游牧总是压着中原打?就因为骑兵不行。 银沙贼骑兵在两里外缓缓停下。 那将军对着身边的副将一挥手。 副将抽出大刀,一提马缰,高呼一声“左侧包抄!”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部曲亲兵和所统骑兵呼啸一声,冲了出去。 大地震颤,气势如虹。 就见这几百骑兵划着弧度从战场的左侧略过,边疾驰边骑射。 对面步阵面对骑兵的冲阵,一阵骚动。 一声响箭射向了方城关步阵。 砰~~~~ 这支响箭带着鸣叫射在前排刀盾兵的牛皮大盾上,嗡嗡嗡的响着颤音。 砰砰砰~~~ 满天蝗虫般的箭雨落下,大部分射在了盾牌上,也有个别的倒霉蛋被射中,惨呼着倒地,被拖入阵中,其他人填补空缺。 “步射!” 随着一声口令,大阵中蹦蹦蹦的响起了一阵弓弦蹦响,黑压压的箭矢划过天际,向着冲来的骑兵扑去。 噗噗噗~~~ 啊~ 咴律律~~~ 有部分骑兵中箭,跌落马下,有的战马带着箭矢,血流如注,咴律律叫着狂奔。 远处的将军见步阵微乱,又一挥手。 另一个副将带人冲了出来,从右侧袭扰。 双方在方城关前的平原上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砰砰砰~~~~ 骑兵义无反顾的冲进了步阵,将前排的排攒手撞到,出现了缺口。 后面的骑兵继续往前冲,扩大缺口。 撞击处血肉横飞,惨呼不断。 跌落战马的骑兵被后面的刀盾手直接斩杀。 而排攒手则大部分骨断筋折。 银沙贼见状有门,将军一提马缰,抽出横刀向前一指,“冲!” 大地颤抖,如擂鼓一般。 银沙贼所有骑兵倾巢而出,向着对面残破不堪的步阵冲去。 步阵的缺口越来越近,银沙贼将军嘴角含着残忍的笑意。 他想到前两天接到从鲁阳关转来的书信。 李副使在信中命令他无论如何要破坏方城关,打下来梁王必有重赏。 一想到有重赏,他心里就是一热。 在银沙岭当山贼已经三年多了,虽然捞了不少好处,可还是想着尽早离开,否则哪有机会建功立业啊。如今就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自己决不能错过。 轰隆隆的蹄声是如此的美妙,就像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也像是他高升的凯歌。 猛然间,他瞟到空中划过几个黑点,向他们砸来。 怎么还有尾巴呢? 正当疑惑之际,轰隆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惊雷在他面前炸响。 坐骑一声咴律律的惨叫,抬着他升上了天空。 他看着脚下逐渐缩小的亲兵部曲,一时没想明白。 轰隆隆~ 轰隆隆~ 此起彼伏的爆炸和惊雷他已经听不见了,只看见前后左右不停的有人向他追来,张牙舞爪,面容恐怖。 当他重新落地,浑身麻木,很多血肉砸落在他身前。 这是他眼中最后的景象。 轰隆隆~~ 轰隆隆~~~ 无数黑点划过天空,落入了骑兵中,冲天烟尘和爆炸声没有停歇过。 一刻钟之后,爆炸声停歇了。 步阵前方的硝烟被风吹拂逐渐消散。 透过渐渐稀薄的烟尘,眼前的一幕让步阵里的军士都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 前方五十丈变成了修罗地狱。 暗红色的地面泥泞不堪,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散落各处,有还未咽气的战马在痛苦的呻吟,一些跌坐在地的骑兵早就被这一幕吓傻了,呆呆的坐着发愣。 步阵里鸦雀无声,这里展现的画面成了他们永久的记忆。 “打扫战场!” 一声口令,从步阵中跑出来一团新军。 一路小跑来到阵前,抽出手枪打扫战场。 砰! 砰! 砰! 战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补枪声。 李裕站在关墙上,目睹了整个战斗的过程。 “一团打扫战场,二团进军银沙岭。” 李裕从关墙上下来,骑上战马,带着侍卫跟随二团出发了。 …… 银沙岭在鲁阳关西三十里处。 三天后,到达了银沙岭。 此处古木参天,地势险要,在伏牛山脚下。 李熊带着二营,围剿了仅剩的几百骑兵。 李裕这才得以进入真正的银沙岭。 进入寨门,里面就是一个小镇。 原来这里不仅有一千多银沙贼骑兵,还有五千多矿工在此冶铜。 询问这里的工头,李裕才明白朱全忠在这儿到底干了什么。 原来,朱全忠也知道这里是冶铜的基地,他虽然交还了邓州,可这铜矿他怎舍得?于是他安排军队乔装成山匪,霸占这里不还,还偷偷的冶炼精铜,每年分两次运输铜锭通过鲁阳关送到开封,用来支持他在各地征战。 “打开库房。” 李裕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几十个大型库房里,堆满了黄灿灿的铜锭。 “怎么这么多?还没运走?” 工头满脸堆笑的说道:“大人,去年他们吃了几个败仗,再加上有段时间鲁阳关失守,就没来得及运,本打算过几天就起运的,这不,马车都准备好了。” 工头带着李裕看了马厩,里面有上千匹的驽马,还看到了几百驾马车停着。 呵呵,看样子自己是截胡了! 这些矿工有些是朱全忠从中原带来的,有些是荆襄当地的,进得来出不去。 冶铜的高炉竟然有几十座。 每天可炼粗铜五万斤,精铜一千斤。 还有啥说的,把库里的铜锭运回南阳再说。 一时之间,银沙岭到南阳的路上车马不断。 银沙岭往南三十里就是淯水的上游。 李裕让人修一条简易路直通淯水,修建码头,后面的铜锭就直接水运了。 回到南阳,南阳铸钱坊终于有了原材料。 当第一枚襄字开元通宝落在李裕的手心里时,他咧嘴笑了。 这枚还带着温热的铜钱,厚重、沉稳、字迹清晰,一看就是正品。 “好,加快铸钱,咱们库里可没多少了。” “是。” 这铸钱坊归高适管辖,李裕极为重视,这可是南阳的命脉,他嘱咐高适,要安排得力信任的部属管着,不得有任何差池。 收复了银沙岭,了却了李裕一年多的心愿。 有了钱,很多事都可以抓紧办了。 由于朱全忠没有强迫迁都,老爹李晔还好好的在长安享福,李裕就有心思搞其他的事了。 第一个就是继续招募流民。 天复三年招募了万户,开垦了十二万亩新田。 天复四年,他的目标是再招募一万户。 这样,到天复四年底,南阳就是有户两万五,人口十二万的府城了,这样再扩大管辖的范围也名正言顺了。 “长史,春耕要开始了,还要继续努力啊!” 章节目录 第37章泄密 李裕在南阳安排招募流民和春耕生产,周宽等人比去年还要忙碌。 去年的流民都是安排在南阳境内,今年就得往向城和方城延伸了。 向城的方向依然是沿着淯水的走向安置流民,方城则是沿着堵水安置。 今年不仅要加大安装提水车的力度,还得对河道进行清淤。 在六月雨季来临之前,提前清理河道,防止洪涝灾害的发生。 此时,李裕才真正的明白,治理地方真的不易。 好在他经过一年的发展,有了余粮,如今又收复了银沙岭,获得了二十几万斤的精铜库存,暂时能缓解资金的紧张。 银沙岭现在又开始冶铜了。 新流民中,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被安置去了银沙岭,成为新一代的矿工。 “司马,南阳公学应该操办起来,令尊的讲学梦想可以实现了。” “是主公。” 张氏父子来到南阳也有大半年了,这里发生的变化都在他们眼中。尤其是张浚,更是老狐狸。 他一眼看出,李裕的野心不小,有没有登顶的想法还不知道,可理政地方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 南阳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五千户的中县变成了万五的上县,这就是变化。 李裕用钱收粮的举措让他耳目一新。 这打破了长期以来历朝历代靠税收维持财政的做法,南阳国竟然不收税,而是倒贴资金收购百姓手里的粮食。看着是很傻的举动,可却激活了整个南阳及周边州县的经济活力,商贸繁荣起来。 尤其是邓州和唐州两州各县与南阳商贸频繁。 各县的布匹、铁器、木材、家具、陶器、牲畜粮食等等都运到了南阳,交换紧俏的铜钱。 按照南阳铸钱的规模,每月可生产襄字开元通宝两万缗左右,一年可生产二十四万缗,相当于荆襄节度辖区产钱量的三成以上。 经过天复三年招募流民的实践,今年流民招募比去年容易的多。很多流民都去信呼朋唤友,每天到达南阳的流民高达三百户以上。 高潮应该集中在五六月间。 现在中原地区来的流民成为主流,竟然还有从青兖地区来的难民。 至于南阳公学,这是张氏父子与李裕协商的结果。 当初张浚为了推儿子出仕,自己打算隐居讲学,去年八九月份就在南阳城外筹办一个学庐,荆襄学子也慕名而来,一时间张浚心里极度满足。 后来见李裕大张旗鼓的筑方城关,他心里也动了办公学的心思。 李裕对现在南阳的教育也很上心,毕竟娃娃也有好几千,大都在家尿尿和泥,那能有什么出息? 于是一拍即合,这不南阳公学就开始筹办了。 这天,李裕正精神抖擞的在国府里办公。 魏艾一脸阴沉的进来禀告。 “主公,我军有一哨兵遇袭。” “?” “武器弹药丢失。” “什么?” 李裕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哨兵遇袭事件。 方兴也垂头丧气的说道:“主公,是我一团执勤哨兵。” “有什么线索吗?” “还没有。” “从武器弹药丢失来看,这是专门为了获得我们的武器才袭击哨兵的。” “哦?为什么?谁会关心我们的武器?” 李裕闭目问道。 “呃,很多人都会对咱们的武器感兴趣吧?” 方兴皱眉说道。 “把李熊、方良都传来,看样子是我们大意了。” 从去年批量装备手枪和雷车之后,李裕虽然严令武器弹药的保管,可还是出现了泄密事件。 武器丢失就意味着已经泄密了。 只要是专业人士仔细的分析和研究,一样可以仿造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这就很恼火了。 自己还没和天下枭雄争霸呢,唯一的黑科技武器就丢了,这要是真泄密,对自己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很快,国府主要文武都来了。 “你们都说说吧,对这事怎么看。” 文官们弄明白事情的原委,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主公,此事严重,此时武器可能还没出境,我们要赶紧拦截。” 周宽一脸焦急的说道。 “按照常理分析,此人得到武器会迅速的离开南阳,进入中原才对。”李怀仙分析道。 “嗯,我赞成。”高适捋着胡子点头。 “也可能反其道行之,往南走绕路淮南再进入中原。” 王迁眯着眼说道。 李裕在大脑里迅速的想着对策。 见王迁提出了另一个思路,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这一年来,王迁的表现可圈可点,智慧过人。 李裕也想到了,这个间谍可能要耍花招,不可能那么顺着人的思路往下走。 他抬头看看那些武将。 “你们是什么想法?” 魏艾摇摇头,没有说话。 方兴一抱拳说道:“主公下令,无有不从。” “主公下令,无有不从!” 方良、李熊都抱拳说道。 “方良,你鬼主意多,你说说看。” “呃,主公,按说对咱们武器感兴趣的人很多,很多藩镇都想得到,可是有些人就算得到了也没有多大用处,可有些人要是得到了,对我的威胁就很大了。比如……比如……” “比如什么?” 李裕看着他,其他人虽有猜测,还是等着他的回答。 “比如中原……” 豁子方良虽没有直说,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这也是李裕最担心的。 “方良,你的哨探营都是骑兵,速度快,各派两队去武关、鲁阳关和方城关,严防死守,仔细检查过往人员和车马,不得有误。” “是。” 方良蹬蹬跑出大堂,传令去了。 “方兴,派人快马进入唐州的桐柏县,严防有人从淮水进入中原,严查人员和船只。” “李熊,派人快马去随州和光化,严防有人从涢(yun)水进入淮南道。” “周长史,南阳、向城、方城都要严查。” “是,主公。” “王主簿,给附近州县去协查书信,发现可疑人员马上扣留。” “是。” 众人纷纷告退,去布置了。 魏艾尴尬的退出,李裕也没说什么。 魏艾的地位,按说是李裕的心腹才对,可他作为副典军却被李裕安排都领蛮兵。 如今蛮兵也被安排去守关了,荆襄的五千兵交给了周武,蛮兵则交给了魏艾。 魏艾相当于变相的被排斥在了核心圈外,他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这次追缴奸细,李裕也没安排他任务,他只能返回方城关镇守了。 李裕的心情极度的烦躁。 为了不把这些情绪传递给后院的王妃,他让人传话,说自己有急事要去襄阳,让她们不要担心。 于是带着侍卫骑快马走陆路去襄阳。 走水路速度慢,要三天时间。骑马走陆路快,一天一夜即到。 为了赶时间,李裕衣不卸甲,马不卸鞍,连吃饭都是在马上对付的。 一行几十人星夜兼程。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襄阳城下。 城门一开,李裕就打马进城,直奔节度府。 对于一大早突然出现的李裕,赵匡凝吓了一跳。 “贤婿,你怎么来了?” “岳父大人,出事了。” 李裕说了事情的缘由,让岳父派兵在各城门和码头严查人员和车马行船。 一时之间,襄阳鸡飞狗跳。 为了保险起见,赵匡凝派人前出到各州要道设卡,检查往来行人。 襄阳城内悦香酒楼。 酒楼老板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哎呀,这下坏了,他们反应太快,已经在各城门设卡了。” “老胡,不行我就在城里多待几日,等他们松懈了再走。” “不行,不行。万一你要是出了事,我们整个悦香楼就完了。” “那怎么办?” “这样,你把东西留下,自己先走,等风声过了,东西我派人送回去。” “呃……” “怎么?还怕我抢了你的功劳?” “呃呵,那倒不是,这个功劳也不是我的,是丙字号的,他的功劳谁都抢不走。” “啧啧,也是。” “我担心这东西要是丢了就坏大事了,实在不行,我晚上越墙出去。” “那就再等等吧。” 正说着,厅堂里走进来几十个兵丁。 “老板在吗?找来说话。” “呃,稍等稍等。”伙计一见是当兵的,赶紧答应,转身就往后堂跑。 老胡从墙上的竹筒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知道搜查的军兵来了,他起身一撩门帘,推开一扇房门,向里一示意,那魁梧汉子背着包裹走了进去。 老胡掩好房门走了出去。 身后咔咔咔的移过来一个柜子遮挡了这里。 当天,襄阳城严查户籍,对往来行商旅人都挨个过筛子。夜晚全城宵禁,严防可疑人员。 李裕睡到半夜,突然被侍卫叫醒。 “主公,有人翻越城墙,被抓了。” “啊?走去看看。” 章节目录 第38章谍影重重 李裕刚走进大堂,就见几个仵作正围着一人忙活。 “殿下。” “岳父大人,这是?” “唉,原本我想亲自审问一下,谁知他竟然中毒了。” 赵匡凝皱眉说道。 “……”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 李裕环视了四周,没有说话。 “他身上有东西吗?” 赵匡凝缓缓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岳父大人,借一步说话。” 李裕和赵匡凝走到了庭院里。 “岳父大人,这里面有蹊跷。” “是啊,我也发现不同寻常。” “如果他要寻死,在城墙失手的时候就能解决,何必来到节度府再死呢?” “呃……” 赵匡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刚刚一定有节度府的人接触了他。” “他被带进来的时候,刚好户曹司户参军事宋源在,正和我商量今年增户的事,见有人禀告抓获人犯,就告退了,然后人犯就突然中毒死了。” 赵匡凝絮絮叨叨的回忆刚刚的情景,前前后后也就一刻时间。 “他接触人犯没有?” “他?好像也没有……” 赵匡凝刚说到这儿,突然脸色一变。 “他,他打了人犯一巴掌……对!他还骂了一句。” “什么?” “狗日的,送你归西。” “……” 李裕回头看着赵匡凝,说道:“岳父大人,这个宋源怕是现在已经跑了。” “不会吧?他可是荆襄的老人,家父的元从。怎么可能?” “去他家找找人吧。” 赵匡凝半信半疑,转身安排侍卫,把宋源带来节度府。 两人这才走回大堂。 “报楚王殿下,德王殿下,人犯中剧毒而死,没有其他伤口。” 赵匡凝默默的点点头,坐在帅案之后,静等回音。 李裕也知道急不来,等着吧。 “报节帅,宋参军没有回家。” 赵匡凝和李裕相互对视一眼。 “宋家全部下狱候审,全城搜捕,挨家挨户的找。” “是。” 襄阳城的各个街道上军兵巡视,有大队大队的军兵和衙役相互配合,挨家挨户的核对人口,查找可疑人员。 “看样子,我的节度府就是个破筛子啊!” 赵匡凝有点恼羞成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跟了他们赵家十几年的老人,竟然是奸细,有可能是他最忌讳阵营的奸细,嘿嘿,这么多年,怕是老朱连他的内裤颜色都掌握吧。 李裕可不想跟着老丈人生闷气,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越是这样的时候,自己越要沉住气。 他知道,东西一定还在城内,就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宋源了。 天刚蒙蒙亮,他又被摇醒了。 来到前堂,赵匡凝脸色铁青,下颌上的胡子都在发抖。 “怎么了?” “宋家人在狱中自杀了。” “啊?都死了?” “都死了,三十多口无一活命。” “这是灭口啊!” 这尼玛的太明目张胆了。 “狱卒……” “死了三个。” 赵匡凝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去!这襄阳城被安插了多少奸细啊? 看样子方方面面都不再安全了。 “岳父大人,这襄阳……” “我知道,是我大意了。” “来人,招邓州典狱速来襄阳。” 李裕知道,老丈人现在对襄阳的所有官员不再信任,他只能异地办案了。 “报,节帅。在城东小巷内发现宋参军,他……他……” “怎么样?” 赵匡凝站了起来。 “他……死了。” 赵匡凝一屁股跌坐在了榻上。 李裕知道,现在所有线索都断了。 可他并不是来查奸细的,而是要找回东西,不然就要泄密了。 赵匡凝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对着下面挥挥手,侍卫和下人们都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个襄阳啊,怕是早晚还是朱温的。” 赵匡凝幽幽的说道。 “咳咳。” 李裕觉得老丈人的情绪太低落了。 “岳父大人,不管怎么说,东西一定还在襄阳,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只要严查就能把东西留在襄阳,让他们没有办法送出去。” “只要东西还在,咱们就有和中原一战的秘密武器,这是现在唯一能翻身的机会了。” “唉……这其中的关巧我还是知道的。” 赵匡凝揉了揉脸颊,打起精神说道:“放心吧,就是把襄阳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东西找出来。” 一连三天,襄阳城各门搜查甚严,老百姓虽不敢说什么,可是怨念渐起。 …… “东西虽然在我手里,可是送不出去也没用啊!” 悦香酒楼的后堂密室里,老胡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个小箱子,被一把铜锁锁着,他用手摸了摸锁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好说歹说把这东西留在了悦香楼,就怕出事,果不其然,细作就在越墙的时候被捕。 好在老宋及时发现灭了口,可是他也不得不把老宋灭口了,不然整个荆襄的情报网就将毁于一旦。 这次行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本来荆襄情报网活的好好的,谁知道那个丙字号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事。 真是头疼啊。 一连几天,街面上都是官府的眼线和衙役,他们这个悦香楼只是个中转站而已,不敢稍有异动。 忍着吧,我看你们能查多久。 十天之后,襄阳的戒严解除了,各城门的搜检也松了很多。 李裕一直不甘心。 他总觉得襄阳城内的奸细正在跟自己捉迷藏,斗智斗勇。 邓州典狱官冯扶虞已经到了好几天了。 今天他突然向赵匡凝提出,解除戒严,四门放松盘查。 既然典狱这么说,赵匡凝也就同意了。 李裕着便服来到南门,他倒要看看,奸细们还能不出城。 在南门附近有一家酒楼,李裕带着两个下人打扮的侍卫走了进去。 “客官,您几位?” “我一个人,来个雅间。” “好嘞,楼上雅间一位……” 李裕找了个靠窗的雅间,两个侍卫守在了门口。 “客官要吃点什么?” “你这有什么特色菜尽管上来,再打一壶好酒。” “好嘞,稍等。” 很快桌子就摆满了,冷热八道菜,一壶烧酒温的正好。 李裕边吃喝边看着南门进出的人流,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 酒足饭饱之际,就听楼下有人说话,说着说着竟然还吵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们悦香楼怎么做生意的?” “哟,客官,息怒息怒,有话好好说。” “去,我不跟跟你废话,把你们老板找来。” “这……老板不在啊。” “你撒谎,我刚才还看见他呢。” “真没撒谎,老板不在。” 楼下越吵越凶,小伙计已经压不住阵了。 李裕被楼下的吵闹吸引,从雅间里出来,往楼下看去。 楼下的大堂里,好几桌客人在看着热闹,小伙计正和一个中年汉子在解释。 “老胡不在吗?老胡,你给我出来!我都看见你了!” 中年汉子的声音越来越高。 后堂的门帘一挑,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让开,让开,我说老胡在嘛,这不是么!” 中年人一把推开小伙计,来到刚出来的老胡面前,气哼哼的问道:“我问你,你们做生意还讲不讲信誉了?” “哎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王老哥啊,有什么事慢慢说。” 老胡一脸堆笑的说道。 “好,咱们定好的老烧,你为什么没给我送去?!我钱都给了!” “呃……王老哥,这可怨不得我呀,这几天官府戒严,我出不了城啊!” “那现在可以出城了吧?” “现在可以了。” “那就走吧,我家还等着呢!” “行,行,行。你消消气,咱这就走。” “小二,把老烧装车,给他送去。” 王姓中年汉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小伙计去了后院忙活去了。 老胡则对着堂中客人作揖赔不是,今天酒菜八折,作为赔偿。 李裕看着楼下的老胡,眉头一皱,又回到了包厢。 这年头,酿酒是个极为奢侈的事,只有豪族大户才酿得起,有钱人才喝得起。 这个王姓中年人看穿着也就一般人,他家要买酒干嘛?那可是不少钱哪。 正琢磨呢,酒楼边门打开了,一辆牛车拉着几个大坛子出来了,每个坛子上都贴着红纸,一个斗大的“酒”字写的飘逸潇洒。 嗯?这书法不错啊!不像是普通酒家老板能写出来的字。 再看牛车上的酒坛子,竟然是堆叠起了两层,共有五坛酒。 李裕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 “走,结账。” 门外的侍卫去结账,回来对李裕说道:“公子,这价钱可真不便宜,这桌竟然要八十文。” 李裕猛然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他突然想明白哪里不对了。 钱! 对就是钱! 要知道,他喝了一壶酒就得二十文,五坛子酒至少得五贯以上,他一个普通人哪来那么多钱? 一定有问题。 章节目录 第39章狐狸尾巴 眼见牛车奔了南门,王姓中年人边走边和小伙计唠叨,说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李裕心念电转,如果这车酒有问题,那么这个酒楼就是重要的窝点。 他拉过侍卫,在耳边叮嘱几句,转身下楼跟了出去。侍卫待李裕二人走了之后,这才下楼,消失在了人流里。 牛车在城门口被简单的盘问了几句,就顺利的出了城。 李裕与另一个侍卫紧走两步跟梢。 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李裕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掏枪。 随身侍卫已经手握短枪指着拉住李裕的人了。 李裕定睛一看,拉他手臂的人是个小老头,面色蜡黄,一脸精瘦,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殿下勿慌,跟我来。” 黄脸老头拉着李裕闪身进了城门口的哨房。 侍卫紧跟着进来,手里的枪一直抬着。 老头深施一礼,赶紧说道:“臣是邓州典狱官冯扶虞,见过殿下。” “哦?你就是冯扶虞?” 李裕这才重新打量这个老头子。 “殿下,我已经发现了端倪,牛车有疑点,城门外有咱们的人,不用您以身犯险。” “车上有重要的东西,要是……” “殿下,放心,他们跑不了,酒楼才是重点。” 李裕看看这个老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这才刚到襄阳,就能找到线索,不简单。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楚王了。” “我早有安排,楚王也知道情况。” 冯扶虞眯着眼说道。 老家伙还有点算无遗策的意思。 侍卫到门外值守,李裕和冯扶虞在哨房里等待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蹬蹬蹬,有人跑进哨房,对着老头施礼禀报道:“典狱大人,已经缀到落脚处。” “嗯,走。” 出了哨房,冯扶虞对着外面一挥手,从城门旁的民房里鱼贯而出上百武装衙役。 众人一溜小跑出了城门,有人带路直扑细作落脚处。 出了南门,往东南方的岘山而去。 “大人,就在岘山脚下。” 岘山离襄阳城有十里路,也就半个时辰,众人在暗哨的指点下,围住了一个农家小院。 冯扶虞刚要下令抓人,李裕却拦住了他。 “冯典狱,留下人手把附近的几个院子也看住,防止他们有地道相连。” 冯扶虞眼睛一亮,看看近左的院子,留下了十几个衙役,发现异动,直接抓捕。 布置周全了,冯扶虞这才一挥手,几十号衙役破门而入,院子里鸡飞狗跳,大鹅发出嘎嘎的鸣叫,就像是警报器一样,四周人家都听得见。 李裕站在门口,他知道不需要自己出手,人家更专业。 功夫不大,从院子里推出七八个人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李裕仔细辨认,那王姓中年人不在其中。坏了,他跑了!就连那个小伙计也跑了。 “冯大人,人跑了。” 李裕赶紧提醒。 冯扶虞这会儿也急了。 “刚刚买酒回来的人呢?酒楼的小伙计呢?!” 冯扶虞瞪着眼睛喝问。 这些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边上的衙役见状上去就是几巴掌,打的这几人嘴角流血,可还是一声不吭。 “分散找,附近的院落是重点。” 李裕提醒道。 “散开。” 十几个衙役看押着这些人,其他人向着周遭的院落寻去。 李裕和冯扶虞耐心的等着。 突然远处有人高声叫喊,隔得远听不清楚。 冯扶虞带着人冲了过去。 李裕本想跟着,可转念一想,不会是调虎离山吧? 望着已经远去的众人,李裕还是停下了脚步。 现场只剩下十几个衙役。 远处吼叫连连,伴着惨叫声,看样子细作在拼命反抗。 所有人都被远处的追捕吸引,也就不在意眼下的状况。 蹦蹦蹦~~~ 几声弓弦声响,噗噗噗~~~啊~~呃~ 李裕回头再看,几个衙役已经中箭到地。 被捆绑的人犯也在拼命的反抗,用身子撞击附近的衙役。 这些衙役被这突发状况搞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地上倒着好几个被撞到的人。 蹦蹦蹦~~~ 电光火石般的铁箭射来,衙役又倒下了几人。 这会儿衙役们才反应过来,抽出随身横刀向射箭处扑去。 李裕和侍卫这会儿已经倒好了引药,对着持弓射箭的人扣动了扳机。 轰轰轰~~ 几声枪响,李裕和侍卫走出硝烟。 几名衙役僵直在当场,他们的对面是两个浑身是血的人,靠墙缓缓的滑坐地上,眼神暗淡,张着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裕走过衙役,在他们的肩上轻怕了几下,以示安慰。 见王姓中年人身上系着包裹,就对侍卫点头示意。 侍卫上去解下包裹,拿到李裕面前。 打开包裹,里面是个木箱,见锁着铜锁,李裕拿出随身短刀,咔咔几下撬开。 打开看了一眼,合上盖子。 “背上。” 李裕带着侍卫回了襄阳城。 至于抓捕奸细的事就和他无关了。 路过酒楼时,见有军兵把酒楼围得水泄不通,从里面推出十几个人来,五花大绑,口塞破布,正往州衙押送。 回到节度府,李裕和赵匡凝打了个招呼,告诉他东西找到了,如果能审讯出与南阳有关的消息通知他。 在李裕的卧房里,看着木箱里的东西,感慨万千。 木箱里是全套的武装装具,牛皮武装带,药盒、弹盒、手枪套。重要的是六转手枪和弹药。 手枪静静的插在枪套里,拔出后,枪身在灯火下闪着黝黑的光泽,犹如择人而噬的钢铁猛兽在蛰伏。 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没有缺少零部件,李裕这才放下心来。 看样子,武器的使用要严格起来,这样的事不能再次发生了。 第二天,赵匡凝请李裕去节厅听案情汇报。 “楚王殿下,德王殿下,臣已经掌握了细作的部分网络。” “说说具体情况吧。” “是。” 黄脸冯扶虞对着赵匡凝和李裕深施一礼,这才说道:“宣武军在十年前就派人潜伏在了襄阳,他们通过各种关系打进节度府及各州县官府,为的就是探听情报,策反官员,为下一步侵占荆襄做准备。” “嘶~~十年前就……就开始布局了?” 赵匡凝吸了口凉气,他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 “那宋源是怎么回事?” “宋源被朱全忠收买,许下重利和官职,又拿家人威胁,他才就范的。”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楚王殿下,这是他们的策反名单。” 赵匡凝拿名单一看,差点晕过去。 他的节度府竟然有一半的人被策反了。 他拿着名单的手都在发抖,或者说吓得发抖。 “抓,一个都不能放跑!” 赵匡凝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 冯扶虞抬头看着李裕说道:“德王殿下,关于此次抢夺东西是他们组织的丙字号细作所为,他在宣武军细作里级别很高,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在哪里。” “嗯。冯大人辛苦。” 李裕早有心理准备,这样的细作体系怎能轻易的被查获?能追回来东西就不错了。 丙字号细作,这人一定是对德王府很熟悉的人,不然他怎么可能准确的袭击哨兵?巡哨路线都不可能知道。 他暗自回想身边的人,谁能具体接触到一团巡哨路线。 方兴肯定知道,可他有很多借口弄到枪支,没有必要杀人夺枪,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么明显的暴露自己。 李熊? 他倒是能知道巡哨的规律,但是他也不可能准确的知道具体路线。 方良? 应该不可能。 这小子没那个胆子。 魏艾? 他倒是知道相关情况,他是典军,方兴可能会向他汇报,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带的是蛮兵,使用的是唐军制式装备,就连他手里的枪也被收回了。 收回? 魏艾? 不能吧?那是老爹身边的侍卫别将啊,深受父皇的信任。 想到这儿,李裕心里就是一寒。 他对魏艾的信任甚至超过方兴他们,难道是他? 仔细一回想,自己和魏艾认识也才一年时间,之前他的经历自己一概不知。 可要说了解,方兴这些人以前还是山匪呢,要说怀疑更应该怀疑半路投靠的人。 可李裕细琢磨就犯嘀咕,魏艾最近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反常? 放下这个念头,再回想自己的文官。 周宽是自己的大舅哥,没可能胳膊肘向外拐。 高适、李怀仙、王迁都有家小在南阳,还得靠着自己荣华富贵,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接触这些军事上的事啊。 不对,李怀仙接触武库。 再细想不可能是李怀仙。 要是李怀仙,他自己就管着武库,偷盗一把手枪对他来说就是改下数字的事,还用得着杀人吗? 看样子,这个丙字号就着落在这些带兵的人身上。 至于是谁?这还得仔细查。 猛然间,李裕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也得搞个情报系统了,不然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就像现在这样,自己刚到南阳一年,身边就被插进来一个丙字号细作,还有甲字号、乙字号呢? 一想到这些,李裕就烦恼,自己被朱全忠渗透的像个破筛子,全身都是窟窿。 章节目录 第40章谍报战 五月的南阳,全员都在忙春耕,李裕也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春耕生产上了。 视察了方城春耕情况后,又去了方城关视察了一圈。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方城关的守关武备基本完善了。 弓箭已经到位了三十万支,虽然不够打一场战役的,可是小规模的攻城战勉强对付。 滚木礌石也准备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雷车。 在方城关专门布置了一个雷车营,雷车搬上了关墙,如遇到成建制的进攻,雷车是最有效的反制手段。 这个雷车营是由五十驾雷车组成,每驾雷车由一个伙操作,配有一驾弹药车、一驾粮草车。 这样的配置是在野战时配备的,在关墙上防御后勤车辆就不需要了。 在方城关,李裕和周武、魏艾见了面,和他们交代要严查细作,防止有人打探消息和破坏关城。 二人都谨记德王的教诲。 李裕还去了趟银沙岭,视察了冶铜的情况。 因为增加了矿工,冶铜高炉增加到一百座,矿工有万人。 此处有五百牙军镇守。 回到南阳已经是六月初了。 满地绿油油的秧苗,雨水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绣娘碧娘快要临盆了。 城中的郎中和稳婆已经进驻王府了。 随时监控王妃的情况。 “王妃如何了?” 李裕进门就问。 “回殿下,两位王妃最近疲累,正在午睡呢。” 小翠细声细气的回道。 “嗯,你辛苦点,随侍在身侧,不得有误。” “是。” 李裕来到榻前,姐俩正拥着薄被午睡,细微的鼾声在静悄悄的卧房里响起。 看着两人面色憔悴,李裕心里一痛,小小年纪就要承担母亲的责任,真是难为她们了。 李裕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但还是有现代人的心思,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显露,可内心的想法时常与现在的规矩冲突,这让他很矛盾。 比如那八个美人吧。 他虽然也爱美人,可他很难在有老婆的情况下,心安理得的去和美人们调情,这就是他的矛盾处。 尤其是两个王妃正在忍受怀孕生产之苦,自己却抛下她们去找别的女人快活。 春耕也忙完了,现在李裕准备做点新的尝试。 见王妃睡得安稳,他悄悄的退了出来。 来到前厅,他把王迁传来。 “王主簿,最近手头上的事忙完了吧?” 王迁深施一礼。 “主公,迁自当尽心竭力。” “主簿啊,你也知道,前阵子咱们南阳发生的杀人夺枪事件。敌人的细作都到了眼皮子底下了,咱们都不知道。” 李裕看了王迁一眼,见王迁低头默不作声。 “主簿有才,心思细腻周全,我想另设一部,由你来都领,专事暗探细作,对外查访情报,策反人员;对内严查细作,保护机密。不知主簿意下如何?” 李裕说完盯着王迁,想看看他的反应。 王迁面无表情的说道:“主公但有所命,唯命是从。” “嗯。我跟你说说这个暗司怎么搞。” 两人密谈了几个时辰,这才把各自的想法说清楚。 现在暗司工作的重点对象就是朱全忠。 因此,首先在开封和洛阳建立据点,想办法渗透到梁王府,敬翔和李振的府上也要有钉子,随时知道他们的动态。 在开封和洛阳的城外,设一田庄,内养鸽子,以贩卖鸽子为掩护。 南阳与洛阳开封之间以信鸽往来,收到南阳的指示后,再送进城内,这样比较安全。 要说养鸽子这事,早在殷商时期就有人工饲养了,在隋唐时,就有往来送信的鸽子。 李裕发现有人在饲养,因此要王迁把这样的人找来,大量的饲养鸽子,把南阳的鸽子运到洛阳和开封,就可以让它们传信了。 至于南阳给洛阳开封传信,就需要洛阳开封养的鸽子了。 王迁回去准备了。 就在李裕担心王妃生产的关键时刻。 王迁突然重病,上不了班了。 过了几天就辞官休养。 这个变故把周宽、高适、李怀仙这些老同事闪了一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王迁虽然纤瘦,可身体还行,没听说有什么大毛病,怎么突然之间就得重病了呢? 这些人还去王迁的家中探望。 见王迁面容蜡黄,气若游丝,把他们吓了一跳。 李裕听说了情况,还亲自带着慰问品去探望,主仆见面泪沾襟。 结果几天之后,王家搭起了灵棚。 德王府主簿王迁得急病,于天复四年六月二十五日,卒。享年四十三岁。 南阳国国府和王府的大小官员都去灵堂吊唁。 李裕启用王迁嫡子王厚协为德王府记室参军事。王家大操大办,葬于南阳北伏牛山下。 今晚天边只有一小小的月牙,伏牛山犹如蛰伏的猛兽,蹲在暗处,等着猎物出现。 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山上下来,手持铁锹钁头等物,来到王迁的坟茔前,一顿猛刨,撬开了闭合的棺椁。 从里面坐起一人。 这要是被人看见,怕是真的以为诈尸了。 这人看看四周,轻声说道:“再来晚点,怕我真的走了。” “嘿嘿,大人勿怪,我们掐着时辰来的。” “带来了吗?” “带来了。” 这几人从暗处拖过来一具尸体。 王迁把身上的寿衣脱下,换上新衣,手下几人把寿衣给尸体套上,这才放进棺椁里。 众人七手八脚的掩埋,坟茔又恢复了原状。 天边的月牙也隐进了云层,一道亮光在天边一闪即逝,把大地山川瞬间照亮,又隐入了黑暗里。 “走。” 几人扛着工具,也闪进了黑黝黝的群山里。 十天之后,几十驾马车缓缓的驶到方城关前。 “什么人?” “军爷,我们是去许昌的商贩,贩卖些野味,几位爷拿去尝尝?” 赶车的车夫吸流着鼻涕,把身上的衣衫一裹,拿起几只野鸡来。 “人都下车,检查车辆。” 士兵们翻找车上的物品,鸡笼里面装满了咕咕叫的野鸡。 “这几只爷们就给兄弟们开荤了。” 小兵头拿起车夫手里的野鸡走到一边,一挥手,“放行。” 在商人手里的行牌上盖了一个小章,意思是从方城关合法通过了。 车队嘎吱嘎吱的通过了方城关的瓮城。 车夫一甩鞭子,发出啪啪的炸响。 驾车的驮马奋力的迈动蹄子,拉着马车奔出了城门。 那车夫回头瞟了一眼城门上的匾额,“方城关”三个大字,离家的愁绪涌上心头。 他咬咬牙,又狠狠的甩出了鞭子,嘴里嘀咕着,“哼,李熊你小子等着,老子立了大功回来气死你!” 此人正是都领哨探营的前别将方良。 他本来带兵带的好好的,突然接到了密令,让他带可靠人员乔装改扮去开封,有人会和他接头。 这道密令是李裕亲手所书,一应用品都准备好了。 一路上,他们边走边贩卖野味,半个月后来到了汴州开封城。 车队在城外五里的魏家集停下,在集市贩卖野味,方良在集市的土墙上画上一个毫无意义的记号,晚上入住了悦来客栈。 三天之后,有个城里来的小伙计要买野味,连带着他们的野鸡蛋也全包了。 由于要量大,需要马车送去,于是这队商贩就进了城。 钱货两讫之后,他们赶着马车回来了,在集市上买了点往回贩运的货物,返回了荆襄。 “怎么样?要的东西到了吗?” “到了。五百枚鸽蛋,五千贯钱。” “嗯,过几天去魏家集买几十顷田地,把鸽子孵化出来。” “是。” 方良返回的时候,速度要快很多。 李裕在百忙之中面见了方良。 这趟送货之旅让方良这小子又瘦了好几斤,不过李裕给的赏赐依然让他欣喜。 送走了方良,李裕去了南阳城外,在城东淯水之东,有一个农庄。 他让众侍卫留在土路上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养殖场。 里面刚刚孵化出几百只小鸡。 一个苍头老者过来见礼。 “殿下。” “嗯,怎么样?” “鸽子已经孵化,长势不错,再过两个月就可以试飞了。” 李裕跟着老者查看鸽笼,点点头说道:“吴先生,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吴老汉说话的口音有点怪异,李裕倒是听的明白。 章节目录 第41章送子观音 暗司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情报网,李裕的新军募兵同步提上了日程。 经过大半年的生产,神机坊生产的手枪和雷车都有了大量的库存。 手枪库存有三千支,雷车二百驾。 趁着现在朱全忠没时间搭理自己,赶紧再组建三个团,增强自己的实力要紧。 现在的局势就是老爹皇帝在长安吸引着火力,自己在南阳鸟悄的发展。 到现在为止,半年时间,流民招募的规模早就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当初想着一年招募一万户就差不多了。可实际上,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招募七八千户,半年已经超过了四万户,把周遭的无地流民招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南阳国地辖南阳、向城、方城三县,天复三年底,三县共有户三万一,人口已达十万。 天复四年六月时,有户七万一,人口二十七万。 三县之间经贸往来频繁,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流民人口超过了本地人口两倍,很多还是从洛阳和中原来的,李裕对这样的流民不是很放心,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朱全忠的细作? 为此,募兵就不在当地招募了。 他给荆南的老丈人赵匡明去信,希望能在荆南招募一部分蛮兵,来充实自己的实力。 赵匡明对自己的女婿格外的照顾,立马同意。 李熊被委以重任,主持招募事宜。 蛮兵的个头小,身体灵活,是妥妥的山地兵。 招募了五千蛮兵,带回了南阳。 组建了三个步兵团,四个雷车营。 如今的南阳国,有五个新式步兵团,一个哨探营,五个雷车营,投降蛮兵五千,还有荆襄节度府支援的五千五百精兵。总兵力一万八千五。这样的兵力,镇守地方足够了,可是要开战还远远不够。 整个军力要进行调整。 方城关原有镇守兵一万,现保留五千,由周武都领。方城县镇兵一千,由周旭都领,他是周武的亲弟弟,也算自己人。向城县镇兵一千,由李真都领,他是李怀仙的二儿子,可靠。银沙岭镇兵一千,由高栾平都领,他是高适的嫡子,很有天赋。 南阳镇兵两千五,由魏艾都领,李裕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这些镇兵都是老式军队。 新军也不能都布置在南阳。 哨探营方良布置在武关、鲁阳关和方城关外,主要打探敌情。 一团方兴驻扎南阳。 二团李熊驻扎向城。 三团赵煜四团赵荃驻扎方城,此二人是赵氏子侄,为赵匡凝和赵匡明推荐,应该可靠。 五团王厚举驻扎菊潭,此人为已故主簿王迁次子,特别恩赏提拔。 兵力重心都是预防北方,南边有老丈人照顾着,还暂时不用他操心,这让李裕的安全感增加不少。 至于雷车营,一营驻扎方城关,其他的都在南阳集中,以防不测。 七月初七,乞巧节。 在国府前堂,上座的李裕、赵匡凝、赵匡明三人,都面容焦躁,似有心事。 堂下长史周宽、司马张格、府掾高适、府属李怀仙、公学祭酒张浚、记室参军王厚协、典军魏艾、别将方兴、火器曹参军张仪等文武都在焦急的等候。 厅堂内没人说话,烛火兀自腾腾的跳动着火焰,把众人的身影都映在周遭的墙壁上。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上座的三人都挺直了身子,堂下乱转的文武都停下了脚步,望着大门处。 一后院婆子慌张的跑进来,对着堂上的三人道:“殿下,二位大老爷,王妃,王妃……” “怎么了?” 三人齐刷刷的站起来盯着婆子。 “两位王妃难产……” “啊?!” 李裕一下子傻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女人生孩子就是在拿命换,这会儿的妇科保健知识也少,很容易出现难产大出血之类的急症,一个不好就要出人命啊! “啊,我儿~~~” 赵氏兄弟一屁股跌坐在榻上,不知所措。 别看他们平时大权在握,这会儿屁用不顶。 “快,找郎中,赶紧抢救!” 李裕最先反应过来,急吼了一嗓子。 方兴第一个跳出来,“我去!”丢下一句话就外跑。 那婆子哭丧着脸,说道:“已经把城内的名医都请来了,正在施救。” 李裕和赵匡凝赵匡明有心要去看看,可规矩是不能去,三人根本就坐不住了,在大堂里直转圈。 堂下的众文武也都焦急起来。 现在王妃怀的孩子至关重要。 李裕也算是有些实力了,正经的一方诸侯,这嫡脉传承至关重要,他们的未来就靠小王爷了。 南阳城里鸡飞狗跳,十三家医馆的主治大夫都不在,早就进了王府了。 这把方兴急的,在大街上直转圈。 此时,一辆青幔牛车晃晃悠悠的来到方兴的跟前,车帘一挑,一个老妇伸头问道:“小将军,可是德王妃生产有疾?” 嗯? “你怎么知道?” “老妇略懂一二,可否进府看看?” 现在方兴早就懵了,见有人自告奋勇,当然同意,他嫌牛车太慢,带老妇骑马先行。 老妇在方兴的带领下进入了后院。 方兴没有找到郎中,不敢去见李裕,就在后院的门口徘徊。他心想这回完蛋了,小王爷有危险,王妃也有大难,自己却在这儿束手无策,正当他自哀自怨之际,后院竟然传出了嘹亮的啼哭声。 他一阵懵逼,这是怎么回事? 一会功夫,那个报信的婆子就连蹦带跳的往前堂跑。 “诶,诶,怎么个情况?等等我!” 方兴跟着跑进了前堂。 “殿下,两位大老爷!” 李裕和两位岳父满脸的绝望,李裕双眼通红,看着婆子,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一想到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要没了,李裕心如刀绞。 他现在后悔极了。 要是自己再晚个几年和她们同房,是不是就不会出现难产了?! 都怨我呀! 赵匡凝声音哽咽的问道:“孩子……孩子保住了吗?” 赵匡明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两个掌上明珠就这么香消玉殒,怎能不让做父亲的伤心! “母子……”婆子张张嘴说道。 “什么?都没保住?!” 赵匡明瞪着泪眼,脸色有点狰狞。 “平……平安。” 婆子咽了口唾沫,一脸恐惧的看着面前的三人。 “主公,主公,我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方兴一步冲进前堂,高声呼喝起来。 “你说……什么?” 李裕最先反应过来。 “我听到……有孩子哭声……” 方兴见气氛不对,有点不敢确定了。 “你来说!” 赵匡凝瞪着眼指着婆子吼道。 “两位王妃母子平安。” 婆子总算说了句囫囵话,自己还长出了口气。 “真的?” 李裕一脸不敢置信。 “是……是真的。” “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匡凝现在听明白了,女儿平安了,孩子也没事,这才放下心来,让婆子详细的说明情况。 “呃,我也不大清楚……有一个老太太突然出现了,然后就伸手施救,接着小王爷就生下来了,王妃也没有大碍……” 婆子还要啰嗦,李裕已经听明白了。 方兴听婆子这么一说,心里一咯噔,老太太?不会是我带回来的那个吧?! 李裕抬头看着方兴,心说你不是去找郎中吗?老太太是怎么回事? “呃,主公,我倒是带回来一个老太太,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啊。” 方兴一脸委屈。 “去,把老太太请来。” 婆子领命去了后院。 小半个时辰之后,婆子领着一个青布老妇走了进来。 满头黑发,一脸红光,颧骨微凸,眼睛神采奕奕,走路脚步坚实,落地有声。 “民妇胡愔,号见素子,见过德王殿下。” “见素子,是你救了王妃吗?” 李裕目光炯炯。 “医者仁心,本应如此。” 老妇不卑不亢的回道。 “这么说,你是个医者?” “是,略懂医术。” “多谢见素子救我爱妃,我要重重谢你,有什么要求吗?” “民妇无所求。” 见素子对着李裕微微一笑说道。 “见素子医术高超,理应救万民于水火,可愿在南阳开设医馆,著书立说,我定当全力支持。” “哦?” 老妇这时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她早就写完了几部医书,可碍于乱世,根本没钱出书育人,她只能游历天下,遇到病人伸手救治。可自己一人如何救得过来? 如果真如德王所言,那真是功德一件。 “如此,民妇当然愿意留在南阳,治病救人。” “哈哈,好。见素子,本王封你为王府医丞兼国府医丞,为正七品上。掌南阳国所有医疗事。” 堂下众文武看着这个满面红光的老太太,这就当官了?还是正七品上?! 李裕心里却想的是,这个老太太莫不是送子观音?! 章节目录 第42章皇长孙 李裕给老太太胡愔封官许愿,既然母子平安,他也就放下心来。 众文武见嫡子平安,纷纷上前贺喜。 李裕和赵匡凝、赵匡明都乐呵呵的接受了祝贺。 让张格去安排胡愔的食宿,由他们国府与胡愔一起协商医馆的建设。 由记室参军王厚协上疏朝廷,报上两位皇孙的生辰八字,恳请圣人赐名云云。 其他人各回司衙,待孩子满月之后,再宴请众人。 送走僚属,李裕和两个老丈人这才急急忙忙的往后院跑。 站在王妃的寝室外就能闻到一股药味,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两个孩子一声比一声高的哭声,让三人一阵激动。 小翠跑出来跟三人见礼,说道:“王妃和小殿下都安康,此处有血污……” “明白,明白。” 李裕赶紧点头。 “让王妃安心调养,找奶妈了吗?” “已经找了。” 李裕虽然心里急着要见王妃,可是习俗不能破,还是带着老丈人去了书房。 此时,记室参军王厚协的奏章已经完成,送来给李裕过目。 两个老丈人也跟着看了看,没什么意见之后,由专人快马急送长安。 翁婿三人心里高兴,在书房里酌酒畅谈。 “两位岳父大人,孩子平安出生,李皇血脉绵长,两位居功至伟。” “哎呀,贤婿见外了,自家人,自家人。” 赵氏兄弟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当初他们选择与李裕联姻,就是为了效忠皇室,与李唐江山捆绑,可以说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总算不负众望,两个都是男孩。 这样的结果早就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绣娘碧娘果然争气啊! 见女婿这么夸奖,两人都强自压下内心的自得,一定要谦虚谨慎。 王府有了老太太胡愔,李裕和王妃的保健就有了着落,三天一换的药方,让绣娘和碧娘身体日渐康复。 此时,李裕得知这个老太太对黄庭经很有研究,就让张格去和胡愔商量,把她的书雕刻出版,福泽天下。 南阳国百姓得知德王有后,也跟着高兴。 每天都有人来国府门前,送上一筐鸡蛋,几只老母鸡。 李裕当然不能要,于是在南阳国府门前就上演了一场爱民如子君在民心的戏码。 国府门前的鸡蛋筐堆的跟小山似的。 周宽无奈,只得给钱,把这些鸡蛋买下来。 李裕让厨房煮鸡蛋,挨家挨户的送去,是为“送喜”,这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国府、县衙和各地驻军都有赏赐,酒肉大席连开三天。 赵匡凝赵匡明返回了襄阳和江陵,也大赏文武,整个荆襄、荆南都知道皇长孙出生了。 …… 长安宫城,太极殿。 崔胤急匆匆的进来,给李晔见礼,把南阳国奏章奉上。 李晔展开一看,龙颜大悦。 “哈哈哈哈,我有皇长孙了!” 李裕作为皇长子,曾经的皇太子,如今的德王,他的儿子就是李晔的皇长孙。 虽然李裕没有了皇室的继承权,可是在家族内部他依然是嫡长子。在这个年代,这很重要。 “恭喜圣人,贺喜圣人,皇家血脉开枝散叶,是为吉兆!” 崔胤也很高兴。 只要李唐江山不倒,自己的荣华富贵就有着落。 “召翰林学士为朕的皇孙取名。” “是。” 当晚,李晔一扫心中的阴霾,与何皇后进行了久违的床笫(zi)之欢。 何皇后得知自己成了皇祖母,惊喜之余,有点自哀自怨,自己真的老了,其实她才四十不到。 众亲王和公主听闻皇长兄得子,都很高兴,尤其是如今的皇太子、天下兵马大元帅李祚和平原公主。 他们三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是嫡枝,是李晔与何皇后的孩子。 想起去年皇兄只身一人远赴南阳,凶险异常,没想到一年多时间,皇长孙都生出来了。 行啊,皇兄,你真是把李唐血脉开枝散叶了。 两人来到母后的寝殿,一起欢欢喜喜的说着孩子的喜事。 “必须要送点礼物,两个侄儿都得有。” “这嫡庶之分……” 平原公主提起这个话茬,却也把何皇后难住了。是啊,两个孩子总得有嫡有庶。 李晔这时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争论,呵呵一笑。 “这没什么可争论的,赵匡凝是兄,是嫡,赵匡明虽嫡然弟,则贤妃为嫡,敏妃为庶。” “翰林学士取了名字,皇后也参详一下。” 李晔拿出奏本来,递给了皇后。 “贤妃子,生辰:天复四年七月初七申时一刻,为嫡子,拟名:央,人在门中,以为守护。” “敏妃子,生辰:天复四年七月初七申时三刻,为庶子,拟名:珏,双玉相合之意,为兄弟情深。” “好,到底是翰林学士。” 何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 八月初七。 德王府高朋满座。 今天是两个小王爷的满月酒,够得上牌面的官商人等都来送祝福。 天使当众宣读了圣旨。 “门下,天下之本:德王贤妃于天复四年七月初七降嫡子,赐名央。敏妃于天复四年七月初七降庶子,赐名珏。二子为李唐血脉,天资聪颖,必为大器。央赐爵邓王,珏赐爵随王,钦此。” 李裕与贤妃敏妃抱着孩子跪地接旨。 绣娘碧娘替儿子接过了金册金章。 这就是天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亲王。 跟随天使一起来的还有十几车金银细软玩具衣服,这都是给孩子的。 李裕看着相差十几分钟出生的两个儿子,出生就被人为的分成嫡庶,兄弟有了天然鸿沟,可他也没招,这个年代就这样。 两个孩子闭着眼睛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贤妃敏妃抱着孩子跟着李裕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这是给文武官员看看他们未来的主子。 最开心的就是赵匡凝和赵匡明,他们这次带着夫人一起来到南阳,就是要见见外孙。 众人送礼,李裕还不能不收,否则他们又要想东想西了。 宴会厅里喧闹异常,绣娘碧娘抱着孩子回了后院。 李裕和老丈人应酬着场面。 这一年是李裕改变历史争取出来的。 原本的天复四年因为李晔迁都,改元天佑。 这会儿,李晔已经被弑了,而自己和其他八王都被杀死在九曲池旁。 自己的弟弟李祚登基称帝,两年后也被朱全忠迫不及待的弑了。 大唐彻底灭亡,朱温称帝,是为大梁。 可是历史真的很奇妙。 八月,李裕的儿子李央、李珏满月了。 这新生命是不是代表着大唐的重生?! 离开喧嚣的酒宴,李裕把赵匡凝赵匡明二人拉进了自己书房的密室。 以前虽是姻亲,可毕竟没有孩子,李裕有些话还真不敢和他们提, 可现在不同了。 自己有了儿子,他们有了外孙,这关系又近了一步。 “岳父大人,小婿对二位感激不尽。” 说着话,李裕一揖到地。 “哎呀呀,这可使不得。” 赵氏兄弟赶紧把李裕扶起。 “如今唐室势微,各地割据,朱全忠、李克用、李茂贞、王建、杨行密、钱镠(liu),都有自治之心……” 李裕一提这个,赵氏兄弟也跟着尴尬,他们实际上也是藩镇,也有自治之心,被李裕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心里当然尴尬。 “你我姻亲,央儿珏儿也是你们的嫡亲外孙,咱们就是一家人。既如此,一家不说两家话……” 见李裕说的郑重,赵氏兄弟赶紧对着李裕深施一礼。 “殿下,但有驱使,无所不从。” 李裕见老丈人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松。 “朱温现在掌控朝廷,有大军监控宫禁,父皇母后的安危不保。我有意要秘密增兵长安,把宿卫军权掌握在皇室手中,不知岳父大人……” “殿下,臣等听从差遣。” “秋收后,以押送贡赋为由,遣军五万进京。” “遵令。” 赵匡凝赵匡明知道女婿的这个举动是要和朱温撕破脸了,有可能殃及自己的地盘。 可是皇家对自己不错,外孙刚满月就赐王爵,这是对赵家的看重,现在李裕有这样的要求,自己能不答应吗? 再说了,皇家要是真倒了,自己也跟着倒霉,还不如趁现在有点实力的时候,拼死一搏呢! “荆南要操练两万蛮兵,荆襄操练三万,多打铁甲,十月进京。” 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德王府的书房内敲定了。 第二天赵氏兄弟就急急赶回了驻地,开始整顿兵马,打造军器,筹备粮草,为进京做准备。 南阳的百姓沉浸在邓王、随王降生的喜悦中,而军械的打造也紧锣密鼓的展开了。 章节目录 第43章火箭发射车 火器曹神机坊里。 高匠头和张仪一起看着德王拿来的新图纸。 “主公,这是什么东西?” 张仪盯着图纸不明所以。 “呵呵,这是重型武器,火箭发射车。” 李裕指着图纸解释起来。 “以火药为推动力,把火箭发射出去,到达敌方后产生爆炸。” “这和我们的雷车有点相像啊。” “你说的没错,雷车发射的手雷距离还是有点近了。” 张仪和高匠头张大了嘴巴,心说雷车的发射距离还近啊?都在六百步以上了。 “这个火箭发射车的发射距离至少要在一千五百步以上。” “啊?一千五百步?” 这个距离在他们想来是不可思议的,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东西可以发射到那么远的距离上。 就这个距离,李裕还嫌不够远呢。 先做实验吧。 于是神机坊和木坊的核心工匠,开始按照李裕的要求制作发射车。 其实,车子好做,这都不是核心。 最核心的是发射架和火箭。 这个发射架需要铁管。 铁管也能做,可是两丈长,一尺粗的铁筒子就罕见了。 一个发射架需要十个这样的筒子,五个一排,分列上下两排。 神机坊这几天就忙着浇筑铁筒子,一连实验了几十个,都失败了。 主要就是有裂纹。 李裕到现场参观了他们的废品,找来高匠头说道:“高匠头,能不能分铸两个短筒,然后接在一起呢?” 高匠头一琢磨,只能试试了。 短筒倒是没出现裂纹,焊接也不是问题。 短筒接口烧红对接上,浇上红红的铁水,就焊接起来了。 主要是管内焊接处的焊点不好处理。 几经实验,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趁焊点还未完全凝固时,用工具在管内清理和敲打,然后再磨光滑。 可还是有瑕疵。 “试试这个法子。” 李裕让他们把两个短筒里灌满砂子,再浇铁汁,然后倒出砂子,把接口处磨平。 这样的效果果然不错,虽然没法保证完全平整,可已无大碍了。 木坊制作两丈长,九寸八粗的木制圆筒,这对木匠来说简单,将木筒烘干备用。 制作尺寸略小的布袋,里面装填火药,再把布袋塞进木筒里。 在木筒的一头安装铁制的弹头,与手榴弹弹体工艺一致,里面填装炸药,留有导火索位置,导火索伸进木筒的火药布袋内。 为了保证木筒内空气的进入,在筒身上钻了几个小孔。 先做了一根火箭,李裕带着工匠们一起去城外实验。 把这根火箭插进了铁筒里,铁筒绑在一个木架子上。 “预备,点火。” 侍卫用火把点燃了火箭的导火索。 随着嗤嗤嗤的青烟喷射,李裕的心提了起来。 嗤~~~~ 轰~~~~ 嗡~~~~ 就见火箭的尾部冒了一阵浓烟之后,火光一闪,两丈多长的火箭冲天而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晃晃悠悠的弧线,向着远方飞去。 过了十几息,在遥远的距离上,腾起一大团黑烟,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脚下的大地一阵晃动。 再看发射木架被火箭的反冲力怼的要散架了。 “走,看看去。” 一众人跟着李裕往前跑。 在两千多步外,一个一丈多宽的土坑出现在眼前,四周还飘散着浓浓的火药味。 四周的草木被弹片扫倒一片,残枝断木散落各处。 “这,这算是成功了?” 张仪和高匠头疑惑的问。 “算是初步成功吧。” 看着李裕不太满意的样子,张仪嘴角一抽,心说神仙诶,别不知足了,你看看这多远了?跑的我都气喘了。 有了这颗火箭的经验,木坊的人连续制作了十几颗一样的火箭,在一些尺寸和重心上进行了不同的调整。 弹头的重量和长度与木筒的重量和长度进行了多次的试验。 四轮马车是加强型马车,车梁、车轴、车轮都是加粗的硬枣木。在马车的前后还有折叠式的支撑柱,用来增加马车的稳固性。 铁制发射架被安装在了马车上,发射架可以在马车上调整仰角。 这马车重量不轻,加上十颗火箭需要四匹驽马拉拽。 当第一辆完整的火箭发射车完工之后,由四匹驽马拉拽着到了南阳城外。 在城东的淯水边向东方发射实验。先卸下马匹,拉到一百丈外等候。 这十颗两排火箭的导火索长度各不相同。 这是根据发射的先后顺序来决定的。 第一个发射的火箭导火索最短,然后是它的对角火箭。 如果最先发射的是第一排左边第一颗,那么第二发射的就是第二排的右边第一颗,这是为了平衡火箭发射时的作用力,使发射车不至于翻覆,受力均匀些。 十颗火箭的导火索最终是捆绑在一起的,一次点火即可完成所有发射。 “预备,点火!” 一声口令,侍卫上前用火把点燃了导火索,然后丢下火把就跑。 所有人都盯着嗤嗤冒烟的发射车。 嗤~ 轰~ 嗖~ 火光一闪,发射车猛然向后一耸,一道火光划过天际,向着东方飞射而去。 嗤~ 轰~ 嗖~ 又一道火光闪现,一道黑影冲破了发射车的束缚,追着前一道火光而去。 轰隆隆~~~~ 远处腾起一团黑烟,大地震颤,爆炸声震耳欲聋。 嗤~ 轰~ 嗖~ 再次火光闪现,追着前边的青烟,这道黑影也激射而去。 轰隆隆~~~ 轰隆隆~~~ 嗤~ 轰~ 嗖~ 轰隆隆~~ 轰隆隆~~ 所有人都被这毁天灭地的劫雷吓得瑟瑟发抖,面部都是麻木的,傻傻的看着发射车被浓烟包围,最后啥也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瞬。 天地一片寂静,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小鸟都不见了。 众人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望着浓烟滚滚的发射车,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神人啊,真是挥手间毁天灭地,不信都不行啊! 李裕见发射结束了,就往发射车的方向跑,却被侍卫们抱住了。 “主公不可。” “没事,发射完了,没有危险。” 侍卫哪里敢让他去,死死的拉住不放。 李裕没法,只得等烟雾消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和众人一起走近了发射车。 发射车的铁筒仍然烫手,马车尾部的地面被冲击出了一个大坑。 看样子要做一个铁板才行。既能增加火箭的推力,也能保护马车和地面。 有人看看百丈开外的马匹,心里佩服,殿下真是神人,他早就算到了火箭的威力,早早的把马匹拉走,不然怕是要吃烤马肉了。 沿着火箭发射的方向而去,看看战果如何。 结果在三千步外找到了十个大坑,就像是巨兽把地面啃食了一般,四周百丈内的草木一片破败,还有烧灼的痕迹。 “抓紧生产,至少要生产十辆发射车,火箭要单独生产。” “是。” 九月初,南阳进入了秋收季节。 火器曹却在忙着生产火箭车和火箭。 按照李裕的指示,每辆发射车要备弹三十颗,这是一个标准的基数。 赵匡凝、赵匡明来信言明,已经整军备战,秋收后整备粮草就可进京了。 这期间,李裕接到了王师范的来信。 自从去年他听从李裕的意见,坚持守城而战,把杨师厚和朱全忠逼的没法,最后粮草不济退兵而走。 今年秋收后,朱全忠一定还会来攻,自己虽然还可守城,可被动挨打士气就颓了,怕有变故,来信问计。 李裕召集文武商议对策。 他放下手里的密报,问道:“有密报,朱全忠正在备战,王师范也来信问策,各位认为如何啊?” 周宽出班奏道:“主公,王师范远离南阳,我们远水救不了近火,可行围魏救赵之计。” 张格说道:“主公,长史之言甚是。” “可联络李克用部及杨行密部,让他首尾难顾。” 看看自己的文武,李裕明显感觉到,缺人才啊。 “整军备战。” “给王师范回信,我已实施围魏救赵之计,让其安心坚守,待有机可乘,再出兵汴州。” 南阳就在秋收中定下了生死存亡的战略。 章节目录 第44章望长安 李裕给老爹去了一封密信。 信中写道:“儿臣今秋亲自护送贡赋,望父皇母后勿念。” 这就算是知会了皇帝,我来给你送东西,人有点多,不要责怪。 不仅如此,他让赵匡凝兄弟给相关各方写信,揭露朱温的野心和战略动作,要各家联合发动伐朱战役,剿灭这个挑动天下战乱的祸患。 …… 淮南扬州广陵城。 吴王府。 五十三岁的杨行密高坐榻上,满脸潮红,看着手里的书信,沉吟不语。 “袁先生,你看看这个。” 杨行密把密信交给了堂下的袁袭。 此人是杨行密的幕僚,第一谋臣,曾多次指导杨行密的发展战略,令其转危为安。 此信正是赵匡凝兄弟联名的密信。 相约今秋共同进逼朱温于开封城下。 “殿下,这几年我们淮南一直没消停。北边联合王师范抗朱,南边还有个钱镠,一直跟咱们有摩擦。” 袁袭摸着下颌上的胡须继续说道:“西边就是荆襄,赵匡凝如今还拥有了荆南,地广人稠,多年没有发生战争,实力不可小觑。” “更何况他们兄弟还攀上了皇亲,如今与德王联姻,可谓名正言顺。” “朱温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赵匡凝多年来忍辱负重,一直臣服于朱温。如今他要攻打朱温,想必也是皇家的意思,否则,以他的胆量怕是不敢为之。” “天复二年的时候,圣人不也是要打朱温吗?” 杨行密懒懒的说道。 “殿下,咱们的地理位置不容与朱温和解啊,他要南下必要经过淮南,我们已势成水火了。” “借此时机,有荆襄的牵制,再有王师范的呼应,我淮南未必会输。” “依先生之见,当如何?” “可发五万大军攻颍州、亳州、徐州、泗州,由西向东进攻。荆襄攻豫州、陈州、许州,直抵汴州城下,让他们顶着压力,咱们去东边抢地盘,这不挺好吗?” “这……赵匡凝能愿意?” 杨行密拧着眉头不太相信。 “殿下,既然他们求咱们牵制,那就得拿出诚意来。” “嗯……也好,你回书一封,把这个意思告诉他。” …… 河东太原府晋阳城。 晋王府。 四十八岁的李克用眯着仅剩的一只蓝眼珠,放下手里的密信。 “你们也看看吧。” 李存勖(xu)是李克用与侧妃曹氏所生,自幼便善于骑射,胆略过人,心性豁达,深得李克用宠爱。 十九岁的李存勖在堂下跃跃欲试,李克用脸含笑意。 “我儿,你先看看吧。” 李存勖接过密信,一目十行。 “父亲大人,荆襄一直臣服于朱温,此次反朱恐怕与朝廷有关。” “嗯,以他一贯的作风,没有这个胆子,他定是听从了德王的意思。” “父亲大人,德王刚刚就藩一年,就鼓动荆襄反朱,恐怕此人不简单哪。” “你看我们要不要响应他的提议呢?” “父亲大人,今晋绛二州已在我手,当然要加大力度,趁此时机多占州县,否则朱温腾出手来,我们就艰难了。” “嗯。秋后大军直取河内。” 天下四大方镇围着朱温秘密的开始布局,一场震惊天下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看着各方镇的回信,李裕心潮起伏。 他倒是没有指望这些方镇能打败朱温,而是只要他们四下出击,给朱温以牵制即可。 荆南、荆襄的贡赋及大军浩浩荡荡的走水路到达了南阳。 李裕把岳父赵匡凝兄弟迎进国府。 先公后私。 在国府大堂,李裕身居高台,赵匡凝赵匡明分居堂下左右。 “殿下,现贡赋人马已经备齐,请下令行止。” 周宽出班奏道。 这段时间,国府和王府众官员太忙碌。 既要收粮,还要备车马,随行青壮也要征募,忙得脚打后脑勺。 荆南和荆襄运粮船把南阳码头挤的水泄不通。 大量的民夫要去帮忙,这些粮食都是贡赋,要先存放进粮仓,虽然现在没什么雨水了,可早晚的露水还是有的,粮食受潮霉变就是大罪。 不仅南阳辖区的三县征募来了四万精壮民夫,还扩大到了整个邓州唐州,征募青壮一万。 “长史周宽、司马张格镇守南阳,府掾高适管理贡赋粮草,府属李怀仙主管军资随军进京,记室参军王厚协随军进京。” “是。” 众人出班领命。 此次进京的军队有荆南两万蛮兵,荆襄三万大军,李裕组建的新式火枪兵四个团和四个雷车营。 前段时间赶制的火箭发射车也生产了四台,可离李裕的要求还差的很远。 神机坊仍在抓紧生产。 从雷车营中抽调了部分老兵,重新组建了一个火箭发射营,虽然只有四驾发射车,但是架子先搭起来。 为了守护南阳,李裕任命魏艾为南阳防御使,李熊为南阳防御副使,留下一个团作为保护王府的底牌。 在方城关留下一个雷车营,协防关城。 “李府属,多带弹药和后备枪支,以备不时之需。” “是。” 从今年六月武库清空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武库又要填满了。 先不说定装火药和铅弹,就说南阳六转枪,如今的产量可达每天三十支。 这次进京可以携带三千支手枪。 进京携带的贡赋粮食有二十万石,再加上五万军队五万青壮的口粮,至少需携带三十万石。 从南阳到长安走陆路,需要车马近万驾。 为了保密,可以顺利的进入武关,这些军队都要改头换面,变身为民夫,武器弓箭盔甲都要装车隐藏。 想想这后勤的工作量得有多大?! 虽然只有十万人进京,可是在南阳为他们服务的人就有八九万。 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李裕这才跟岳父交代道:“岳父大人,小婿进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南阳,关键是方城关。” “您也知道,我身边还有一个没有挖出来的细作,咱们的一举一动朱温随时可能知道。” “我担心朱温在京师和洛阳吃亏后,会狗急跳墙,直接攻打方城关,希望岳父大人派兵协防。” 赵匡凝沉思片刻,微微一笑。 “殿下,这你放心,我自会派兵保护你的家小。” “殿下,我荆南留下两千水军,若南阳危险,可带你家小远走,你大可放心进京。” 赵匡明也说道。 其实,两位岳父对直接和朱温对抗是没有信心的,能自保就不错了,因此,一直想着怎么逃跑的事。 “岳父大人,我送粮进京后,您率军翻山攻朗山即止,不必进攻豫州,同时攻取鲁阳关据守。待京师事毕,再定夺行止。” 众人又在前堂聊了一些安排,这才散了。 这几天趁着天气晴朗,贡赋从粮仓搬出装车准备起运。 民夫青壮每人发放五百文铜钱,这算是他们的工钱,这几天能带回家的都忙着送钱。 五万大军都卸下盔甲武装,变身成了民夫,也跟着搬运粮草。 当晚,李裕和王妃陪着岳父进餐,李央李珏两个小屁孩出来和外公见了面,李珏很精神,瞪着黑眼珠,咿咿呀呀的跟两个外公打招呼,李央则流着口水呼呼大睡,像是有睡不完的瞌睡。 “这小子就是睡公子,瞌睡虫。” “诶诶,可别这么说,央儿是嫡子,倒是有嫡子的样子。” 赵匡凝宠溺的看着还在和周公做游戏的外孙,一脸的笑容。 赵匡明却抱着李珏说道:“珏儿多懂事,看见我们多欢喜。” 绣娘碧娘姐俩有点哭笑不得。 两个老头现在就开始分你的我的了。 李裕偷偷的撇撇嘴,这两个臭小子没一个好东西。 昨晚一左一右给他来个大水专冲龙王庙,现在自己身上还有这两小子的尿骚味呢。 叙些家常,送走了两位岳父,李裕这才得空和王妃们叙话。 “绣娘碧娘,你俩在家带孩子照看王府,多多辛苦,我此去京师,离家很远,你们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咱们的家。” 此话一出,两位小王妃眼圈就红了。 碧娘拉着李裕的手,语带哭腔的说道:“夫君,你能早点回来吗?你不在家,我有点怕……” “别怕,我办完事尽快回来。” “夫君,出门在外,你要小心谨慎啊,战场上刀枪无眼,千万小心,我和碧娘在家……等你……” 话音未落,绣娘再也绷不住,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李裕一左一右把两人拥在怀里,在她们的脸上亲吻。 他也知道,此去京师凶险异常,不知道能否顺利完成目标,可他撕破伪装,和朱温面对面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他知道,自己走上的这条路是多么艰难,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鲜花和掌声,而是鲜血和屠刀。 唐末和五代十国时期是中国两次南北大分裂中的极其残酷的一次。 这个时期,饥饿、死亡和战争是这五十年的常态,和平富足安定确是一种奢望。 感受着怀中两个小女人的体温,听着隔壁两个呼吸平稳的呼噜声,李裕愈发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得到情报,长安此时的形势极为复杂。 朱温自从天复三年攻占了京畿道和部分关内道的地盘,就分兵驻守,严加控制。 长安城内有朱友谅的两万宿卫军,京东的同州华州是镇国军节度使朱友裕的两万大军,京北是鄜坊节度使氏叔琮两万大军。 此时,邠宁节度使杨崇本正带着邠宁、凤翔、泾源等各节度的军兵三万,与氏叔琮对峙,而朱友裕带着大军离开了华州,征伐杨崇本。 纷乱的长安,纷乱的关内道,再加上李裕,时局将会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章节目录 第45章过武关 天复四年十月初一,荆襄荆南及南阳国的贡赋共三十万石,由十万民夫走武关,经商洛进入京师长安。 一路上车马粼粼,民夫都是精壮汉子。 四个火枪团伪装成普通的护粮兵丁,两百驾雷车也被伪装成了运粮车,雷车兵则变成了民夫、马夫。 方良的哨探营骑马在队伍前方十几里外查探路况和军情,后面则是千人的步兵开路,运粮马车紧随其后。 车队的左右两侧各有千人护卫巡视。 车队后方则由两千军兵跟随断后。 当然雷车被安排在了队伍当中。 队伍从南阳出发,一路向西,用了五天时间横穿整个南阳盆地,跨过湍水又用了三天时间,沿菊水北上,两天后,队伍在菊潭县城外歇脚了。 歇息了一天,队伍启程,两天后到达了内乡县。 跨过淅水依然用了两天时间。 十月十五日,队伍一路向西,地势渐高,道路坎坷难行了许多,到武关还有二百五十里山路。 这段路之所以难走,是因为要穿越秦岭,好在这条路是一条天然的孔道,走一驾马车尚可。 一路上山崖陡峭,古木参天。 一天之中,偶尔午时方能见日。 穿行在山间古道上,李裕心中有无限感慨。 两年前,自己也是从这条路去的南阳,那时恰逢正月,到处是积雪,山中只有枯木残枝,哪里见得到此时的美景。 十月中的秦岭,虽树叶渐黄,可鸟雀依然在枝头鸣唱,偶有野物在路旁飞奔而过。 “停,休息三刻启程。” 前方传来了指令,李裕也得遵守。 要知道十万大军在深山老林行走,没有统一的号令怎么行? 马车陆陆续续的停下,车夫开始给马匹添补饲草饮水,民夫们则掏出随身的干粮吃上两口,也有人身向崖壁解决个人问题。 “时间到,启程~” 口令从前向后传来,车夫则收起布饲槽,牵起笼头缰绳,吆喝起来,马匹打着响鼻,迈开腿使力的拉车,向着更深处的大山挺进。 夜晚,马车就停在崖边,卸下马匹栓在里侧,青壮们在路边砍下树木,当做烧柴。 夜晚,近百里的山路上,亮起了点点的篝火,犹如一条闪亮的火龙,在秦岭的崇山峻岭间蜿蜒盘旋,透着无限的神秘。 阵阵的米饭香勾起了青壮的食欲,李裕也流着口水,接过侍卫盛来的米饭,还盖着两片晶莹透亮腊肉。 饭后,安排了巡哨值夜的军兵,众民壮就裹着衣裤倒头睡在粮车边上,伴着鼾声的是旁边马匹排泄物的骚臭味。 经过七八天的跋涉,李裕听到了阵阵的水声。 他知道,这一定是与陆路并行的大河—丹水。 虽然丹水可一直通航到商洛,可是河道狭窄,水流湍急,行不得大船,还容易沉船。 这次运送的是粮食,要是被水打湿就麻烦了,所以他就算走慢点,也不敢走水路,风险太大。 第八天下午,李裕眼前终于开阔了,他们登上了秦岭的山脊。 前面就是下山的路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果不其然。 上山虽累,可下山危险。 车速马速都不好掌控,山路还经常出现调头弯,必须要控制速度。 青壮们不得不在车后栓上绳索,在后面拼命的拉拽,车夫还要死命的控制马头,生怕一个不慎,掉下旁边的悬崖。 李裕带着侍卫走在队伍的中间,亲眼看见悬崖边被砸断的树木,崖下还传来有一声没一声的马匹嘶鸣。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四天,十月二十七日,有前哨来报,已到武关了。 李裕带着侍卫赶到前队时,用了两个时辰。 浩浩荡荡的车马停在路边,前面就是武关。 两侧是悬崖峭壁,中间一片开阔地,停满了运粮车。 高适正和守关将领交办过关手续。 武关为南方各地进出长安的要道,正卡在秦岭孔道之上,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武关为上关,配备了完整的官员体系。 昭信节度使冯行袭,主管金、商、均,关令为其指派。 冯行袭多次击败李茂贞、杨守亮的进攻,保住了朝廷南向通道,因此,从防御使升任节度使。 李裕来到关门前,高适赶紧引荐。 关令见是德王亲来,立马客气起来。 “关令辛苦,在如此荒僻关城值守,需要极大的恒心和毅力,关令理应高升才对。” “殿下谬赞了,小臣不敢当。” “关令如何称呼啊?” “臣冯勖。” “冯关令可是冯节帅的家人啊?” 他说的冯节帅就是昭信节度使冯行袭。 “正是家父。” “哦,请代问节帅辛苦。” 弄了半天,这是冯行袭的儿子。 验看了高适的文书,武关的关门缓缓升起,运粮车马缓缓的穿过了这道险关。 车马太多,一直到晚上,前边的队伍走出去了十几里,后面仍有部分车队还在山上呢。 当晚,冯勖在武关内宴请德王。 冯行袭早年为均州都校,乘隙驱走刺史吕烨,占领均州,为均州刺史。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遣其子李继臻占据金州,冯行袭自均州出兵,攻克金州,赶走李继臻,朝廷任命冯行袭为昭信防御使,治金州。 当时,杨守亮准备经金州、商州袭击长安,被冯行袭击破,朝廷因功升冯行袭为昭信节度使。 冯家占据金商均三州多年,均州隔着武当山与邓州相邻,可以说两家是邻居。 守武关守了十三年,冯家看着天下纷乱也看了多年,是个极为识时务的藩镇,是可争取的中间力量。 当初,韩全诲派郄文晏等二十余名宦官行经金州,意图前往东南诸镇,命他们攻打朱温。 同州节度留后司马邺出使说服冯行袭,冯行袭派副使鲁崇矩去朱温处听命。 当宦官们到达金州时,冯行袭尽数诛之,将他们携带的韩全诲矫诏送到朱温处。 这就是他识时务的表现。 这几年,他看着朱温越来越势大,大有代唐的意思,朱温几次三番的要皇帝迁都,这对他来说事关地位。 皇帝未迁都,自己守关的地位尚在,名正言顺是朝廷重臣,如果梁王迫得皇帝迁都了,自己的地位不保,那么自己再投靠不迟。 去年发生的一件事,让冯行袭改变了心里的想法。原本在中原驰骋无敌的梁王,却在青州碰了壁。 关内的局势如今扑朔迷离,李茂贞与朱温依然在争夺关内的控制权,在没有结果之前,他收起了投靠之心。 在酒宴之上,李裕举杯与冯勖对饮,谈起了天下大势。 冯勖只是微笑不语,看着侃侃而谈的德王。 …… 昭信节度使司早就接到了朝廷的诏书,荆襄和南阳国要从武关过关,运送贡赋进京。 冯行袭把儿子冯勖叫到面前叮嘱。 “勖儿,德王李裕这两年安心农耕,招募流民,也有不小的成绩,此次他过关之时,你宴请他,看看此人如何。” “父亲大人,这是为何呀?” 冯勖不明父亲之意。 冯家占有三州之地,吃香的喝辣的,家族在这几十年里迅速扩大,俨然成为一方霸主。 虽和大藩强藩没法比,可在山南西道与山南东道之间活的还很滋润,已经有十年没发生战乱了,军心稳定,百姓满足,为什么突然之间要跟一个废帝联络感情呢? “呵呵,勖儿难道不知道梁王要迫圣人迁都这事么?” “梁王多次上奏迁都,这事人人知晓啊。” “他迁都的用意天下皆知。” 冯勖点点头。 “从凤翔回京之后,圣人先是招募了一批禁军。” “德王就藩南阳,与赵氏联姻,如今又有了子嗣,他连续两年给京师贡赋,你想想,德王为了什么?” “今年他的贡赋又有增加,还有大量的民夫进京……” “呃……父亲,难道是……” “今年初,朝廷在荆襄募兵五千,现在又是粮又是人,怕是德王不简单哪!” “那我们……” “你试探一下德王,看他有什么想法,我们现在不得不谨慎啊。” “嗯,孩儿记住了。” 他知道父亲有投靠梁王之心,可年初之时又有了犹豫,如今又对德王感兴趣了。 …… 在武关关令府。 “冯关令,令尊守关多年,为朝廷操心劳力,多有付出,进京后,本王将上表父皇,定让冯家移镇雄州。” “多谢德王挂念,臣代表父亲谢殿下厚爱。” 冯勖笑呵呵的感谢。 “殿下,此次进京车马众多,路上辛苦了,如有所命,必效犬马。” 冯勖起身对着李裕深施一礼。 “呵呵,冯关令,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严防李茂贞、王建的侵袭是重中之重,如遇危急,可快马南阳,本王星夜驰援。” “谢殿下。” “关内尚有梁王六万人马,粮草供应也是一大笔开支啊。” 冯勖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 李裕神情一怔,而后笑而不语。 冯勖见李裕的神情,知道触到了痛处。 沉吟了片刻,李裕才饮尽杯中酒。 “冯关令,梁王的军兵应该回汴州,朝廷的粮草不多啊。” 此后话头就转到了别处。 冯勖心里暗惊。 德王竟然说梁王的军队应该回去,这说明什么? 有大事要发生啊! 章节目录 第46章夺军 天复四年十一月初一,粮车才完全的过了武关。 借着过关的时间,李裕在关中修整了三天。 冯勖这三天一直做陪,还坚持送李裕过蓝田关。 李裕推辞不过,只得允了。 武关出来之后的道路就宽敞了许多,也逐渐的平坦起来。 浩浩荡荡的车马一眼望不到头,走了两天到达武关后面的第一座县城—商洛城。 此城紧挨着丹水,码头就在城西,商船装卸着货物,忙忙碌碌。 而进京的粮车就沿河停靠,很多百姓和行商都好奇的围观,军兵严阵以待,不让这些人靠近。 当夜,丹水沿岸亮起了满天繁星,天上水里分不清哪里是星星,哪里是篝火。 李裕在冯勖的陪同下,进了县城,县令张罗了一桌好菜,李裕终于不用跟着民夫啃干粮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粮车就走在丹水的岸边,一边是涛涛的河水,水声震天,一边是上京的通途,车快马疾精神爽。 上洛城是商州的府城,是座大城。 丹水的航道到此就结束了,行商们都会在上洛转换交通工具。 在上洛城外,粮车队伍修整一天,养足精神,再走就要翻山了,此山名叫熊耳山。 当然在此要道上,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山贼之类的存在了,就是有也被冯行袭剿灭或者收编了。 冯勖更是在上洛城为李裕接风洗尘,这些都是借口而已。 这几天的跟随,冯勖发现了很多端倪。 首先就是这些青壮民夫,各个神情严谨,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有杀伐之气。 再有就是粮车,轻重不一。 有的粮车很沉重,有的却很轻,这样的运粮车他还是头次见。 为什么这样,冯勖心里直翻腾,可又不敢表露,谁知道德王是什么心思。 三天之后的十一月十一,粮车的先头部队就来到了蓝田关下。 关头的士兵看着运粮车直流口水。 “老哥,这是多久没见着这么多的送粮车马了?” “那还是去年吧,也没这么多车马啊!” “还是荆襄的吧?这些人对朝廷可真够忠心啊。” “可不。” 车辚辚马萧萧,万驾马车拉着粮食缓缓的从关城下穿过,更远处的运粮车向这里汇集。 关令看着不见首尾的队伍,恭敬的站在李裕的身后。 蓝田关也归冯家管,关令也是他们的人。 冯勖对着李裕深施一礼,说道:“殿下,臣只能送到此处了,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冯关令,请转告冯节帅,待关内肃净,定请节帅入京痛饮。” 李裕深深的看了一眼冯勖,一挥手,带着侍卫跃马而出,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望着远去的李裕,冯勖转身走进了蓝田关,疾书一封,着人快马送回金州节帅府。 粮队两天后来到了蓝田县。 大队人马汇集在了城外。 蓝田县令出城迎接。 李裕带领四千军兵占领了四门,当夜城外就汇集了五万换装的大军。 四周的要道被切断,不准外出行走,县城只进不出。 县令吓得要死,不知李裕要干嘛。 李裕也不难为他,只是和他打听华州同州的防御情况。 华州同州原本是韩建的地盘,后被朱温攻占,韩建投降后被调去了陈州。 现在设镇国军节度使司,朱温长子朱友裕任节度使,亲自镇守中原入关的要道之上,可见朱温对朱友裕的看重和信任。 去年,杨崇本的家小从河中返回了邠州,杨崇本耻于妻受辱,愤而反叛,原本要派军平叛的,可当时的局势是,东有青兖战事,西有河中大战,关内兵力不足,筹备了近一年,调兵遣将,这才开始围剿杨崇本。 而杨崇本也不甘示弱,跟李茂贞联手,调集大军对峙。 现在的情况是,朱友裕兵发邠州,华州同州空虚。 “好,好啊!天助我也!” 李裕闻言哈哈大笑。 “方良,派探马去华州同州一探虚实,顺便也看看潼关的守卫情况。” “是。” 哨探营撒出大批探马。 五万大军带着部分粮草,星夜直扑长安。 要想去华州同州,要先到长安,沿着漕渠折往东方,过骊山、新丰、渭南,进入华州。 长安是必经之路。 蓝田县到长安有七十里,这段是驿道,路途宽敞平坦。 经过一夜的长途奔袭,黎明时分,李裕看见了长安巍峨的城楼和横亘在大地上的雄伟城墙。 灞桥在微明的曙光中显得极为朦胧。 安排方良乔装信使,城门开启后进宫送信,他则带人转去了灞桥东二十里外的骊山。 这里有今年刚招募的五千蛮兵。 李裕带着侍卫走在前面,五里外跟着五千军兵,其他人马在距灞桥十里处隐蔽休息。 “站住,什么人?” 哨楼上有哨兵呼喝。 骊山大营辕门处呼啦啦的闪出上百的军兵,手持强弓硬弩,喝令站住。 此时,天光微亮,哨兵只能朦胧的看见一群人靠近营门,这让他们警惕起来。 “我乃德王李裕,请你家将军来见。” 李裕拿出随身印章,有侍卫送了过去。 警戒卫兵不敢造次,拿着李裕的印章进了大营。 过了三刻,里面呼呼啦啦出来了几十人。 为首一人年龄不小,只穿着常服就跑了出来。 “德王殿下,我是骊山大营威远军使陈班。” 陈班深施一礼。 这人是崔胤的心腹,才得以执掌五千军马。 陈班原是文臣,根本就没带过兵。 可崔胤招募的军兵需要可靠人选来都领,他也就勉为其难了。 这几天北边两军对峙,给崔胤刺激很大,于是张罗着要秋操,他只能夜宿军营,白天也好督促操练。 刚刚值星官把他匆忙摇醒,他还以为发生了兵变呢,结果却递给了他一颗金章。 他一看,这不是德王李裕吗?怎么来的这么快?还来大营找自己?这是为什么? 他满脑子问号。 “陈军使,本王此次进京,想必军使已经知晓。” “下官已经得知,不知德王殿下一早来营,有何事呀?” “军使,请击鼓集合,我有话说。” “什么?” 陈班心里一惊。 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德王要再次登基。 “殿下,不可啊!” 仓啷,一把寒光闪闪的横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李裕面无表情的说道:“传令。” 陈班:“……” 略一思忖,陈班抬头看着李裕,说道:“德王殿下,你不会成功的。” 侍卫们横眉怒视,瞪着他。 “击鼓。” 陈班身后的亲兵见主帅被劫持,就要舍命搭救。 李裕把眼一瞪。 “大胆,我是皇长子,你们尔敢!” 亲兵们见陈班并不反抗,又有他的命令,只得去传令。 咚咚咚咚咚~~~~ 大营里响起了牛皮大鼓声。 原本寂静的大营,在鼓声中逐渐的喧闹起来。 各营帐里出现了嘈杂的人声,有各伙长队正在呼喝。 李裕挟着陈班走进了大营,在点将台上站定,侍卫们紧紧的围拢在四周。 各营帐里陆续的走出军兵,盔歪甲斜的往大营中间的校场集中。 三通鼓响之后,人员陆续到齐了。 有十几个将校小跑着来到了点将台前。 李裕挥了挥手,呼啦啦从校场的四周围上来上千士兵,把这些懒散的蛮兵围了起来,大营四周也围满的军兵。 王厚举找来手下一个蛮兵,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蛮兵频频点头。 然后,他就站在点将台上,说起了蛮话。 他一张嘴,下面就安静了,再说了一阵,下面就起了骚乱。 李裕见差不多了,这才上前一步,说道:“我是德王,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让你们为朝廷所用,铲除奸佞。” 他这样一吼,点将台下的将校都有点傻眼,怎么个情况? 台上的蛮兵跟着翻译了一遍。 “现在皇帝有难,你们跟我去解救皇帝,愿不愿意?!” “诶,不得大逆不道!” 点将台下有的将校反应过来,这是要造反不成?! 轰轰轰~~~ 三声炸雷响起,三团青烟缥缈升起。 点将台下躺倒了三具尸体。 鲜血咕咕的流出,很快就浸润了地面。 蛮兵们都打了一个寒颤,用他们不太流利的汉语吼道:“愿意,愿意!” 章节目录 第47章夺宫 李裕一挥手,每个将校的身后都跟着四个持枪士兵,但凡他们有丝毫异动,就地枪决。 “发放铁甲武器,埋锅造饭。” 一声令下,有人开始忙活做饭,有人开始去武库领取装备。 有人去传令,在十里外修整的几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了进来。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骊山大营里就变得盔明甲亮,寒气逼人了。 饱餐战饭之后,李裕把朝廷的五千蛮兵和自己的蛮兵合二为一。两万五千蛮兵和王厚举的一团火枪兵开出了大营,陈班这会只能跟在李裕的身侧,不敢离开半步。 剩下的三万大军就在大营里修整待命。 长安各门都由宿卫军把守。 城门太多,人就分散了。 过了灞桥和长乐坡,最近的城门就是通化门。 这里只有五百宿卫军把守。 他们看见远处涌来黑压压的武装军兵,吓得直冒冷汗。 “来人,快去禀报将军,敌袭。” 有人转身就往城里跑。 “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这些宿卫军手忙脚乱的关闭城门。 要知道,长安的城门打开不容易,关闭也不容易。这会儿进出城门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挤在城门里,怎么关闭? “闪开,闪开,快闪开!” 有士兵拿出皮鞭狠命的抽打,要驱散人群,平时温顺无比的百姓,此时像是木了一样,呆呆傻傻的站在城门里,就是不动地方。 得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响,上百匹战马旋风一般冲来,一个个黑点在空中划过,嗤嗤嗤的青烟在城门洞里升起。 轰轰轰~~~ 骑兵拿出短小古怪的铁棍指着那些正关闭城门的兵丁,一阵炸雷响起,惨叫连连,一排排的士兵倒了下去。 轰隆~~~ 轰隆~~~~ 但见城门洞里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下激射。 哗哗哗~~~ 一阵阵从天而降的血雨把地面都打湿了。 “冲!” 有人高呼一声,战马人立而起,踏着残肢冲了进去,边冲边听见轰轰轰的炸响,路边的军兵一个个倒下,毫无还手之力。 后面跟随的蛮兵冲进城门,把地面的死尸拖到路边,他们占领了这里。 李裕带着侍卫,骑着战马跟在后面,大队的蛮兵跟着骑兵往城里冲去。 蛮兵分成几十股洪流,向着各个城门涌去。 最大一股人马冲到了皇城朱雀门。 迎面遇上了上千的宿卫军,领军者是一个顶着黑眼圈的年轻人。 “呔!大胆贼子,竟敢冲击宫城,给我杀!” 对面的宿卫军手持长枪冲了过来,其中还有几百骑兵。 “雷车。” 一声令下。 就见李裕的身后,呜呜呜~~~飞出几十个黑点,划过天际,落在了对面的人群里。 霹雳八叉的砸到了几十人。 那黑眼圈瞪着熊猫眼,一脸的鄙夷,就这玩意能砸死人吗?小儿科!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几十声惊雷天降,啪啪啪啪的破片向周围激射,嗯~啊~呃~喔~嗷~ 各种惨呼响彻天际。 王厚举向前一挥手,近千支手枪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 硝烟弥漫,气味呛人。 渐渐枪声停止了。 现场的蛮兵看着硝烟散尽,眼前一片开阔,地面一片狼藉。 残肢断臂,红的白的,像是开了染坊。 连一个呻吟的人都没有,早就死伤殆尽。 “冲!” 蛮兵们浑身一抖,我去,赶紧冲,这些人都是你妈魔神啊! “冲啊!!” 朱雀门早就四敞大开,一个守门的都没有了。 几千人马穿过皇城来到了宫城的承天门前。 这里驻扎了五六千人马,被蛮兵一阵步射覆盖,四散了。有人去抓捕,而李裕则带着火枪团进入了太极宫。 他刚冲到太极殿前,就见上千宿卫军围着几十个人,背靠宫殿,严阵以待。 “装弹。” 刚刚打完弹药的手枪趁机装填弹药。 李裕走上前去。 “父皇母后?!” 人群左右散开,李晔与何皇后露了出来。 “皇儿,你怎么来了?” “儿来救驾。” “唉……” “父皇,朱家有篡位之心,只要迁都就是我们的死期啊。” 李裕心里暗恨朱友谅,他太狡猾了。 “德王,你私自带兵袭击宫禁,还说我朱家要篡位,嘿嘿,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顺着声音,李裕见人群之中,盾牌之后有一个高瘦的青年猖狂呵骂。 “你就是朱友谅?” “正是。德王,圣人与皇后都在我的保护之下,你就放心的去吧,哈哈哈哈~~~” 面对朱友谅的挑衅,李裕却面色沉静,古井无波。 “父皇,今早收到来信了吗?” 他这一句很突兀,没有上下句。 众人都不明白德王在卖什么关子。 “裕儿,收到了。” “都知道内容了?” “知道了。” 李裕沉吟了一会儿,他的内心极度挣扎。可不能因为朱友谅的要挟自己就前功尽弃。 拼了。 “卧倒!” 李裕声嘶力竭的大吼。 轰轰轰轰~~~~ 王厚举手往下一落,上千只六转手枪就喷射出火焰,银黑色的铅弹激射而出。 啪啪啪~一阵击打之声,围着李晔一家的宿卫军立马陷入了死亡之中。 一股股热血飙射出来,一条条生命陨落。 李裕这边的上千火枪兵,一边射击一边向前移动。 六枪射击完毕,他们已经走到了太极殿前。 大殿的门前广场上躺倒一片,只有仅剩的几十人还围拢在一起。 李裕带着侍卫冲了过去。 这几十宿卫军手持铁盾牌,紧紧的把朱友谅围在中间。 在三十步外,李裕和侍卫们举起了手枪。 轰轰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炸响,这些护卫在朱友谅身边的亲卫都腿部中弹,瘫倒在地,露出了那个干瘦嚣张的朱友谅来。 此时的朱友谅没有了刚刚的嚣张,一张惨白的刀条脸早就失去了血色,双眼里充满惊恐和不可思议,嘴巴张的大大的,已经忘记了躲避。 轰~ 李裕一枪击中他的小腿。 朱友谅的小腿就像是一截干柴般向后飞去。 “啊~~~” 一声惨呼,朱友谅从呆傻中清醒过来,一个腚墩跌坐在地上,向后滑出了几步距离。 “啊~~~” 他抱着自己的断腿拼命的哀嚎,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般。他试图用手去堵住断腿处喷涌而出的血泉,却无济于事,血液从他的指缝间飙射出来,射他一脸。 李裕看着这个朱家在长安的刽子手,心里没有任何愧疚。 “枭首示众。” 几个侍卫冲上去,用刀背打掉了朱友谅的头盔,揪着他的头发使劲的往后拉,露出了他白嫩的脖子。 另一个侍卫挥动横刀,对着他的咽喉狠命的砍了下去。 噗~~ 嘶~~~~ 一股热血喷射向天空。 侍卫拎着朱友谅的头颅走了回来。 “主公,朱友谅的人头在此,请主公验看!” “悬挂城门示众。” “陈军使,请你带队去巡视长安各门,遇到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陈班目睹了整个攻占长安的过程,被李裕这血腥的一幕吓傻了。心底升起的恐惧感让他不敢稍怠。 德王李裕到底在施用什么神仙法术,真是撒豆成兵啊,他哪里还能升起半点反抗,所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作为老政客,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父皇母后,父皇母后~” 李裕一边高声呼唤,一边往死人堆里冲。 刚刚他为了彻底铲除朱友谅,不得不冒险施为,他也担心自己老爹老妈嗝屁。 “唉……唉……” 几声呻吟,把李裕引了过去。 在死人堆中,有十几个身着紫袍的人。 李裕一一拉起来。 这些都是他的兄弟。 侍卫们也冲了过来,把这些亲王们都扶了起来。 可哪里扶得住? 一个个都成了软脚虾。 李裕终于把老爹老妈拉了起来。 在李晔的上下一阵摸索打量。 “父皇,你没事吧?” “没,没……事……咯咯咯~~~” 李晔也被这个场面吓住了,手脚一个劲儿的打颤。 何皇后拉着李裕的手,一个劲儿的哭,估计是吓的。 前前后后也就一刻时间,这一千多宿卫军就被李裕杀光了。就是一千头猪你也得杀一阵子啊?! “我……我……儿……” 李晔吓得都要主动禅让了。 李裕噗通跪倒在地,抱着老妈相对哭泣起来。 这一哭,其他皇弟们才醒过神来。 看着四周凶神恶煞般的军兵,他们的小腿肚子都在转筋。 李祚和平原公主颤颤巍巍的挪过来,拉着李裕的衣襟也哭上了。 李裕安抚了老爹老妈,这才起身把皇弟们一一拉起来。 “搜索宫禁,清理残敌,打扫战场。” “是。” 李裕一声令下,王厚举得令带人干活。 “父皇母后,以后咱们就安全多了,这宫禁还是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是,是啊!”李晔现在对自己这个大皇子都有点陌生了。 章节目录 第48章避实就虚 天复四年十一月十四日,一大早,整个长安乱了两个时辰,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很多豪族官宦之家都在相互打听消息,京师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京兆府尹郑元规,丞相崔胤是混乱平息后第一个被传到太极殿的大臣。 郑元规是从府衙来的。 这几天,崔相有意要对手里的军队进行操练,陈班则直接去了骊山大营督操,而他则和手下各曹为军饷发愁。 招募军兵需要一大笔钱粮。 衣着盔甲,兵器马匹,样样要钱。 这些钱粮只靠京兆府筹集是困难的,用整个京畿道的钱粮都不够,还是靠着去年荆襄和南阳送来的贡赋,这才勉强维持,毕竟朝廷还有一大堆官员要养着呢。 看着朱温的大军聚集到了邠州,和杨崇本李茂贞的军队对峙,崔相也担心会波及长安,因此他提出要操练,这一来就费粮食,他这几天正为粮草发愁呢。 虽说前段时间德王来信说要押运贡赋进京,可也得些时日,远水难解近渴啊。 今早,他刚到府衙,就有人来报,说各门守军与来路不明的军队发生了激战。 他首先想到了李茂贞又打来了。 可等了一个多时辰,战斗渐渐平息,有消息传来,说是德王的押运贡赋军与守军发生了冲突,具体情况不明。 他作为京兆府尹,名义上是六军十二卫副使,去年的禁军也是他参与招募的,可实际上,军权不在他手,而是在陈班手中。 他手里只有百十个衙役,万年县和长安县的衙役反而比他的府衙多。 可是他们行政管理口的衙役只有几百,根本不敢去参与军队冲突。 正在他和跑来的县令相互印证各自消息时,宫中传召,让他立刻觐见。 崔胤这几天正提心吊胆呢,老朱和老李又要掐架了,要是再波及长安,怕是真的要迁都了。 今早,他刚洗漱完毕,家中奴仆来报,城中发生动乱。 他心里紧张,一面让府中卫队严加防范,一面拿出自己的令牌去骊山大营调兵。 至于去年招募的禁军,则驻扎在皇城与宫城之间的营地里,此处的兵丁不能轻易调动。 这一乱就是近两个时辰,出去调兵的人也没回来。 他如今哪里还敢出门。 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乱转时,宫中来人传召,太极殿觐见。 在皇城朱雀门遇到了同样觐见的郑元规。 两人都很疑惑,可都没有什么答案。 走进城门,却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皇城的门口。 “这,这是……” 谁的人头竟然挂在这里? 守门军兵对着二人高声喝道:“反贼朱友谅被诛,头悬城门,以儆效尤。” 郑元规和崔胤都心里一突,暗道不好,有大祸事要来了。 李裕正在太极殿的寝殿安慰母亲,安排了皇城、宫城的守卫后,就要离开。 却被何皇后拉住了。 “裕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母后,孩儿押运的贡赋粮草还在路上,要去看看,否则我不放心。” “那接下来朝廷该如何啊?” “这就是父皇的事了。” 李裕不想掺乎朝廷的烂事,他关心的是朱温在关内的那些军队。 六万军兵已经解决了两万,还有四万正待解决。 他可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唾沫里。 母子来到前殿。 李裕见过父亲,说道:“父皇,朱温的军队正在邠州与杨崇本对峙,华州同州空虚,正是攻夺的时机,大军正在骊山等候,需要立刻启程,儿臣这就告退了。” “裕儿,现在的局面朝廷要如何是好呢?” “父皇,以儿臣之见,先安定京师局面,等攻占了华同,大军返回时,再做定夺。” 根据李裕的想法,就是让皇帝装不知道。 “嗯,也好,我儿快去快回。” “是。” 李裕留下两万五千蛮兵,还收编了六千禁军,这三万多军队转成了宿卫军,驻扎西内苑。 由李怀仙暂时统领。 他留下了王厚举团和一个雷车营驻扎在骊山大营。 三万荆襄大军和三个火枪团三个雷车营出发直扑华州。 新丰县离骊山很近,只有十几里路,有数百镇兵,大军往前一拥,就占领了县城,留下千人驻防,守护漕渠运送粮草。 渭南离新丰有七十里,兵贵神速,骑兵先行,步兵跟进,急行军一夜,第二天午时,即赶到渭南县城。 骑兵一个冲锋就冲进了城门,守城镇兵连城门都来不及关上,就成了俘虏。 十一月十五日,大军在渭南修整一日,第二天进入华州境内。 当李裕过了渭南,进入华州的时候,高适的运粮船也跟进到了新丰。 华州是镇国军节度使司的驻地,虽然朱友裕带兵去了邠州,可华州还留下了五千人马。 李裕的三万五千人马急行军一昼夜,于十七日把华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良的哨探营已经回报了消息,整个华州同州就没多少兵,防守比较松懈。 华阴县距华州城七十里,得报华州被围,已经从蒲津关、风陵关和潼关抽调了部分人马来援,加上华阴的人马凑了万人,正往这边赶来。 李裕当即命方兴、赵氏兄弟三个团带着三个雷车营前出三十里,在路上埋伏,围点打援。 他们十八日到达埋伏地点,这条道路是唯一的通道,一侧紧邻漕渠,另一侧则是低矮的土丘。 方兴见识过李裕土地雷的威力,因此也效仿他,在路上埋下大量的火药桶,权当做地雷使用。 在土丘一侧开挖战壕,雷车也隐藏在战壕里,把拉车的马匹牵到了土丘之后。 三千火枪兵和一百五十驾雷车摆开了阵势,静等援军的到来。 这四千五百人紧赶慢赶的完成了工事,当夜就合衣躺卧在战壕里,满坡的鼾声能把路过的野鬼吓成疯子。 第二天午时,就见华阴方向尘土飞扬,隆隆的马蹄声震颤大地。 方兴等人在战壕里都能感到泥土扑簌簌的掉落。 “报,团长,敌骑两千为先导,后面是八千左右的步军,还跟着两万青壮,携带大量粮草。” “再探。” 三个团长凑在一起一商量,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前后脱节,正是好时机。 只是雷车暂时隐藏起来,不参与战斗,等步兵冲上来的时候再打。 商定战术,三人跑回自己的阵地。 这两千骑兵一看就是跑了一夜的样子,战马抖动皮毛,浑身湿漉漉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白气,脚步已经虚浮。 骑兵一个个无精打采,跑了一晚上,人累马乏,早已不堪战斗了。 眼见这行骑军进入了射界,各团依然没有发动攻击。 待先头骑兵已到阵地尾部,一声枪响,先头骑兵跌落马下。 随后,三千多米宽的阵地上,雷声大作,火光和浓烟同时出现。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咴律律~~~ 咴律律~~~ 战场上除了雷声,就是战马的嘶鸣。 至于骑兵则早已懵圈,犹如天打五雷轰般傻了。 大多骑兵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愣愣的坐在马背上,被呼啸而至的铅弹射穿身体。 只有极少数骑兵第一时间溜下马背,趴在地上,却被后面的战马无情踩踏,骨断筋折,吐血而亡。 有几十个亲兵护卫着一个骑将,奋勇前冲,想要冲出这个恐怖的地狱。 迎接他们的却是更多的铅弹。 战马的本能让它们向着道路另一侧的漕渠跑去,身后追逐的金属风暴让它们惊恐异常,一声嘶鸣之后,纵身一跃,扎进了滚滚的漕渠中。 马背上的骑士在没顶的河水中吐着泡泡,随着水流向下游而去。 整个战斗三刻也就结束了。 望着满地的残尸,很多新兵都扶着战壕狂吐,把今早的馍馍都吐了出来。 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自己的主子德王给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 这是一般的武器吗?这就是神器! 那些以往不可一世的骑兵,遇见了他们照样臣服。 德王说的对呀,有了这样的武器,我们就是战无不胜的铁军! 果然如此。 章节目录 第49章暴毙 就在李裕挥师横扫同华,夺取东进中原的三关之时,朱友裕的大军在与杨崇本僵持大半个月之后,刚刚拔下梨园寨,杨崇本收拢败兵,集结在邠州新平城前三十里,再次设寨,阻挡朱友裕的进攻。 而鄜坊节度使氏叔琮正与杨崇本的另一支人马对峙在子午山下。 中军大帐中,朱友裕捂着锦帕剧烈的咳嗽起来。 “节帅,请郎中看看吧?” 身边的亲兵轻声的说道。 “咳咳咳咳~~~不急,过几日,打下邠州再看不迟。” 朱友裕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吐出来才痛快一样。 亲兵们都不敢多言,赶紧奉上热姜汤,让大帅去去寒气。 关内此时的气温已经很低,偶尔开始飘落雪花,早晚都会结冰碴。 朱友裕只以为自己是受了风寒,并不在意。 这么多年跟随父亲南征北战,戎马生涯,早就练就了他坚韧的性格,伤风受寒是常有的事。 喝了一口姜汤,他缓缓呼吸,此时顺畅多了。 肚子里暖烘烘的,浑身舒泰。 “咳咳,传令下去,明日进发邠州。” “是。” 当夜全军在梨园寨扎营。 夜里,朱友裕突然浑身滚烫,汗满衣襟,开始说胡话了。 周围的亲兵吓坏了,赶紧找来各将领和官员做主,让随军军医诊治。 随军郎中只会治疗些外伤,像这样的急症他们束手无策。 众人一商量,觉得这仗打不下去了,主帅都病倒了,还怎么打?撤兵吧! 第二天一早,行军司马派人给子午山下的氏叔琮送信,然后大军拔营起寨,返回同华。 梨园寨距离长安近二百里,途中要翻山越岭。 两天之后,大军来到了云阳县。 此时朱友裕已经昏迷不醒了。 亲兵赶紧把县中郎中都找来,给朱友裕诊治。 一搭上脉,郎中们各个脸色难看,暗暗摇头。 脉象不会骗人,此人已病入膏肓,不是药石能够医治的了。 郎中的表情落入了在坐将领眼中,各个暗自心惊。 要知道,朱友裕可是梁王的长子啊,那是未来接掌基业的人,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这些人怕是罪责难逃! “废物,病都治不了,留你们何用?” 有大将火爆脾气上来,仓啷一声抽出兵刃就要杀人。 其他将领虽然也心有戚戚,可还有理智,急忙拉住。 “能不能维持节帅返回华州?” 郎中见这些武人根本不讲理,也就不敢再说实话,连连点头。 “能,能,各位将军,我有一副药方,可保节帅返回华州。” 为了能让朱友裕暂时苏醒,也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郎中就开出了大药。 要知道病人本就虚弱,用药都要小心,一个不好就会被毒死。可这些武将不管这些,只要节帅苏醒,他们就心安了,至于其他的,他们也不懂。 一碗汤药下去,小半个时辰后,朱友裕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守护的亲兵见状,急忙把众将官招到榻前。 “这,这是哪儿呀?” 朱友裕缓缓的问道。 “报节帅,这是云阳县。” 过了好一会,朱友裕才想明白云阳县是个什么地方。 “怎么回来了?” “节帅,您病倒了,我们想带您回华州医治。” 朱友裕躺在榻上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挣扎着要起身。 亲兵上前把他扶坐了起来。 他半躺半靠在榻上,看着眼前的文武将官。 此时众人才看清他的脸,竟然在几天之间,眼窝深陷,消瘦脱相了。 “咳咳~~” 朱友裕轻咳了几声,轻声说道:“班师回家吧,我,我……” 啊,噗~~~ 朱友裕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一白,倒在了榻上。 亲兵去找郎中时,此人早不见了踪影。 “快,快启程。” 见此情景,谁还敢耽搁,急忙下令启程。 随军司马赶紧手书一封,让人快马急送汴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敢瞒报? 两万大军连夜启程,从云阳到泾阳,再从长安转道去华州。 送信快马一路疾驰,一天一夜即到长安。 结果在骊山被王厚举截获,到了此时,这个送信快马都不知道劫他的是什么人。 审问之后,王厚举得知,有一支两万大军从云阳而来,也吓了一跳,拆开信件,得知朱温长子朱友裕病重,军队这才班师。 王厚举不敢怠慢,将信件送去了华州,同时将敌军路过的消息通知了城中担任都宿卫指挥使的李怀仙。 李怀仙这回有了军权,整个长安的安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德王亲征华州,他作为后方,也是小心谨慎,生怕出错。 城中三万余宿卫军,被安排在各个城门守卫,城中的街面巡逻也派出了几十支百人队,代替了部分衙役的职责。 府衙和县衙现在都不再上街巡视了。 十一月二十日,突然有人来报,王厚举火枪团有急信。 李怀仙把送信人招进来,看完了信件,他眉头紧皱。 朱友裕的两万大军几天后就到了,自己手里这点人马,既要守城,还要作战,怎么办? 他脑筋急转,对了,他想起了前两天送粮的青壮来,这些人正在修整,还未离开长安。 而自己手里不是还有一批火枪吗? 对,对。 临时征募一批新兵,让王厚举团老带新,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传令,让王厚举来见我。” …… 却说,王厚举快马先行去华州通知德王李裕。 一天一夜,就跑到了华州城。 此时,李裕正在华州镇国军节度使府内,安排人马驻守各地。 前两天,华阴及三关援兵被消灭在了半路上,三个火枪兵团顺势拿下了华阴县。 三座关卡也落入了李裕的手里。 华州孤城今早开门投降了。 当李裕看罢手里的信件,知道朱友裕马上就要病亡,心里暗叹,时也命也! 朱友裕之死,对自己的关内战略是个极好的机会。 否则,就要艰难的多。 那两万汴军已经不足为虑了,主帅病亡,下面的将校哪还有战心? 他想了想,让王厚协给李怀仙和王厚举去令。 任命李怀仙为京东围剿都指挥使,王厚举团和雷车营归李怀仙指挥,由王厚举团为骨干,临时再招募三个团,协防长安。 李怀仙找来了王厚举,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王厚举当然赞成,这事也得着落在他身上。 王厚举从来长安的青壮中招募了三千人,各个身高体壮,眼如鹰隼。 这些人被安置在了骊山大营。 崭新的火枪也从仓库里拿了出来,老五团的人被分拆了出来,组建了四个团。 一时之间,骊山大营里枪声大作,硝烟弥漫。 按照李怀仙的时间估算,朱友裕的大军应该到了,可是等了一天都没动静。 探马回来禀报,原来汴军在泾阳停下了。 什么原因还不知道。 李怀仙和王厚举一商量,认为朱友裕可能病重,不宜移动,因此就停在了泾阳。 这个消息和判断他们也给李裕送去了。 李裕得到消息,知道一定是朱友裕死了。 汴军秘不发丧,一是怕动摇军心,二是怕杨崇本追来。 此时,李裕留下各城镇兵和守关兵丁,已经带着大军离开了华州,进入了同州冯翊城。 李裕把自己的判断写信告知李怀仙,让他们直接出兵泾阳,定可大获全胜。 对于李裕的判断,李怀仙和王厚举都有点疑虑,难道朱友裕真的死了?还是他们得知长安和同华被德王占领了? 不过,他们对李裕的命令是无条件执行的。 十一月二十五日。 四千火枪兵和一个雷车营先行出发,跨过渭水向泾阳而去,李怀仙带一万蛮兵和一万青壮辅兵跟随其后。 至于长安的防御,李裕让陈班暂代。 陈班自从跟随李裕一起攻占了长安之后,就老实了很多,也不再跟郑元规和崔胤往来,就怕李裕怪罪。 这段时间,李裕横扫同华,大军已经占领了冯翊,陈班对李裕的实力有了新认识。 这可不是当初的那个德王了,移藩南阳两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李裕还牢牢的掌控着京师,自己哪里还敢不配合? 让自己干嘛就干嘛吧,毕竟皇帝都没意见,自己做臣子的能有什么意见? 章节目录 第50章泾阳大捷 王厚举带四个团一个营,两天之后来到了泾阳城东十五里处。 泾阳城坐落于泾水之北,泾水在城南三里处流过,向东南汇入渭水之中。 此处一片平坦,阡陌纵横。 两万汴军就在泾水畔扎营。 打探了消息,王厚举让人通知后方的李怀仙,他要夜袭大营,让他及时接应。 却说,当晚夜黑风高,天空中还稀稀落落的飘着雪花。 王厚举在午夜时分,全营饱餐战饭,备齐弹药,悄悄离营,奔城南泾水边的汴军大营摸去。 雷车营马衔环,蹄裹布,悄悄的跟在后面。 此时的泾水尚未封冻,河水冰冷刺骨,随着寒风翻着浪花向下激流而去。 王厚举听到了哗哗哗的流水声,又让人去河边确认了距离,这才确定自己的位置,他们已经在汴军大营的两里外了。 只是,此时的汴军大营黑乎乎一片,既没有篝火,也没有灯笼,静悄悄一片。 嘶~ 不对呀~ 大营里虽静,可静不到这个地步,有问题。 他立即下令原地待命。 让人检查武器装备,警惕四周。 周围黑乎乎一片,根本就看不清对面的状况。 他没把握,赶紧去通知后方的李怀仙。 却说跟在后面的李怀仙,刚刚带领大军来到王厚举的大营,众将士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得到消息,前面情况有变,怕有埋伏。 李怀仙让王厚举不要轻举妄动,先原地待命,他一个时辰后赶到。 这边李怀仙的一万大军和一万辅兵,就在大营里埋锅造饭,歇息修整。 吃饱喝足,整顿兵马,他带着一万大军在联络官的引领下,跟王厚举军汇合了。 这下人马一多,新军胆气壮了。 “王团长,现在漆黑无光,我看还是不要进攻,再等等。” 于是,万五大军就在离敌营两里的地方休息,地上躺倒一片。 待时间挨到下半夜的寅时,四周都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李怀仙通知王厚举,时间差不多了。 火枪团里很多是刚招募的新兵,纪律性不强,刚躺下片刻就睡着了。 好在有老兵,用了三刻时间才算是把这些睡迷糊的新兵整顿明白。 雷车营的五十驾雷车再次套上马匹,向着前方悄悄的移动,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把马匹卸下,牵到后面安置起来。 一声令下,蹦蹦蹦的弹射声响起,在黑夜的风声里,并不起眼,只见夜空中有喷着橘红色的火焰划过。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声的炸雷在黑暗中响起,伴有一团团的火焰升腾。 大营里突然之间炸了锅。 此起彼伏的爆炸,让这寒风呼啸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啊~ 哦~ 呃~ @#¥%¥%%&*99 大营里突然人声鼎沸,哭爹喊娘。 雷车营一波又一波的手雷射进了大营,爆炸在持续,大营里人喊马嘶。 借着爆炸产生的火焰,雷车兵发现,他们竟然离汴军大营只有百多步。 王厚举得知消息,只能把自己的四个团全都压上去,挡在雷车之前,防止有人冲过来破坏雷车。 李怀仙也命令大军上前,把汴军大营围住。 “步射!” 都这么近了,还有啥等的,往里放箭吧。 一时间,箭如雨下。 汴军大营里一片混乱。 …… 朱友裕终于坚持不住了,刚到泾阳就咽了气。 好在此时是十一月份,天气已寒,尸体一时半会臭不了。 众将不敢让军兵知道主帅病亡,只得秘不发丧。 他们倒是想尽快的回到华州,可是朱友裕死了,行止怎么办?只能梁王发话了。所以,他们不敢乱动。 他们也害怕杨崇本追来,一动不如一静,暂时在泾阳扎营为上。 可才两天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去长安报信的快马去了两波都没有回音,怎么回事? 按说朱友谅和朱友裕是兄弟,关系不错,得知朱友裕出事了就应该火速赶来,可不但没来,还连送信的都没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这些人都是人精,立马觉得不对劲儿。 之后就发现有探马在泾阳四周活动,他们派人驱赶,也探得有军队往泾阳来。 于是就人不卸甲,马不离鞍,悄悄的隐蔽在大营里,准备给袭营的敌人痛击。 谁知道,外面的敌人根本就不进来,而是扔进来一个个铁疙瘩,这玩意还尼玛开花。 这把他们炸的,都懵圈了。 这都啥时候了?冬天了好嘛?还打雷啊?! 这朱友裕做了多少缺德事啊,死了还不依不饶,天打五雷轰! “冲,冲出去。” 很多将官已经明白了,在大营里就是等着雷劈啊,还是冲出去要紧。 他们在大营中间要挨炸,可跑到大营的边缘也倒霉,噗噗噗的铁箭像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往脑袋上落,这会儿他们手里啥也没有,拿啥抵挡? “这边,这边,这边没有弓箭。” 侥幸逃生的兵丁见有一侧没人射箭,大喜过望,奔着这边就冲了过来。 “射击。” 轰~ 轰~ 轰~~~ 一道道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现,就像是躲在黑暗中野兽的眼眸,闪动着瘆人的寒光。 啊~ 哦~ 呃~ 兵丁们像是被黑暗中看不见的铁锤狠狠的砸了出去。 无数人拼命的向前涌来,无数的人倒下,无数的人在人们脚下惨嚎。 黑夜就像是块遮羞布,蒙住了人们的双眼,也遮挡了地狱般的惨况。 火枪团新兵在老兵的带动下,抖手抖脚的倒着引药,对着面前的黑暗开枪,再倒药,再开枪,如此往复。 逐渐的,他们也熟练起来,虽看不见敌人,只是乱射,可这样也让他们不再紧张,逐渐的熟悉了流程和技巧。 打了六轮之后,火枪团的枪声停止了,雷车营也打光了基数。 东方的天边露出了微弱的曙光。 整个战场静悄悄的,只有汴军的营帐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透过朦胧的光线,大营的轮廓出现在人们眼前。 “冲进大营,搜剿汴军。” 呼啦啦,大军持枪握刀杀进了大营。 当王厚举带着人冲进了中军大帐,见到了一群跪地投降的将领。 在大帐的中间榻上,躺着一人。 “此是何人?” “呃,此乃梁王长子,镇国军节度使朱友裕。” 有人回答道。 王厚举上前看了看。 “既然你们投降,那就请指挥使大人定夺吧。” 他让人看守这里,去找李怀仙。 李怀仙正指挥大军收拢俘虏,清理尸体和军资。 听说,中军大营里还有很多将领投降,朱友裕果然死了。当下就交代接收工作,自己随着王厚举来到中军。 “德王宅心仁厚,你等投效必得重用,暂时先回京师,等德王班师后,再定。” 一句话,这些人就被发到长安坐冷板凳了。 这场战斗可以用完胜来形容。 一是汴军根本就没经历过火药武器的洗礼,一开战就懵逼了。 再一个就是,他们没想到对方有远程武器,人家根本就不进大营,在外面就把自己打的鸡飞狗跳。 两下一相较,自然就败了,还败得很彻底。 连朱友裕的尸体都没放过。 “朱氏叛逆,当诛全族,朱友裕为朱温长子,助纣为孽,是为大逆不道,当斩。” 李怀仙一声令下,有亲兵上前砍下朱友裕的人头,在营中展示,以儆效尤。 然后拌上石灰装匣送往冯翊李裕处。 汴军此时早就麻木了,看到主帅被斩首,也灭了反抗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听安排,让干啥就干啥吧。 此时的德王李裕,已经带着大军沿着洛水北上,来到了同州的澄城。 如今的同华两州已经完全掌握在李裕的手里。 分兵之后,他手里只有两万人马。 他让高适返回长安,重新在京畿招募青壮做辅兵,原来从荆襄带来的青壮则转换为正式军人,参与各地城池的镇守,把正规军替换出来。 这几天,太极殿里欢声笑语。 不仅是李晔,就是各王公大臣也是喜笑颜开。 德王以押运贡赋为名,带大军进京,一举拿下京师和同华,如今又有捷报传来,朱温长子朱友裕在泾阳被斩,现在李裕的大军已经直逼坊州。 李裕表现的太显眼了,这不说明我们这些人都是废物吗? 崔胤心里醋海翻波,面上还得祝贺李晔生了个好儿子。 当初李裕称帝被废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和朱温都是要逼迫皇帝杀子的,要不是李晔硬扛着,李裕早被杀了,哪会有现在的功绩?! 李晔和皇后这两天嘴都合不拢了,我儿威武啊! 章节目录 第51章氏叔琮之死 朱友裕病倒的时候,氏叔琮正在子午山下与杨崇本的大军对峙。 对氏叔琮来说,自己在坊州与宁州之间佯攻,起到牵制杨崇本兵力的作用,谁让朱友裕是未来的太子呢?出风头的事还轮不到他。 天复四年十一月十七日,有探马来报,镇国军打下梨园寨,杨崇本沿泾水撤军至新平城外。 “哈哈哈哈,杨崇本小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哼!” 在氏叔琮看来,你杨崇本本是战败降将,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怎敢起兵反叛?! 你老婆长得有姿色,梁王睡了又怎样?那是你祖坟上着火了,看得起你才睡你老婆,别人上赶着让梁王去睡呢!你没见他儿媳妇都没放过么?! 呃…… 反正你夹着尾巴就对了,敢反叛就是这个下场。 正当他这几日心情愉悦,对朱友裕的战绩挑大拇指的时候,从梨园寨送来了一封密信。 氏叔琮打开一看,我去,“朱太子”竟然病倒了,大军正在回撤。 他一琢磨就觉得不对。 病情一定很严重,不然怎么可能撤军呢? 自己怎么办?主力都撤了,自己佯攻的部队也得撤退,不然就有被包围的危险。 十一月二十二日,氏叔琮的大军悄然后撤。 大军退回到了升平县,留下千人部队在此监视,二十六日主力撤回了坊州的州府中部城。 留下五千在此镇守,他带着大军返回了鄜坊节度使司的治所鄜州洛交城。 回到洛交城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九日了。 雪花漫天,寒风呼啸,整个天地之间一片萧索。 德王李裕在同州的澄城修整了几天,陆续的从华州开来了一些替换下来的军队。 天气寒冷,几万人的大军已经换上了棉衣棉甲。 “主公,这几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是不是今年就休战了?” 方兴的火枪一团从潼关抽调了回来,赵氏兄弟的两个团驻扎在华阴县,随时可以支援潼关。 李裕当然知道这样的天气不是兴兵的好时机,可越是这样的恶劣天气才能出其不意。 “传令下去,全军整军备战,雪停之后,沿洛水北上,进军中部城。” 就在大雪纷飞的时刻,澄城内外的军营里,人声鼎沸,车马准备。 “方兴,你团轻装先行,到了中部城见机行事,我随后就到。” “是。” 方兴团千余人带着干粮沿河徒步而去。 天复四年十二月六日。 中部城雪后天晴。 城门口值守的兵丁嘴里哈着白气,搓手跺脚的来回走动,实在太冷了,就左脚踢右脚的来回撞击,让已经冻僵的手脚活活血气。 “这个鬼天气还得守城门真他么晦气。” 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用胳膊弯夹着长枪冰冷的枪杆,龇牙咧嘴的哈着热气,胡子上挂满了白霜,脸蛋子被冻得通红。 “丁头,快午时了,下值后,咱们去城里喝一杯暖暖身子呗?” 另一个瘦弱的愣头青搓搓脸颊,往大胡子跟前凑凑,赖皮赖脸的说道。 “你个傻蛋,就知道喝,咱那两个糟钱喝个屁呀。你小子做梦呢。” 大胡子对着愣头青就是一脚,自己却脚下一滑,胳膊弯里的长枪像木棒一般落在雪地里。 “尼玛晦气。” 城门外的道路上,晃晃悠悠走来十几个汉子,都是双手抄袖,边走边跺着脚上的积雪。 “诶,进城每人两文。” 愣头青往前凑了凑,懒洋洋的说道。 轰~ 轰~ 轰~ 这群汉子突然伸出了古怪的小铁棍,对着几个守门的兵丁就是一阵大法。 硝烟阵阵,雷声隆隆。 城门口躺倒了一片。 进出城门的百姓吓得四散奔逃。 城门洞里的兵丁早就吓麻爪了,腿一软跪倒一片。 这些开枪的人正是方兴火枪一团的士兵。 他们击毙了门口的几个兵丁,撒腿就往城门里跑。 凡是要阻拦他们的都被射成了筛子。 也就几息的功夫,中部城的东门就被拿下了。 大股的火枪兵从东门而入。 迅速的攻占了刺史府和军营。 等到五天之后,李裕的大军赶到中部城,方兴早已经牢牢的掌控了这里。 大军在中部城外安营扎寨,连续多天在雪地里跋涉,大军都疲惫不堪了。 必须要修整。 却说,中部城的官员和部分溃军经过五天的跋涉,终于逃到了洛交城。 “报,节帅,中部城失陷了!” “什么?!” 氏叔琮腾了一下站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几天,中部城就丢了,整个坊州也就丢了。 “谁?是谁?” “未看清旗号,只是听到打雷的声音。” 嘶~ 氏叔琮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杨崇本追来了? 有可能。 “马上点兵,把中部城拿回来。” 从洛交到坊州的中部城,近七十里的路程。 洛交城东洛水缓缓向南,而中部城就在洛水下游的七十里处。 一路疾驰,氏叔琮的一万五千骑兵风驰电掣,沿着洛水南下。 “节帅,前方进入洛水与华池水的夹角地,是否过河,以策安全。” 手下都将提醒氏叔琮,两边都是河,咱们夹在中间不安全。 “再进十里过河。” “是。” 越往前跑,两边河水离得越近,从相距三十里,到现在不到十里。 虽说水草干枯,浅水区已经结冰,水流变小了,可毕竟还有十几米的宽度,要是被围在里面就麻烦了。 “报,节帅,我们已过三川县。” “传令,准备过河。” 于是队伍减缓了马速,由前哨查探华池水的深浅。 一个时辰之后,选定了渡河的地点,此地河宽十几米,潜流及股。 前锋砍伐树木,架桥渡河。 忙活了三个时辰,总算是搭建了简易桥梁,后勤马车也试着过河,众人还帮着推车。 见已有三千人马到了对岸,又撒出了哨探,氏叔琮这才放心,和亲兵部曲也趟过了小河。 “抓紧时间,过河后找适宜之地扎营。” 就在华池水把万五骑兵一分为二之时。 从三川县的方向涌来了黑压压的大军。 “报节帅,三川方向有敌军。” “报,两河之间被包围了。” “什么?” 这会儿的氏叔琮懵了。 三川什么时候陷落了? 怎么没人发现? 他哪里知道,三川县的县令跟坊州刺史是表兄弟,见自家兄弟投了朝廷,还有啥说的?现在的朝廷还占着大义的名分,是正统的统治者,谁不想当朝廷的官啊? 就这样,李裕的三万大军连夜偷偷进驻了三川县城,县城外松内紧,只许进不许出。 因此,他们进驻的消息就被隐瞒下来。 李裕眼瞅着大队的骑兵在两条河道中间疾驰而过,心中暗喜。 他笃定氏叔琮一定要在下游不远处过河,因此把手里的三万大军进行了分配。 两万大军在氏叔琮骑兵走后,跨过华池水,在后面偷偷尾随。 剩下的一万军兵,则沿着华池水的西侧悄悄跟进。 就这样,在氏叔琮过河三分之一后,就发起了冲锋。 一时之间,华池水两岸鸡飞狗跳。 已经过河的三千骑兵迅速上马,准备殊死抵抗。 氏叔琮被亲兵部曲围在中间。 而还未过河的骑兵就有点乱套。 有的都将着急忙慌的组织人马抵抗,有的都将想趁敌人还未到先过河再说。 氏叔琮想过河去指挥,可亲兵哪里敢让他再过河啊。 在两河中间的两万荆襄步兵,迈着整齐严谨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骑兵逼近。 都将们被逼无奈,只得上马向步兵阵发动冲锋。 前面的排攒手寒光如林,长枪如刺猬般的挺立着。 万余骑兵发动了拼死的冲锋。 砰砰砰~~~ 几十个黑点划过天际,砸进了冲锋的马群中。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每一声炸响,就如从地狱深处发出的招魂令,又如从天而降的天外劫雷,炸的人体横飞,马匹乱窜。 原本笔直冲锋的战马,在雷声的惊吓之下,都自动拐了弯,有向两边的河道里跑的,有直接调转马头往回跑的。 一时之间,冲锋的势头大乱。 “步射!” 一声口令,如雨般的箭雨从天而降,间杂着劫雷炸响。 惨嚎和马嘶成了主旋律。 三轮步射之后。 排攒手挺进。 刀盾手握紧了手里的横刀。 “冲啊~~~~” 哗~~~~ 黑压压的人群冲进了混乱的马群,枪刺刀砍,战马嘶鸣,人体割裂,残肢断臂横飞。 此时的人命真如草芥,生与死之间就是一瞬。 人类的兽性此时被激发了出来。 两侧的河水缓缓的汇进一股股血红,在湍湍的河水中,渐渐的化开,变浅,最终消失。 见两河中间的骑兵已经失去了机动优势,被步兵近身砍杀,氏叔琮眼睛都红了。 可有什么办法? 周围的地理早就让骑兵失去了优势,现在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杀过去。” 氏叔琮跨上马背,带着三千多骑兵向着围拢过来的步兵冲去。 “步射~” 箭如雨下。 几百骑兵摔下马背,被自己人踩踏而死。 “射击~~~” 轰轰轰~~~ 轰轰轰~~~~ 氏叔琮的眼前也跟对岸一样,响起了炸雷。 阵阵硝烟弥漫,骑士们纷纷落马。 啪啪啪~~~ 呃~~~ 氏叔琮觉得自己小腹一痛,手脚发麻。眼瞅着自己离敌人越来越近了,可自己的眼皮怎么这么沉,头好晕,好想睡一觉,休息休息啊~ “节帅,节帅。” 看到在战马上东倒西歪的氏叔琮,亲兵部曲围在四周,拼命的呼唤。 “不好,节帅受伤了,快保护节帅突围。” 原本跟着氏叔琮冲锋的亲兵们,挤着他的战马转向后方逃窜。 李裕站在三川城的南门城楼上,看着几里外的战场,心潮澎湃。 曾几何时,自己只是想着在这唐末乱世里求生,如今他却已经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人。 “氏叔琮可能要跑,组织骑兵,追。” “是。” 城中仅有的五百骑兵,都是李裕的侍卫。 留下了百人护卫,其他人跨马向着氏叔琮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场战斗从午时开打,一直战到夕阳西下。 荆襄军死伤了两千多人,而保大军死伤惨重,一万五千骑兵,战死五千多人,仅余八千投降身免。 三川一战,李裕大获全胜。 关内道里再也没有朱温的势力存在了。 当晚,出去追捕氏叔琮的骑兵没有回来,这让李裕不放心。 忐忑的熬到天亮,一群疲惫不堪的骑兵才回到三川。 原来,侍卫追捕氏叔琮的卫队,被他们使了手段,追上对方后,没有发现氏叔琮,于是把这股氏叔琮亲兵斩杀。 此时天色已暗。 他们仔细的分析了整个追捕过程,认为氏叔琮可能去了中部城方向。 这就是灯下黑。 于是他们连夜往中部城跑。 终于在中部城附近找到了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氏叔琮。 “把氏叔琮带上来。” “呃,殿下,他昏迷了。” “哦?快找郎中救治。” 氏叔琮抢救了一天一夜,这才醒过来。 李裕知道,他一定是失血性休克。 天复四年十二月二十日,李裕大军带着昏昏沉沉的氏叔琮到了鄜州的洛交城。 此时洛交城城门大开,大军顺利进城。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延州、绥州、丹州传檄,让他们的刺史来洛交城见面。 不仅如此,李裕还给邠宁节度使杨崇本和朔方节度使韩逊写信,让他们效忠朝廷。 书信一到,杨崇本立即从邠州带随从数百人来到鄜州洛交城,向李裕投诚。 李裕立即上表朝廷,让杨崇本遥领陕虢节度使,在京任职,享享清福。 杨崇本见多员朱温大将被斩,吓得他小心脏直扑腾。 当初他就是败在氏叔琮的手里,李裕现在要他归降,自己要是不识时务,也是覆灭的命。 于是极为积极和乖巧的听从朝廷的安排。 朔方节度使韩逊更是没什么好说的,当即派人来见李裕,“臣自当镇守边防,听从朝廷号令”云云。 李晔坐镇长安,接到捷报,朱温在关内道的势力已被铲除,心里狂喜,整个关内道就剩下李茂贞了。 李晔听从德王李裕的建议,于天复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向天下藩镇发出了围剿叛逆朱温的檄文。 章节目录 本书质量不行吗?没有流量,在单机? 埋头写了这么多,没有得到多少读者的反馈,心里还真是失落。如果真写的不行,我将义无反顾的切了。 看着伤心。 没票,没推荐,没评论。 有好几个评论还是说我写的是小白文。 要怎么才不白? 搞得我没心情写了。 看到有些垃圾文被推荐在首页,我已经搞不懂起点的推荐规则是啥了?! 语句都不通的小说高挂榜首,起点都不嫌丢人。 就写这些吧。 这几天右手打了封闭,已经好几天没写了,用的是存稿。 如果大家觉得我写的垃圾,请直接告诉我,我直接切了不写了,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铁血残唐》本书质量不行吗?没有流量,在单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52章李茂贞吓坏了 凤翔府府治雍县。 凤翔节度使司,岐王府。 李茂贞这几天右眼皮一个劲儿的跳,他失眠了好几夜了。 自从他当上了凤翔节度使之后,在关内就是一股绝对力量。 当初他和韩建联手,要挟皇帝,得到了不少好处。 直到朱温从中原跑来关内搅合,让自己受了很多窝囊气。 先是占领了许多自己的地盘,还逼迫假子李继徽投降,凤翔被围,让自己实力大减,不得不跟朱温求和。 谁知道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 朱温发神经,竟然把李继徽的老婆睡了,让假子李继徽反叛朱温,重新投进了自己的怀抱。 今年他支持李继徽汇集军兵,准备跟朱友裕的镇国军和氏叔琮的保大军展开大战。 双方都各不相让。 在僵持了大半个月之后,李继徽在梨园寨失利,退保新平城。 这会儿,李茂贞不得不想着是再次求和还是继续硬抗。 谁知形势急转直下。 德王进京押送贡赋,就让整个关内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很多人都傻了。 要知道朱温纵横中原十几年,未遇敌手。就连他的死对头李克用都只是勉强和他有来有往的打了十几年,几次惨败都让李克用差点没法翻身。 这样的枭雄,在关内有雄兵六万的强藩,怎么就这么不抗打呢? 是不是自己太菜了? 还是德王真是武曲星下凡? 前几天突然从京师传来确切消息,长安的朱友谅、镇国军朱友裕相继被斩,而刚刚还对自己龇牙咧嘴的氏叔琮也被俘,一时之间让李茂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德王李裕? 那个两年前才从他的凤翔城走出去的皇长子? 他能把朱温的六万大军歼灭? 还把主帅都一一擒拿? 怎么说他都不敢相信。 直到假子李继徽又一次的背叛了自己,带着邠宁等州归顺了李裕,他这才如梦初醒。 此时,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整个关内,和朝廷对着干的藩镇只有他自己了。 怎么办? 想想这些年自己干的那些事,李茂贞浑身直冒冷汗。 记得他曾经给皇帝写信去嘲讽谩骂,说李晔无能。 记得他曾逼着皇帝给自己封王。 记得他曾挟持皇帝一家,给了他不少的脸色。 记得他曾胁迫皇帝把平原公主嫁给自己的儿子。 记得…… 李茂贞一回想这些事,他能睡得着才怪呢。 他知道,李晔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自己,如今反抗怕是没什么希望了,连朱温手下的三员大将都被灭了,自己手下那三瓜两枣能是对手? 桌案上摆放朝廷刚刚发来的围剿朱温叛逆的檄文。 节厅里众文武各个愁眉苦脸。 朱友谅被杀都快一个月了,他们现在才得到消息,这说明京师对消息的封锁是极其严密的。 要是搁在以前,这绝对不可能,京师早就被各家藩镇腐蚀的浑身窟窿了,有个什么小道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知道。看样子,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报,殿下,有军情急报。” 这一嗓子把李茂贞惊醒。 “快呈上来。” 打开急报,竟然是武功县驻军的求援信。 天复四年十二月三十日,有两万朝廷大军兵围武功县,把镇守此处的凤翔兵吓得不轻。 “殿下,这是震慑,恐怕是希望殿下表态啊。” 手下的谋士提出自己的见解。 “要不我们和梁王联手,一内一外……” “切……” 众文武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朱温能不能打进关内来难说,自己先被灭了是真真的! 李茂贞也知道,自己要是不表态,恐怕真有灭顶之灾。 “大家都议一议吧,我们该如何处之?” 凤翔节厅里彻夜灯火通明。 两天之后,又有急报传来。 从邠州开来两万大军已进入麟游县境内,陈兵城下。 嘶~ 这下,整个节度使司鸦雀无声,没人再敢说话了。 这么明显的局势,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朝廷是要灭了李茂贞啊。 “调秦陇、泾源兵进驻雍县,我倒要看看朝廷想怎样?” 李茂贞涨红着胖脸,呼呼直喘粗气。 “殿下,下官以为,应立即上表朝廷,表明心迹,以示臣服之心。” “这个……” 李茂贞早就等着下面人给台阶呢,现在有了,他立马顺势而为。 “嗯,我本是忠臣,对朝廷并无二心,长史可上表陈情,书我心迹。” “是。” 于是一封花团锦簇的上表写就,立马送往京师,晚了就麻烦了。 李裕收服了杨崇本,让他带着家小去了京师,由李裕的侍卫护送。 留下的邠宁节度使司下辖的静难军三万大军,被李裕接手。 加上从鄜坊转战过来的两万荆襄军。 在邠州就有五万大军对着岐州虎视眈眈。 李怀仙的两万大军也奉命移师武功县。 凤翔府面临两路大军的围攻,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天复五年正月初三。 太极殿内。 崔胤把手里的奏表呈给了李晔。 本来大正月的朝廷各衙门都放假过年了,可今天崔胤死皮赖脸的非要觐见。 李晔看罢,微微一笑,问道:“崔爱卿,你以为如何呀?” “呃,圣人,李茂贞毕竟是大唐的臣子,虽有错在先,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朝廷应给他改正的机会……” “嗯……” “死罪可免,但他忤逆圣君,有违圣训,着其移镇泾源,为国戍边,观其表现再酌情移镇。” 意思是凤翔节度使你就别干了,把这个位置和地盘让出来,去边境上守着,表现好了再去其他地方吧。 崔胤嘴角抽动,想要再说几句好话,见李晔不再看他,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相府西花厅。 “崔相,我家殿下拜托之事……” “王先生,崔某尽力了。圣人的意思是让岐王去节度泾源,这凤翔么,还是得让出来。” “这……” 王先生一脸的痛苦,却也无可奈何。 李茂贞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光是上表表明心迹怕不把握,让人带了几车金银珠宝送给崔胤。 崔胤贪财好色,当然来者不拒。 当年他和朱温一内一外,一唱一和,把持朝政多年,如今德王回来了,把关内朱温的大军一扫而空,他的靠山也跟着倒了。 正当他满心忧虑的时候,李茂贞又找上门来。 他觉得只要能帮得上李茂贞,自己还可以和他联手,还能在朝廷呼风唤雨几年。 本着这样的想法,他收下了礼物,在李晔面前说上几句便宜话。 可他哪里想得到,李晔现在的心气也高了。 自李晔登基以来,只有当初的几年有帝王之势,后面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几次三番的被强藩赶出京师,东躲西藏,竟然在华州被韩建软禁了两年,真是窝囊啊。 如今的形势可大不相同了。 德王李裕带大军入关,一举扫平了朱温的六万大军,连杨崇本都放弃了节度使之职,愿意进京任职,这可是个大好事。 一算账,李裕手里有大军十几万,征伐李茂贞并无难度。 王先生带着最新消息,快马返回了凤翔。 却说李茂贞。 这几天等的心里慌慌的。 李怀仙在前几天一举拿下了武功县。 驻守在武功的五千凤翔军被歼灭了半数,投降了一千多,跑了几百。 当李茂贞得到武功县被破的消息,他一边备战一边等着京师的消息。 虽然他已经往郿县派去了一万大军,可是如今朝廷的军队士气正旺,他的军队士气低落,没人愿意打仗。 李茂贞的大军现在划拉划拉还有五万左右,可大多分散在各州,军心士气都不足。 泾源军倒是能打,他们是边军,一直是防守吐蕃入侵的中坚。 如今他咬牙调集了五千过来,再多他也不敢了,万一那些生番杀过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王先生,崔胤是这么说的?” “是的,殿下。” 对于朝廷的安排他当然不满意,在节厅里转了好几圈,权衡利弊。 现在打,自己可能战败身死,不打就要去泾源守边。 “各位怎么看?” “殿下,暂时去泾源也是一步缓棋,待时机成熟,则可再进关中。” “是啊,殿下,与其现在硬碰硬我们把本钱输光,不如保留实力,以待时机。” “嗯……” 李茂贞是真的怕了。 他不仅怕德王李裕,更怕皇帝李晔。 别看李晔一天笑呵呵的像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可是发起狠来,连自己人都杀。 李晔曾经为了自保,把大臣杀掉。又为了自保,把亲王杀掉。好在李晔没有为了自保杀儿子,不然就没有他现在什么事了,他在八月份就死了。 章节目录 第53章四方云动 天复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报殿下,德王率大军攻占长安,斩杀朱友谅、朱友裕。” “没想到朝廷动作这么利索,我们的机会来了!哈哈哈~~” 扬州广陵吴王府。 杨行密一高兴,脸涨得通红,咳嗽起来。 众文武得知这一消息,心里一阵兴奋,又有机会升官发财了。 待吴王杨行密喘息一定,都纷纷出班表示愿带兵攻打朱温。 “刘存,带兵两万,从安丰出发,沿颖水北上攻占颍州,作出攻击陈州的姿态。” “王茂章,带兵三万,从濠州北上攻占蕲县、符离,作出北上彭城和西进亳州的姿态。” “给王师范去信,让他出兵攻击郓州。” “给钱镠去信,罢兵言和。” “给赵匡凝去信,让他进兵豫州、陈州。” “殿下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袁袭一脸真诚的恭维。 …… 太原府晋阳城。 晋王府。 李克用放下手里的密信,哈哈大笑起来。 “朱老三,你也有今天!” 李克用与朱温之间的仇怨说起来话长了。 当年,朱温从黄巢叛军处投诚了朝廷,就成了屠杀黄巢乱民的急先锋,在中原大地接连胜利。 后黄巢被打急眼,带大军围攻陈州。当时陈州刺史赵犨(chou)苦苦支撑了一年多,愣是没人敢来救援。 朱温也在黄巢的手上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向李克用求救。 李克用手里有三万骑兵,他也想得到朝廷的信任,很爽快的答应了。 当然是大军一到,就把黄巢杀得四处逃窜。 朱温嘴里感激李克用,好话说尽,两人还拜把子称兄道弟。谁知道,朱温看到李克用有枭雄之姿,未来必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于是假装宴请李克用,晚上放火要把李克用烧死在驿馆。 好在亲兵誓死护卫,冲出了火场。 朱温就此树立了一个一生的死敌。两人来来去去打了二十年,最终被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灭了大梁。 当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大梁,李克用还有雄心壮志。 他看看堂下的儿子李存勖说道:“我儿,淮南和青州、襄阳都发兵讨逆了,咱们也得动动,你带兵两万进占河内,作出攻占洛阳的姿态,看他怎么兼顾。” 李克用瞪着一只独眼,闪着阴冷的寒光。他对朱温的恨意就是死也不会忘记。 想我李克用英雄了得,却被你个反复小人暗算,士可杀不可辱,你就等着吧,早晚把你收拾了! …… 青州平卢节度使府。 王师范放下急报,哈哈大笑。 上次他被李茂贞和韩全诲忽悠了。自己跳出来反朱,结果还真是只有自己跳出来了。 这次不管是真是假,自己已经反朱了,淮南、荆襄、河东既然出兵替自己分担压力,这是好事啊,省得自己独木难支。 “师克,你带两万兵马去兖州,交给刘鄩,让他进兵郓州、曹州,作出威胁汴州的姿态。告诉他,只要牵制即可,不要死战,保存实力为上。” “是。” 德王果然有了安排,四方强藩都出兵攻朱,是个信人。 此时,德王李裕攻占长安,平靖关内的消息已经像旋风一般传向了四面八方。 联盟攻朱的藩镇都欢欣鼓舞。 多少年了,朝廷啥时候这么硬气过? 要是平时,朝廷突然硬气了,他们都会心有惴惴。 可现在情况不同。 占据中原的朱温朱老三可真不是个东西。 你说你有了那么大的地盘,老老实实的种田发展不好吗?不!他看谁不顺眼就举兵伐谁,把他四周的邻居都打了个遍,有的还不止一遍。 谁不恨他? 得罪海了人了! 不仅抢占地盘,攻伐无度,还攻占了洛阳和长安,算上他的联盟藩镇,基本上除了四圈边缘地区外,都是他的地盘了。 就这样他还不知足呢,非要派兵掌握宫禁,这不是软禁皇帝吗?对!他就是软禁皇帝。 不仅如此,他还强制皇帝迁都洛阳,这些年他找了各种借口屠杀大臣和亲王,好事没干,坏事做绝。 虽然这些强藩也不是什么好鸟,可看着这个强横的家伙倒霉,谁都乐得看笑话。 …… 天复五年正月初三,汴州开封城。 梁王府。 阖府正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 “报,梁王殿下,友谅侄公子被杀,头悬宫门,大公子有裕、大将氏叔琮被、被杀。” “什么?啊~噗~~~~” 朱温听到这个消息,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去年,他的两个亲侄子殒命,今年,不仅友谅被杀,大将氏叔琮也被斩,大儿子有裕竟然也殒命了!哎呀,疼死我也! “哎呀~裕儿、谅儿啊~~~~” 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周遭的文武这才松了口气。 今天就没有什么好消息。 关内六万大军烟消云散,让人震惊。 在梁王昏迷之后,还有更多的坏消息传来。 如今的宣武军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 先说南面的淮南军,兵分两路,一路颍州,州府汝阴被大军包围,另一路徐州,蕲县、符离被攻占,大有北上或者西进的架势。 陈州的韩建吓得尿了裤子,急忙快马报信,他早就想好了,不行就跑。 这封求援信就在敬翔的手里。 北面的李克用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已经兵进河内,丁会已经整军救援去了。 河南尹张全义和丁会的求援信正握在李振的手里。 不仅如此,东面的王师范也有了动作,刘鄩大军围攻郓城,有攻占曹州的架势,要知道,曹州的下面就是汴州,这还了得。 好在葛从周的两万大军正从曹州星夜兼程的赶往郓城。 西面的荆襄也来凑热闹,攻占了朗山,大有继续进攻豫州汝阳的意思。 可以说遍地有警,四处是火。 这些事,都得梁王定夺,他总算是醒过来了。 送走开封名医,敬翔走上前,施礼问道:“殿下,可缓解了些?” “唉~~~~~” 朱温长出口气,吐出胸中的淤气,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僚属。 挥挥手,让身边的几个儿媳把自己扶起来。 看看朱友裕和朱友谅的夫人在一边垂泪,他叹了口气。 李振上前说道:“殿下,各处警讯不断,还请殿下振作啊!” 一听还有警讯,他挥挥手,让这些女人退下,这才靠着床榻问道:“有什么警讯?” “殿下,请过目。” 敬翔把手里的求援信递给了朱温。 他一目十行看完,怒目圆睁的冷哼了一声。 “哼,杨行密也敢正面挑衅?!” “杨师厚到哪里了?” “殿下,杨使君正在宋州。”敬翔回道。 “令杨师厚到彭城,拦截王茂章,务必歼灭之。咳咳咳咳~~~” “殿下……” “我没事,另一路让韩建前出豫州,解汝阳之危。” “至于颍州么,我看让杨师厚一并处置。” 朱温看了眼朝廷发出的围剿自己的诏书檄文,鼻子里哼了一声。 对于软弱无能的唐朝廷,他早就不放在眼里。 原本想着今年无论如何都要逼着李晔迁都,谁成想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自己的六万大军,三员猛将就这么折损在德王手里! 啊呀呀~~ 德王!李裕!你真该死! 等我处理了周边的藩镇,定让你不得好死! 朱温咬牙切齿的一阵暗中发狠。 周遭的文武见梁王面色狰狞,一阵红一阵白,都吓得不敢说话。 朱温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这才问起长安的具体情况。 敬翔早就汇总了长安的情报,交到了朱温的手里。 当初他安排了两万宿卫军镇守长安,东有华州,看护着长安东面的关卡,潼关、风陵关、蒲津关都是重要的要道,是洛阳和河阳进入长安的咽喉。北有鄜坊,西北有邠宁,凤翔和泾源是李茂贞,把长安死死的围在中间,可如今呢?一片混乱了。 李克用这个胡儿已经打到了河内。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如今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了。 长安西北的邠宁节度是杨崇本,也是投降了自己的,都怪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啊,睡了人家的老婆,杨崇本又反叛了,投回了李茂贞的怀抱,如今还归顺了朝廷。 长安西就是凤翔节度,是李茂贞的地盘,再往西的秦陇是李茂庄的地盘,这兄弟俩占了京西的大部分地盘。 从整个形势看,李克用的进攻才是关键。 决不能让他攻占河阳,那样自己就彻底的失去了京师。但凡洛阳在手,就有进入京师的机会。 “我去支援河阳吧,一定要把李克用打退。” 在朱温想来,其他藩镇也就是对自己有个牵制作用,真正有危险的还是李克用。 去年李克用就是利用自己忙着和王师范打得火热得手了晋绛,整个河中被他占了,今年一定要想办法夺回来。 要是河阳再丢了,自己整个河南府就算丢了。 嗯,自己要不要跟李茂贞联手呢?先许诺点好处给他,让他先牵制下朝廷,自己先处理河阳危机再说。 就在梁王朱温琢磨着要不要跟李茂贞联手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让他非常错愕。 李茂贞在天复五年正月初六上表朝廷,要为国戍边,接任泾源节度使一职,原凤翔节度使一职交还朝廷处置云云。 哎呀,李茂贞老儿,你,你怎么也变性子了?那个凶狠毒辣的李茂贞哪去了? 朱温哪里知道,如今的李茂贞被吓尿了裤子,在他上表之时,李怀仙的两万大军已经进驻了雍县。 章节目录 被以讹传讹的五代十国 这些年,有人把唐末的历史和五代十国历史完全扭曲,认为五代十国就是底层推翻上层的历史,是弱小反抗豪强,是底层推翻门阀的历史。 事实是这样吗? 我们从五代史中可以看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五代十国最终建国的国主都是各门阀势力的代表,如果没有门阀的支持,他们是不可能登上帝位的。 我们说,唐朝是个讲究门阀地位的朝代,有人被网络上的小说带偏,认为门阀都被杀光了,哪里还有门阀,这个时期就是小人物崛起的时代。 其实不然。 门阀不但没有杀光,还兴起了新的门阀,新的权利集团。 而这个前提就是此人要有出身,绝不是社会底层。 先说代唐的大梁朱温。 他的出身可不是白丁,他爹是五经教授。他从贼获得重用,后招安成为屠杀义军的刽子手,一步步爬上了高位,最后代唐立梁。 再说代梁的唐,也就是李存勖。 他的家族是沙陀贵族,有万骑,号称沙陀军。 代唐的晋,也就是石敬瑭。 他们家是跟着李克用家族一起归唐的沙陀贵族,也是有身份的人,否则沙陀人是不会承认一个普通人成为自己的皇帝的。 代晋的汉,也就是刘知远,他也是沙陀贵族,和石敬瑭一个道理,有身份,有身份。 代汉的周,也就是郭威。 他父亲是顺州刺史,有身份,家道中落从军,记住,他有身份。 柴荣的亲姑姑是郭威的老婆,郭威死后,柴荣顺理成章的登基称帝,依然号周。 试问,哪个人是没有身份的泥腿子? 在唐朝,无论是唐末还是其他什么朝代,想要成为人上人,首先你的出身要好,要有身份,至少和门阀世家要沾点边,然后你才有资格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才是真实的五代十国。 而不是网络小说里胡说八道的样子,什么底层人民可以靠打打杀杀爬上去,这都是扯淡,必须是他们圈子里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代表,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杀戮。 至于说那些不成器的节度使,是有可能短暂的以下克上,但基本没有好果子吃,很快就被杀了。因为你没有身份,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能服众,所以你刚爬上去,就会被推翻,这就是事实。 我之所以写这些,就是想告诉大家,在古代是不可能从底层爬上去的,除非你机缘巧合的进入了他们的圈子,否则,是万万不能的。当然在改朝换代的时候,有一定的几率出现靠军功出来的人,但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最顶层的人物,如皇帝。 在古代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就充分说明,世家门阀的地位。皇帝只是个代表,只是门阀中的一员。 朱元璋是不是特例不好说,也许他真是社会底层,也许是后来人编撰的故事。 章节目录 第54章河内大战 天复五年正月初一,十九岁的李存勖带两万大军,兵围河内。 做为昭仪留后的丁会,一直以来都在潞州装病。 去年李克用攻占河中,他也带兵救援,可后继无力,最终败退回去。 如今,晋军竟然舍近求远,从绛州出兵攻进了泽州边上的河阳节度下的怀州。 河内与河阳都在黄河以北,是护卫洛阳的重镇,若是有失,则整个河南府不保。 张全义兼任河阳节度使,兵力两万分布在河阳和河内,河阳为节府所在地,而他则经常在洛阳办公。 此次李克用的异动来得突然。 按说,晋军如想稳扎稳打,在取得河中后,应向东进攻,打下昭仪的泽州、潞州、邢州才对,这才是用兵之道。 谁知道,李克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绕开昭仪辖区,向泽州南边的河阳节度下手,这是什么牌? 按说丁会可以围魏救赵,直接攻击晋绛,断李存勖大军的后路。 可他也知道,河内、河阳的重要性,就是断了李存勖的后路,可他要是打下了河阳,就直接威胁洛阳,那朱温的迁都计划就要彻底泡汤。 不仅如此,洛阳陷落,离开封还远吗? 丁会不是傻瓜,相反还是个极为聪明的武将,他宁可错失战机,也不能不去救河内、河阳。 于是,他急忙整军,从泽州晋城出兵,翻太行山,救援河内。 先一步赶来的是张全义。 他是河阳节度使,河内被围,他急忙从洛阳赶到了河阳,点兵杀向了河内。 河阳与河内相距百里,中间有一条小河相隔,这条河为黄河的支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按照行程,张全义应该在小河边扎下营盘,第二天再过河。 可河内的信使接二连三的催促,搞得张全义心慌意乱。 赶到河边正是傍晚时分。 夕阳映的天边火红一片。 军兵们早跑的疲惫不堪了,都想着扎营歇息,谁知道张全义被催的急了,下令立即过河。 可想而知,兵有怨气,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个时辰才过去三千多,粮草车马也只过了一半。 张全义见状,心下惴惴不安,心想,这要是半渡而击,怕是自己就要大败。 “快,快,加快速度。” 亲兵部曲上前催促,河边一阵鸡飞狗跳。 眼见夕阳渐暗,张全义也知道不能这么干,命令过河的军兵占据要地防守,掩护后续军队过河。 就在天色将暗未暗,还稍有光亮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敲响了大地。 小河两边的军兵都吓得手脚发软。 这个时间段根本没办法看清敌人,怎么抵抗? “御敌,御敌!” 张全义在河边急的大吼。 可这个时候的命令根本就没法传达。 “击鼓击鼓。” 中军战鼓一响,军心稍安。 微弱光线下,天空洒下一捧捧的箭雨。 惨呼声不绝于耳。 马蹄临近,寒光闪闪的刀锋依然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砰砰砰~~~~ 战马如入无人之境,把散乱的汴军撞击的跌落四方,马刀所过,人体割裂,残肢断臂横飞。 这哪里是在战斗,根本就是在屠杀。 “过河支援!” 张全义咬牙切齿的命令,小河这边的军兵早就吓破了胆,哪里敢过河。 张全义连斩数人无济于事。 他挤出亲兵部曲的防护圈,就要往河里跑,却被亲兵死死抱住。 就在混乱之时,忽感大地震颤,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 哎呀,完了! 张全义知道,这次自己算是栽了。 这个李存勖果然厉害! 亲兵拉过战马,把张全义抱上马背,对着马屁股就是一刀背。战马一声嘶鸣,驮着不甘心的张全义就跑。 有人也骑马跟着跑,有人抽出兵刃冲进黑暗里,阻挡追兵。 整个小河的两岸,趁夜,骑兵屠杀步兵,就是一面倒的架势。 有人跳进河水里逃命,有人沿岸狂奔。 晋军骑兵不仅有马,还有火把。 一路追杀一路尸体,河水都被染红了。 张全义被战马驮着乱跑,反而得以逃生。 天光大亮之后,他才辨认方向逃回了河阳。 李存勖半渡而击一举打垮了张全义的万余大军,缴获粮草五百车,俘虏汴军五千多人。 这一战,汴军死伤四千多,张全义侥幸逃脱。 李存勖年轻气盛,一招围点打援加上半渡而击,就把援军歼灭了。 他根本就不回河内,而是带五千骑兵杀向了河阳。 张全义狼狈逃回河阳,刚喘匀了气,吃了点东西,就有人来报,晋军来了。 张全义被吓了一跳。 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守河阳,身后就是洛阳,自己不能再退,否则怎么向梁王交代。 他一咬牙,喝道:“上城御敌。” 城里只剩下几百军兵,都是些老弱病残,根本就无法御敌。 “招募青壮上城,每家都要出人,不从者,杀!” “是。” 河阳城鸡飞狗跳。 一群群老百姓上了城墙,看着远处来回疾驰的骑兵,各个瑟瑟发抖。 李存勖本想来个偷袭,没想到河阳四门紧闭,城上防备森严,应该是张全义跑回来了。 他们是骑兵,打野战行,攻城就算了。 “撤。” 骑兵一走,张全义松了口气,赶紧快马召集洛阳的军队,进驻河阳,同时向开封求援。 李存勖回到河内,命令投降的汴军攻城,有反抗的当场斩杀。 攻城阵前,人头滚滚。 降军被逼无奈,拿起刀枪向城墙发起冲锋。 很多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当然也有从云梯爬上城头的。 河内是大城,守军一万,百姓八万。 城头不仅有军兵,也有城中的青壮,不会射箭不会使用武器不怕,会搬石头不?往下砸就行。 城下的骑兵来回驰射,城头尸体枕籍,城下也铺满了横七竖八的死尸。 “还有多少降军?” “报少殿下,还剩千人左右。” “继续攻城,先登者,赏万金,封千户!” “是,进攻,先登者,赏万金,封千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话不假。 别看降军只剩千人,重赏一下,人人争先,各个奋勇。 拼死进攻一天一夜,终于成功登上城楼。 守城青壮本就是普通百姓,见晋军上了城头,心气一散,就四散奔逃了。 守军见状也丢下兵器跪地投降。 守将带着亲兵部曲打开城门突围,结果被围杀在骑兵阵中。 李存勖打下河内,整顿城内军纪,安排骑兵小队分赴怀州各地劝降。 凡是投降者既往不咎,死命抵抗者杀无赦。 武德、武陟(zhi)、修武、获嘉四县传檄而下。 正月初六,丁会从晋城出发,用了五天时间,翻越太行山,沿着泫水一路南下,在河内北的万善与李存勖的大军相遇。 此处与河内城相距仅七十里。 李存勖不愧是当皇帝的人,绝对聪明,在用兵上很有一套。 他知道,老对手丁会一定会来救援。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翻山走泫水是唯一选择。 于是早早的在万善镇严阵以待。 丁会带来的是步兵,翻山越岭骑兵还不如步兵好用呢。 这五天,把这一万步兵累得要死,重要的是还要带着粮草军资,刚出山,大军就扎营了。 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就快速的驰援河内。 等他心急火燎的跑到万善镇,眼前是一座大营。旌旗招展,人喊马嘶。 丁会心里一咯噔,坏了,难道河内已经丢了? 他赶紧下令扎营。 野战自己吃亏,还是据营而守稳妥。 李存勖早就发现了丁会大军,见他们下寨安营,派出骑兵骚扰,骑射之下,丁会的步兵没法安心扎营。 在骚扰之下,天色渐黑,丁会的大营才草草扎完。 完善大营,丁会用了两天,这两天,他派出哨探,查访各地军情,回报的结果让他皱眉。 整个怀州已经被晋军拿下了。 联络河阳的哨探带信回来,正是张全义的密信。 “余增援河内时被伏,损失惨重,坚守河阳待援。丁使君宜待机而动,以待援军。” 意思是野战打不过他们,咱们等着梁王的援军吧。 丁会看罢信件,心里一叹,这次来得急,只带了步兵,骑军在后面缓缓过山,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急。至于说梁王的援军,他倒不担心,河内战况影响甚大,梁王不可能不来,自己只要像颗钉子一样的钉在这里,援军一到,晋军不退都不行。 丁会打定主意,坚守大营,不再乱动了。 章节目录 第55章丁会诈城 丁会,字道隐,安徽寿春人,少年时慷慨自任,喜欢唱歌,其声凄怆。 黄巢民乱时,丁会投身朱温麾下效力,受信任,被封为都押衙。 在朱温的一系列战争中,丁会都是先锋大将,深得朱的信任。 丁会为昭义留后,怕朱温猜忌,自此常年称病。 他内心里对朝廷是感激的。 从一个一文不名的草民成了反贼,然后又成了官军,四处征战,战功赫赫。 可最近几年,他心里不痛快。 一个是朱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朱温了,而是梁王朱全忠,猜忌心日重,心狠手辣,不讲情面。 二是,梁王有代唐之心,这个在内部不是什么秘密。 丁会心里不认同。 咱当着朝廷的高官,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非要造反?当年从贼说是为了活命也说得过去,如今再造反是为了什么? 你倒是能当皇帝了,可我不还是臣子吗? 有什么不同? 丁会心里不痛快,又怕朱温对他猜忌,这两年他在潞州称病,从来不去掺乎什么迁都的事。 这次来救河内,也是他不得已为之。 如果见死不救,怕是在朱温面前无法交代,救吧?这就是个舍近救远的错误。 他很想直接攻打晋绛,把河中拿回来,可他又怕自己表现的太突出,受人嫉妒。 这几天,李存勖都派出骑兵对大营进行骚扰,他的哨探很难探到有用的消息。 天复五年正月十八日,天色暗沉,空中飘着洁白的雪花。 寒风一吹,让人瑟瑟发抖。 丁会在中军大帐里一边烤火,一边翻看着书籍。 突然帐外传来脚步声。 ‘报节帅,急报。’ 丁会打开急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原来,他刚进太行山不久,李克用的大军就包围了他的潞州、泽州。 如今潞州已下,泽州危在旦夕。 诶呀~~~ 丁会在大帐里来回的踱步。 自己的老窝被占了。 可他仔细一思量,自己身后是十万大山,现在进山生不如死。 前面是李存勖的大营,进退不得。 对,自己还有骑兵呢? 他已经得到消息,骑兵一天后就能出山,到时候自己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至少能跟李存勖的骑兵斗一斗了。 天复五年正月十九日,太行山脚下。 沿着泫水的谷道,走出一支骑军。 这正是丁会的朝思暮想的骑兵。 五千骑兵走了近十天,才翻越了太行山,走出了崎岖陡峭的山道。 这一路上,摔下悬崖的马匹和骑兵就有几十人,雪天路滑,山道难行,一走出大山,众骑兵就瘫倒在地,战马也雪地上撒欢,寻找着枯草。 “都起来,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骑将是丁会的内侄,很得丁会的信任。 听到亲兵的吆喝,他们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去雪地上抓自己的坐骑。 近五千骑兵在山脚下乱麻麻一片。 猛然间,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一道黑线自远及近,近万骑兵踏雪冲来。 “快,上马反击!” 骑将再怎么吆喝已经没有多大效果了。 本就疲惫不堪的骑士,正在雪地上找马,这会的建制早就乱了,哪里还组织得起来。 有人飞身上马,一拨马头就跑,五千大军,就这样一哄而散。 亲兵部曲见事不可为,拥着骑将就跑。 可被万骑紧追,哪里还跑的了。 一时间,白雪被染红,惨嚎和哀求声一片。 有聪明人,向山里跑,躲在树丛里跪了一地。 这种地方可防止马踏,至少可留下性命。 丁会得到消息时,他的骑军已经被围歼了。 这下丁会傻了。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梁王的援兵。 可他现在离河阳太远,就算是援兵到了,自己也借不上力啊。 也不知怎么回事,营中有小道消息传出,老家被攻破,骑兵覆灭,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 营中军兵闻讯嚎啕大哭,军心乱了。 丁会大急,一查消息来源,却是自己亲兵传出。 原来,亲兵在替丁会收拾营帐书信时,无意中看到了信中内容,由于思家心切,不免露了信息。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被全营知晓。 这还不算,毕竟这书信谁也没见着,不敢肯定。 可这几天总有晋军往营中射箭,带有大量的传单。 言说,潞州、泽州已经投降,骑兵也被歼灭,就剩你们一营,投降者免死云云。 一时之间,相互印证消息,全营就炸锅了。 丁会再怎么弹压已经不管用了。 “唉~~~时也命也!” 丁会长叹一声。 当即派人去晋军大营联络请降。 “哈哈哈哈~~~好,告诉丁使君,欢迎投效。” 第二天,李存勖带全体将官出营迎候。 丁会手捧印信和几颗人头跪在李存勖的面前。 这几颗人头是朱温派给他的监军和不愿降晋的将官。 丁会当即写密信给自己辖区的各官员劝降。 这封信至关重要,泽州、邢州见信后都开城降晋了。 河阳的张全义并不知道丁会投降了,他还在河阳筹备粮草召集军兵。 粮草从开封沿汴河走黄河运往河阳。 而朱温的援军已经到达了汜水,过了虎牢关、洛口,沿河过河阳桥就能直达河阳。 倒不是朱温不重视河阳河内,而是他手里的军队被分散各处,开封的军兵也不多,他也要时间召集。再说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河阳城内的粮草倒是运了很多。 刚到洛口,就有消息传来,丁会与李存勖大战不敌,逃进了河阳城。 朱温心里暗怒,这个丁会怎么回事,当年的勇猛哪去了? 怎么总是吃败仗?去年败,今年还败,看样子是该让他动动地方了。 心里想着,朱温让大军扎营,五万大军的行止可不是儿戏。 丁会狼狈的带着败兵进了河阳,虽是败兵,可仍有五千多,虽然盔甲不全,可是武器尚在。 丁会与张全义是有交情的。 当年,张全义被李罕之围困,眼看就要饿死了,是丁会带兵解围的,也算对张全义有救命之恩。 如今丁会来救援兵败,自己能不让他进城吗?! 好酒好菜的招待,两人一起叙旧畅谈,虽然河内丢了,可张全义知道,早晚能拿回来,晋军根本就无法长期驻扎在怀州,就因为中间有群山阻隔,粮草不济。 张全义知道梁王快到了,他也就放松下来,和丁会畅饮起来。 要说喝酒耽误事呢,张全义一喝,醉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软禁在了府邸,河阳已经变天了。 李存勖哈哈大笑着走进了节厅,丁会跟在身后。 “你,丁会,你……” 张全义长着大嘴,都傻了。 要知道丁会可是朱温的元从啊,跟了十几年的老人,怎么就背叛了呢?! “国维,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形势使然。” 丁会虽面有愧色,可还是诉说了原委。 “你知道吗?我的昭仪三州都已陷落,骑兵也没了,就剩下一万步军,死守大营,军心早就散了,我不降能如何?” “梁王马上就到了……” “他怕是过不了河。” 如今河阳举城而降,张全义悔不当初,他张口大骂,丁会也不计较。 李存勖和丁会的两万大军进了城。 张全义好不容易召集的五千兵丁,如今也成了俘虏,开封的运粮船还在往河阳运粮,没人知道河阳已经陷落。 三天之后,朱温的大军来到了河阳桥。 按理,张全义应该来迎接,可只有丁会来了。 “道隐,国维怎么没来?” “殿下,国维这几日着急上火,急火攻心病倒了。” “哦?国维辛苦了。” 朱温看看丁会,见他没有异常,这才一挥手,大队人马过河。 五万大军一时半会也过不完。 朱温老奸巨猾,不肯过河,而是在河阳桥南,扎下营帐。 丁会心里叹息。 知道赚取朱温是不可能了。 当夜,河阳城内外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有人一把火烧毁了河阳桥。 已经过河的大军四处逃窜。 朱温睡到半夜,被喊杀声惊醒。 见河对面火光冲天,心知坏了。 刚要命人过河救援,大桥上火头四起,已经救援不及。 他一拍大腿,哎呀,国维和道隐出事了。 他到现在也没往丁会降敌上想。 这边朱温的人拼命冲上木桥救火,对面却喊杀声不绝。 好在过河的军队只有万人,不然朱温非吐血不可。 可就这样,他也是高呼一声,晕了过去。 河阳桥被毁,黄河南岸的朱温昏迷在大帐中。 三万多汴军眼睁睁的看着对岸汴军反抗越来越少,最后被杀光。 朱温昏迷,敬翔急令把梁王送回开封医治,大军沿河立寨驻守。 一时之间,李克用心头大快。 不仅攻占了大量的地盘,连丁会这样的大将都归降了,还俘虏了河南府尹、河阳节度使张全义,这个功劳可就大了。 如今天气严寒,晋军也不会再发动大的战役,先把战线稳固了再说,战线稳稳的推进到了黄河沿线。 垣县、王屋、济源三县也开城投降了。 这边李克用的晋军与汴军在黄河两岸相互对峙的时候,淮南的大军正和杨师厚的银枪效节都打的难解难分。 章节目录 第56章符离大战 杨师厚此人在历史上是名声显赫的,战场上少有败绩。所创牙军银枪效节都最鼎盛时期有万人之多。 去年他奉命攻打青州王师范,结果却半年无功,搞得自己很没面子。 今年原本是要再次会会王师范的,谁知道竟然形势突变。 关内的六万汴军被灭,三员大将也先后陨落,这会儿,杨师厚心里也发起冷来。 他本是李罕之的人,后被送给了李克用。 在李克用的手下没什么发展,加上他犯了事,这才逃去了朱温处,得到了朱温的重用。 此后带兵一直胜绩。 接李晔回长安时,击败李茂贞就有他的功劳。 原本历史上,他也击败了王师范,还迫降了他。 可由于李裕的干涉,王师范并没有投降,不仅保住了青兖,还有发展壮大的势头,这找谁说理去? 杨师厚带三万大军一路疾行,赶到了徐州彭城。 王茂章攻占了符离,临睢水扎下大营,向北撒下侦骑。 双方的哨探在故牌湖附近遭遇,前哨战极为血腥,哨探侦骑相互追逐、厮杀,不死不休。 这也让双方的主将知道了对方已经到达的位置。 杨师厚看着案几上的地图,眉头紧皱。 淮南军进军速度极快,只用十几天的时间,就连下多城。既然符离已下,那么蕲县和埇桥也就丢了。 这三座城太重要了。 尤其是埇桥镇,它直接坐落在汴水之上。为防止从开封方向有水军杀来,淮南也派来了五千水军,驻扎在埇桥镇。 要知道,开封城联络东南各州的漕运水道就是这条汴水。有了它可以把粮草军需包括军队快速的调动和运输,如今汴水被截成两段。至少徐州的一部和东边的泗州就被截断了漕运。 这样的局面,杨师厚能不着急吗? 故牌湖是睢水流经形成的一个湖泊,四周芦苇丛生,彭城与符离的道路就从湖边而过。 这里就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杨师厚思考了很久,决定用调虎离山之计。 他给梁王去信,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陈情。 朱温当时正在开封集结兵力,准备去支援河阳。 接到杨师厚的来信,略一思忖,就同意了。他对杨师厚是极其看重的。 派出了五千水军,沿着汴水而下,直奔徐州而去。 得到梁王的首肯,杨师厚的大军从彭城出发,直奔符离而来。 此时摆在王茂章面前的是个首尾难顾的局面。 埇桥镇极其重要,一定要卡死。可是杨师厚是汴军中的名将,自己也和他有过交手,知道不好对付。 如今,他既要面对杨师厚三万大军的直接进攻,也要考虑汴水的防守,这就有点两难。 符离城北紧挨着睢水,杨师厚要进攻符离就要过河,这对汴军是个困难,对王茂章是个优势。 再三考虑之后,王茂章放弃了在故牌湖阻击杨师厚的想法,直接拒敌于睢水河畔。 这样,他还可以派出部分军队支援埇桥镇。 天复五年正月十五日,元宵节。 杨师厚大军顺利通过了故牌湖,在符离城外睢水北岸扎下大营。 王茂章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汴军大营,心里默默的想着杨师厚在干什么。 此时杨师厚,刚刚走进大帐。 正月里的天气正是严寒的时候,睢水的河面结着一层薄冰。 “来人,去睢水上下游查看,哪里适合搭桥过河。” 他才不会在城门跟前渡河呢? 要是淮南军半渡而击,自己不是要吃亏?! 王茂章这边给每个步军都配备上了弓箭,只要杨师厚敢过河,他就万箭齐发。 当夜,月色撩人。 两位主帅都在各自的窗口,仰望着莹白的圆月,想着家里的伊人。 “报,使君,渡河地点已经勘查完毕。” “嗯。” 杨师厚看着哨探画的简图,思忖了片刻。 “传令,杜江、黄德功来见。” 功夫不大,进来两个全身甲胄的都将。 “使君。” “杜江,你带人去睢水下游三十里处,搭建浮桥,不得有误。” “得令。” “黄得功,你带人去睢水上游二十里处搭建浮桥。” “是。” 就在这撩人的夜色里,两支千人队伍,拿着斧头砍刀和绳索沿河向东西两个方向而去。 却说天刚蒙蒙亮,对岸的汴军就在睢水上搭建浮桥,还一字排开,城楼上的哨兵发觉异常,立即上报。 王茂章带着众将来到城头,见北门对面的睢水上,有数千人在往河面上运送着木板和木桩,有士兵跳进水里往河底打桩子。 一会儿就受不了寒冷,出水烤火喝着烧酒。 另一批士兵跳进水里继续打桩。 “来人,派两千步弓手,到河边盲射。” “是。” 一会儿,符离城的北门大开,一大队弓箭手跑出了城门。 一字排开,在河边往对岸射箭。 翁~ 嗖嗖嗖~ 咕咚~ 咕咚~ 砰~ 砰~ 噗嗤~ 呃~ 大部分的箭矢射进冰面,部分射到了木桩上,也有倒霉蛋被满天的箭矢击中,不过大多不是致命伤。 有汴军手持盾牌护卫这些搭建浮桥的兵丁。 射了一阵,这队步弓手返回了城池,另一队冲出城门继续。 杨师厚嘴角含笑,继续让兵丁架桥。 这一天就在这样的拉锯中过去了。 第二天继续搭桥,符离城里继续出兵干扰。 浮桥搭到河中心就无法往前了。 杨师厚和王茂章都在暗自较劲儿,谁都知道这是一场心理较量。 天复五年正月十九日,夜。 杨师厚悄悄带大军出营,一部往东,一部往西。 在黎明将近之时,他们渡过了睢水。 “报,大帅,汴军围城了!” “什么?!” 王茂章腾地从榻上站起。 他们怎么过的河? 一众文武冲到城头,借着天边的曙光,城下是黑压压的大军。 一杆大纛旗矗立军中,“检校右仆射,曹州刺史杨”几个大字分外显眼。 哎呀,杨师厚竟然过河了! “守城!” 城下的杨师厚微微一笑,对身侧的都将喝道“攻城!” “杀呀!” 呼啦啦,黑压压的甲士扛着云梯扑向了符离城墙。 城上的军兵慌乱,忙着去城墙下的武库搬运箭矢和滚木礌石,还有些兵丁架起铁锅,熬煮金汁。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开始了各自的使命。 杜江一挥手,手下千余军兵举着盾牌,盯着城上的箭矢向着城墙冲去。 噗噗噗的箭矢射在盾牌和铠甲上,有些人坚持不住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有些人咬牙举盾前冲。 很快他的都兵就冲到了墙根底下。 “快,云梯!” 十几架云梯搭在了城墙上,军兵死死的压住了梯脚,其他军兵举着盾牌嘴衔短刀往梯子上爬去。 城上的军兵见有云梯搭上了城头,举起铁叉插在了梯子头上,死命的往外推。 更有性急的兵丁,竟然探出头去,用手推着云梯,结果被城下的步弓手射杀。 城上跌落的尸体如从天而降的雨滴,扑通扑通的坠落。 城下云梯上的先登勇士也跟随着一起跌落。 城下很快就堆起了一层厚厚的尸体。 杨师厚像是没看见一般,眼睛死死的盯着城墙上来回晃动的人影。 “黄德功,你上!” “是。” 黄德功一挥手,都兵一拥而上,向着死亡冲了过去。 杨师厚抽出随身的箭矢,弯弓搭箭对着城上的人影就是一箭。 翁~ 嗖~ 噗嗤! 啊~ 城上一人中箭跌落。 他又是一箭。 又一人应声而下。 身边的亲卫也有样学样的弯弓搭箭,向着城上射去。 一时之间,这一线的淮南军都不敢露头。 “拿下符离,赏万金,封妻荫子,一世荣华!” 重赏之下,勇夫涌现。 一串串的先登之士,顶着箭雨冲了上去。 嘴里的短刀成了他们获得荣华富贵的钥匙。 “杀呀!” 城头喊杀声震天。 “继续攻城!” 城下更多的云梯搭上城头。 更多的人冲上城头。 王茂章带着亲兵部曲,左冲右突。 他感觉握刀的手指滑腻腻的。 “给我打下去。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王茂章瞪着血红的眼睛,对着冲上城头的汴军玩命的砍杀。 他身侧的亲兵更是拼命。 要知道,亲兵部曲是主帅的私兵,也叫牙军。主帅要是死了,他们都要斩首,不拼命行吗? 决不能让主帅阵亡。 符离城头血流成河,城墙被鲜血染红。 被寒风一吹,又冻成了暗红色的冰墙。 “来人,往城墙上浇水!” 后续青壮也被迫上城,别的干不了,往城墙上浇水还行。 很快,符离城墙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城下的云梯也搭不住了,很多汴军从城墙上滑下,摔死在了城下。 看着冰墙上一道道的暗红色血迹,杨师厚看看已经偏西的日头,他知道,今天的攻城已近尾声。 “鸣金收兵。” 铛啷啷~~~ 一阵铜锣声响,攻城士兵潮水般撤了下来。 很多人都身上有伤。 城上的王茂章见汴军收兵,也长出了一口气,白天的恶战暂时停下了,今晚更加险恶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 章节目录 第57章夜袭 晚饭时,一阵寒风吹过,士兵们手里的蒸饼就冻硬了。这些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只能围拢在篝火旁,把蒸饼烤的外焦里硬,咬一口,只能刮下几道浅浅的齿痕,吭叽吭叽的啃着手里的冰疙瘩。 “娘诶~尼玛老天爷造孽哟~” 一个浑身裹着破皮大氅的老兵死命的拽着大氅的衣襟,裹了又裹,可寒风依然无情的穿透他的身体。 前面被火烤的要冒油了,身后却依然冰凉刺骨。 望望远处黑暗中的城墙,老兵呸的吐出一口浓痰来,直接射在了篝火旁,胡子上沾着的唾液瞬间结成了冰线,他兀自不知。 其他人只顾着啃着自己手里的吃食,没人去关注这个在咒骂无上神灵的老家伙。 一眼望去,符离城下星星点点的篝火就像满天的星斗,像半月般围绕着城池。 城内县衙。 王茂章正在发布着命令。 “今夜子时,全军出动,夜袭敌营。” “是。” 原本符离城头的篝火和火把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的熄灭了。几个老卒躲在墙根处躲避着寒风。 “今天是怎么回事,队头不让咱们燃火,这不是诚心冻死老几个么?!” “你就少说几句吧,这年头凑合活着就不错了,少烤一会儿死不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 白天的连续大战,让人疲惫,老卒虽然只做了后勤工作,也累的不轻,把脑袋往破大氅里一躲,风小了很多,呼出的热气很快就把自己熏的昏昏欲睡了。 杨师厚此时已经靠在榻上,进入了梦乡。 虽然不用他亲自上阵厮杀,可一天的战斗也让他神经紧绷,此时大帐内的铁盆里,木炭正泛着红光,温暖的感觉与帐外是两个世界,他被甲而眠,一副神雕弓就挂在伸手可及处。 天复五年正月二十日夜,出现了这些年来少有的寒流。 符离城外的睢水几个时辰就结了厚厚的冰层。 清冷的半月被漫天的雪花遮挡的朦胧悔暗,寒风的呼啸卷着雪花洒向了大地。 子时一过,云层遮挡了月光,天地之间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符离城南门,在乌云遮月的时刻,嘎吱吱的打开了。 一队队全幅铁甲的精壮士兵手持利刃顶着风雪出了城。 杨师厚的大军在符离城东、西、北扎下大营,围三缺一是潜规则,否则守城方就要拼死抵抗了。 南门仅有些游哨监视。 可这样的天气,游骑也是人,也会趋利避害,在坚守了上半夜之后,实在坚持不住,也就跑去了背风处歇息了。再说,这样的寒夜,战马也坚持不住。 王茂章全身铁甲,在亲兵部曲的护卫下,带着五千精兵,出南门,绕向了东侧大营。 东侧大营打着杨师厚的大纛旗,所谓擒贼先擒王是也! 抹了十几个途中的明暗哨,悄悄摸近大营。 正当前哨偷偷搬开营门的路障拒马,却也碰响了汴军大营的警戒机关。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把淮南前哨搞得心惊肉跳。可偏偏这会风雪更大,呜呜呼啸的寒风把这些响声遮蔽了。 “上。” 一队队寒光闪闪的利刃冲进了大营。 “啊,什么人?!” 有惊醒的老兵听到动静,瞧见火光映着兵刃的寒光,一下子惊醒,出言喝问。 迎接他的是冰冷的刀刃。 温热的鲜血喷射在军帐上,洒下一抹抹的嫣红,又迅速的冻成红色的冰斑,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寒风里夹杂着一声声的惨叫,寂静的大营逐渐的苏醒。 “放火。” 淮南兵手里的火把扔向了一座座大帐。 大帐在寒风的助力下,瞬间成了燎原之势。 “主公,主公,醒醒,敌袭!” 亲兵闯进杨师厚的大帐,把正在合衣酣睡的主帅摇醒。 “什么?” “敌袭!” 杨师厚立马惊醒,一把抓起神雕弓,挎上箭壶就冲了出去。 一出大帐,寒风一卷,大股的雪花灌进了杨师厚的脖子。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抬眼四望,大营中火光一片。 “有多少敌人?” “主公夜黑风高,敌人放火,不知道有多少。” 杨师厚暗自镇定。 多年的军旅生涯告诉他,自己决不能乱。 “传令,西营、北营,全营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来救。” “啊?” “还不快去!” “是。” “召集银枪都,向中军大帐集结。” 随着杨师厚一道道命令的发布,混乱的大营逐渐变得有序。 很多银枪都的精兵向着杨师厚的中军大帐集中。 眼看着集结了两千多人,杨师厚一挥手,带着银枪都杀了过来。 眼见着火光中有淮南兵正和汴军厮杀,杨师厚举弓搭箭,唰唰唰~箭无虚发,把眼前的敌军射杀。 银枪都众军士气大涨,手持一杆杆三丈长枪,气势汹汹的杀进了淮南军中。 双方就在血与火、寒风与暴雪中玩命的厮杀起来。 人如韭菜般的倒下,此时生命已经没有意义,屠杀成了主题。 头颅和残肢断臂横飞,人体像漏了气的皮球,喷射出的不是气体,而是火热的鲜血。 如雨般的血珠从空中洒落,落地有声,竟然成了一颗颗晶莹的血珠子,在潮湿的雪地上滚落,然后又被碾进雪里,成了冰雪地面的一部分。 透过熊熊的火光,王茂章与杨师厚对视。 两人眼中都很平静。 这是这个时代武人的特点,杀人成了往上爬的便捷天梯。 两人都杀人无数,这样的杀戮早就司空见惯。 杨师厚弯弓搭箭对着火光那头的王茂章射去,带着无上的威势。 王茂章一挥手中的长枪,砰~~~~ 铁箭和铁枪相撞,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金铁交鸣声,还带着悠悠的颤音。 铁箭砰的一声射进了旁边的雪地里。 “杀!” 王茂章感受到铁箭来带的力量和杀气,眼中的平静逐渐的褪去,一股戾气升起。 他一挥长枪,带着身边的大军杀了过去。 杨师厚则又捻出一支铁箭,缓缓的搭上神雕弓,箭尖所指一股杀气笼罩前方。 银枪都的军士尽是精锐之士,善使长枪,见王茂章也使长枪,便一挺枪身冲了上去。 王茂章一边关注杨师厚的暗箭,一边挥枪直取敌军。 啪啪啪~ 三枪砸倒了三个银枪都军士,一拧枪柄直取一名前出的都将。 都将也是使枪高手,不甘示弱,挥枪拨挡。 王茂章能成为淮南大将,并非浪得虚名。 两杆铁枪一碰,都将手臂一麻,暗叫不好,急忙抽枪回防。 王茂章顺势往前一送,铁枪的枪尖顺着都将的铁甲直刺咽喉。 “啊~” 都将往后一仰,铁枪顺着他的脸颊击中了头盔。 当~~~~ “哎呀。” 都将头上铁盔的下颌系带崩断,王茂章铁枪挑着铁盔刺了过去。 都将披头散发,转身就跑。 王茂章挺身就追。 啪~~ 弓弦声响。 王茂章见远处杨师厚疾射一箭,回身拨挡,一停的功夫,都将闪进了军中。 王茂章挥枪击打,身前的几名银枪都军士口吐鲜血,被砸翻在地。 王茂章勇猛,杨师厚阴损,躲在后面暗箭伤人,功夫不大,淮南军被射杀了几十人。 王茂章见事不可为,一挥枪把身前银枪都的长枪拨挡,让军兵后撤。 五千淮南精兵夜袭杨师厚大营,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成效,至少杨师厚的大营被卷入大火,杀伤和烧死的汴军不下数千。 自己也折损了千人。 王茂章这边一撤,杨师厚带人步步紧逼,到了营边,汴军也停下脚步,不敢再追。 王茂章带人回城,杨师厚这才算松了口气。 赶紧让人灭火。 虽然天降大雪,可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再救也于事无补。 天刚蒙蒙亮,雪势变小,杨师厚的中军大营一片废墟。 营帐大半被烧毁,军兵们正在废墟中寻找着自己的财物。 杨师厚看着营中惨况,知道士气已被影响,不宜再战。 二十一日,杨师厚重建大营。 从其他大营里拉来了物资。 众人放下刀枪,先把自己的窝搭建起来。 在建营的过程中,雪势变大,大雪没膝,施工的进度被迫中断。 是夜,王茂章再次袭营。 多带火把和引火之物,把汴军的北营和东营也烧了。 杨师厚见状,天亮之后,缓缓踏冰而去,直接退回了徐州彭城,等待天气转暖。 符离城南侧的汴水枢纽埇桥镇,也因杨师厚的退兵解除了危机。开封下来的汴军水师也不得不撤了回去。 而王茂章也没能力继续进攻。 这场战事形成了对峙。 章节目录 第58章功高盖主 从天复四年十月开始进京,李裕在路上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带着五万大军和五万青壮蒙混过关,进入了京师,这还是冯行袭父子睁一眼闭一眼的结果。但凡冯行袭不开眼,怕是李裕要一路打进长安了。 好在冯行袭放行,让李裕偷梁换柱的计谋得逞,这才有后面的夺军、夺宫,可谓时也命也。 经过两个月的大战,终于把关内京畿的六万汴军剿灭,三员主将一个没跑,朱友谅被斩,朱友裕病死,也被砍了头,氏叔琮重伤,对外声称也被斩杀。 这样的气势谁不怕? 就是六万头畜生想抓住也得阵子,可六万汴军老卒,竟然在两个月内被剿灭一空,这谁能相信?! 更何况,杨崇本进京为官,李茂贞移镇泾源,朔方、金商都上书归顺朝廷,这些事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竟然成了现实。 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尤其是已经被迫投靠李裕的陈班。 李怀仙出任京东围剿都指挥使,把长安的三万宿卫军交到了陈班手里,可见李裕对陈班的器重。 一连串的胜利,让陈班心里升起了其他想法。 要知道,李裕曾经登上过帝位,虽然只当了两个月的皇帝,可毕竟曾是皇帝,如今携十几万雄兵,带着平定京畿关内的巨大胜利和贡献,班师回朝,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陈班心里暗忖,如果李裕要再次复位,自己一定要积极表现,这从龙之功唾手可得。 在大军威逼李茂贞移镇之后,陈班就自作主张的戒严京师,准备恭迎王驾了。 长安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东宫太子府。 宽敞幽深的厅堂,有一大半隐在幽暗之中。 几支烛火在灯笼罩内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十五岁的李祚靠在榻上,目光闪烁的听着一人的劝谏。 “太子殿下,如今德王携威而来,手握十几万雄兵,朝廷根基不稳哪,恐生不忍言之事!” 那声音急切,还带着些许的喘息。 “太傅,皇兄只是为保皇家根基,多虑了。” 两年前,李祚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李裕移藩南阳时,他万分不舍,兄弟情深可见一斑。 两年后的今天,李祚已初懂人情世故,不再是吴下阿蒙,他对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渐渐有了感觉。 每日进出,前呼后拥,东宫属官就是几百,再加上太子六率,朝廷虽衰,可仍有千人护卫。 各局、司、坊,就是一个妥妥的小朝廷,以自己为主,太子嫔妃也有几十,每日流连于花丛,其乐融融。 这样的日子李祚怎不贪恋? “太傅,事已至此,徒之奈何?” 怎么办你出个主意,别吞吞吐吐的! “呵呵,殿下应施以退为进禅让之计。” “什么?禅让?” 李祚腾的从锦榻上站起,怒目而视。 人就是一个能上不能下的动物,已经享受了荣华富贵,再让他让出来,谁能愿意?!更何况是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殿下勿忧,且听老臣一一道来……” 在昏黄的光晕里,太子府内廷,窃窃私语了半晌。 “嗯,就按太傅的意思办。” 李祚终于下定决心,自己的位子一定要保住。 这个老迈的太傅走出了大堂,从幽暗走到阳光之下。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掸了掸袍服,出了太子府,来到宫城的侧门。 “相公,郑大人在府上等着了。” 仆从见自家老爷出来,急忙迎上去说道。 “嗯,回府吧。” 一辆豪华的檀木马车缓缓的向着丞相府而去。 崔胤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原本自己在朱温的帮助下,重回了朝廷,执掌了权利,又练兵掌握了军权,这两年,崔家已经独霸朝纲了。 谁知道,这个德王李裕突然挥军进京,不仅把自己手里的军权剥夺,还策反了陈班,一下子让自己成了有名无实的光杆,想想这样的后果,崔胤心里直冒冷气。 这两年他可没少得罪人,很多政见不一的人都被他贬谪了,这要是让他们翻了身,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 更让他恐惧的是,朱温的六万大军,两个月被剿灭,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就连可以和朱温打的有来有往的李茂贞都妥协移镇了。 敢于反叛朱温的杨崇本都投降了。 这是什么样的威势? 谁都能看出来,德王李裕功高盖主,朝廷已经赏无可赏,除非让出太子之位。 这都不一定能满足他,他想要再次复位呢,这谁说得准? 要是李裕登基了,自己马上就得人头落地。 为啥? 就因为当初李裕登基,崔胤策反了禁军都将,把刘季述这些宦官杀了,才赶李裕下台,李晔复位。 他要是复位了能饶了自己? 崔胤不相信自己能侥幸存活。 因此,在李裕还未班师回京的空档,他秉着太傅的身份,先去游说太子,他要发动一切的力量,决不能让李裕得逞。 回到相府,崔胤和郑元规在书房内密谈了一阵,这才散了。 太极殿内。 李晔正和皇后用晚膳。 这段时间,李晔心情极好。 朱温这个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裕儿搬掉了,如今他一身轻松,与皇后已经连续几日欢好。 何皇后被滋润的俏脸含春。 两人饮酒畅谈,畅想着如何巩固关内的局势,调动天下藩镇剿灭朱温这个祸害。 有侍者来报,太子求见。 “哦?太子来了,快进来吧。” 李晔心情好,大儿子帮着自己平定天下,小儿子听话乖巧,自己心满意足矣! 太子进来见礼,李晔让人安排一席,一起进膳。 “父皇母后,儿臣今来自求降等辉王,移藩出京。” 此话一出,李晔与皇后都愣住了。 “太子何意啊?” 李晔心里咯噔一下,却装作不解。 “父皇,儿臣忝为太子,未有功绩,于社稷无功,怎好占这太子大位。太子应有德者居之,儿臣何德何能……” “好啦!” 李晔一听这话,心里就不痛快了。 太子之位,有德者居之。 要是德王不是道德有亏,你能当上太子? 如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知道德王有亏,偏偏要提什么德者居之,这是逼着我要保你太子之位吧? 李晔眯眼观瞧这个小儿子。 “太子多虑了,安心读书,将来治理天下有得你忙的。” 李晔做了十几年皇帝,从政经验丰富,李祚张嘴一提,他就知道意思。 这是担心德王抢他的太子之位,提前来打探消息的。 何皇后见小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一痛。 李裕李祚都是她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如何是好?! 想想裕儿在外受的苦,同样的年纪,李裕已经自立闯荡,而小儿子却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还怕自己皇兄抢他的位子,我儿啊,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何皇后眼中含泪,看着李祚默不作声。 作为一国之母,她的政治嗅觉是敏感的,在这大好局面之下,暗流涌动,裕儿,你打了胜仗不见得是好事啊! “你且回去,国祚传承岂可儿戏!” 李晔呵斥了一句,李祚惶恐的告退。 一出大殿,李祚就满脸得意。 他按照崔胤的计谋来父皇这里试探,果然父皇不允,自己的位子算保住了。 “回太子府。” “圣人……” 何皇后看着李晔唤道。 “呃……皇后,咱们继续喝酒……” “裕儿他……” 何皇后与李晔是患难夫妻,有什么话也可直言。 “唉……裕儿功劳太大了……” 李晔眉头皱了皱。 这几天他虽然高兴,可心里也隐隐有些焦躁,只是他没说而已。 今天太子把这层窗户纸挑破,他也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德王连取大胜,稳固了朝廷地位,手里还握有百战雄狮,让我怎么赏赐? 别说太子之位,就是皇位都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的。 “圣人,裕儿绝没有其他心思。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何皇后见李晔也这么说,心里一沉。 作为大唐的皇后,他能不知道李裕如今的处境吗? 贵为亲王,爵位已经最高,再往上只能给他太子之位了。 可李祚也是自己的儿子,今天看来,他很是贪恋,都是亲子,让她如何取舍? “唉……” 李晔长叹一声,放下酒杯,悠悠的说道:“我儿复位就给他吧。” 何皇后如坠深渊,浑身冰冷。 圣人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李裕有造反忤逆之心。 “裕儿,裕儿……” 何皇后内心惶恐,也不知道是为谁,这样的人伦惨剧真的要发生吗? 皇家这样的事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难道我儿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章节目录 第59章揣度上意 天复五年正月初三。 李裕让一万邠宁军进驻凤翔,留下一万驻守邠宁,剩下一万进驻鄜坊。 有这三万大军在此镇守,李茂贞也轻易不敢再动。 至于李茂贞,移镇泾源的时候,只带走了两万精兵,带多了泾源的粮草也支撑不住。 还剩下三万老弱,被李裕移镇鄜坊,直接军垦。 投降的汴军也有三万多,李裕将这些人都带回了长安,另行安置。 邠州新平城,汇聚了五万大军。 李怀仙、方兴、王厚举都坐在节厅里,德王李裕高坐榻上。 众人喜气洋洋。 “主公,如今班师回朝在即,可有什么打算啊?” 李怀仙仗着自己是德王心腹,从元老臣,这才敢直截了当询问。 其他几人也满怀期待的看着李裕。 早在十几天前,这些从南阳来的元从就偷偷的聚在一起,揣测德王下一步的想法。 “如今主公手握十万雄兵,掌握关内京畿,再进一步完全可能。” 方兴龇牙咧嘴的一口闷了杯中酒,得意的说道。 众人都知道现在他们谈论的大逆不道,可都没人在乎,如果主公复位,自己就有从龙之功。 “切,你可别胡说!主公怕没有这个想法。” 王厚举对方兴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可是跟着主公一起攻进宫城的,要是他有这个想法,早就在诛杀朱友谅的时候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你懂什么?主公不能做不义之人,当然不能直接……” “住嘴!” 李怀仙怒喝一声,止住了方兴的胡说八道。 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 主公现在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完全可以复位登基,可主公就是不提这个茬儿,难道是要我们劝进? “主公是否在待我等的劝进?” 王厚举眯着眼睛悠悠的说道,对这个说法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嘶~~ 在座的几人都抽了口凉气。 啪~ 方兴一拍桌案,起身说道:“着啊!就是这个理儿!咱们去劝进。” “等等。” 李怀仙吓了一跳,赶紧止住这个毛躁的小子。 “我等还不知主公真意,如贸然劝进,怕是不妥。” “那怎么办?” “找个机会打探一下。” 李怀仙知道,这等大事不是儿戏,如果主公没有这个意思,那自己可就犯了大罪。 …… “什么?打算?当然是联合诸镇,剿灭朱温。” 李裕坐在榻上,放下手里的军报。 “这几天我们就班师回京吧。” 见李裕没接话茬儿,李怀仙还不死心,试探的问道:“主公如今平靖关内,稳定朝局,功劳甚大,可……” “哦?可什么?” 李裕看着堂下的李怀仙问道。 “我们这些人虽有微功,有赏既足,但主公居功至伟,有再造社稷之功,朝廷怕是不好赏赐了……” “……” 李裕听到这话就是一愣。 自他穿越以来,一心想着活命。逮到机会,他就远离京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改变历史,解救家人是他的第一使命。 如今,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真的灭了关内的汴军,朝廷暂时稳住了局势,怎么又出现赏罚的问题呢?他来打仗也没想着要赏赐啊。 见李裕还在发愣,李怀仙不得不直说了。 “主公,如今您手握重兵,携大胜之威,班师回京,恐怕圣人也会心有不安。” “啊?” 李裕眨眨眼,思忖了一阵。 他光顾着杀敌灭贼了,根本没想着其他人的感受,尤其是父皇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来拯救他们,无错有功,可被李怀仙一提醒,他才恍然。 一个废帝,突然手握重兵,皇帝不担心才怪呢。 “那,李府属,徒之奈何?” “主公,有两条路可走。” “你说。” “第一条路,就是咱们回去,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这恐怕不行啊,朱温尚在,危机远未解除……” “呵呵,主公,圣人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呃……” 想想也对,老爹李晔肯定怕自己复位,他巴不得自己走呢。 “那,第二条路是什么?” “第二条路么,劝进。” 嘶~ 李裕一听,这是要黄袍加身啊! 不行。 这和自己的初衷相悖啊。再说了,父皇尚在,皇弟尚在,自己复位,置他们于何地?置亲情于何地? 母亲会伤心啊! 想到跟随老爹李晔颠沛流离的母后,李裕心里一痛。 自己决不能让母亲难过。 再说了,皇帝有什么好当的?我在南阳国多惬意? 李裕想到了老婆孩子,心里一暖。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休要再提。” 堂下众人见李裕如此,都心有不甘,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一句话就是九五之尊,自己也就成了从龙功臣,哎呀,我的荣华富贵啊! 可是李裕威势愈重,众人不敢多言,商谈军情之后,就散了。 “厚协,可有什么消息?” “主公,长安有急信来。” “哦?” 李裕接过密信,看罢一阵黯然。 我一心维护的父皇、皇弟就这么在背后琢磨我?! “太子言,自降辉王,移藩地方,让太子位于德王云云。” 呵呵,我的好弟弟,这是在逼父皇,在逼我呀! “帝曰,功高盖主,赏无可赏,把朕的位子让与德王吧。” 呵呵,我的父皇啊,真要是惦记你的位子,我干嘛要改变历史?只要朱温迁都了,我就可以高举报仇大纛,名正言顺的复位,哪里还需要你来让! 我不是顾念亲情不想你们死吗?! 我提前发动进攻,把南阳丢在一旁,你们却如此想我! 委屈、伤心的情绪冲击着李裕的心房。 想我李裕,年幼被刘季述逼迫登基,被废后孤苦无依,移藩南阳独自闯荡。 如今,我为了保住父皇母后、弟弟妹妹的性命,冒死搭救,却落得个逼宫禅位的骂名。 唉,李裕啊,你这是为了什么! 想到手下臣属给出的两条路,再看看手里的密信,李裕颓然的跌坐在榻上。 此时,他内心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朱温可有消息?” “汴军四处烽火,朱温在开封筹粮,召集军队,河阳大战一触即发。” “嗯。” 李裕点点头。 也好。 自己把关内荡平,父皇母后暂时可保安全。朱温暂时也打不进长安来,自己也该走了。 这长安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啊。 李裕呆坐榻上,一脸萧索。 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待在长安的心情。 随手翻出绣娘碧娘给他的家书,心里才慢慢的温暖起来。还是自己的老婆关心自己啊。 这是一个月前的家书,家长里短的诉说,让李裕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绣娘,碧娘,我想你们了。 央儿,珏儿,两臭小子还好吗?! 想着自己破旧的王府,再想想自己带到长安的贡赋,唉,有啥好说的。 走吧。 此时他打定主意,安排好了关内的防务,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传令下去,三天后班师回京。” 这道命令一传达,大营就开始了喧闹。 拔营起寨,清点军资,整顿人马,这些事三天时间也很紧张。 从其他地方撤换下来的军兵也汇集到了新平。 从新平启程,走永寿、奉天、醴泉、咸阳,直达长安。 由于人数众多,每天只能行走三十里,十天之后,大军开到了长安西郊。 正月十六日,大唐皇帝李晔、太子李祚、何皇后及一众满朝文武迎出西渭桥。 李裕一身甲胄,下马参见圣人。 “德王凯旋,举朝共庆,裕儿辛苦了。” 李晔下辇,扶起半跪于地的德王,满面春风。 要不是李裕得到密报,还真看不出父皇表里不一来。 “都是父皇皇恩浩荡,助儿臣扫平敌寇,还大唐一个朗朗乾坤。” 李裕刚站起身,太子李祚就来到身前。 “皇兄,大胜而归,对社稷有再造之功,可喜可贺啊!” 李祚一脸的真诚,拉着李裕的胳膊,嘴里说着马屁话,丝毫看不出在老爹面前使坏的样子。 “太子殿下,臣不敢居功,都是父皇英明,指导有方。” 听着李裕嘴里的说辞,旁边的李晔自然一脸兴奋,好像扫平关内真是他的功劳一般,完全忘记了自己被李茂贞、朱温挟持的小心谨慎和委曲求全。 章节目录 第60章猜忌 刚一回来,李裕就上书,建议凡是收回的节度辖地都撤销了节度使建制,归复州县制,由朝廷直接派遣流官管理。 除凤翔府外,另设邠宁府、鄜坊府、同华府,拱卫京师。 这是好事,李晔无不应允。 京师长安暂时安全了。 这个形势,不仅李裕明白,皇帝李晔也看的很清楚。 正月二十日,大朝会。 这是正月十五后,开的首个朝会。 “圣人,目前京畿关内靖平,我朝有中兴之兆,德王劳苦功高,应大大的奖赏,京畿关内诸事就不劳德王操持了,显得群臣无能,圣人面上无光啊。” 太极殿上,崔胤出班奏道。 “臣等附议。” 李晔面色平静,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见状,又有人出班奏道:“臣弹劾德王,拥兵自重,擅入京师,有大逆不道之嫌,望圣人明断。” 这人乃是御史台殿院殿中侍御史,从六品下的官员,他竟然敢直面弹劾德王,殿中一阵骚动。 李晔依然不动声色。 “臣附议。” 京兆府尹郑元规出班站台,呼啦啦陆续出来了十几个官员。 陈班见状,知道不好,急忙出班奏道:“圣人,德王移藩南阳,卧薪尝胆,用两年的时间,凑起几万甲士,不远万里铲除奸佞,解除圣人榻侧猛虎,大逆不道之说,纯属诬陷,圣人明鉴。” 陈班不出面都不行。 如今他已经投靠了德王,朝廷上下都知道他是德王的人了,崔胤对他恨之入骨,如果德王走了,自己将万劫不复。 崔胤这样的老狐狸当然不会说德王的是非,他只说德王的功绩,要李晔大肆封赏。 “封德王为天下兵马副元帅,赐旌节,择日返回封地。” 德王爵位已是亲王,升无可升赏无可赏了,再升就是做太子了。 他一个道德有亏之人,如何能当太子? 给个天下兵马副元帅的虚衔,算是安慰吧。 天下兵马正元帅当然是太子李祚了,原先副元帅是朱温,如今全国围剿朱温,他也就被剥夺了这些职衔,现在把这个副帅给了李裕。 李晔一句话,封住了众臣的嘴。 “邓王封地邓州,随王封地随州,暂由德王监管。” 这就是李晔的补偿。 封你已经没法封了,就封你儿子吧,给你两块地盘,反正也是你老丈人的,肉烂在锅里,都是一家人,别那么计较。 他倒是不心疼,反正这些地盘也不再他手里。 李裕自从班师回京,就住在十六王宅。今天朝会没通知他,李裕也懒得去,他正准备过段时间就回家呢。 陈班一下朝就往德王府跑。 “德王殿下,今天朝会……” 陈班一五一十的讲了今天的事。 正说着,就有天使来传诏。 李裕跪接。 旨意说的明白,让他带着亲兵部曲返回南阳,大军由朝廷将领接掌。李裕见过卸磨杀驴的,没见过这么着急的。 接下旨意,再结合陈班的说法,他心里明白,天家无情,果真如此啊。 自己一心只为铲除威胁父皇母后的汴军,谁想人家却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自己很委屈,可他设身处地的站在李晔的角度想,也就释然了。 带甲十万进京,谁看见都心里嘀咕,尤其是皇家,李晔更在乎的是自己屁股下的宝座。 你要说李晔不在乎儿女,也不尽然,他就说什么也不杀儿子,这说明亲情仍在,可一旦威胁皇位,怕是儿子也不行了吧?! 心思百转之际,有女官来传懿旨,母后让他进宫用膳。 李裕收拾了下心情,这才一脸平静的去了宫城。 如今的宫城,已经进行了必要的修葺,重现了当初的壮美。 由等候的女官带着李裕去了寝殿。 殿内已经排开了酒宴。 不仅父皇母后在,连一奶同袍的李祚和平原公主也来了。 李裕与父皇母后见礼后,李祚就跑过来,拉着李裕的手说道:“皇兄,你别走了,太子让给你,我不要了。”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李晔眯着眼睛看着大儿子的反应。 李裕早就瞟见偷眼观察自己的父皇,他心里一痛。 虽是一奶同胞,可到底还是有个亲疏啊。 就连这个以前与自己相亲相爱的亲弟弟,都玩起了手段。 李祚看似不懂事的戏言,却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思。 如果自己说好,我来当太子,恐怕就坐实了自己的不轨之心,如若拒绝,正中他的下怀。 呵呵,好一个亲弟弟呀! 李裕面色平静的说道:“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国祚传承怎可儿戏?当心父皇责罚。” 李裕坐在自己的桌案后,对着母后说道:“母后,儿臣过几日就回南阳了,多时未见两个孩子,很是挂念。” 一提起李央李珏,李晔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 何皇后眼中含泪,柔声说道:“裕儿此次进京,劳苦功高,母后没什么可赏赐你的,你回去好好过日子。” 作为母亲,何皇后心里愧疚。 李裕年纪轻轻就被宦官挟持称帝,被废后就极为低调,离京移藩虽是他自己的要求,可这也变相的把他排除在权利中心之外,裕儿本是太子,是接掌皇位的最佳人选,如今表现的再优秀也没有机会了。 看着小儿子给哥哥耍心眼,何皇后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 “德王,你回南阳后,多生儿子,好好享福吧。朝廷的这些烂事你就别操心了。” 李晔放下酒杯很随意的说道。 “是,父皇。” 李裕虽是穿越人士,灵魂虽不是李晔的儿子,可你让他弑父篡位也根本过不了心理这关。 他其实很想为天下百姓多做点事,可名不正言不顺,他也只能在自己的南阳国过过瘾了。 如果他抗旨不尊,强自留在京师,那他就是第二个朱温。他知道,朱温不会放过李家,不回放弃代唐,自己的父皇母后和这些弟弟妹妹仍有危险。 由于自己的出现,事件发生的时间线被延长了,而历史的走向估计也不会彻底改变,除非朱温死了。 李裕想到何皇后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想到高高在上的李晔,他几次想要相劝,诉说自己离开后的危机,可看到弟弟李祚的脸色,再看看李晔冷漠的样子,他又闭上了嘴巴。 现在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会认为是借口。 原本他怀里还揣着一本奏章,是要提拔一些官员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就算李晔现在照做了,等自己一走,这些人也得倒霉。 “母亲……” 李裕轻轻呼唤了一声,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后,也是他心里最柔软的一个地方。 一声呼唤,李裕的眼圈就红了。 此去一别,不知还能否相见。 被父亲和弟弟误会都不怕,他就怕母亲伤心。 “我儿……” 何皇后抬起泪眼,轻声应了一下,就不敢再看自己的大儿子。 大厅里鸦雀无声。 李裕知道,这餐就是离别宴了。 平原公主起身对母后说道:“母亲,我要跟着皇兄去南阳。” 平原公主在嫁给李茂贞儿子两个月后,就跟随李晔返回了长安,也解除了和李家的婚约。 如今一直住在宫里。 她见皇兄为了朝廷在外厮杀,到头来不但没落着好,还要被撵回南阳,心里不忿,她才不要待在这个无情的宫里。 “平原,你去南阳也好,去散散心,看看央儿珏儿。” 何皇后知道平原是看不惯父皇和弟弟的做法,可她能怎样? “裕儿,你要多保重,不要牵挂……” 何皇后说不下去了,她心里在流血,却还要装作没什么的样子。 “是,母后。” 李裕起身一揖到地。 李裕离开的时候,李晔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是顾念亲情,没有造反之心,可他会没看长安之前,还是不放心,谁知道德王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啊?只有李裕回到了南阳,自己的皇位算是稳当。 李祚则嘴角含笑,饮了杯中酒,这酒比往日香甜了许多。 李裕虽背对着他们,可那得意的笑声依然那么刺耳。 他心里一痛。 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搭救的父皇和手足,这就是自己的亲人。 李裕脸色苍白,意兴阑珊。 他想要尽快离开这个让人厌恶的地方,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经此一别,此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母亲……” 李裕回身对着远处桌案后的何皇后轻唤了一声,就像是呓语般,也像是最后的诀别。 何皇后似有所感,站起身来,看着站在大殿门外的儿子。 殿外黑暗,有雪花飘落。 一盏灯笼闪着腾腾的烛火,映着李裕忽明忽暗的脸颊。 突然人影闪动,平原公主跑了过来。 “皇兄,这是母亲给你的纪念。” 李裕低头一看,平原公主手里拿着一个匣子。 “什么?” “是给皇嫂的东西。” “哦。” “皇兄,你什么时候走?我来找你。” “我来接你。” 望着皇兄落寞的背影,隐入了黑暗,平原公主眼圈一红,喃喃的说道:“皇兄……” 章节目录 第61章报复 开封梁王府。 朱温合衣而卧。 自从在河阳被丁会摆了一道,朱温就再次昏迷,被送回了开封。 自此卧床不起。 他纵横中原十几年,还从未遇到如此的惨败。 关内六万大军说没就没了。 河阳大战,丁会降敌,现在李克用的大军隔黄河与自己对峙,河北各藩镇人人自危,开春之后,李克用一定会用兵河北,弄不好自己在河北经营多年的成果就毁于一旦。 自己什么时候运气变得这么糟了? 对,天复三年开始的。 自从天复三年正月从李茂贞处抢回了皇帝李晔,德王李裕去了南阳,自己就诸事不顺起来。 先是青州王师范攻打兖州,自己匆忙回军,与李茂贞匆匆和解。 青兖大战原本很顺利,可突然王师范像换了一个人,固城死守,强攻不下,让自己无粮自退。 原计划天复四年迁都洛阳,自己早就算好了时间,一切都刚刚好。可谁知王师范没有拿下,自己也就有了后顾之忧。 而就是这年,关内大军被灭,过了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这一切的源头是谁? 就是德王李裕! 自从他离京去了南阳,自己就处处不顺,关内大军不就是李裕灭的吗? 如今李裕牢牢地掌握着关内京畿,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回去,真是急煞老夫也! 想明白这些,朱温沉吟一声,对着身边的李振说道:“我军败绩均自德王。德王大军掌控京畿,徒之奈何?” 李振眼珠子一转,说道:“殿下,李裕小儿虽有雄兵十万,能征善战,然他远离封国。如殿下要报仇,可攻打南阳国,他的家小可都在南阳。” 堂下的敬翔一翻白眼,狗日的,祸不及妻儿,你是专门招呼人家妻女,可耻也! “哦?哈哈哈哈~对!李裕小儿在关内逞凶,南阳必定空虚,即刻调兵攻打南阳。” 朱温听到这个主意,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胃口也好了,一口气御四个儿媳都不在话下了。 此时,开封城只有两万大军,这点人马他还真不敢轻易调动。 这是他保命的人马,轻易动不得。 河阳对岸有两万大军与李克用的大军对峙,郓城有葛从周的两万大军,彭城有杨师厚的两万五千大军。 韩建在汝阳有一万五千大军。 尚有五万大军分散各城池,轻易不得离开。 朱温仔细的衡量,能调动的恐怕只有韩建的人马,此人虽然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可一直还算规矩,就让他去南阳打打头阵吧,反正他在汝阳也没什么事,让他去南阳打打草谷吧。 二月初十,韩建接到梁王诏,让他攻打南阳。 这下,韩建乐了。 去年底,赵匡凝攻占朗山,可把他吓坏了。 他的节帅府在陈州,离豫州很近,几天的功夫就能打到陈州城下。 于是赶紧求援。 结果,不但没有援兵,还让他去豫州汝阳解围。 梁王朱温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汝阳。 他以为汝阳陷落了,谁知,赵匡凝在朗山死活不动了。 嘿嘿,你不动正好,我乐得有功。 他没费一枪一人就进驻了汝阳。 加紧城防,准备物资,严防死守。 结果一个月过去了屁动静没有。 他这才放心,原来赵匡凝是虚张声势。 正月都过了,还没动静,他就放松下来,军兵也放了几天的假期,在城里玩耍玩耍。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梁王让他去打南阳。 他一琢磨就明白了梁王的意思。 这段时间,早就有消息传来,关内的六万大军被灭,这把他的小心肝吓得直扑腾。 德王李裕这么厉害? 梁王让自己去打南阳,就是看准了南阳空虚,自己此去应该能捡个便宜。 二月十五日,韩建留下千人驻守汝阳,自己带领大军,走上蔡、西平、舞阳、叶县,在叶县与开封来的五千兵马汇合,进攻方城关。 同时,洛阳分兵五千,走鲁山县,进攻鲁阳关。 天复五年二月二十五日,韩建的大军,终于翻山越岭,来到了叶县。 此时开封的五千大军还在路上,韩建求功心切,也不等待,修整了一日,就直取方城关。 二月二十七日,落日的余晖斜斜的映在方城山和关城之上,太阳将落,气温渐寒,关墙下的积雪依然雪白。 城墙上的典事带着巡兵远眺北方的大路,远远的见有烟尘升起,一条黑线压了过来。 “不好,有情况。” 典事急忙让人去报告。 方城关守将周武本是荆襄大将,后来被借调到了南阳,如今这方城关由他带五千兵镇守。 “报,将军,有情况,北方来了大队人马,敌我未分。” “嗯?” 周武腾的站了起来。 从去年十月德王去了京师,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长安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南阳。 德王李裕带大军剿灭了六万汴军,关内京畿承平,谁不知道汴军与南阳是对头啊? 虽心里早有了准备,可真的要与汴军对战,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周武知道,如今南阳空虚啊,方城关守军更是摆摆样子,十五里长的关墙都站不满。 “走,看看去。” 周武带着一众亲兵跑上了关墙。 远处的烟尘越来越近。 “派出探马,问清情况。” 有十几个探马一溜烟的跑出了关门,迎着烟尘的方向而去。 “全关戒备,闭锁关门,蹬关墙。” 关后大营里一阵喧闹。 小半个时辰后,军兵们就站在了关墙之上。 盔明甲亮,刀枪闪着寒光。 一会儿远处狂奔来一匹战马,一人在马上高呼。 “报,将军,大事不好,是汴军来了,他们射杀了我们的哨探。” 话音刚落,就噗通一声,翻身落马,众人见这哨探背上一片血污,还兀自插着几支箭矢。 “可恶!全军备战,搬运滚木礌石,通知雷车营,准备弹药!” 一声声命令下达,整个方城关上上下下开始了紧张的准备。 “来人,去南阳报信,请求支援。” 有快马直奔南阳而去。 方城县尚有一千驻军,由周旭都领,现在看情况,汴军来势汹汹,自己这五千人马怕是守不住,急忙派人去方城县,让周旭带人来支援。 守军奔下关墙,去了库房,把一捆捆的箭矢扛上城墙,雷车兵则扛着手雷箱往雷车里装弹。 城下有要出关的商旅被拦了下来,关令让这些商旅先回方城县暂避,等通关了再来。 商人听说关外来了军队,吓得腿肚子转筋,赶着车马回转方城,有的觉得还不保险,直接回了南阳。 一时之间,方城关有敌袭的小道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韩建勒住战马,看着眼前的关城,他心里暗惊。 此关城有些不同,在如此宽阔的通道上设下此关,也不知德王当初是怎么想的?这能守住吗? 主要是太宽了。 东西跨度有十五里,这就是一面城墙,需要大量的守军,否则真守不住。 城高六丈,也就是近十八米,六层楼的高度。 仰望关墙和城楼,韩建直皱眉。 他来的急,只带了些云梯,其他的攻城器械也没有。 看看盔歪甲斜的众军,他一挥手,“扎营。” 一万四千大军就在方城关下扎下大营。 方城县离方城关只有十几里的距离,听说有敌军来袭,周旭立即在方城县征发青壮,全城戒备,从粮库里装运粮草,带着青壮和一千兵丁开赴关城。 当夜,快马跑到了南阳,叫开城门,直奔国府。 今晚是周宽值班,见到急报吓了一跳。 其实,他知道德王在长安清君侧,平定关内,早有心理准备,朱温可能直捣黄龙,打南阳是最没难度的,李裕的家小和根基都在南阳,只要击破了南阳,李裕的大军就会不攻自破。 因此,这段日子他一直提心吊胆,和高适商量如何应对此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李裕能带大军回援。可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去荆襄求援才是正途。 周宽好说歹说,从赵匡凝的荆襄要来了三千人马,从荆南要来了两千人马,凑齐了五千,作为预备队。 周宽拿着急报跑去找高适。 高适已经休息了,胡乱套着衣服就跑了出来,看罢急报,和周宽对视一眼。 “募兵!” 两人一口同声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62章募兵 南阳国所辖三县,南阳、向城、方城。 天复四年六月时,有户七万一,人口二十七万。 如今是天复五年二月,户籍已经突破了十三万户,人口五十二万。 南阳县八万户,向城两万户,方城三万户。 三城已今非昔比,不仅是人口增长,经济也快速的发展了。 尤其是南阳县,更是人口稠密,店铺林立。 这不仅得益于国府招募流民的政策,还得益于李裕用公款购买所需的粮食和物资。 致使流民和商贾手里有了大量的钱财,进一步的刺激了需求,经济搞活了,还吸引了大量外地的商贾来南阳置地建房,城市繁荣起来。 人口是一切发展的基础。 仅南阳县就有三十二万人,妥妥的大城。 虽然现在南阳的城墙只建设了一部分,可城内的居民和商业规划还是按照当初的方案进行的。 周宽和高适为了解决危机,只得募兵了。 魏艾作为防御使,募兵这事就是他的活。 在国府门口竖起了募兵大旗,城门张贴了布告。 很快就有人报名。 国府官吏根据要求,只要身体健康,眼睛好使就行,至于身高这些就不那么讲究了。 李怀仙不在,高适暂时把他那摊也接管了过来。 周宽跟着高适去了武库,他要看看现在到底有多少库存。 两人在仓佐的带领下,进入了神秘的武库。 占地颇大的武库内,规规整整的摆满了箱子。 仓佐拿着账本跟在后面。 打开箱子,里面摆放着崭新的南阳六转枪,黝黑的枪身闪着摄人的光芒。 “有多少库存?” 周宽问道。 “回长史大人,武库存有南阳六转枪五千支,铅弹若干……” 周宽看看高适。 “够不够就这些吧。” 当天就有上万人报名,魏艾选了五千留下了。 国府大堂。 “长史大人,府掾大人,咱们临时募兵,根本没有训练的时间,只能取巧了。” “哦?有什么办法?” “我们有五千支枪。按照以往的做法是人手一支,各打各的。” “现在,我有个想法,一人专门射击,另一人专门压弹药,两人一组,两支枪。” “这,这样行吗?” 高适不懂这些,看看周宽,让他拿主意。 “试试再说。” 现在只要有办法,就马上试行,不行再改,根本没时间讨论。 南阳校场上,五千名新兵正在李熊火枪团老兵的指导下,排着队列。 见一众官员和将领走进来,李熊跑过来报告整顿情况。 这些是军务,李熊要听魏艾的。 “李团长,新兵重新检验视力,看的最远,最清晰的留下。” 校场里一阵骚乱。 李熊也不知道魏艾的想法,只能照做。 视力这玩意做不得假,很快就选拔出了视力出众者两千五百人。 剩下一半人并不是视力不好,而是和其他人比就差了些。 “视力好的作为射击手,其他的作为装弹手,两人一组,配合训练。” 李熊一听,眼前一亮,急忙按照魏艾的想法开始分组。 两人一组,一人射击手,专门瞄准射击,另一人装弹手,负责装填另一支手枪,他要在六枪时间内装填完毕,压实,交给射击手。 把以前一个人完成的动作,分成两个人来完成。 这样的模式,出现了奇特的效果。 射击手拿到手枪,倒引药,瞄准射击,再到引药,再瞄准射击,整个射击的精度和效率提高了很多。 而装弹手由于只需要在射击手身后装弹,无需直面敌人,心情也不紧张,装填的速度大大加快,有人在射击手六枪还没射完就已经装填完毕了。 训练场上枪声隆隆,硝烟阵阵,就像着了火似的。 南阳百姓听到枪声,却心情愉悦,满面红光,这就是他们的守护神,这妥妥的安全感在大唐上哪儿找去?! 李熊看这个方法奏效,悄悄的让他们团也这样训练,果然比以前提升了效率,连续射击、射击精度都提高了很多。 魏艾和周宽商量,做一批专门的绑带,用于装弹手背负弹药使用。 由于分工协作,射击的速度和效率提高了,弹药的消耗也在加大,不背着弹药箱怎么够用? 训练场上,前面的射击手双手持枪对着枪靶射击,后面的装弹手则背着弹药箱从容的装弹,相互配合。 射击手从容射击,每息一枪的频率很稳定。 正当李熊满头大汗的指挥训练,有卫兵来报,王妃驾到。 李熊一个激灵,赶紧跑去迎接。 贤妃敏妃带着邓王随王走进了训练场。 身后还跟着八个美艳的美人,丫环仆妇来了几十人。 这些仆人还抬着大桶和瓷碗。 “王妃,这,这是……” 德王离开南阳时,把李熊留下,就是为了保护南阳,保护王妃,这也是李裕留的一个后手。 大半年过去了,汴军没动静,两位王妃和府中美人都盼着李裕早点回来。 如今,德王没回来,汴军却先来了。 绣娘碧娘得到周宽的消息,心里也很紧张。她们毕竟是女人,对这些打打杀杀没兴趣,也不接触。 可她们知道,自己是德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汴军打进南阳,自己一家老小就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这几天王府众官员忙前忙后,筹措军资,招募兵丁,她们自然坐不住。 “李熊勿慌。我们带些姜汤,给军兵们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哦。” 李熊是个憨实之人,嘴笨,见王妃这么说,也只得让人来协助抬桶,然后让军兵们挨个来喝姜汤。 训练场上军兵都傻傻的看着,两位王妃端庄美丽,八个美人落落大方。 “马头,这,这是王妃……” “……” “马头,马头……” “你瞎嚷嚷什么?不仅有王妃,还有两位小殿下呢,我吃过他们的鸡蛋……” “嘿嘿,你真幸运……” 这些军兵没几个见过王妃,这次不仅见到了王妃,还得见两位小殿下,这,这是多大的福分哪! 李熊第一个喝姜汤,接过汤碗,一饮而尽,然后对着王妃跪倒磕头。 “谢王妃赏!” 下面的军兵见状,也有样学样,纷纷跪倒,感谢王妃大冷天的来送姜汤。 轮到马队头喝姜汤,他颤颤巍巍的走到跟前,接过汤碗,扑通跪倒,还没喝就要磕头。 “呵呵,军士且住,先喝了姜汤。” 绣娘满面笑容说道。 “诶,诶。” 马队头赶紧一口喝了姜汤,邦邦邦给王妃磕了三个响头,晕晕乎乎的被手下的兵丁推走了。 “呵呵,姐姐,看样子我们来对了。” 敏妃偷空悄声的说道。 “夫君不在,我们就要代替夫君行事,不能寒了军心。” “你们八个去帮忙。” “是,王妃。” 身后的八个美人走了过来,帮着打姜汤。 这一出瞬间传到了国府里。 周宽闻听,放下手里的文书。 “呵呵,吾妹已有王妃风范了。” 高适在公房里听到消息,一琢磨,幽幽的说道:“天家大妇,果然不同。” 魏艾正整顿城防,闻听这个消息,暗暗点头,军心可用也。 姜汤事件在军兵的心中成为了一种动力,他们觉得自己和德王是一体的,决不能让汴军打进来。 两天时间,新老军兵合在一起,组成了三千射击手,三千装弹手的新组合,军兵训练热情高涨,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报答德王一家的恩情。 在大唐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想要王妃给你姜汤喝,那就是天方夜谭。可德王妃不仅做了,还是给所有军兵服务,这种看得起普通军兵的行为,暗藏的心灵力量是无法估量的。 此时,方城关的求援信一封接着一封,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支援。 南阳是整个南阳国的核心,魏艾作为防御使,肯定不能离开,而支援方城关的任务就落到了李熊的身上。 三月初一,上百辆的马车拉着粮草和弹药,六千火枪兵奔方城而去。 此时,汴军进攻南阳的消息已经过了武关,向着京师长安而去。 章节目录 第63章血战方城关 周武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鲜血,挺刀冲向下一个缺口。 他身后的亲兵也旋风般的跟着冲去。 方城关已经厮杀了两天。 韩建扎下大营,第二天就开始了强攻。 对于方城关,他还是有信心的。 虽然城高天寒,可看着城头稀稀拉拉的守军,他就心里暗笑。这点人马驻守这么长的关墙,不是在开玩笑么! 一定是李裕把大军都带去了京师,致使南阳空虚。 “攻城!” 一声令下,两千军兵在都将的带领下,扛着云梯就向关城冲来。 “杀呀!” 汴军根本就没把守军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南阳军算得了什么?!几年前荆襄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奈我何?! “敌人攻城了,步射,步射。” 周武手下的步射都将蒋宏高喝一声,他手下的一千步弓手迅速列队城上,向着攻城人群疾射。 嗡~~ 天空猛地一暗,箭雨铺天盖地的划过城头,向着城下覆盖过去。 噗噗噗~ 啊~ 呃~ 哎呀~ 我槽~ 刚刚还勇猛向前的攻城步卒,被射倒了一片。 “加快速度。” 这就是轻敌的代价,汴军各队正高呼着口令,没中箭的兵丁撒开两腿玩命的往城下跑,只要跑到墙下,城头的弓箭就会失去作用。 城头仅仅两波箭矢,放倒了零星汴军,就失去了机会。 黑压压的汴军,像一条黑线紧紧的贴在城下,每隔三四十米就有一队汴军把云梯搭在关墙上,队正嘴衔短刀第一个往上爬,身后跟着一串汴军。 城上的守军见状,心里发慌。 周武高喝一声,“身后就是咱们的家,退缩就等着家破人亡!给我打下去!” 他的吼声被亲兵们高声的传达了下去,一时间,城头的气氛为之一变。 想想也是。 这些军兵虽然是来自荆襄,可南阳的政策好,军人的家眷也享受流民垦荒令的政策,只要把家搬到南阳,一样可以开垦荒地,一样享受免税政策。 他们免税的土地面积比普通流民大了一倍。 流民是人均三十亩,而军人家属人均六十亩。 这样的力度,只要是有家小的,谁不把家搬来就是傻瓜。 周将军说的没错,自己身后就是老婆孩子、父母亲人,只要自己一退缩,那么遭殃的就是她们,不,绝不!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一时之间,城头的滚木礌石如雨点般落下,汴军也跟着砸落地面,惨嚎声响彻关城。 “向城头步射!” 韩建一挥手,步射都将带着三千步弓手跑进了预设阵地。 嗡~ 对着城头的人影疾射。 城头被汴军的箭雨覆盖,惨嚎声在城头响起。 “防箭!” 队正高呼防箭,抓起女墙边的盾牌,高高举起。 其他军兵有样学样,纷纷举盾防箭。 砰砰砰~ 一阵箭矢射盾声,让举盾军兵暗自庆幸,还是队正反应快,不然自己可能就挂了。 也有倒霉的,躲的匆忙,没注意盾牌的缝隙处,结果被流矢击中,倒地惨嚎。 “把伤员抬下去。” 城内甬道上的青壮们眼见头顶黑压压的箭雨,吓得抖手抖脚,被身后的兵丁踢上两脚,这才不情不愿的往城上跑。 砰~ 一个老兵立马给这个莽撞的青壮一脚,嘴里喝骂道:“混蛋,你想死么!弯腰低头!压低身形,躲避箭矢!” 咻~ 噗~ 呃~ 正在喝骂的老兵捂着脖子,倒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倒在甬道上,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处咕咕流出。 老兵瞪着血红的双眼,嘴巴张的大大的,跌倒后伸手去拉身旁的人。 其他军兵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冲上了关墙,把汴军的云梯拼命的往外推。 噗噗噗的箭矢随时取走城上守军的性命。 周武站在城头,身前的盾牌上插满箭矢。 “步射!” 躲避在藏兵洞内的步弓手又迅疾的冲上城墙,对着城下的汴军步弓阵发动反击。 黑压压的箭矢向着城下步弓手落去。 噗噗噗~ 啊~ 呃~ 由于高差的原因,城上的步弓射程要远于城下,对射起来,城下更吃亏。 三波箭雨之后,城下的步弓阵坚持不住,迅速的撤出了阵地。 而汴军也攻上了城头。 守军早就持枪待命了,他们刚一冒头,就被几支长枪刺中,身体就像被扎漏的水囊,四下喷血,将枪杆都染红了。 还有汴军勇猛者,被刺中之后,兀自死死的抓住枪杆不放,对着身后的汴军大吼,“快上。” 身后汴军越过这个至死也要给自己创造机会战友,挥动横刀,大吼着跨上关墙。 守军也不示弱,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大吼一声,挺枪就刺。 跨墙的汴军毕竟脚下不稳,虽格挡了长枪的刺杀,可那股冲力让他身子摇晃。 守军见状,猛压枪杆,生生将这个刚跨上关墙的汴军推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墙头。 守军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挺枪冲向下一个缺口。 周旭在亲兵的护卫下冲上城头。 “哥,需要预备队上来吗?” 周武看看现在的状况,咬牙摇摇头。 “不急,你们先休息,养足了精神再来接替。” 韩建知道这支先登部队士气已馁,一挥手,另一支汴军嚎叫着冲向城墙。 步弓阵整顿后再次列阵向着城头泼撒箭雨。 双方的步弓部队在相互屠杀。 攻城守城拼死对抗。 汴军步弓手人数占优,而城上步弓手占有地势,双方互射死伤惨重。 韩建打定主意用车轮战,要把本就兵力不多的守军耗光。 城上的周武虽看出了汴军的计谋,可也没有办法。 阳谋难破。 不能这样耗下去了,否则人都耗光了,这关还怎么守? “雷车营,歼灭步弓阵。” 韩建在城下见车轮战奏效,城上守军伤亡惨重,心里隐隐得意。 我韩建打不过梁王,还打不过你们这些荆襄的虾兵蟹将? 猛然间,天空中划过一片黑点。 什么?石弹? “小心发石车!” 传令兵跟着高呼。 此时天地一静,几十股烟尘冲天而起。 在烟尘中,还有火光闪动。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这会儿,双方的军兵才听到劫雷炸响。 耳朵猛地一闷,瞬间鸣叫。 城上的守军尚好,他们是见识过这东西的威力的,也听到过雷声,有心理准备。 城下的汴军却傻了。 一阵耳鸣过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土坑,残肢断臂散落四处,火热的鲜血混着人体内脏浇落在雪地里,大地被腐蚀的坑坑洼洼。 “妈呀~” “鬼呀~” 汴军吓得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双腿一阵乱蹬,向后拼命的退着,却手上一热,心里一惊,回头看时,他的手竟然按在某个战友的心脏上,一颗活泼泼的心脏还兀自迟缓的上下跳动。 “啊~” 那汴兵惨嚎一声,昏死过去。 砰砰砰~ 又有几十颗黑点飞进了惊慌失措的步射阵。 “妈呀~” “跑啊~” 反应快的扔掉了弓箭,转身就往后跑。反应慢的,还傻傻的发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汴军步射阵就像被狗啃了一般,然后一哄而散。 攻城的汴军站在云梯上,早就忘了自己是在攻城,转过脖子,望着四散奔逃的步射阵,傻傻的发呆。 大冬天的打雷,这是多大的怨恨哪! “杀呀~” 城上的守军却不闲着,刀砍枪刺,把城头的汴军杀死,用铁叉把云梯叉了下去。 很多汴军直到砸落到地面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掉下城墙了。 韩建张着大嘴,呆呆的看着前方步射阵溃散。 “节帅,节帅,步射阵溃了~” 亲兵拉拉韩建的袍子,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呀! “撤,撤,鸣金!” 韩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鸣金收兵。 侥幸跑回来的汴兵都像失了魂般,浑浑噩噩,有些人到现在耳朵还在失聪呢。 你说一个聋哑人怎么能听从指挥? 周武见雷车营奏效,心里稍安。 城头守军见汴军鸣金收兵,发出阵阵欢呼。 可再看城头,像血洗了一般。 此时,夕阳红日,映衬的整个方城关如同一座血城,红彤彤的。 城头的伤兵哀嚎一片,缺胳膊断腿者十之五六,还有部分早早的咽了气。 “清点人数,把伤兵抬下去救治,死者登记掩埋。” 敌人虽暂时退了,可这一战太惨烈。 “将军,现在还有能战者三千人,轻伤五百,重伤……” 周武一摆手,“重伤者也尽量救治吧,生死由命。” “是。” 周武知道,轻伤不死都是幸运,别说重伤了,重伤等于死,是现在军伍里的常识,没人想着自己受了重伤还能存活的。 伤兵营里哀嚎阵阵,血腥冲天,军帐的地面都被鲜血浸湿了。 周武周旭兄弟俩一一探视,好言宽慰,至于能否活下来,谁都不敢说,军医也只是清洗伤口,上些刀伤药,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明天还有恶仗啊。” “大哥,让我的人来吧,这一天你们的伤亡……” “也好,让他们先下去歇息,你们上来值夜吧。” 章节目录 第64章血战血战 天复五年三月初一。 朝阳缓缓的蹦出了云层,温暖的阳光覆盖了大地。 一早的气温很低,士兵们都伸不出手来,握枪杆都冻手指头。 昨天的攻城被天雷搅合了。 韩建心有余悸。 劈死劈伤了几百人,这倒是不多,可吓傻的人有上千。 这让韩建有些慌乱。 毕竟他就只有三千步弓手。 这年头,训练弓箭手很难,需要大量的时间,没有三年以上的训练很难成材。 这些步弓手还是他从同华带过来的,都是老兵,见过血,杀过人,经验丰富。 可就是这样的一支王牌弓箭远程攻击部队,竟然被天雷劈了。 这心里震慑作用太大了。 一下子让他们失去了战斗力。 如果没有步射的掩护,想要攻城难上加难! 这一上午,他没敢张罗攻城,手下的都将们也一个个的气馁了。 见状,韩建把眼一瞪。 “怎么,你们怕了?想当年,你们跟着老子在同华的时候,皇帝老子都得听咱们的,现在几个雷就吓成这样?!哼,没出息的玩意儿!” 都将们嘴上连声称是,心里却嘀咕,你不怕?你不怕咋收兵了呢?! 昨天攻城,一仗下来,步卒折损了千人,步弓手折损了六百,整个步射都失去了战斗力。 刚开仗,自己就折损了四千人马,还剩下的万人也都胆突突的,没人敢玩命了。 这下韩建心头也嘀咕了。 咋整? 午时,有哨探来报,开封援军已到。 韩建整理甲胄迎了出去。 他知道来人在汴军中是有名的大将,梁王心腹,自己虽官职比他高,可却不敢摆高姿态。 远远的见一队汴军,军容规整,杀气腾腾。 一杆将旗迎风招展。 “齐州防御使徐”几个大字分外醒目。 大旗下一员虎将,高坐鞍桥,打量着自己。 韩建紧走几步,抱拳说道:“怀玉将军,你可算是来了。” “哦?韩节帅辛苦。” 徐怀玉从小跟随朱温厮杀,一路成长。 作战勇猛,少有败绩,是朱温非常器重的一员虎将。 原本他是在齐州配合葛从周与刘鄩激战。 如今,朱温觉得韩建攻打南阳不太靠谱,这才把徐怀玉调到了方城关,一是起到监军的作用,二是攻城战要靠他。 对于韩建这人,徐怀玉是打心眼里看不上的。 一个有点实力就不知道姓什么的小人,屁大点的地盘也敢软禁皇帝,抢我们的风头,真是岂有此理。 “今天怎么没有攻城啊?” 看着远处依然静悄悄的关城,徐怀玉脸色不悦。 “怀玉将军,昨日我军已经攻打关城了,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们会妖法,把,把我们的步射都打的没了战力,我只能等着将军增援了。” 韩建解释道,自己低三下四也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是降人呢。 “妖法?我看是你们怕死吧?” 韩建手下的都将都眼中含怒,却不敢发作。 “你们马上攻城,我军歇息后接替你们。” 这就是逼着打了。 韩建笑呵呵的抱拳回道:“好,我这就攻城。” 转过身来,韩建面色阴冷,对着手下的都将喝道:“整军攻城。” “是。” 看到韩建面色不愉,都将们也不敢再拖延,整军备战。 简单的吃了点干粮,军兵们列队关下。 徐怀玉倒是从开封带来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撞车、云梯、箭楼,该有的都有了。 韩建取了这些器械,军心为之一振。 “攻城。” 这次,他投入了五千兵力,推着撞车,扛着云梯向着关城扑去。 “步射。” 城头飞下一片箭雨。 昨天南阳军的步弓手死伤很大,可没有了步弓手,敌人就可以从容的攻城,这对守城方极为不利。 为此,三千步卒都装备了弓箭,跟着覆盖射击即可。 三波箭雨之后,步弓手们就拉不开弓了。昨天激战,他们开弓几十次,手指都磨出了血,今天再拉弓,已是勉强,三箭后手指崩裂,鲜血直流。 没了这些专业步弓手的加持,步卒的箭雨就稀稀拉拉了,勉强又射了一波,周武让他们放下弓箭,操起长枪和刀盾,准备对付攻上城头的敌人。 今天,往城下扔滚木礌石的都是从方城来的青壮。 昨天,这些青壮只干些辅助性的工作。 搬运箭矢滚木礌石,搬运伤兵。 今天,他们不得不亲自上阵,面对攻城的汴军了。 “一、二、三~” 两个青壮抬着一根人腰粗的滚木,对着云梯滚了下去。 “啊~~~~” “哎哟~~” “妈呀~~” “快跳~~” 滚木沿着梯子滚落,梯子上的汴军被砸落城下,哭爹喊娘的哀嚎。 “用石头砸,快砸。” 有青壮抱着脸盆大小的石头,向着城下的人群扔去。 城下的汴军见有石头落下,一哄而散,石头落地蹦了几蹦,滚到一边。 汴军这才又围拢过来,往梯子上攀。 “上,上,别停。” 汴军队正挥着手里的横刀,一个劲儿的吆喝。 兵丁们根本不敢去看身旁被砸烂的人体,咬着牙,硬着头皮往上爬。 一百步外,一座座箭楼被搭建了起来。 汴军步弓手沿着梯子爬上箭楼。 箭楼很高,只比关城低了一丈,他们在箭楼里,通过射口向着关城上疾射。 噗噗噗~ 呃~ 扑通~ 刚刚还在奋力往城下扔石头的青壮,瞬间倒下一片。 “妈的!干掉箭楼。” 城上步弓手不得已,忍痛开弓放箭,可准头大失,把箭楼射成刺猬,却无法射杀楼内的步弓手。 城上被射倒的人越来越多,蚁附攻城的汴军已经登上了城头。 周旭见己方压制不住敌方的弓箭,只得咬牙让军兵带上盾牌,变身为刀盾兵,杀了上去。 周武此时早就杀红了眼。 他一手盾牌,一手横刀,左冲右突。 身侧的亲兵越战越少,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三,跟紧我。” 他大喝一声,一刀削掉了汴军的手臂。 那汴军一声惨嚎,捂着断臂倒下。 而另一汴军却斜斜一刀刺来。 砰~ 这刀正刺在了护圆上,铁皮护圆被生生刺出了一个深坑,一个不大的裂缝透过了刀尖。 “呃~” 周武觉得自己的胸膛一痛,他知道自己被刺中了。 “啊~” 周武一声怒吼,根本不管胸膛上的横刀,挥手一刀,削掉了那个汴军的头颅。 噗~~~~ 一股热血激射到了脸上,他眼前一片猩红。 “啊~~~” 一个汴军挥动横刀向着周武的脖颈砍来。 “叔~~~” 一个年轻的身体猛地扑过来,把周武撞倒,手中横刀掉落。 噗~~ 锋利的刀刃深深的切进了年轻人的脖子。 “小三~~~~~” 周武带着哭腔,撕心裂肺。 “呃~~~” 那年轻人看着倒地的周武,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咕咕的鲜血从脖颈处喷射出来,半个脖子一歪,苍白的面颊失去了往日的红润,眼睛失去了神采。 “狗日的~~~” 周武一把抽出胸膛上的横刀,胸口一痛,他却不管不顾,狠命的一刀,削掉了那汴军的手臂。 复又一刀,削了他的头颅。 惨呼声戛然而止。 噗~~~ 一股热血直冲天际。 “小三啊~~~~” 周武抱着小三的头颅嚎叫,犹如旷野里受伤的孤狼。 “哥~” 周旭提着滴血的横刀跑了过来。 一眼看见大哥手里的人头,他哎哟一声,脚下一崴,差点失足。 “小三~~~~” 这是大哥周宽的三子,好武,非要跟着表叔,周武就带在身边,不想在这儿天人永隔。 自己兄弟没有照顾好侄儿,怎么跟大哥交待啊! “三啊~~~” 周旭心里一疼。 小三是他最疼爱的侄子。 “啊~~~” 周旭一个箭步堵在周武的身后,格挡汴军的横刀。 “哥,快振作起来,报仇啊~” “啊~~~~” 周武抬起头,他一身血红,犹如走出血池的刽子手,瞪着血红的眼睛,哀嚎着冲向登上城头的汴军。 章节目录 第65章旌旗猎 周武周旭兄弟带着守军再一次把韩建的汴军打下城头。 关墙之下,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尸体。 城上卧满了横七竖八的战死者。 周武上身缠着染血的白布,手拄着满是豁口的横刀,一瘸一拐的看望靠着墙垛的士兵。 周旭的手臂吊着绷带,一股股的热血直往外冒。 经此一战,只剩千人能战之兵,青壮也死伤大半,还有两千青壮也多少受了轻伤。 “都换上甲衣吧。” “好。” 城头和拖去关内的战死士兵,被扒去了铠甲。 青壮们默默的穿上,这铠甲上还滴着鲜血,有箭洞和刀痕,可他们不在乎。 这两天,他们见多了死亡,麻木了。 方城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新家。 刚刚过上好日子,就有人来打他们,杀他们。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老天爷,你也觉得我们该死么! 昨天李老二哥俩死了,是被射死的。 今天王家老哥也死了,是被人砍掉了脑袋。 明天,或许下一刻,就该轮到自己了吧?! 这种压抑的气氛让青壮们眼中有股恐惧,也有愤恨。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就想好好过日子啊,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让我们吃饱穿暖,为什么?! “瘦猴子,一会你就跟在我身后,别跑丢了。” 一个壮汉看着有些瘦弱的小个子说道。 “嗯,佟大叔,马上要春耕了,到时候咱们去买头牛吧,今年就能多开点地了。” “嘿嘿,你小子想的还真远。” “瘦猴,你怕是惦记佟家娘子呢吧?” “就是,巴结老丈人呢。” 周围一个村的哄笑起来。 瘦猴被挤兑的一脸通红,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没啥,只要能活着回去,我就把二娘许给你。” “真的?” “真的。” “你们可都听着呢,做个见证。” 这群青壮苦中作乐,系上铠甲腰带,把已经打得坑坑洼洼的头盔重新敲打平整,勉强戴上,总比没有强。 “吁~~~~” 哨音响起,这是他们临时的队正在召集。 几人跑了过去。 这里已经聚集了四五十人,大部分都穿戴了些防具,只是手里的兵器就不统一了,有长枪,有横刀,还有拿着枪头和断刀的,有什么用什么吧。 关内黑压压站了一片,都是从方城各村来的青壮民夫,现在都穿戴了护具,准备再次上战场。 “乡亲们,我是周武,方城关守将。” 周武咬牙挺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些刚放下锄头的民夫。 “咱们身后就是你们的家,如果破关了,你们将家破人亡。” 他用眼睛扫视着人群。 “你们的土地会被收回,家里的女子会被糟蹋,孩子会被杀死。” “你们,就像一坨狗屎,自生自灭,没人管你们。” “这南阳,这方城,不仅是德王的,更是你们的。德王给你们土地,给你们想要的好日子,现在有人不想你们得到这些,你们怎么办?” “是像路边的野草一样任人宰割,还是活得像个人样,保家卫国?!” “你们说,你们想要什么?”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从一开始的零星稀落,响应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竟然怒吼起来。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只要大家坚持住,南阳的援军很快就到,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青壮们用枪杆使劲儿的跺着地面,用刀身拍打着甲衣。 整个关内响起了有节奏的砰砰砰声。 “好,上城御敌。” 一队队的青壮,身着残破的铠甲,拿着残存的兵刃,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城头。 此时,他们心中想的不是帮着德王打仗厮杀,而是为了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妻儿,他们在保家卫国啊! 呜~~~~ 城下的号角响起。 黑压压的大军又逼近了关墙。 关墙上只有这三千多杂军防守了。 可他们心里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是抗争命运的呐喊,那是不甘欺凌的怒吼。 “拿起盾牌,防箭。” 嘟嘟~~~~ 军哨响彻城头。 青壮们笨拙的拿起残破的盾牌,瞪着眼睛,等着誓死搏杀的到来。 “二娘,你可要等着我呀,我一定要和你生一堆儿子,嘿嘿~” “今年说什么都要买上一头牛了~~” 此时城上的战士,想着明天美好的日子,眼中流露出保护家人的决绝。 “杀呀~~~” 砰砰砰~~~ 箭楼里又射出夺命的暗箭,云梯又搭上了城头,撞车正缓缓推向关门。 “防箭,防箭。” 本就残破的盾牌挡住部分箭矢,可还有很多漏网之鱼,城头的惨嚎声再次响起。 “坚持住,就是死也要带一个走。” 瘦猴看着插在自己胸膛上的箭矢,眼睛依然有神。 “二娘,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吧?” 他心里默默的念叨。 一个汴军挥舞着横刀冲出云梯,上来了。 瘦猴扔下盾牌扑了上去,抱着这个汴军冲出了花墙。 汴军手舞足蹈的在空中惨叫,而瘦猴却面露微笑,二娘,你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了吧,我喜欢你,你一定知晓吧~ 城头的惨烈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这次进攻的是徐怀玉的汴军,是他精锐的齐州兵。 站在城下,看着城头雨点般坠落的士兵,徐怀玉眉头紧锁。 他见过拼死抵抗的,可却没见过抱着士兵一起自杀的。 这方城关的守军这么顽强? 嘶~~~ 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徐怀玉征战多年,还未遇到这样决绝的敌人。 城上新兵刚刚还是民夫青壮,现在他们就能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周武周旭兄弟带着老兵拼死厮杀,几近脱力。 很多老兵都有经验,用布条把横刀缠在手里,这样即使脱力了,也不至于刀刃脱手。 周武再次缠绕着布条,看着受伤青壮抱着登城的汴军跳下关墙,他眼睛瞪得流血。 我南阳男儿威武! “啊~~~我和你们拼啦~~~” 佟家大叔摇晃着身子,撞向一个汴军,两人一前一后坠下关城。 周武看到,这个用身子撞敌的人,已经被斩下了双臂。 “为我报仇啊~拼了~~~” 又有人抱着汴军纵身一跃。 满城都是视死如归的壮士。 “杀呀~” 周武的嗓子已经哑了,根本喊不出声音,他只能发出嘶嘶哈哈的气声。 可就是他不喊,身边的人也知道他的意思。 都合身而上。 这一战就有上千人抱敌自杀。 徐怀玉愣愣的看着城墙。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南阳,一个小小的方城关,竟然这么难攻! “全军压上!” 汴军如潮水般的涌向了城墙。 周武见状对着雷车营的方向挥挥手。 砰砰砰~ 黑点划过天空,砸向了城下。 今天的大战,雷车营早就想参战了,可周武不许。 要知道,雷车营的弹药有限,打完就没了,只能在紧急关头使用。 雷车兵们根据目测目标,玩命的发射弹药。 打完一颗手雷,他们立马发射第二颗。 不管怎么样,必须把所有弹药都打出去。 砰砰砰~~ 嗖嗖嗖~~~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声的炸雷在关墙外响起。 腾起无数的烟尘。 积雪和残肢腾上半空,从天而降的血雨把大军淋得湿漉漉的。 徐怀玉傻愣愣的立在当场。 身前身后的亲兵部曲都在腾云驾雾,犹如神仙般逍遥。 他却沉浸在迷茫中。 这是怎么回事? “快走!” 韩建此时冲过来,拉着徐怀玉就跑。 而手雷就像是认准了他们,跟着屁股后面狂炸。 滔天炸雷把关前的地面齐齐炸了一遍。 天地间,只有爆炸的雷声在轰鸣,压服万物。 三刻之后,雷车兵精疲力竭的瘫坐在车厢里,呼呼喘着粗气。 城头的守军斩杀了最后一个汴军,天地一片寂静。 城外硝烟弥漫,不能视物。 “出城,杀敌!” 周武一挥手,带着千余疲兵,杀下了城头。 随着缓缓开启的关门,这千余人看到了人间地狱。 到处是弹坑,到处是残尸,肢体支离破碎,整个战场就是绞肉机。 “杀!” 南阳残军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再也跑不动了,有人跌倒,有人瘫坐,只有二三百人还有力气跟着主将冲了进去。 周武身后有一壮硕亲兵,擎着将旗,上书“南阳国方城关镇将周”几个大字。 将旗残破,却依然迎风招展。 有呆立不动者,被南阳军当即斩杀。 汴军看着冲过来的这些血人,心惊胆战,跪了一地。 远处有千人带着两杆大旗远遁。 旌旗之下,周武望着汴军大营,无力的瘫坐在地。 “三啊,叔带你回家……” 章节目录 第66章战马啸 天复五年二月初六,德王李裕班师回封地。 他用了几天的时间,和兵部交接了军队手续。 把带来的五万荆襄和荆南兵留在了京师,自己带着火枪团雷车营及返回的南阳青壮共计约五万人返回南阳。 一大早,李裕去宫城拜别父皇母后,平原公主早就收拾好了包裹,带着两个贴身的宫女,跟在李裕的身后。 “德王回去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李晔看着跪别的长子,心里隐隐的难受。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对长子不公,可他有什么办法?!不能为了公平就让太子陷入尴尬的境地吧? 再说了,自己不也心里不踏实么? 既然德行有亏在先,还是回家好好过日子,这些政治上的事就别掺和了。 在李晔想来,自己也是为了李裕好,省得朝廷上下对他有微词。这会儿,他早忘了当初让德王移藩南阳的初衷了,只想着此子对皇权有威胁。 “谨遵父皇之命。” “皇兄,今日一别,你我兄弟再见之时,怕已经年,皇弟心里不舍,望皇兄多保重啊~” 太子李祚一脸真诚与李裕惜别。 “太子好好辅佐父皇,我回去就放心了。” 李祚咬了咬后槽牙,都要走了,还在惦记辅佐父皇的事,哼,不知所谓。 “皇兄放心~” 这句回应语气冷淡许多。 李裕也不在意,作为人子,该尽的责任和义务已经尽到,以后咱们就各过各的吧。 “我儿啊~” 何皇后走到近前,拉着李裕的手,上下仔细的端详,那眼神好像要把李裕的相貌刻在脑子里一般。 “母亲~” 李裕见母亲如此,不禁眼圈一红。 在整个长安,他牵挂的唯有自己的生母了。 皇后何氏,梓州人,是李晔跟随僖宗逃难蜀中时,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辈子跟着先皇和李晔颠沛流离,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如今的局面,母子分离,个中缘由一团乱麻,想到这些,何皇后不禁泪水连连。 李裕伸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花,可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滑落。 “母亲,每日开开心心的,吃饱喝足,别亏待了自己,保重身体啊~” “诶,诶……” 本想再叮嘱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要知道,藩王是不能擅自回京的,否则按谋反论处。 这次李裕来京是以押运贡赋为借口,这才堵住了群臣的嘴,可还是被赶出了京城。 以后还能否回来,真的难说。 何皇后拉着儿子的手不愿放开,在她心里,裕儿此去或将永别,自己再不能见到他了。 “我儿啊……” 如杜鹃啼血,如鹤失其伴。 何皇后强忍悲声,却难掩抽泣。 李裕对母亲也是难舍,可箭在弦上,自己不得不走。 “母亲后会有期。” 李裕狠心转身而去,出了宫城,跨上战马,一拉丝缰,西域大马人立而起,咴律律一声长嘶,声震四野,如虎啸龙吟一般。 平原公主上了车驾。 一行人追着队伍而去。 此时前队已过灞桥,沿着灞水向东疾行。 此次回南阳,李裕也不是没有收获,这段时间他在各地缴获的军资粮草就有几千车之多。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大的收获是战马。 要知道,关内各镇,骑兵是主力。 几场大战下来,就缴获了万匹战马。 如今的火枪团,人人都有一匹,还有富余。 至于那些青壮就只能甩开双腿步行了。 方良的前哨营早就今非昔比了。 当初他就是一个营的编制,有五百人。 如今虽然还叫营,可人数早就突破了千人。 由他们在前探路,李裕才放心。 火枪团里有三千是原先的青壮民夫,这会儿也骑着高头大马,心里阵阵得意。 自己也成了德王的火枪牙军,这份荣耀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李怀仙、高适、王厚协跟在李裕身侧,几人虽然对此次回南阳有些不满,可这是天家的事,自己也主宰不了。 不过看着一眼望不见头尾的军资车马,高适、李怀仙相视而笑。 “主公,主公。” 陈班骑马急匆匆的跑来。 “陈司马何事啊?” 李裕勒住战马。 “主公,臣想好了,一家皆去南阳。” “好,家眷跟上了吗?” “已跟在后队。” “跟着队伍走吧。” 陈班得知德王要回封地,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于是辞去宿卫军指挥使之职,要跟随李裕回南阳。 对于一心投靠自己的陈班,李裕当然不能怠慢。 既然邓王随王都有了封地,那就让陈班任邓王府司马吧,反正级别也不低,刚好能安排他。 李裕极力劝他带家眷同行,陈班感激不尽。他刚安排好,就跑来报到了。 大军一口气抵达蓝田县,就地扎营。 第二天启程直奔蓝田关。 大军车马众多,行动迟缓,李裕又思家心切,于是就想先行。 这几万青壮可是当了好几个月的镇兵,有了基本的军事训练,因此,他们也不需要别人保护。 李裕让李怀仙带着大队在后面慢行,自己带着一众文武和火枪牙军骑马先行。 等李怀仙的大军到达蓝田关时,德王李裕的先头部队已经离开关城两天了。 七千火枪牙军加上李裕的侍卫文武,不超过八千人,有几十车粮草跟随。 这点粮草根本不够他们消耗的。为了赶路,李裕沿途借粮,让后续的李怀仙偿还,这样他们就可以轻装疾行。 大军一路疾驰,沿着来时的驿道,直奔商洛。 此时,驿道的两侧积雪仍在,两旁的枯枝残木一闪而过。 向阳时,还算温暖,转过山后阴坡,则冰雪一片,人马口吐白气。 二月二十,一行人马到了商洛,在此修整了两日,向着武关前行。 商洛到武关一路攀山,马匹难行,七天后才到达武关的关口。 人困马乏,众军准备在武关修整三天,给马匹饲喂草料。 武关的关令早已不是冯勖了,不过冯行袭对自己够意思,一路绿灯。 新的武关令也是冯家子侄,对李裕很客气,当晚设宴,给李裕众文武接风。 要知道,如今的德王李裕可不得了。 天下疯传,李裕为上界武曲星君下凡,你没见关内六万汴军说剿灭就剿灭了吗? 有的藩镇一辈子都没打败过这么多敌军,何况这是李裕两个月的战绩呢?! 冯行袭再次为自己的眼光点赞。 果然没有看错。 虽然朝廷对李裕不怎么待见,可作为藩镇的他知道,现在干什么都要讲究实力,朝廷离开了李裕,屁都不是。 自己还和德王比邻而居,一定要搞好关系。 接风酒宴喝的正酣,有小校进来禀告,南阳国信使要急速过关。 关令看着李裕,等着德王的意思。 毕竟是南阳国的信使。 “带进来。” 功夫不大,信使进了大堂。 “你是南阳国信使?” “是,小人南阳国府驿站信使。” “有何急事?” 李裕见信使匆忙,必有要事。 高适对着信使说道:“这是德王,快快说来。” “哎呀,德王殿下赎罪,小人不知。” “无妨。” “这信就是给殿下的。” “哦?呈上来。” 打开信件,李裕腾的站了起来。 众文武都停下吃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李裕脸色阴沉,再次确认了信件的落款和印章,缓缓的坐下。 “今天的酒宴就到此为止,散了吧。” 出了大堂,李裕把众人召集到了自己的卧房。 “家里出事了。” 一句话,把众人的神经提了起来。 “朱温派大军攻打方城关。估计很难坚守。” “什么?” 方兴和赵氏兄弟都站了起来。 “主公,让我们快马赶去支援。” “修整一夜,明日一早,大军出发方城关。” 李裕心急如焚,却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装作沉着冷静。 众人立马领命,安排手下的军兵饲喂战马,早早休息。 众人走后,李裕和衣而卧,一夜失眠。 他检视自己的战略安排,主力部队都带去了京师,南阳空虚,这是自己的失误。 天边微亮。 侍卫拾掇好战马,李裕翻身上马,奔向关门。 八千骑士看着缓缓开启的关门,眼中有坚毅,有急切。 “出发。” 方良的哨探营第一个冲出了关门,隐入了蒙蒙的微光里。 看着一队队的骑士奔向了前方,李裕心中生起了豪情。 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这乱世,看我打出一个朗朗乾坤! 章节目录 第67章鲁阳关下斩敌枭 天复五年三月初三。 鲁阳关上杀声震天。 镇守鲁阳关的是荆襄军,有两千人马。 鲁阳关小,关内只住得下五百守军,其他的军兵不得不在关后驻扎。 前两天,南阳传来消息,有汴军攻打方城关,让他们小心防范。 守关镇将提起精神,严防死守,所有通关商旅一律禁行。 今天一大早,关下就来了黑压压的大军。 从洛阳的方向而来,不用问就知道,这是汴军。 “关上的守军听着,我们是梁王的汴军,携天威而来,汝等快快投降可免一死,否则关破人亡,鸡犬不留!” 关下的汴军对着关城发出威胁。 关城上,一巡城典事呸了一口痰。 “狗日的,还想着屠城!” 其他守军也撇撇嘴,知道你们要屠城我们还投降?投降了你们不是杀的更痛快?! 见关上无动于衷,城下的汴军开始了骚动。 军兵缓缓的左右分开,一队黑衣人扛着云梯缓缓的接近关城。 “嘟嘟~~~步射!” 有两百步弓手弯弓搭箭,对着靠近的黑衣人射去。 却见黑衣人也不躲避,箭矢乒乒乓乓的射中黑衣的身体,却被弹射掉落,竟然对他们无用?! 几轮步射后,弓手心慌。 守城镇将也直皱眉头。 “准备滚木礌石,让关后的援军备战。” 一时之间,关上关下忙碌起来。 黑衣人到了城下,把云梯搭上城头,往上攀爬。 “打下去。” 关头对着云梯死命的扔石头,乒乒乓乓的石块砸在这些人身上,没什么反应,十个人中只有一两个被砸下云梯,可落地后一骨碌又爬起来,继续往上爬。 这就让人心慌了。 打不死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大家别怕,他们只是穿着铁甲,用大石头砸。” 惊慌的守军这才将信将疑的搬来大石往下砸。 果然,只要砸中,黑衣人再也无法起身了。 有效果! 关头的恐慌情绪消失了,只要能死就不怕。 巨石飞空,如雨点般砸落。 关下被砸的尘土飞扬。 黑衣人手中的兵刃四散,在巨石下呻吟。 殷红的鲜血渗出了衣甲。 “哈哈,再扔,再扔!” 关头开启疯狂投石模式,关下汴军气的直蹦。 “步射,步射!” 蹦蹦蹦~~~ 弓弦蹦响,黑压压的阴影覆盖关头。 噗噗噗~ 呃~ 哎呀~ “防箭,防箭~” 守军急忙躲避,有举盾挡箭的,有躲花墙之后的。 “攻城~~~” 呼啦啦又跑出来几百军兵,一拥而上。 人数一多,守军就忙不过来,也来不及投石滚木了,只得拿起刀枪,在关墙垛口死守。 双方终于在鲁阳关头展开了真正的厮杀。 守军人少,很快死伤过半,关后的援军不得不快速登城,生力军一加入,再次把汴军打了下去。 一两百米的城头,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 一个守军拖着受伤的大腿,扑向一个刚冲上城头的汴军,却被汴军一刀斩开胸膛,咕咕的鲜血就像泉水般涌出,内脏毫无阻碍的从胸腹处滑出,落在了地面上。 “啊~大哥呀~~~” 一个满面血污的汉子见状,惨嚎一声扑了过来,手中的横刀死命的斩来。 那汴军嘿嘿一笑,黑黄的牙齿闪着光泽,一个疾闪,来到了那汉子的身侧,手中横刀在他腹部一划。 呃~~~ 那汉子一刀斩空,下腹一凉。他心中一惊,再看时,哗啦一声,一大股黑红色的污血涌出,白花花的肠子坠了下来。 他惊恐间下意识的伸手去捞,一把一把的往肚子里塞,可哪里又塞得回去?! 啊~~~ 汉子惊恐的眼泪直流,捂着半开的肚子手足无措。 那得手的汴军嘴角轻扬,径自冲向下一个倒霉蛋。 这样的汴军高手不止一个,关头守军吓得不敢上前。 攻上关头的汴军越来越多。 关内的援军见状,慌张起来。 守将砍倒了一个汴军,再看看关头死伤枕籍,尸体摞着尸体。 肠肠肚肚满地都是,已经下不去脚了。 唉…… 此关难守。 关城太小,兵力无法展开。 可是不守,怎么跟节帅交代?! “上,把他们打下去。” 镇将挥动横刀,玩命的砍杀。 援军也咬牙杀上了关头。 三刻之后,汴军再次被打了下去。 整个鲁阳关城头,犹如血池一般,守军的脚下踩着血水,有汴军的,也有守军的。 “把尸体扔下去。” 众守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这些碎肉扔下关城。 一具具的残尸从天而降,为城下的尸堆增添了高度。 这些尸体也阻挡了云梯的安置,汴军派出士兵清理下面的尸体。 一时之间,城头飞尸,城下捡尸。 经过数次拉锯,援军尽出,城上挤满了八百壮士。 这就是仅剩的守军。 镇将是赵匡凝的子侄,也算是自家人。 此时已浑身伤痕,皮肉翻卷,肚子上扎着白布,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滴。 他拄着满是缺口的横刀,看着身边伤痕累累的袍泽,他知道,自家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家里的妻儿,想到了刚讨的小妾。 再看眼前的战场,他咽了口唾沫。 亲兵轻声说道:“将军,我们已经尽力了,两千兄弟就剩下这些,我们尽力了。” “住嘴。” 赵浒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亲兵。 “我们赵家可曾亏待过大家?” “不,不曾。” “今天,就是我们决一死战之时。关在人在,关破人亡!” “可,将军,我们真的尽力了,都战死,这关也守不住啊!” “你!” 赵浒举起已经变成铁棍的横刀,就要斩了他。 周围的亲兵一拥而上,架起赵浒就往关下跑。 关头的伤兵见状,也跟着跑了下去。 “你,你们混蛋!” “你们该死!” “我赵家不曾亏待汝等,汝等背信弃义……” 赵浒还待再骂,却被一个亲兵一刀柄砸晕,众人牵马冲出了鲁阳关,向着向城的方向跑去。 向城还有一千驻军,怎么说也能再抵挡一阵,要是仅靠这八百伤兵,恐怕一刻之后就全军覆没。 他们弃关而走,汴军爬上城头,打开关门,四千大军涌进了关内。 见里侧的关门打开,就知道守军跑了。 “追!” 留下千人守关,三千大军向着远处的一群黑点追去。 天色渐暗,关内燃起了炊烟。 汴军知道守军已跑,于是放下紧张的心情,里侧关门只有几十个守卫,他们在等着追兵回来。 却说当夜追兵一去不回,留在关内的汴军也没在意,想着向城的驻军也不多,应该是相互接仗了。 是夜,一队汴军返回鲁阳关。 守门汴军验明腰牌,打开了关门。 这队汴军进来之后,就靠近了守卫。 “老兄,你这口音不对啊,怎么不是河洛……” 守卫还未说完,一道寒光就闪过了脖颈,他瞪着大眼,嘴里咯咯的发不出声音,勃颈处咕咕的冒着血污。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啊~ 有人惊呼,可这队汴军早就挥动利刃,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关门外黑暗处,猛然燃起了无数的火把,火光闪动间,冲进了关门。 当先一人,浑身铁甲,一手持火把,一手横刀,冲进关内就杀向了被惊动的汴军。 “杀呀,一个不留!” 那浑身铁甲的将领,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把挡在他面前的汴军一一砍倒。 对面关令府里猛然冲出了百十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个汴军都将被裹挟着冲了过来。 “高将军,小心。” 身后的亲兵部曲高声呼喝,冲到高栾平的身前,替他抵挡汴军。 高滦平是高适嫡子,为银沙岭镇将,有一千兵丁。 他得到消息,鲁阳关有难,可他只有一千兵丁,就是去了也没有大用,于是他急中生智,把矿工组织起来,准备前来支援。 等他们赶到鲁阳关,却见守关兵丁弃关而逃,正在气恼之际,却见汴军追赶。 于是他让过追兵,挨到天色已暗,这才让人诈开关门,带着兵丁和矿工杀了进来。 高滦平哪能退缩,挥刀就砍,叮叮当当的和汴军都将对砍了十几刀,双方的横刀都蹦出了缺口。 “杀呀!” 他高喝一声,一个纵越,猛然一刀,当啷一声,汴军都将的横刀被打掉在地。 都将和高滦平都是一愣,那汴军都将回过神来,转身就跑。高滦平紧追几步,一刀削在都将的小腿上。 啊呀~~~~ 那都将一个踉跄栽倒,高滦平也蹿到了跟前,一刀削掉了都将的脑袋。 噗~ 一股热血喷了他一身。 人头咕噜噜滚出好远。 高滦平上前提起人头举了起来。 “南阳军,万胜,万胜~~~~” “万胜~万胜~~~~” 高呼声响彻关城。 汴军早就被吓的东躲西藏了。 一个时辰之后,关内各处燃起了篝火,关头也点上了灯笼火把。 守关的汴军被高滦平的生力军砍杀一空,留下人头,把尸体搬出关外。 此时的军伍还是人头记功,他在关令府的库房里找到了堆成小山样的人头,这些人头都是守军的。 “妈的,我们也要砍了他们的脑袋记功。” 于是,几千人打着火把在关外找人头,只要是汴军的就砍下来,运进关内。 扒下尸体上的装备也是一项主要工作,这些盔甲修修补补还能用,总比没有强。 正当高滦平忙活的时候,有人来报,有大队骑兵到来,敌我难辨! 啊?! 高滦平心里一紧,这下坏了。 他知道,南阳缺马,根本就没有什么骑兵,这些骑兵是哪来的? 是敌是友? 章节目录 第68章黄雀在后 高滦平急令前后关门闭锁,众军上城严阵以待。 关头腾腾直窜的火把映着众军士的脸庞,忽明忽暗。 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已经适应了战场环境,对血腥已经麻木。 黑暗中,隆隆的马蹄声敲打着大地,关城跟着蹄声震动。 高滦平一挥手,众军士都矮下身形,躲在女墙之后。 “吁~~~~” 城下黑暗中,传来勒马声。 “城上的,赵浒将军在不在,我们是德王火枪牙军。” 城上众军士都是一愣,德王的亲军到了?! 高滦平心头疑惑,德王不是在长安吗?怎么来这了? “你是何人?” 高滦平高声喝问。 “我是方良。” “什么?方良将军?” 此时高滦平细听,城下说话之人果然是方良的声音。 哒哒哒哒~~~ 一匹骏马出现在关城下的光影里。 马上端坐一人,可不就是方良么! “良兄,我是高滦平。” “啊?是滦平?” 高滦平站起身子,在灯笼火把的映照下,城下的方良看得仔细。 “你不是在银沙岭吗?怎么到鲁阳关了?” “说来话长,先进来再说。” 高滦平招呼军士打开关门,方良一挥手,有十几骑当先冲进了关内,视察一番,这才对着城外挥挥手。 方良带着哨探营进入了关城。 两人见面甚是激动。 二人年龄相仿,在南阳经常一起玩耍,是好朋友。 两人互述经过。 得知德王大军就在后面,自己老爹也跟着,高滦平终于心安了。 自己一个千人都将,只是镇守矿场的小小人物,如今他斩将夺关,心里惴惴,他还没有想好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好在德王和老爹都回来了,他立马有了主心骨,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方良听说赵浒带着残兵退走,汴军乘胜追击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心思电转,他们有可能去了向城。 这里离向城最近。 想到向城仅有千余守军,算上败兵也不会超过两千,汴军气势汹汹,向城危矣。 他命人赶紧给后面的大军报信,自己往向城方向撒下侦骑。 “良兄,既然你们来了,咱们一起去向城救援怎么样?!” 高滦平年轻气盛,首次上战场,心气很高,总想着立功。 如今他的腰上还挂着颗人头呢。 这可是汴军都将的人头,很值钱。 方良看看高滦平手下的兵丁,再看看自己手下的侦察兵。 “也行,如果不去,向城危险。” 两人合计了一番,这才又让人去知会后军,自己和高滦平的千人步卒往向城摸去。 鲁阳关距向城九十里。 方良的哨探营都是骑兵,一撒出去就没了影。 高滦平的是步卒,只有他骑着马,其他人都是甩着两条腿,哪里跟得上?高滦平也不能自己跟着哨探营跑,把军兵都扔了。 他只能干着急,心里暗下决心,找机会一定要弄些战马来,自己也得有骑兵。 却说赵浒被亲兵打晕,裹挟着残兵退出了鲁阳关,向着向城的方向跑。 他们毕竟恶战了一天,水米未进。 伤兵们大都跑散了。有些是真跑丢了,有些是有意跑丢的,这会儿都逃命了,谁还跟着主将受死呀? 跑了几个时辰,赵浒的身边只剩下三百人了。 黑夜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跑的方向对不对。 众人实在是疲乏紧了,绕开道路,躲进了一个山坳里。 “你们,你们这些怂包,胆小鬼!” 赵浒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高声喝骂起来。 亲兵们各个喘着粗气。 其中一个是赵浒的亲戚,低声说道:“三叔啊,不是我们胆小,而是实在守不住了,再不走,我们都得搭进去。” “哼,搭进去就不守了?鲁阳关失守,南阳不保啊!” “三叔,我们去向城还有生力军,一起坚守总比我们白送死强吧?!” “哼!” 赵浒心里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可是这弃关而逃的罪名自己是背定了。 想想节帅对自己的器重,想想德王的嘱托,赵浒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三叔,现在咱们只剩下这些人了,汴军就在后面,天亮咱就得赶路。” 唉~ 赵浒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得和衣而卧,暂且歇息。 大家倒头就睡,这会儿就是追兵赶上来,他们也没力气战斗了。 追出来的汴军倒是心大得很,他们知道南阳空虚,一路打着火把,浩浩荡荡的追。 眼见着前面的败兵越追越少,汴军在后面哈哈大笑,他们早就熄了今晚就追上败兵的心思,赶羊知道么?对,他们就是在赶羊,往向城的方向赶。 赶到半夜,这些汴军也累得够呛,不想再追。 直接当道扎营。 今夜无风无月,空中稀稀落落的点缀着星星。 汴军鼾声如雷,仅有了几根火把点亮了周遭丈许之地。 却说方良先前撒出了哨探,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灯火。 还未靠近,就听得一片鼾声。 不用说,敢当道扎营,还大喇喇沉睡的不是汴军是谁?! 哨探退走,赶回去报信。 途中正遇到夜行的哨探营。 方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暗喜。 这是你们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五里外,下马摸了过来。 眼前影影绰绰的火光孤独的跳动。 方良兵分两路,在道路的前后扎下人马。 枪响为号。 黑暗中猛然亮起火光,数百根火把划过夜空,向着营地里飞去。 落地后炸起一团火星儿。 “啊~~” “什么人?” 汴军有人惊醒,爬起来四处查看。 营地里燃起的簇簇火光,映着惊醒的汴军,人影晃动,喧闹异常。 “打~~~” “轰~” “轰~~~” “轰~~~~” 黑暗中闪现阵阵火光,犹如藏在暗处的猛鬼睁开了诡异的眼睛。 一闪一闪的火光伴着震天的轰鸣,懵懂的汴军被收割着生命。 “呃~” “啊~” “哎哟~” “妈呀~” “跑,快跑~” “步射,步射。” 有都将高声喝令。 上百步弓手弯弓搭箭向着营外疾射,刚射了一波,就被黑暗中的无形力量击中,胸腹间被开出了大洞,鲜血像水一样涌出。 “跟我冲出去!” 一员都将带着亲兵部曲,向着黑暗冲去。 他挥舞着横刀,向前奔跑,浑身甲叶摩擦的哗哗直响。 听着金属摩擦声,他心里踏实了很多。 不怕,自己穿的可是精钢铁甲,你们这些藏在暗处的小人能奈我何?! 猛然间,对面暗处火光连闪,他觉得自己被几柄大铁锤击中,向着来路腾空撞去。 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也被他撞倒了一片。 再想爬起时,胸腹间一阵剧痛。 借着周遭火光一看,身上的精钢铁甲竟然被打出了几个坑来,自己的骨头应该是断了。 身边的亲兵们就没他这么好命了,一个个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啊~~~我跟你们拼啦~~~” 都将强撑着往起爬。 啪~~~~ 一记重击,将他的铁盔击飞。 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轰轰的雷声在炸响,咻咻咻的铅弹划空声不绝于耳,铅弹啪啪啪的击打在障碍物上,轻则一坑,重则深洞。 有铁甲者尚能不死,只是骨断筋折,未着甲者,中者毙命,无有外者。 二十息之后,天地一静。 营地痛苦哀嚎呻吟者,不绝于耳。 当收割生命的死神从黑暗中走出,大踏步闯进营地时,早就没了抵抗。 汴军死伤一地,仅有百人靠近营地的两侧,幸免于难。 道旁的山坳里。 山外阵阵的雷鸣,把这些惊魂刚定的败兵惊醒。 赵浒一骨碌爬起来。 “什么声?” “三、三叔,好像,好像是……咱们南阳的掌中雷……” 亲兵也不敢确定。 “出去看看。” 这些败兵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 出了山坳,几百丈外火光映天。 雷声轰鸣,惨嚎不绝。 “三叔,是咱们的人。” 这下亲兵确认了,这就是南阳传说中的掌中雷。 但见黑暗中一闪一灭,闪闪灭灭间,汴军就被屠杀了。 “走,咱们过去帮忙。” 这些残兵一瘸一拐的往火光处走去。 章节目录 第69章鲁阳关军议 天复五年三月初四。 李裕带八千骑军浩浩荡荡到达鲁阳关。 哨探侦骑四出。 有信使奔赴方城关和南阳传递消息。 三天之后,周宽、张浚、张格、魏艾从南阳而来,周武、周旭、李熊从方城关而来。 一时间,鲁阳关文武云集。 在关后大营,中军大帐内,李裕高坐榻上。 座下长史周宽、司马张格、府掾高适、刚刚升任主簿的王厚协、公学祭酒张浚、邓王府司马陈班分列于左,右侧则是武将。 副典军魏艾、别将方兴、别将李熊、别将赵煜、别将赵荃、别将王厚举、别将方良、银沙岭镇将高滦平、向城镇将李真、方城镇将周旭,方城关镇将周武、鲁阳关镇将赵浒。 鲁阳关镇将赵浒,还是荆襄将领,这次只是列席会议。 李裕坐在榻上,看着下首的文武,心中感慨。 这些就是自己这两年来的成果。 前几天,他刚到鲁阳关,就听说方城关暂时解围,鲁阳关也被夺回,南阳、方城、向城无碍,心里才踏实。 他真怕自己回来,地盘已是一片狼藉。 还好,还好。 周宽和张格张浚安排的尚好,方城关血战两日总算是保住了关城,鲁阳关失而复得,还算侥幸。 这中功过,需要一一赏罚。 “各位文武,辛苦了。” 李裕满面春风,看着众人。 “我等应尽职责。” 李裕点点头,缓缓的说道:“此次进京有功有过,不一而足。” “如今引来朱温的进犯,我们不得不防。” “不知众位有何见解?” “主公,我南阳国地少人稀,虽这两年招募流民多有成效,可和朱温相比相差甚远,如果现在就硬碰硬,多有不利,望主公三思。” 周宽作为长史第一个出来说话,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避实就虚,再发展几年才有本钱与朱温争雄。 “主公,我赞成长史所言。” 高适出班奏道。 “要知道,我们邓王和随王可是有了封地,由王府代管,这些地方刚到手,还未充分利用,如果能有时间再发展几年的话,那我们的回旋余地就会更大了。” 高适也希望暂时和平,否则招募的流民都去打仗了,生产谁来搞?老百姓和豪族大户怕是都要吓跑了。 “嗯,言之有理。你们呢?有什么看法?” “主公。” 周武一瘸一拐的站出来。 “哦?周将军有话请讲。” “长史和府掾说的都没错,可是朱温怕是不会给我们机会。” 周武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主公,关内大战,我们歼灭汴军六万,朱温能善罢甘休?” 魏艾出班奏道:“主公,周将军所言极是。朱温枭雄之辈,早有不臣之心。本有拥兵关内,胁圣人迁都之意。如今被咱们给搅合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从这次攻打两个关城来看,他没打算放过咱们,只是他没想到主公回来的如此之快,也没想到会在两个关城碰壁。” “主公,朱温定会卷土重来,我们要整军备战才行。” “嗯,说的有理。” 见众人都发言了,新归附的陈班也得说两句。 他略一沉吟,说道:“主公,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尽管直言。” “各位同僚所言都有道理。据臣看来,朱温定是想快刀斩乱麻,用攻破南阳来震慑各大藩镇。因为他也知道,南阳现在相对其他藩镇是弱小的,对于关内六万大军被灭,朱温一定认为其中有诈,或是机缘巧合,或是别有内情,绝不相信南阳有这个实力。” “不错,不错。” 李裕觉得陈班的分析很有道理。 “基于朱温的这个想法,我们就是再示弱,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难道他会不顾其他藩镇的围攻,一心攻打南阳?” 周宽和高适都提出了这个疑问。 “呵呵,两位大人。朱温越是在危急时刻,越是要放弃和强敌互攻,他甚至可能和诸镇求和,但对南阳却一心要剿灭之。”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周宽眉头紧皱。南阳刚刚有了发展,就遇到朱温的强攻,只要再被围攻年余,怕南阳的大好局面就要毁于一旦了。 “办法只有一个。” 陈班昂首而立,对着李裕说道。 “只有和朱温大战一场,把他打疼了,他惧怕咱们了,他才会放弃攻打南阳,转而去攻打其他藩镇,否则,我们就是他第一个目标。” 嘶~ 众人脸色各异。 周武、周旭、赵浒都是吃过汴军苦头的,知道汴军战力不俗,绝不是草包杂军。 高滦平本不敢发言,毕竟老爹在场,要是说错了话,回去少不得挨板子。可他见众人都有些惧怕情绪,心里不满,一时忘记了老爹的威慑,站了出来。 前几天他跟着哨探营去追汴军,结果人家都打扫完战场了,他才慢悠悠的赶到,还累得够呛。 他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就是要想办法挤进火枪牙军去。 你看看他们,不仅有掌中雷,还有马骑,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主公,我觉得,打。” 他一嗓子出来,把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他爹高适。 老高心里暗骂,你个傻小子,你知道个屁呀,这里面稍有大意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你说打就打了? “哦?高小将军,你说说看,怎么个打法?” “呃……” 高滦平也不知道怎么打,反正打就是了。 “这个嘛……” 他眼珠一转,突然想起自己夺回来的鲁阳关,关外边可是洛阳啊,要打就打洛阳。 “呃,主公,出关就是洛阳,我们何必舍近求远呢?” 他的这句话,让众人都是一惊。 李裕却是眼前一亮。 要知道,陈班的分析他是赞同的。 这次汴军之所以败了,一是他们不重视南阳,派来的兵马不仅人数少,还缺少精兵。 二是,他们不知道南阳的火器厉害。 下次再来,南阳面对的怕是十万大军。 看样子被动防守确实不利,那么主动进攻呢? 主动进攻有几个好处。 一个是出其不意。 朱温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南阳,竟敢主动的来撩拨虎须。 二是打击朱温的气焰。 朱温在中原征战十几年,胜多败少,周围的藩镇被他灭了不少。现在的藩镇人人自危,朱温气焰嚣张。 如果出其不意的攻占朱温的领地,使其他藩镇看出朱温纸老虎的本质,那么他们就敢出兵跟着干,南阳起了一个带头小弟的作用。 三是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主动进攻不仅能打乱朱温的作战计划,还能把战火烧向敌人的领地,可保南阳暂时无碍。 在李裕心里,已经倾向于主动进攻了。 只是进攻的方向在他心里翻腾。 结果高滦平一说,李裕就眼前一亮。 原本李裕想着攻敌必救。 汴州及其周围的州县定是朱温必救的所在。 可那样的话,朱温可能会真的拼命。到时候,自己怕是压力太大。而其他藩镇却趁此机会在外围捡便宜,自己反倒给别人做了嫁衣。 可要是攻洛阳呢? 洛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是大唐的东都,张全义已经修缮洛阳两年之久了,朱温也很重视。这是他代唐计划的重要一步。 如果被李裕攻占,他虽心疼,可毕竟不要命啊,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朱温虽不甘心,但他也有轻重缓急,必先预防强藩进攻,在局势平稳后才会想办法抢回洛阳。可到那时,洛阳早就是李裕的了。 嗯,这个计划有点靠谱。 “好,你继续说。” 李裕看着高滦平,越看越喜欢。 高滦平被李裕看的有些发毛。这主公怎么个茬儿?难道他有龙阳之好?! 呃~ 高滦平暗自打了个冷战,千万别喜欢我,千万别喜欢我~ “咳咳咳~~~~” 高适见德王问话,儿子却像是呆子一般,他跟着尴尬,不得不提醒他。 你个小狗的,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章节目录 第70章封赏 军议之后,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李裕,他们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主公,赏赐该给了吧?! “咳咳。” 李裕哪里不晓得众人的心思。 无论是关内大战还是保卫南阳,当事人都立下了大功,不赏怎能让人奋进?不赏怎能让人前行? “主簿,你来宣读吧。” “是。” 王厚协展开紫绢,高声宣读封赏。 “德王府谕:王府各阶官员俸禄均涨一级。”这是普惠政策,大家都涨了一级工资。 “长史周宽,加通议大夫,正四品下;司马张格,加太中大夫,从四品上;府掾高适,加朝散大夫,从五品下;府属李怀仙,加朝散大夫,从五品下;主簿王厚协,加承议郎为正六品下。” “邓王府司马陈班,加太中大夫,从四品上。” “公学祭酒张浚,加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 张浚这人不好安排,官小了有失身份,官太大,自己也没这个权利,只能给他加个级别高点的散官,相信老爹怎么也得给自己这个面子。 “魏艾升任王府典军,正五品上,加定远将军。” “方兴,任副典军,从五品上,加游骑将军。” “周武,任副典军,从五品上,加游骑将军。” “王厚举,昭武校尉,正六品上。” “周旭,昭武副尉,正六品下。” “赵煜,振威校尉,从六品上。” “赵荃,振威校尉,从六品上。” “方良,振威校尉,从六品上。” “高滦平,振威校尉,从六品上。” “李熊,致果校尉,正七品上。” “李真,致果校尉,正七品上。” “赵浒,赏钱万缗。” 见王厚协宣读完毕,众人脸色精彩。 虽然都有升迁,可就怕人比人。 相互一比,就看出差距来了。 文官这边倒也想的明白,都按级别升迁了。虽然张浚得了从三品的散官,众人也不眼气,毕竟人家以前是做大唐丞相的主儿,也当得起。 武官这边就异样了。 这次魏艾扶正了,当了正典军,级别也不低,可方兴屁股底下是坐了火箭了? 他怎么从七品蹿到五品的?还做了魏艾的副手。 周武咱不说,他的军功是拿命换来的,人家做副典军实至名归,可你方兴咋回事啊? 魏艾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不痛快,还有比他更不痛快的。 赵氏兄弟一听,怎么个茬儿?同样的七品别将,去了一趟京师回来,咋的?你就五品了,我们咋才六品呢?还是个从六品! 人家周旭正六品下,我们服气,那是一身刀口换来的,你个王厚举咋的?你不仅比我们级别高,还比周旭高两级,咋的?你跟德王有亲戚呀?要说亲戚,我们关系更近啊! 李熊黑着脸,所有武将里,就他和李真级别最低。虽然比原先的级别高了,可你看看,大家一起的七品别将,人家一个个的都高升了,就我还在下面垫底呢!谁让自己没立军功呢! 我不高兴! 李熊一摇大黑脑袋,像个狗熊似的,眼巴巴的看着李裕。 这些人里,心态相对平和的就是方良了,这小子心眼多,知道德王这么安排必有缘由,自己听安排就行。 李真是既羡慕又嫉妒。 羡慕这些人都高升了,嫉妒他们人人有军功。 自己在向城没捞着仗打,虽然遗憾,但德王不是说了要打朱温么,自己早晚都有机会,他倒是想得开。 方兴心里高兴,可他知道,这是德王破格提拔了,按照自己的军功,没可能升这么高,德王的恩德一定铭记在心。 王厚举和方兴的心情类似。 他可是后加入的,独领一军已是德王的看重,如今升迁这么快,自己拿什么来报答。 众人心情各异,有高兴,有嫉妒,还有尴尬的。 全场只有一人尴尬,谁呀,赵浒。 你说他在鲁阳关血战,两千人打的就剩八百了,他也想着死战,可亲兵把他打昏架走,这逃将罪名算是背瓷实了。 李裕端坐榻上,一一扫过众人,见有人对这样的赏赐有些不解,于是开口说道: “赵浒将军,本王知道你血战鲁阳关,已经尽力,虽然弃关,但个中缘由也有隐情,这次封赏,我只赏你金钱,至于官爵,需赵节帅封赏,不知赵浒将军可明了?” 意思就是你是荆襄的将领,赏罚不由我,我给你钱是给你补偿,请功要找赵匡凝才行。 “殿下,臣明白。” 他不明白也得明白,工作关系不在这儿,人家确实不好封赏,能给万缗金钱也就够意思了。 “李熊,你不服气?” “主公,我不高兴~” 李熊晃着大脑袋,黑着脸说道。 “等你立了军功自然会升赏你,不要急,有的是机会。” “……” 李熊眨眨眼睛,一想也对,自己一直守家,没立军功,这都升了一级,还想怎地? “那好吧,下次要打仗,我可不在家了,我要在前面当先锋。” 李熊粗声粗气的叨咕,眼里流露出对军功的渴望。 “行,下次开战,你打前锋。” “好,好,嘿,嘿。” 李熊这回心满意足了,好像军功就在前面等着他似的。 “周武在这次方城关大战中,一直顽强坚守,理应加官进爵。” “方兴等众将,在关内大战屡立战功,根据功劳多寡,贡献大小封赏。如有异议,可找主簿查阅功劳簿。” 见德王这么说,众将也心知肚明,谁敢去查? 周宽等文官已经看出,武将这边已然有了不同的体系。 魏艾作为王府典军,总领军权。 可他却无法直接调动人马。 两个副典军才是主抓军权的人。 一个是周武,这是周家的人,跟赵家有亲,和德王也有关联。通过这次方城关血战,德王要重用周武了。 周武应该主抓所有老式军队,各地城防。 方兴不用说,人家出身就是新军。如今的火枪牙军一万四千,雷车五营,两千五百人,火箭一营,五百人。 火枪军团已经发展到一万七千人,这样的规模必有一核心统军之人。 此人不是方兴是谁? 至于下面的这些将领都是后备人才。 周宽高适等人也看出了些苗头。 德王对火枪牙军极为重视,一直都在大力发展新军,老式军队都是借调荆襄和荆南的。 由此可以看出,南阳今后将会大力发展火枪牙军,嗯,还是让子侄们都加入新军吧,这才是升迁的捷径啊,你没见方兴吗? 三年前还是山匪呢,投了德王,如今已经是手握军权的副典军了。 嗯,这个方兴小伙儿不错,是不是考虑考虑自家闺女啦? 这些文官各个都动起了心思,这样的新贵不提前抓住,以后就没机会了。 会议结束,众人各回营帐,都满怀心思。 第二天,李真带向城的守军移防鲁阳关,而高滦平也返回了银沙岭。 李裕率领大军和众文武浩浩荡荡的返回南阳。 大军均是骑兵,行进很快,刚到向城,就见沿淯水两岸阡陌纵横,有很多农人赶着耕牛耕田犁地,一派春耕景象。 “长史,这段时间重点抓春耕吧,一年之计在于春,要是荒废了,明年日子就难过了。” “是啊,主公,这仗打不打还在其次,这饭不能不吃啊。” 周宽在马背上起伏,指着田间地头的农人说道:“主公,募兵尽量不要募农人,咱们这段时间缺人哪。” “哦?是吗?返回的青壮就让他们返乡务农,不能耽误了农时。” “那就好,那就好。” 大军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扎下大营。 从向城回南阳的路上,不仅农人在忙碌农田,道路上行人很多,大多是挑担赶牲口贩卖小商品的流动摊贩。 这到引起了李裕的关注。 “长史,我南阳商贸如何?” “主公,日益繁荣。” 说起这个话题,周宽就滔滔不绝。 “咱们三县人口有五十几万,南阳已是大城,商贸发达,与周边州县的贸易非常频繁,尤其是与襄阳,更是商船川流不息。” “好,长史辛苦。” “臣应尽职分。” 章节目录 第71章南阳公祭 李裕大军来到南阳北的丰山,此处已经有人迎驾,大路两侧是黑压压的百姓。 路中间有王妃銮驾。 李裕下马紧走几步,两位王妃带着府中美人迎于路旁。 “绣娘,碧娘,快快请起。” “父王,父王~” 两个小家伙挣脱奶娘的手臂,咿咿呀呀的喊着含混不清的父王,伸出小手求抱。 “呵呵,央儿珏儿,让父王抱抱。” 李裕放开王妃的手臂,走向了儿子。 小家伙们见自己的诉求得到了回应,兴奋的咿咿呀呀说着“婴语 ”,搞得李裕哈哈大笑。 众文武都笑呵呵的看着两个未来的接班人,心里更有奔头了。 百姓们也跟着欢呼,迎接自己的子弟兵。 从丰山到南阳二十里的路程,李裕用了两个时辰。 刚回王府,李裕发出王命,将方城关和鲁阳关战殁(mo)军士的骨灰运回南阳,建造一座英灵殿,作为他们永久的存骨处。 同时发布《得享英灵殿律》。 “凡我南阳国将士,保家卫国,对外征战,英勇捐躯战殁者,得享英灵殿,骨灰存放,设灵位得享永世香火。” “战殁者家属,得抚恤、田土,享永久免税优待。” “战殁者子,成年后,优先招募为兵。” 此律一经发布,即引起了轰动。 周宽直接在城北外五里处,寻地建设英灵殿。 天复五年五月初一。 南阳要举办公祭。 各地文武官员都来到了现场。 荆襄节度使赵匡凝亲自到场,参加本次公祭。 此殿面南背北,基座高三丈,殿高近十丈,总高十三丈。 殿分三层。 底层为祭奠大殿,是举办战殁者祭奠活动的场所。 靠北侧设供桌有灵位灵牌,上书战殁者姓名职位,生卒时间,死于哪场战役等基本信息。 供桌上设有香炉、贡品。 英灵殿的二层和三层则是摆放着战殁者的骨灰坛。 方城关和鲁阳关的残兵都来到了英灵殿前。 李裕和文武官员身着礼服,面容庄重。 燃香祭拜。 有司礼谒者,高呼指令,现场所有人都听从指挥。 大殿内香烟缭绕,梵音阵阵。 李裕带头叩拜,起身后,面对英灵殿高声宣读祭文。 “噫嘻~呜呼哀哉~~~~~~” “天复五年二月二十八日,有逆贼朱温者,违天抗命,属僚韩建、徐怀玉者领兵犯境,于方城关与我镇军相抗,又于天复五年三月初三,有汴军进犯鲁阳关者,两战俱败。” “我守关镇军殊死搏杀,绝不后退,前赴后继,拒敌于关下。” “方城关一战,我镇军战殁者五千余,城头尸骨累累,逆贼罪行滔天。” “鲁阳关再战,镇军亦战殁者众,城头血浸足履,然汴军仍被击退。” 随着李裕的声音,殿外跪倒一片。 这些都是战后余生的残兵。 他们死战之后,刚刚恢复了点理智,又被祭文中的战场画面带了进去。 “南阳镇军可歌可泣者,罄竹不堪书。抱敌投城者不计其数,断首求死者亦大有人在。” 李裕在前面高声宣读,后面哭声一片。 他们经历的残酷和死亡,终身难忘。 能得到理解和承认,他们的内心又充满了激动。 “呜呼~南阳初立,保境为要。然逆贼朱温不于我休息,荼毒苍生,是为天下恶梁者久矣!” “然,南阳百姓何辜?南阳镇军何辜?两战战殁者何辜?” “呜呼,苍天有眼,必听我言。” “诛杀奸佞,灭绝逆贼,还我大唐郎朗乾坤,为战殁者报杀身之仇。” “战殁英雄,登堂入室,入英灵殿得享永世祭拜香火。” “南阳国,德王裕祷祝上苍。” 李裕读完祭文,将祭文在香炉前燃尽。 缕缕青烟,扶摇直上。 众文武也都抹着眼角,战殁者家属更是嚎啕大哭。 很多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战死了,家也就塌了。 “爹爹,我的爹爹呀~~~” 一个清秀女孩哭昏在地,被左右百姓女子拉起,他们也跟着抹眼泪。 “爹,猴子哥,我来晚了~~~” 一个女子头戴一朵白色的木棉花,穿着白麻布,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伤兵。 他们是一个村的。 全村出去七八个青壮,如今只剩下两人归来。 “二娘,你爹把你许给了猴子,可他俩都没回来。” 佟二娘懵懵懂懂,像没听见一般,竟然越过众人,来到李裕的身后,猛然对着大殿的柱子撞去。 “二娘,不要~~~~” “啊,不要啊~~~” 身后众人一阵惊呼。 李裕正拿着祭文,注视着火焰把纸张燃尽,却猛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正待转身之际,身后有人高呼。 李裕猛地转身。 就见一女子已经撞得头破血流,倒在殿上。 有侍卫冲上来查看。 两个伤兵也一瘸一拐的上来,给李裕请罪。 这会儿李裕才知道,这是战殁者家属。 佟家只剩这一个女子了。 李裕心头不忍,急忙让侍卫送女子去王府医馆急救。 此女刚烈,在这乱世难得啊。 “鸣枪六响~~~” 司礼谒者高呼下一个仪式。 左右两侧的礼仪兵举枪对着天空鸣放。 轰~ 轰~ 轰~ 待把六转枪全部打空,英灵殿都被震的嗡嗡直响。 “瞻仰灵位~~~~” 李裕带头进入英灵殿,挨个祭奠战殁者。 身后跟着众文武官员,残兵,战殁者家属,部分火枪牙军等。 一时间,大殿内肃穆庄严,隐隐有抽泣之声。 “诶,都是好儿郎啊!” 刚一出大殿,残兵们眼圈红红的。 “老佟大哥,瘦猴子,你们命好,入了英灵殿了,我们没这个命呀。” “王老哥,李二,你们命好,得继永世香火啊。” 这场大公祭,在整个南阳的军政系统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你想想,什么人能设灵牌受人祭拜,享受香火? 世上只有几种身份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一是神仙佛像。 二是帝王将相。 当初李世民就搞了个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里面挂着这些人的画像,享受着世人的供奉和香火。这对家族来说是多大的荣誉? 再有就是家庙。 供奉自家的祖宗。 这战殁者被世人供奉,那不是和帝王将相一个待遇吗?就是大家的祖宗啊。 一时间,众多武将心情激动。 自己要是战殁了也能进入这英灵殿,也得享供奉香火,嘿嘿,不亏,不亏。 李怀仙带着后队车马在四月初赶回了南阳。 几万青壮都返回了家,参加春耕生产。 陈班的家眷安排了单独的院落。 邓王的封国邓州,府治在穰县。陈班早早的去了穰县,安排整个邓州的生产。 至于随州,李裕则安排高适暂代随王府长史的职务,他也去了随州的府治随县。 方城关由临时招募的火枪兵驻守,李裕哪里放心,让李熊严加训练。 原镇兵撤回方城县驻扎。 鲁阳关李真驻守,李裕让赵氏兄弟去了向城,但凡鲁阳关有警,不必请示,直接支援。 两个关城伤残军兵,李裕召集在一起,让他们在南阳西百里处,垦殖军垦农场,以后所有伤残军兵,都安排这儿。 李裕取名“镇平”。 此处虽无河道经过,可是土地平坦肥沃,是非常好的旱田所在。 李裕按下决心,待秋收之后,看我如何收拾朱温逆贼。 章节目录 第72章有事找敬翔 却说韩建带着徐怀玉逃离了方城关,一口气跑出去了五十里,这才停下。 到现在,徐怀玉还未从惊天动地的爆炸中醒来,要不是韩建需要一个挡箭牌,他早跑了。 韩建拉着徐怀玉说道:“怀玉将军,敌势大,我等暂避锋芒,回开封禀明殿下定夺吧。” 韩建都要哭了。 他的一万多人马只剩身边这点亲兵部曲了,哪里还敢去方城关惹那个杀星啊。 “方城关守将应该是周武,真是厉害,徐某佩服。” 徐怀玉这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看看身侧的这点人马,心里一叹,虽有不服,可败就是败了,如今不回开封请罪,还待怎地?! “走,去开封。” 这一行千把人,收起了大纛和将旗,他们都不好意思打出来,灰溜溜的往开封去了。 到了叶县县城,略作修整,沿着大路往北一路疾行,他们太怕南阳的追兵赶上来。 叶县到襄城有八十里的距离,中间还要跨过滍(zhi)水,要是平时行军,他们能走三、四天,如今,两天就到了。 进入襄城,韩建和徐怀玉这才放下心来。 败兵们各个垂头丧气,哪里还有汴军的气势。 修整一日,他们不敢久留,继续往北仓皇而走。 襄城到开封有三百多里,中间路过许州长社,汴州尉氏。 其中长社是许州的州城,也算是一座大城。 到了长社,韩建就不敢再走了。你们想,近两万大军被消灭,这是多大的败战?! 这要是梁王恼怒,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怀玉将军,我们不能再走了。” “这是为何?” “嗐,怀玉将军诶,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两是败军之将,惨败如斯,如何向梁王交代?” “呃,这个嘛……” 在徐怀玉想来,战阵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回去领罪就是了。 可韩建不敢这么想。 他本就是一个降人,得梁王看重,让自己去打头阵,谁知却是大败,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同僚早就等着抓把柄了,如今这把柄不是现成的么! “我看还是先找人疏通一下关节……” “呃,还需要疏通关节?” 徐怀玉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韩建早就想好了对策,只要死死抓住徐怀玉当挡箭牌,自己才能无忧。 “怀玉将军,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可是小人咱也不能不防啊。” “呃……” 徐怀玉正琢磨着谁是小人的时候,韩建又开始出主意了。 “怀玉将军,我们先给敬翔去封密信,让他帮着周旋一二,如何?” “这样好吗?” “这样梁王可少责我等。” 徐怀玉这些年都是胜多败少,这次确实太丢人,败得太惨,被韩建一忽悠,也就动了走后门的心思。 两人一合计,同时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给梁王的,要敬翔代传,一封就是给敬翔的。 在信中,韩建写道: “敬公为殿下操劳机密,我等在外执马缀蹬,亦无怨也。” “然,方城关之战,万军不畏死,进攻紧要处,陡生急变,南阳竟有鬼神之能,天崩地裂,尸骨无存。” “建与怀玉同生死共患难,危急时刻侥幸得活。” “吾等虽败犹荣,屡败屡战,绝不气馁。” “现驻长社筹集军兵粮草以备战。” “望敬公禀明梁王殿下事情原委,同仇敌忾,共赴国难。” 忽悠完,让亲兵快马传信开封,同时带去了一包裹的珠宝。 这段时间,朱温在开封养病,日渐好转。 敬翔和李振都是朱温的谋士,算是左右手。 只是朱温对敬翔更加信任和依赖。 敬翔在府衙处理完公务,刚进家门。 家仆就来禀报,有前线军机密信。 敬翔就是一愣。 按照规矩,这些军机是要在府衙处理的,很少有把信送到家里来的。 “人呢?” “还在门厅等着呢。” “让他进来吧。” 功夫不大,一个风尘仆仆的军士走了进来。 “你来自何处?” 敬翔安坐榻上,看着来人问道。 “启禀大人,奉我家节帅之命,拜见大人。” “可有信件?” “有。” 军士解下包裹,递给了家仆。 敬翔见军士解包裹,心下一愣。 家仆用手掂了掂,包裹入手极重。 待他打开包裹,珠宝翠玉光华四射,两封书信摆在中间。 其中一封,写着“梁王殿下启”,另一封则是“敬公亲启”字样。 打开一看,敬翔心里一紧。 原来,方城关吃了败仗。 在朱温的身侧,有两大谋士。 一个是敬翔,另一个是李振。 两人在朱温面前就是竞争关系,可以说是对手。 不过这些年,敬翔一直稳压李振。 可敬翔明白,自己手下没有武人的支持,早晚会被李振反超。 平日里,敬翔与武将之间也是暗通款曲。 韩建这个降人,只是梁王买的马骨,做给人看的。 当初还是敬翔力劝梁王收拢人心,否则哪里有韩建现在的好日子?! 他对韩建到不怎么看重,他看重的是徐怀玉。 那可是从小跟着梁王征战的核心武人,深受梁王器重。要是能把此人拉拢过来,自己在梁王府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看看包裹里的珠宝,他微微一笑。 “告诉韩节帅和徐将军,让他们在长社安心筹集粮草军兵,择机再战。” 一句话把军士打发了。 想了想,他带着另一封书信去了王府。 却说梁王朱温,这段时日在众儿媳的服侍下身体渐好。 正当他和几个儿媳说笑之时,有人来报,敬翔求见。 敬翔是他刚到宣武时的老人,自己倚重的重臣,他求见必有要事。 敬翔一进来,对着梁王施礼。 “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了?” “主公,我有要事求见。” “何事?” “南阳战事。” “哦?” 朱温一下就坐直了身子,看着敬翔,等着下文。 “南阳李裕有高人指点,我军虽苦战数日,然被敌偷袭,现韩建和徐怀玉在长社筹集粮草准备再战。” “哦?你说什么?” “我军在长社备战。” 嘶~~~ “南阳军如此厉害?” “只诡计尔。” “嗯……” 朱温从吃惊到平静,转变之快,确非常人。 这事就是怪,如果直接战报,朱温不杀他们的头,也得重罚。今敬翔僻重就轻,颠倒黑白之后,朱温的思路转到了下一步战略上。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道理朱温能不明白?他自己也多次战败,败了没关系,再来过就是了。 “南阳攻略你有何想法?” “主公,现已进入三月,正是春耕时节。如我已经打进南阳则可继续征战破坏,如今受阻方城关,我们可等春耕后再行发兵,一举攻破。” “嗯,有理。” 朱温也知道,他也不能一年四季都打仗,他也需要粮食。 如今春耕在即,先把粮食种下,腾出手来,再聚集兵力一举破之。 “让韩建返回陈州,督促生产,入夏后等候诏令。” “怀玉先回齐州。” “是。” 却说李振,得报方城关战败,损兵折将,非常恼火。正要去梁王府汇报情况,却听说梁王府传出了诏令。 一听内容,他就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这个敬翔,处处与自己作对,早晚咱们要分出个高低长短。 他一口喝干了姜茶,几次举杯要摔杯解气,又几次收回了手,他真舍不得。 这是梁王所赐,他宝贝着呢。 韩建和徐怀玉在长社等的心慌。 虽然亲兵转达了敬翔的说辞,可未见梁王最后的诏令,心里哪里有谱。 过了几日,梁王的诏令到了。 韩建看罢命令,哈哈大笑。 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匆匆和徐怀玉告辞,收拾了行囊,就东去陈州了。 趁着梁王现在心情好,自己还是回老窝避避风头吧。 原本想着趁德王不在的空档,跑去南阳大捞一票,结果赔的就剩裤头了,他哪里敢再去南阳搔虎须啊。 徐怀玉见到诏令,收拾人马而去。 他心中不服,哼,待时机一到,定当再去南阳,好好会会那个周武。 章节目录 第73章无故退兵 天复五年五月。 南阳荆襄已经绿意央然,中原大地一片耕种忙碌。 朱温去信给李克用,要求老对手把张全义放回来,条件随便开。 李克用也不傻,他能答应放虎归山?直接软禁了张全义,不杀不放。 此时的晋军已经陈兵魏博。 要知道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是牙军拥立,当时有这样一句俚语“长安天子,魏博牙兵”,说的就是魏博牙兵可以随时废立节度使。 李克用之所以用兵魏博,也是因为魏博牙将李公佺作乱,李克用早有攻占魏博的野心,一直没有得逞,此时是个机会。 罗绍威见状急忙找朱温救援,他是整不了这些大头兵了。 河中河阳都被李克用占了,如今他顺势沿河东进,朱温的兵力捉襟见肘。 驻守在河阳对岸的两万大军不敢稍动,否则洛阳危矣。 杨师厚在彭城与王茂章对峙,也不敢稍动。 如今颍州已失,整个局面极为不利。 郓城大战一场,刘鄩大军退回了兖州,这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至于打南阳? 原本觉得南阳是块肉,谁知竟是块硬骨头。 朱温在书房内看着地图,皱眉思索。 看样子魏博必救,不然河北就全丢了。 他思索谁去魏博合适。 李克用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必须要用精兵强将,否则一旦让他土龙翻身,自己就没好日子过了。 正在发愁之际,突然有军报来。 朱温打开军报,却是杨师厚发来的急报。 说,淮南大军突然撤离,让人莫名其妙,恐其有诈。 朱温也是一愣。 王茂章势头不错啊,怎么就撤兵了? 他一撤兵,已经占领的颍州就暴露出来了。这是在搞什么? 反正不管怎样,这也算变相的把王茂章打出去了。 王茂章退走,杨师厚接管,只是他接管的城池已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百姓都被迁走,杨师厚气的直咬牙。 一直打到颍州。 颍州的刘存与其稍一接触,就直接退兵返回了淮南。 嘶~ 他们是什么意思? 虽想不通透,可也不耽误杨师厚收复失地。 望着涛涛的淮河,杨师厚也只能望水兴叹。谁让自己是旱鸭子呢。 八月,朱温命杨师厚返回,直接去魏博,抵抗李克用的大军。 淮南广陵吴王府。 吴王杨行密躺在榻上,脸色蜡黄。 袁袭和郎中一阵嘀咕。 他转身来到榻前,低声问道:“主公,可还有什么吩咐?” “王茂章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 “让他来见我。” “是。” 王茂章回来的莫名其妙。 他正与杨师厚对峙,自己也不吃亏。谁知道突然一道命令,让他撤回淮南。 他虽有疑惑,可还是按照命令执行。 只是他看着城池完整的符离城,不愿留给杨师厚,于是让人迁百姓去淮南,承诺到了淮南给他们土地,然后一把火烧了城池,这才退走。 大军渡河,回到淮南,有命令让他即刻进广陵,吴王召见。 于是他带着亲兵部曲快马往江宁赶。 在江宁坐船走长江到达广陵。 七月十五,王茂章等在吴王府的前堂。 等了近两个时辰,吴王的谋士袁袭这才出来。 “王将军,主公召见。” “好。” 王茂章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跟着袁袭走了进去。 左拐右行,来到了一座花园中。 一座大屋周围盛开着鲜花。 门口的侍卫见是熟人,简单的查看了随身物品,就放行了。 “主公,王将军来了。” “主公,王茂章觐见。” “呃,景仁回来了?” “主公,我回来了。” 王茂章见吴王卧在榻上,侍女扶着才能坐起,再看脸色蜡黄,气喘吁吁,他心里咯噔一下。 “景仁,我病了~~~” 吴王杨行密有气无力的说道。 “主公,你这是怎么了?!” 王茂章见杨行密如此虚弱,不禁双目通红,声音急切。 他和杨行密一起在淮南起事,一路辅佐着杨行密当上了吴王,统治了整个淮南。 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可吴王却已染病不起,想到伤心处,王茂章虎目含泪。 看到王茂章如此,杨行密心里发酸。 自家事自家知,他有预感,自己的大限将至,恐怕时日无多了。 想到这儿,杨行密对着王茂章招招手,让他来到近前,缓缓的说道:“景仁,你我兄弟一场,同起于微末,一起打天下。如今我,我恐怕不行了。” “主公~~~~” 王茂章见杨行密这么说,扑通一声跪倒榻前。 “主公,你虎体康建,咱们还能一起骑马征战呢!” “景仁,奉天不似圣君,还需你来辅佐。” 杨行密对自己的大儿子是真不满意,但凡有的选,他绝不让此子继位,可现在杨行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其他儿子年纪尚小,无法当此重任,只有长子杨渥今年十九,尚能接位。 他之所以把王茂章召回来,就是怕自己这个一起打天下的好兄弟不服,这才当面嘱托,好让自己心安。 杨渥作为杨行密的长子,一直名声不好,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一个妥妥的富二代加官二代。 此子嚣张跋扈,不懂人情世故,对父亲手下的文武官员从不知道尊重,呼来喝去,府中文武对此子都极为轻视。 杨行密也知道长子难以服众,可不让他接位让谁接?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这个老兄弟。 要知道,王茂章是有名的王铁枪,一杆大枪舞的虎虎生风,一般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不把自己这个老兄弟搞服帖喽,这个位是接不了的。 “景仁,你去接奉天的宣州观察使吧,让他回来。” “是,茂章必不让主公失望。” 王茂章知道,吴王这是在安排后事,自己必须执行,否则等待自己的就是杀身之祸。 他随着袁袭出来,去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带着谒者急急忙忙的往宣州而去。 去宣州,要沿长江逆流而上,走芜湖水,进入丹阳湖南下,到达宣城,此时已进入九月。 宣州观察使正是杨行密的长子,十九岁的杨渥杨奉天。 本来杨渥在广陵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就出去逗猫惹狗,调戏调戏美貌民妇,小日子过的惬意。 谁知,去年父王非让自己来当什么宣州观察使。 你说自己一个大少爷,哪里会处理这些政务啊?喝喝花酒,和女人调笑才是自己的专业! 可父命难违。 杨渥转念一想,既然逃不掉,那就去吧,虽然离开了广陵的狐朋狗友,可到宣州自己也自由啊,没有老爹在跟前管着,自己想干啥就干啥。 刚到宣州,他就提拔了几个心腹之人,如现任宣州指挥使朱思勍(qing)、范思从、陈璠,让他们掌握自己的亲军。 今天,杨渥闲来无事,就邀三人在府中宴饮,舞姬翩跹,四人在大堂里喝的不亦乐乎。 突有亲军来报,有谒者求见。 杨渥酒色正酣,哪里理会什么谒者,只顾得和三个心腹饮酒作乐。 门外的王茂章大怒,带着谒者闯了进来。 众亲兵拼命阻拦,可哪里是王茂章的对手。 见堂外喧闹,杨渥顿时扫兴。 “何人喧哗?!” 杨渥腾的站了起来,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三人也起身怒视。 此时大堂外闯进一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此人杨渥当然认识,正是老爹手下的左牙都将、润州团练使王茂章。 “大公子,主公有恙,让马上你回去。” “什么?” 杨渥再混蛋,听说老爹病了,心里也是一紧。 他对着亲兵摆摆手,让门外的谒者进来。 谒者宣读了调令,杨渥这才知道,王茂章是来接任的。 虽然这是老爹的命令,可对打扰自己喝酒的王茂章,他心里有气,自然没什么好话。 “原来你是来接任的!” 杨渥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王茂章见此,心生怒意。 此子还未当主子呢,就如此待人,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与王茂章交接了手续,可他还是赖着不走。 是人都有那么几个好朋友。像杨渥这样的纨绔依然有,比如淮南节度使司押牙徐温、王令谋,他们心里一直向着大公子,虽然也对大公子有些不太满意,可是嫡子继业乃是伦常,他们必须要支持。 他们曾经和杨渥约定,“王且疾,而君出外,此殆奸人计。他日有召,非我二人勿应也。” 原来,他早与押牙徐温、王令谋有约定,不见我们的令符,你千万别回来。 等了几天,果然有人持约定令符来见,杨渥知道,这错不了了。 这才收拾行装,这两年他在宣州也没少划拉,需要车辇,他还要找王茂章讨要亲军。 按理说,亲军部曲,应随主人行止,王茂章不应阻拦,可是杨渥要把三名指挥使都带走,这让他很恼火。 你都带走了,我这宣州观察使怎么干? 王茂章也是心里有气,说话也不客气,把杨渥一顿臭骂,你说气人不?! 像他这种老将,对少主如果不认同,难免会表现出来。 尤其是王茂章这样的武将粗人,更是不太注意自己的言行。 杨渥气的要死,在心里把王茂章恨上了。 你想想,被未来的少主记恨,能有什么好下场?! 章节目录 第74章淮南巨变 杨渥怀恨在心,也只能压在心底。 天复五年十月初十,杨渥一行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广陵。 一入吴王府,他就感觉气氛不对。 自己老爹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袁袭迎了出来。 “大公子,快随我来。” 杨渥现在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跟着袁袭往里走。 一踏入老爹的卧房,浓重的药味弥漫。 榻上卧有一人。 袁袭走近榻前,轻声呼唤道:“主公,大公子回来了。” 榻上人没有反应。 袁袭又唤了几声,杨行密这才呻唤一声,“唉哟~~~~” 然后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 杨渥见状心里有些惊慌,这么多年,有父亲在,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哪怕被父亲责罚,可自己依然我行我素。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依仗原来就是面前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头,此人若是真的薨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像是要被打断脊梁骨的野狗,腿都挪不动了。 “大公子,快近前来。” 袁袭见杨渥傻了一样,急忙招呼他近前听训。 袁袭招呼侍女帮忙,给吴王背后塞上被子,这才扶着杨行密半坐半靠在榻上。 此时,杨渥见到了一个头发散乱花白,脸色苍白,眼窝凹陷,颧骨凸出,两腮下陷的垂死之人。 这哪里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淮南吴王? 这哪里还是那个纵马驰骋的老爹啊?! “父,父王……” 杨渥吓得手脚发软,不知该说什么,那个趾高气昂,飞扬跋扈的大公子早就没了。 “奉天吾儿~~~~~” 杨行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出几个字来。 然后就是不停的喘息。 犹如拉着个破风箱,还呼呼漏气。 杨行密费力的睁开眼睛。 此时他的眼珠浑浊无神,不再有神采了。 他就这样盯着自己的儿子,呼呼喘气,艰难开口。 “我走后,你接大位……” 杨行密已经发不出声来了,只有气声,听着虚浮缥缈。 待他缓过气来,对着左右示意,袁袭和左右侍女都退了出去。 这时,杨行密强打精神,拉着儿子的手说道:“左衙都将张颢、王茂章、李遇皆怙乱,不得为儿除之啊~~~~” 杨行密知道,只要自己一死,这几人就是祸乱的根源,可惜,自己没有时间为儿子铲除了。 “吾儿记住,这些人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杨行密就怕儿子太着急,露出马脚,这些人狗急跳墙,到时候发动兵变就麻烦了。 杨行密虽将死之人,可看问题还是很准的。 还待再说,他已力不从心,闭目喘息。 门外的袁袭招呼侍女把吴王伺候平躺,盖上薄被。 他带着杨渥出了卧室。 “大公子,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府上,哪儿也别去。” 袁袭的意思很明白,你爹马上就不行了,你等着接位吧,别瞎跑。 “好,袁先生,我先回去了。” 转天,窝在府里的杨渥就耐不住寂寞了,带着家奴纵马上街。 结果,杨渥骑马跑了个无影无踪,满街的奴仆到处找他。 此事一时间被有心人传的沸沸扬扬。 好不容易在酒肆找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大公子,下人才赶着马车把杨渥拉了回来。 刚一醒转,袁袭就把他叫起来,苦口婆心的劝说,不要再胡闹。 袁袭心里既悲哀又气愤。 此子真是让人失望啊。 “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主公传位给你,有人……” “有人怎样?” 杨渥酒醒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未回来的时候,主公曾询问左右即位之事,判官周隐曾言,宣州司徒易而信谗,唯淫酗是好,不可以嗣,不如择贤者。” “什么?周隐!真是该死。” “大公子,主公本是让周隐传檄与你,可他把檄文扔在几上,就是不去啊!” “很多人对你即位不满,你怎么还不知道收敛和检点呢!” 袁袭恨铁不成钢,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一听有这么多人都反对自己接位,他心里惶恐至极。要知道,节度使大位交接往往都伴随着血雨腥风,如果自己不能顺利接位,那么等待自家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这下,杨渥老实了,窝在府里也不出去了。 十月十六日,杨行密承制,授杨渥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淮南节度使留后。 命左右牙指挥使张顥、徐温辅佐。 这算是正式的接位文书。 杨行密知道张顥是个变数,为啥还让他辅佐呢? 这很简单,就因为张顥已经尾大不掉了,他手里掌着兵权,大权在握,你不让他辅佐,他能愿意?恐怕自己前脚咽气,他后脚就造反了。 让他辅佐,还能安抚于他,希望能给奉天多点时间吧。 这完全是杨行密没办法的办法。 难道自己在死之前能杀了他?能撤他的职? 所有的轻举妄动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杨行密也只能行缓兵之计了。 广陵的天说变就变。 在杨行密弥留之际,留下诏命,让大儿子接位。 只要杨行密还有一口气在,所有人都不敢动,因为在牙城之内,还有杨行密的五千亲军,其中有黑云都,名声在外。 时间转眼就进入十一月,寒风裹挟着江风阴冷刺骨。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一代枭雄,奠定吴国大业的杨行密,终于灯尽油枯,走完了自己辉煌的最后人生。 年五十四,遗令谷葛为衣,桐瓦为棺,夜葬山谷,人不知所在。诸将谥曰武忠。 老吴王薨了,长公子即位,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世上哪有什么事是如意的?! 左牙指挥使张颢直接跳了出来。 敢在牙城节厅里大放厥词的,也只有他了。 “主公已薨,都统印信应交还朝廷,至于谁来接位,应由朝廷说了算。” 意思就是,父死子继不好使,我不同意。 在堂诸将谁敢发话?! 要知道,张顥的左牙兵强马壮,战将如云,谁不怕啊? “我的意思是把印信交给宣谕使李俨,行节度事。你们说呢?” 节厅内众将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反对。 张顥哈哈大笑,声震屋瓦。 杨渥正端坐榻上,等着众将叩拜,谁知军权在握的张顥跳出来反对,他心里有气,却也不敢发作。本想着这么多文武在场,总有人给自己说话的,可他却失望了,一个人没有。 想着自己父亲尸骨未寒,手下将领就跳出来造反,不由悲从中来。 他流泪既是哭这些文臣武将的忘恩负义,也是哭自己的委屈。 我怎么了?你们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想我一个堂堂淮南节度使、吴王的长公子,我吃点喝点怎么了?我不就是好玩好旅游嘛?我花钱了啊,又不是白吃白喝? 再看看堂上那个嚣张跋扈的张顥,他突然心里一沉,难道我平时也是这样的跋扈吗? 现在他倒是开始反省了。 “难道众位文武也是这么看的?” 杨渥心有惴惴的问道。 堂上无人搭话。 “难道,我父王的遗命,你们就,就不遵从了吗?” 说道这儿,杨渥的声音有些哽咽。 搁谁刚死了老爹,下面的伙计就要把家产分了,东家都是委屈的。 “我有话说!” 此时有人实在看不下去,说话了,此人正是骑军都尉李涛。 “都统印,先帝所以赐王父子,安得授人?” 这是圣人给杨家父子的,怎么能给别人?!你哪儿来的胆子?! 见有人说了句公道话,再加上吴王刚薨,余威尚在,众将顺势而为,都纷纷称是。 张顥正以为得计,谁成想李涛跳出来反对。这把张顥气怀了,可他还不好发怒,李涛的马军也是一支重要力量,本来挺好个事,都被李涛搅合了,他一撩袍服,气哼哼的走了。 谁的面子都不给。 此时即位最重要,于是众将一起请求还在广陵的江淮宣谕使李俨,让他正式下文,李俨承制授杨渥兼侍中、淮南节度副大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封弘农郡王。 章节目录 第75章天下局势 天复五年六月,南阳国德王李裕在三国发布流民招募令,号召天下流民可尽徙邓国、随国、南阳国。 一时之间,凡是得到消息的流民百姓都拖家带口的往这三国而来。 朱温闻之,命人严加驻守,防止贱民逃跑去南阳三国。 淮南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没人去管这事,倒是大量江淮流民辗转而来。 荆襄、荆南两位老丈人得知女婿还要招募流民,也只能苦笑以对。招吧,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却说此时,天下局势已经基本明朗。 李唐皇室坐拥关内京畿,只是民敝粮少,虽有好转,但依然苦苦支撑。 李克用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有逐渐放权李存勖的趋势,他已经坐拥河东、河中、河内、昭仪,大有一吞河北诸州之势。 如今正征伐河北魏博节度的辖区,罗绍威咬牙与其硬抗。 在河北幽州,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攻占了义昌节度的辖区,占领了沧州。他也是经常在李克用与朱温之间反水,没个长性。 挨着河东与卢龙之间的义武节度使王处直,五年前就投靠了朱温。 成德节度使司,在义武节度的南边,夹在河东和义昌之间。再往南就是昭仪和魏博。 成德节度使王镕一直在李克用、朱温、罗绍威之间反复横跳。 昭仪夹在河东与魏博之间,而昭仪留后丁会降了李克用,只剩下南边的魏博罗绍威和北边的义武王处直,中间还隔着一个成德王镕。 而中原的朱温,则直接占有郓州天平军、滑州义成军、汴州宣武军、徐州武宁军、陈州忠武军、陕州保义军、兖州泰宁军的一部分。 同时还占有整个河南府。 朱温占据的地盘可谓是中原精华。 在天平军东边,就是我们一直说的平卢节度使王师范的地盘,兖州被他占领,所以朱温咬牙切齿,泰宁军也只剩下一半了。 却说蜀王王建。 如今占有东西两川、山南西道和部分荆南之地。 当初荆南的成汭兵败身死,他趁机攻占了夔州、施州、忠州和万州等四州。 等赵匡明撵走了雷彦恭,这四州早已归属了王建,赵匡明以和为贵,也没去讨要。 在荆南之南,还有几个势力,也不可小觑。 武安军节度使、同平章事马殷,占据了整个湖南和广西北部,一度与淮南发生战争,还取得了胜利。 在武安军南边,是称霸一方的清海节度使刘隐。 他以广东、广西为根基,与武安军和占据福建的武威军一争长短。 王审知为武威军节度使、福建观察使,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琅琊王。 往北就是镇东节度使、越王钱镠。 他占据两浙,一直与淮南争锋,去年曾向朝廷上书求封吴越王。你听听这个名字,就是要气死杨行密的节奏。 往北就是淮南杨行密了。 夹在荆襄荆南与淮南、吴越之间还有杂牌势力。 杜洪据有鄂岳等地,拥兵自重,被朝廷封为武昌军节度使。 大将刘存返回淮南后,转头攻打鄂州,杜洪向朱温求救,朱温自己还焦头烂额呢,哪里有功夫救他?!于是下令,让占据湖南的武安军马殷出兵救援。马殷为啥要听他的?因为马殷之所以能名正言顺的占据湖南和部分广西,就是朱温帮的忙,他得回这个人情。 等马殷的援兵千里迢迢的到达鄂州时,杜洪已经城破身死。 一举拿下了鄂岳地盘,杨行密的兵锋直抵洞庭湖,马殷心急火燎,生怕刘存继续南下,再打就进入了湖南地界。 刘存一战拿下鄂岳,气势正高,怒于马殷帮着杜洪,于是继续南下攻打马殷。 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大半个月,刘存始终无法攻破马殷的水军。 此时吴王杨行密病重的消息传来,刘存无心再战,就想着收兵回去,家里出事了,他能放心?! 于是给马殷写信,罢兵求和。咱俩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别打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马殷也觉得见好就收,不打就不打。 可他手下大将秦彦晖却说:“淮人多诈,将怠我师,不可信。”意思就是,他这是耍的花招,乃是诈和之计。 于是疾攻刘存。 此时刘存已撤军,他们紧追不放。 马殷命水军指挥使黄璠带浏阳水军与己军前后夹击,一举击败刘存。刘存、陈知新战死。 一代名将战死在浏阳河上。 说起来,杨行密对马殷有变相的恩惠。 当初,马殷的弟弟马賨(cong)是孙儒的手下,杨行密打败孙儒,攻占宣州,马賨也被俘虏了。 当时,杨行密把俘虏收编,练成亲卫精兵“黑云都”,让马賨担任黑云都指挥使,可见对他的器重。 马賨带着黑云都,跟随杨行密各处征战,屡立战功,杨行密对马賨分外的喜爱。 吴王杨行密问他的身世,这一打听不要紧,听说他是隔壁武安军节度使马殷的弟弟,吃了一惊啊。 “你哥哥如今已是贵人,我现在让你回去,行不行?!” 马賨不答。 过了几天,杨行密还是不放心,再次提起这个话茬儿,这时候,马賨说道:“臣本来是孙儒的手下败兵,侥幸得到殿下不杀之恩,非杀身无以为报。湖南是我们的邻居,能随时得到兄长的消息,我就放心了,我不愿回去。” 杨行密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也很感动。 “以前,我只得到了你的身,今天得到了你的心。”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在这里可惜了,你回去有大用,让双方贸易,互通有无,就是报答我了。” 走的时候,杨行密赠送了厚礼,把马賨送了回去。 当时马殷喜极而泣,上表马賨为节度副使。 可是,这才过去多久? 马殷就把杨行密的爱将刘存杀了,还一举攻占了洞庭湖边的岳州。 把这浩渺的洞庭湖当成了他的内湖。 只是杨行密此时重病缠身,已经没有心思去报仇了。 可是马殷攻占岳州,直接威胁了荆南复地,这让赵匡明担心他会继续北上,攻占自己的地盘。 赵匡明于八月十五日,北上襄阳,又书信召德王相会于襄阳牙城。 此时再聚首,三人知道,到了南下的时候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现在说起来,朱温势大。 他们已收到消息,淮南杨行密病重,你没见他们攻入中原的大军都撤回了淮南吗? 只要杨行密一撤,攻伐朱温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原本李裕的计划是今秋之后,突袭洛阳。 可现在看来,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朱温不管怎样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可现在还是要采取守势啊。 南阳三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战略纵深,国土面积太小,人口太少,经不起大的折腾。 往北是朱温,往西是王建,往东是杨行密。 这些地方现在暂时都不能动。 北方暂时采取守势,往南发展才是自己的目标。 “两位岳父大人,小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贤婿,自家人,尽管直说。” “你们也知道,我南阳三国,地狭人稀,没有什么战略纵深,一旦朱温打进来,我们辗转腾挪的空间都没有啊。” “呃,贤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赵匡凝有点明白李裕的意思了,可还是想亲耳听听他的想法。 “岳父大人,你们是亲兄弟,荆襄、荆南是一家,而我们也是一家血亲,不分彼此。” “我的地盘就这么大,已经没有什么发展的余地了。” “能否和两位岳父大人商量一下,我们往南打,打下地盘之后都归你们,我不要。” 赵氏兄弟相互看了一眼,有点疑惑,赵匡明问道:“贤婿啊,你帮我们打下地盘不要,那你只是白帮忙?” “贤婿,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们都不是外人。” “我想着打下湖南来,交给二位岳父大人掌管。” “哦?”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这才看着李裕问道:“那我们的荆襄和荆南呢?” “荆襄和荆南还是岳父的,只是我想借几州之地,暂做回旋余地,不知……” “呃,这个嘛……” 赵匡凝沉吟了一阵,然后缓缓的说道:“贤婿啊,荆襄乃是我父所留,我不敢轻易舍弃。” 见李裕看着自己没说话,他这才又说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臣当然同意。” “其实啊,我的年纪也大了,这荆襄之地我也管不过来,你来管理我也放心。” 赵匡凝手捋胡须,笑呵呵的说道。 赵匡明见兄长这么表态,也跟着说道:“贤婿不要跟我们客气,这些本就是皇家的,何来借不借之说啊?!” 见两位岳父都这么支持自己,李裕鼻子一酸。 两厢对比,自己的亲爹都没老丈人好,唉! 他心里感慨,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这样吧,先把唐州给你,你的邓州唐州随州就能连成一片了,适当的时候,我这襄州也给你。” 赵匡凝笑呵呵的说道。 让府中长史发出诏令,唐州由南阳国府代管。 章节目录 第76章贼心不死 就在李裕和两位岳父在襄阳城规划下一步发展战略之时,两年前侥幸跑回朗州的蛮酋大帅,武贞军节度使雷彦恭,纠结了澧州刺史向瓌(gui)、辰州刺史宋邺、溆州刺史昌师益,纠集了洞蛮一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的杀进了洞庭湖。 他们搞出这么大动静,早被荆南的探马察觉,急报飞速进了江陵城。 因有水道联通,洞蛮大军皆为水军,沿澧水进入洞庭,转进沦水,进入长江。 而公安就在长江的边上,他们首先攻击的就是公安,这是多年来洞蛮洗劫荆南的套路。 一入洞庭,马殷的哨探就发现了他们的动静,消息回报到了潭州,马大帅就急了。 要知道,这些洞蛮可不是什么好鸟。 尤其是蛮酋雷家。 先说雷满,杀朗州刺史崔翥(zhu),自为朗州留后,后置武贞军节度使,领澧、朗、溆三州,治澧州,后改治朗州。 石门蛮向瓌杀澧州刺史吕自牧,自称刺史,向雷满称臣。 溪洞蛮宋邺、昌师益占据辰州、溆州,附庸武贞军。 雷满和大儿子雷彦威、二儿子雷彦恭的作风都是残暴不仁。他们本是蛮族,不懂体恤民力,只会烧杀抢掠,不知生产。 整个洞庭周边,尤其是荆南,被这一家子祸害的不成样子,一提起雷家,官民皆恨之。 他们船到洞庭,就与马殷的水军接触,要联合攻打荆南。雷彦恭就是要报复赵家兄弟。 两年前,自己在荆州江陵城,吃香的喝辣的,呼风唤雨。谁成想,赵家兄弟不讲义气,竟然把自己赶出了荆南,这么一块肥肉丢了,他怎能甘心?! 回到朗州之后,他忍耐了两年,现在终于凑出了大军,可要攻打荆南还是底气不足,他听说马殷打下了岳州,已经与荆南近在咫尺了,应该有联合的可能。 于是一封联盟信就送去了潭州。 却说马殷接到了雷彦恭的联盟信,召集左右议事。 潭州长沙城。 武安军节度使司节堂。 几十位文武官员分列两旁。 马殷高坐榻上。 他放下手里的信笺,对着下首的众人说道:“诸君对朗澧雷彦恭的联盟请求怎么看?”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对进攻荆南都心有惴惴。 要知道,荆南后面还有荆襄,他俩后面还有德王呢,德王虽不能代表朝廷,可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为,众人可是如雷贯耳。 谁不知道他是可以打败梁王的人?! 自己去招惹这样的麻烦,值得吗?! 首先开口的是节度副使马賨。 “节帅,我认为要慎重行事。攻打荆南,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的荆襄和德王都不是好惹的。再说,我们刚得岳州,应在洞庭经营一二,看看局势再做定夺。” 在马賨看来,自己大哥刚把淮南得罪死了,现在又要和荆南开战,这到处树敌,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他的这个想法,有人不愿意了。 谁呀? 正是最近风头无两的岳州刺史秦彦晖。 他不仅打败了刘存,还斩将夺城,拿下了岳州,为整个武安军开疆拓土,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借助洞蛮的力量打打荆南,这是多好的事啊! “主公,联武贞奇袭荆南,是为良机,主公应当机立断。” 大将许德勋也站出来说道:“主公,我武安军正军心可用之际,应趁势而起,开疆拓土方为上策。” 手下其他臣僚见武将与副使意见相佐,也就低头不言语了。现在帮哪边都得罪人,还是闭嘴为上。 马殷暗忖,自己如今也平定了湖南内部,军心士气正高,要是停滞不前,恐会安于现状。 于是,他咳嗽一声。 “岳州刺史秦彦晖、水军指挥使黄璠带一万水军,与雷彦恭合兵一处,攻打荆南。” 一句话,就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 却说襄阳得到雷彦恭进犯的消息后,发展战略研讨会也就散了。 赵匡明心急火燎的赶回了江陵,他要组织防御。 赵匡凝则整顿兵马,准备南下支援。 而李裕则赶回了南阳,回去安排一下,再带兵来襄阳汇合。 八月二十二日。 洞庭湖北的沦水入口处,战舰艨艟如过江之鲫,挤在河口,缓缓的逆流往北上行。 雷彦恭站在楼船上,看着满河的战船,心里一阵激动。 自己终于又打回荆南了。 想着江陵城中的繁华,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喝不完的佳酿美酒,雷彦恭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咳咳,自己说什么都要打回去,江陵城是我的,我的!谁也抢不走! 李裕赶回南阳,召集文武商量此次南下助战之事。 武将各个摩拳擦掌,都知道这是立功的好机会。 打朱温的汴军可能有困难,可打蛮子有什么难度吗? “主公,我去,让我去。” 李熊第一个跳出来。 看他眼冒金光,就知道他对出战的渴望。 “我,我!” 方良也跳出来。 他是哨探营,出战不能没有他。 方兴也想去,可自己刚升了职,现在抢着出战有抢功之嫌,略一思忖,也就没有说话。 “我,我。” 赵煜、赵荃两人一直对自己的升迁不满,现在有了战机,怎能把自己落下?! “此次荆南之战,权当练兵。” 李裕看看众人,又说道:“魏艾任三国都指挥使,总览全军。” “臣领命。” “方兴任北面防御使,总览北侧防御事物。” “臣领命。” “周武任三国镇守使,总览城池镇守事宜。” “臣领命。” 先安排了家里的事。 他这才说道:“王厚举任荆南讨伐使,李熊为讨伐副使,带三团火枪牙军随我出征。” 一听李裕要亲征,周宽就不愿意了。 “主公不可。” “主公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李怀仙也站出来阻拦。 张格也跟着出班说道:“主公,我等臣子均可代劳。” “咳咳,诸君请听我言。” 李裕这会儿也不能一意孤行,他还得解释一下。 “火枪牙军新兵较多,多不堪战,待众将可独当一面时,我就不亲临战阵了。” 下面的李熊听主公如此说,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他确实没有单独领军大战过,虽然他有信心,可没有经验,也难怪主公不放心。 当夜后勤物资出库,三团火枪兵在王厚举、李熊的带领下登船。 李裕在码头与王妃依依惜别。 这段日子,两位王妃被李裕滋润的面若桃花,这刚安稳些日子,又要出征,绣娘碧娘两人心里不舍,可也只能送夫出征。 “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们放心。” 李裕对着她们挥挥手,转身踏着跳板登上了大船。 五十艘五百石大船沿着淯水南下,向着襄阳而去。 却说在沦水中缓缓前行的几百艘战船,在黑夜里犹如移动的堡垒,向着长江而去,只要进入长江,他们就如鱼得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能与水军作战的只有水军,虽然荆南和荆襄有几万水军,可在水战上,雷彦恭还从没服过谁。 要知道,他们雷家就是纵横在洞庭一带的水匪,打水战?!他连秦彦晖和黄璠都不放在眼里。 在另一艘楼船上。 秦彦晖和黄璠站在船头,江风拂面。 今夜尚有半月,月朗星稀。 “黄指挥使,这次咱们再次合作,定能再立新功。” “托刺史大人的洪福,能和大人一起出征是在下的福气。” “哈哈哈哈~~~黄大人客气了。” 听到黄璠的恭维,秦彦晖也没推辞,很踏实的接受了。 当初斩杀刘存有黄璠的功劳,可秦彦晖的功劳更大,他攻打的急,才给黄璠创造了机会,当时黄璠只有三百水军,没有秦彦晖的配合,他是不会建功的。 章节目录 第77章战公安 话说赵匡明赶回了江陵,急忙安排援兵,先行支援公安。 说起公安,对于江陵来说至关重要。 公安,昔称七省孔道,最早叫“梅园”。早在汉高祖五年,即建孱(chan)陵县。 县域凭临荆江天堑之险,又当南北驿道要冲。 东联汉沪,西接巴蜀,南控湘粤,北通陕豫,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刘备领荆州牧,扎营油江口,取“左公安营扎寨”之意,改孱陵为公安,图谋霸业。 只要打下公安,就可以直取江陵,进而拿下整个荆州。 在公安,赵匡明有水军五千。 临江扎下水寨,有大小战船百艘之多。 他们的哨船早就前出到了洞庭,一直在严密监视水上动静。 谁知,那些洞蛮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浩浩荡荡的进了沦水。 哨船一日十报,把雷彦恭的行止上报给荆南水军都指挥使赵承规。 赵承规是赵匡明的儿子,公安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要自己人镇守。 赵承规酷似其父,长相清秀,熟悉水性,擅水战。 他得到消息一边给父亲通报,一边整军备战,水寨军容肃整,萧杀一片。 说起这个大舅哥来,李裕也是头疼。 当初联姻之时,这个舅哥就不同意,到现在也不去南阳,对德王意见很大。 李裕开始不知,后来听到些消息,这才知道自己有个大舅哥,他一直不愿意搭理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赵匡明到了江陵,急派五千水军支援公安。 天复五年八月二十六日。 雷彦恭的大军冲进了荆江,后面紧跟着秦彦晖和黄璠的水军。 几百艘大小战船铺满江面。 一时间,长江上的渔家都吓得调转船头,四散奔逃。 “报,少帅,洞蛮来了。” “哦?上寨。” 公安水寨划江而设,占据了荆江航道的一部分。 赵承规带着亲兵部曲登上水寨哨楼,就见十几里外,黑压压一片。 战船犹如飘在水中的树叶般,帆影如林。 “荆襄的援军到哪儿了?” “少帅,援军走汉水进长江,如今已过江夏,到咱们这儿还得几天。” “也不知道能否闯过岳州。” 赵承规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他知道,荆襄的水军来救援必须要走汉水,进入长江,再逆行到公安。 可中间要冲破岳州的水寨。 看样子自己要单打独斗好些日子了。 他现在有万人水军,战船两百条,虽然心里没底,可还是要拼尽全力。 “把猛火油都拿出来,搬上船。” “是。” 赵承规准备用火攻。 公安下游这段十几里的江面,宽度有五十丈,相对来说较为狭窄。如用火攻,也能铺满江面。 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水流速度很快,猛火油在水面无法停留,只会顺流而下。 可此时咱们少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水寨外的江面上,一字排开了几十支战船。 “开始吧。” 传令兵对着江面挥动令旗,战船上的旗兵也挥旗回应。 水军得到命令往江面上倾倒猛火油。 油轻浮在水面,顺流而下,几十股火油在水流的作用下,在下游处连成了一片。 弓箭手点燃火箭,咻咻咻的射向了江面。 轰~~~~~~ 一声爆燃,水面燃起熊熊大火,向着下游冲去。 “放火船!” 每艘战船的两侧都有一艘小船,船上不仅有猛火油和干柴,还有部分火药,这就是火船,专门用于火攻。 火船一下水,就有水兵往船里抛入一根火把。 轰的一声,火船就燃起冲天大火,顺流而下。 却说下游江面上的雷彦恭,站在楼船上观察着上游的水寨。 逆流而上,航速较缓,前军后军都在江面上铺开了。 他看着前后的阵势,心里莫名的兴奋,哈哈,江陵城,我来了。 “报,大帅,前面发现火攻。” “什么?” 大白天的,水面上的火焰看不清晰,只有淡淡的青烟。 “传令,向两侧规避。” 传令兵拼命对着其他舰船打旗语。 很快,雷彦恭的战船就缓缓的向荆江两岸靠近。 后面的黄璠也得到了消息,急令各船规避。 从上游呼啸而下的猛火油被江流裹挟着冲向下游。有些动作迟缓的战船被殃及,一时间水兵救火的呼号随着江风传出好远。 正当他们松了口气时,几十艘火船又呼啸着冲了过来,烈焰腾空。 “躲避,躲避!” 砰~~~~ 噼噼啪啪~~~ 有躲避不及的战船,被火船撞上,火船的前叉死死的钉进了战船的船帮上,烈焰舔着火舌,很快就引燃了战船。 有水鬼跳进水里,拼命的拉拽火船的船底,用斧头砍着火船铁叉,希望可以把火源拉开。 水鬼们被烈焰烤的须发皆燃,不得不隐没水中。 “浇水救火。” 战船上有竹制的水枪,水兵们操起水枪灭火。 此时靠外侧的船队殃及最多。 里侧的船队倒还幸运。 正在呼号救火之际,上百艘荆南战船呼啸而下,冲进了火场,对着救火的水兵放箭射杀。 咻咻咻~~~ 噗噗噗~~ 啊~ 呃~ 扑通~~ 中箭洞蛮跌下船头,被江水卷走。 赵承规站在船头,弯弓搭箭向着对面奔跑的水军疾射。 他自带百艘战舰冲杀,水寨另有百艘待命,司机加入战团。 咻咻咻的箭雨不要钱般的覆盖。 洞蛮们也放弃了救火,拿起弓箭反击。 距离渐进,荆南军的拍杆出马,一杆能有千斤之力。 几艘洞蛮战船被拍的一沉一浮,轰隆一声,战船就断成两截。 洞蛮霹雳扑通跌进水里。 好在他们的水性好,很快出浮出水面,向着其他战船游去。 在水中的人,水性再好也抵不过战船。 荆南战船一走一过,水兵手中的长矛就带出了鲜血,江面瞬间被鲜血染红。 雷彦恭的蛮兵也不是吃素的。 经过暂时的慌乱之后,逐渐组织起了抵抗。 他调动斗舰前出迎战。 朗州土团在水战方面也是千年的狐狸,有些道行! 也是拍杆四出,把荆南水军的战船拍打的上下起伏,更有甚者,木屑横飞,水兵死伤惨重。 艨艟小舰哪里经得起拍杆的捶打,几下就船断人亡。 江面上尽是落水的军兵,有蛮兵,也有荆南水军。 此时双方已经到了接舷战的地步。 荆南战船与蛮舰相互钩连,蛮兵和荆南水军在甲板上展开了搏杀。 残肢横飞,鲜血崩流,呼嚎与哀告搅在一起,听不出个数来。 此时,赵承规的旗舰冲破层层阻隔,靠上了悬挂“澧州刺史向”字样的旗舰。 他高呼一声,一手藤牌,一手横刀,猛的跳上对面的甲板。他身边的亲兵部曲个个红着眼珠子,怪叫着跳了过去。 赵少帅这些年带军也不白给,用藤牌挡住了几支暗箭,横刀翻飞,三个挡在面前的蛮兵就缺胳膊断腿了。 在这个时代,受伤就等于宣判了死刑,根本不需要你直接杀死对方。 他也不直接要了对方的命,而是给敌人致残,这样的残兵就会成为敌人的拖累。 这艘旗舰是澧州刺史向瓌的坐船。 船上都是他的亲兵部曲,战斗力很强。 见敌方的旗舰靠过来,向瓌也抽出横刀,准备上前死战。 可他身边的亲兵不能让他死喽,否则自己也活不成。 侍卫都领指挥亲兵上前抵挡,他则强行带着向瓌下船,转换旗舰为要。 “砍倒帅旗,砍倒桅杆!” 一声令下,荆南水军气势如虹。 毕竟敌帅仓惶下船了,敌人都跑了,自己还不敢冲杀? 荆南水军越打越勇,蛮兵到底心虚,主帅都跑了,自己还在这厮杀,傻吗? 蛮兵越打越少。 有力士持巨斧疯狂的砍旗砍桅。 一时间木屑横飞。 轰隆隆~~~ 向瓌的帅旗被砍倒,砸进了水里。 四周蛮舰上的蛮兵见帅旗倒了,心下惊慌,他们可不知道向瓌已经下船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向帅死了!” 蛮兵们惊的一匹! 远处的雷彦恭心里也是一惊,刚开战就被斩一帅,太不吉利了,对江陵城的渴望瞬间减弱了几分。 轰隆隆~~~ 向瓌的旗舰桅杆被斩断,砸进江面,激起几十米的水浪。 失去了船帆,也就失去了动力。 此时两船相连,原本蛮舰就是逆行,如今已无动力,在水流的推动和赵承规旗舰的带动下,一起顺流而下,向着下游的蛮舰撞去。 荆南水军携带着几十艘这样的大小蛮舰顺流而下。 下游的其他蛮舰急忙躲闪。 可在短时间内的躲闪,势必慌乱,一时间,战舰互撞,东倒西歪。眼见着荆南水军的战舰越来越近,蛮兵内心都要崩溃了。 轰隆隆~~ 嘎巴嘎巴~~~ 战船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时间,战舰塞江。 在短暂的僵持之后,个别蛮舰断裂进水,有些荆南战船也渗水,出现险情。 上游风势水势皆占优,强行推动着蛮舰向下游缓缓的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速度越来越快,已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章节目录 第78章莫名其妙的惨败 蛮舰与荆南战船堆积在一起,顺水而下。 赵承规见状,机不可失,急令水寨中的百艘战舰尽出,跟随一起追杀。 咻咻咻的箭雨先覆盖几波,然后展开了登船战。 一手藤牌,一手横刀,这样的装备在狭小的甲板上战斗,势必要比长武器更灵活。 荆南水军上船砍杀。 很多蛮兵见事不可为,一哄而散。 有成群往其他船上逃跑的,有直接跳水求生的,当然也有拼死抵抗的。 原本蛮舰都分列江面两侧,躲避火油和火船,大部分都免遭火灾,很多蛮兵都暗自庆幸。 可现在敌我双方的战船都挤到一起,还一起顺水而下,其中竟有几艘正在燃烧的战船。 如今战船相连,风势助威,顺着战舰就向下蔓延。 火舌乱舔,箭雨横飞。 蛮兵在心理上有了崩溃之势。 此时的向瓌已经逃到了宋邺的旗舰。 原本雷彦恭、向瓌、宋邺、师昌益几人的旗舰相距不远,这样便于相互联络,传递消息。 可被对面的荆南水军一阵冲杀,再加上火攻和现在的推土机模式,这几人的战舰就越离越远,已经不受控制了。 向瓌现在很狼狈,浑身湿漉漉的。 “宋帅,看样子此地不可久留。” 向瓌现在连旗舰都被人家抢走了,他怎么也得给自己找找台阶,否则太丢人了。 “呃,确实,确实。” 宋邺一看这形势,已经无力回天。 “转帆,撤。” 一声令下,早就慌得一匹的辰州蛮兵动作比谁都快,转帆转舵,迅速与上游下来的其他船只脱离。 毕竟是顺风顺水,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他这才稍安。 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师昌益。 他眼见事不可为,自己的战船本来就少,要是折损太多,自己可没钱再造。 于是也逃跑了。 如今和荆南水军顶牛的,只有雷彦恭的朗州蛮兵和部分澧州的蛮兵。 澧州蛮兵没有了旗舰指挥,只能依附于雷彦恭,看雷帅的将旗。 可在辰州宋邺、溆州师昌益的战船撤出战斗后,雷彦恭哪里抵挡得住?! 朗州战船和部分澧州战船被横推着向下游冲去。 在下游的马殷水军被上游这些蛮兵的骚操作搞懵了。 不是去打公安吗? 你们怎么回来了?速度还这么快? 黄璠到底是水军指挥使,水战经验丰富,他在楼船上看到前方起火,猛火油呼啸着冲向下游,自己这边早有准备,只有几艘靠近江心的战船被殃及。 猛火油过后,又有几十艘烈焰腾空的火船袭来,好在也被水兵们用拨杆将火船推离战船,免去了火灾。 前面蛮兵打得火热,秦彦晖和黄璠站在船头看热闹。 江面就那么宽,自己也挤不上去,只能在后面看着了。 看着看着就有点不对味了。 荆南水军这么勇猛吗? 竟然接舷战了。 呃,登船了? 呃,竟然撞过来了? 呃,竟然推着蛮舰往下游来了,这是要撞自己啊?! 此时黄璠后背发凉。 “撤,撤,转帆转舵,撤退。” 他们在下游,还是有时间调整的。 你别看逆行船速缓慢,可顺水速度就不一般,只三刻之间,他们就顺流而下了。 如今进攻荆南的联合大军,一下子从攻势变成了逃跑。 第一梯队的是湖南马殷的一万水军,跑的那叫一个欢! 第二梯队,就是强行脱离接触的辰州宋邺和溆州师昌益的水军。 第三梯队则是一锅烩的朗州雷彦恭、部分澧州败兵和趁势横推的荆南水军。 雷彦恭的水军战船现在是倒着走,很多战船灌进了大量的江水,有倾覆的危险。 还有些小船已经侧翻倒扣在了江面上,被荆南战船硬推着往下游跑。 离荆南战船较近的蛮舰已经空无一人,火焰升腾,燃烧的噼啪炸响。 有的蛮舰上挂着引火船,这回倒真的引火了。 轰然炸响,烈焰蒸空。 时间越长,火焰蔓延的船只越多。 蛮兵不得不往后跑。 眼看就到雷彦恭的旗舰了。 此时雷彦恭也红眼了。 现在他哪里还有惦记江陵的心思,能活着回去就算幸运了。 “转帆转舵,撤,撤。” 周围的蛮舰早就有心逃命了,只是惧于雷彦恭的淫威,不敢自作主张。如今见有此令,那还客气啥,也不管现在掉头会不会翻船,都强行调转船头逃跑。 这下可就乱套了。 有转的急的,直接倾覆,被上游的大船压入水底,船上蛮兵葬身鱼腹。 有的虽然转帆转舵了,可是已经无济于事,战船还是倒着往下走,根本就调转不了。 雷彦恭的旗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与那堆垃圾脱离了接触,相距几十丈,跑在前面,后面则是哭爹喊娘的其他各种状态的蛮船。 大火都烧屁股了,追兵近在咫尺,谁不怕? 雷彦恭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脸上的刺青一抖一抖的,披肩长发随风而动。 此时他的狼狈状比两年前更甚! 完了,完了,全完了。 先不说对自己穷追不舍的荆南水军,就是这些蛮兵,对自己恐怕也不服了。 看看在自己前面跑的欢实的宋邺和师昌益,他们俩的帅旗格外的刺眼。 向瓌就不说了,现在生死不知,他的澧州算是完了。 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辰州的宋邺,溆州的师昌益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实力大损,他俩必有吞并之心。 哎呀,天下之大,哪里有我容身之地! 想自己老爹活着的时候,在大湖两岸,荆南之地,叱咤风云,往来无阻。 再看看现在的自己,损兵折将,一败涂地啊! 路过沦水的入江口,他们谁都不敢再进这条水道。 当初来的时候,可以慢悠悠的沿河挺进,如今是逃命啊,还是在大江里保险。 “继续追!” 赵承规正杀的兴起,有军兵来报,马上要到石首了。 要知道,此处正是荆江的九十度转弯处,四周悬崖峭壁,有石首山矗立在江边。在这石首山的上游十里处,有一江心沙洲,此处江水左右分流。 沙洲地势险要,设有水寨,有两千荆南水军驻守。 此处荆南水军,早就发现从上游而来的战船,看旗号是湖南马殷的水军。 他们知道有雷彦恭的蛮兵攻打公安,已经备战了,可却不知道湖南的水军也参战了。 岳州就在石首的下游,只要这些战船顺流而下,就能到达岳州。 荆襄援军可是要闯岳州的,如果让这股水军去了岳州,那援军可就危险了。 “拉起横江铁索!” 沙洲居于江心,左右水道狭窄,铁索是现成的,只是平时沉入江底,战时才会拉起。 军兵们在沙洲水寨搬动绞盘,嘎吱嘎吱的绞盘拉动沉重的铁索,哗楞楞直响,再看水中,犹如巨龙出水,狂蟒翻身。 左右两侧的铁索都横在江中。 投石车备好了石块,就等敌军到来。 天已过午,忙于逃命的各梯队水军都没吃饭,激战了半晌,饥饿难耐。 可看看自己屁股后面紧追不放的烈焰,逃命要紧。 “报将军,前方有水寨,江面有铁索!” “什么?” “快去砍断铁索。” 手下水军在逃命之际,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 几艘小船驶出了船队,向着铁索而去。 在离铁索十几丈时,抛下铁锚,把自己固定在铁索下,船上燃着猛火油,三刻之后,铁索变红。 旁边有持巨斧的力士,准备砍断铁索。 沙洲上的荆南水军也不是瞎子,见铁索变红,他们立即把铁索放进水里,滋滋啦啦的红铁入水声响起,一阵阵白色蒸汽升腾,见雾气消散了又再次拉起来。 有机灵的力士,见铁索要放进水里,就移动小船接住铁索,在铁索下垫上铁砧,抡斧就剁,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江面。 “放箭!” 沙洲上箭如飞蝗,向着砍铁链的小船覆盖。 瞬间死伤惨重。 几轮箭雨之后,铁索之下仅剩飘飘荡荡的小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投石!” 大型战舰上都有几部投石机。 黄璠命几艘斗舰前出,对着沙洲抛射石弹。 石弹呼啸而来,轰隆隆,乒乒乓乓把水寨的木栅砸断砸塌,有个别军兵被砸的骨断筋折,惨嚎不断。 “投石。” 沙洲也不示弱,投石机马力全开,双方就在这狭窄的江道上展开了投石大战。 舰上空间有限,安装的投石机都不大,射程和投射重量都有限,因此对水寨的破坏也有限。 可水寨是建在沙洲上的,尽可设置大型投石机,射程和投射重量都有优势。 砰! 砰! 砰! 轰隆! 轰隆! 哎呀! 呃! 啊! 战船上的军兵躲无可躲,自然伤亡更大。 几个回合,上前投石的斗舰就被砸的千疮百孔,死伤惨重。 他们这一停,后面第二梯队的蛮舰可就追上来了。 见前面都抛锚停下,也只能暂停逃跑。 派出哨船上前打探消息。 很快哨船回报,前面有拦江铁索,过不去,正在打呢! 听到这个消息,宋邺和师昌益都急了。 后面追的可急,再不跑就要全搭这儿! 等了一刻,见前面毫无进展,而第三梯队的雷彦恭来了,他后面可是真正的杀星啊。 宋邺眼珠一转,急中生智。 “上赤马舟。” 他带着亲兵部曲,都上了小船,这种船没有桅杆和风帆,只能用浆。 见主帅上了小船,有反应过来的蛮兵也纷纷往小船上挤,这会儿就有三四艘小船倾覆了。 师昌益见宋邺都上了赤马舟,他也跳了上去。 那些没有资格上赤马舟的蛮兵,都颓然的坐在甲板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上百条赤马舟,载着近千人,如离弦之箭,向下游射去。 秦彦晖和黄璠见身后射来百条赤马舟,就知道是蛮兵逃了。 他们是正规军,可也见不得逃兵,蛮兵逃跑,湖南水军也慌的一匹,惊慌失措的看着旗舰。 雷彦恭的梯队不弃船都没办法,他们被宋邺和师昌益的弃船挡住了去路。 跑。 雷彦恭哪里还讲什么面子,跳上赤马舟也跑了。 留在船上的蛮兵哭爹喊娘,纷纷跪在甲板上投降。 章节目录 第79章逃回岳州 却说马殷的湖南水军,眼巴巴的看着蛮兵都乘赤马舟穿过了铁索跑了,自己还被铁索拦着,心急如焚。 也拼命的派出火船燃烧铁索。 沙洲守军和湖南水军之间就在石首山展开了对攻。 后面追上来的赵承规已经把成堆倾覆的船只推向了岸边,给自己清理了航道。 留下十几艘战舰救火收拢俘虏。 他则带着舰队继续追。 看到前面雷彦恭的旗舰,他立即指挥战舰靠拢登船。 旗舰上竟无人抵抗。 一问才知道,雷彦恭已经乘赤马舟跑了。 待赵承规一连收缴了上百艘战船,看见前面的湖南水军还在攻打沙洲水寨。 呵呵,好胆! 雷彦恭都跑了,你们还打水寨,找死。 “纵火,放船!” 毕竟这些船都是缴获的,烧个十几二十艘旧船也不心疼。 几十条火龙冒着黑烟,顺流直下,向着湖南水军撞了过去。 沙洲左右水道狭窄,刚开始他们的船还在水道外,等到雷彦恭划着赤马舟跑了,他们也急了。战船就涌进了水道,把整个水道堵了个严实。 这二十几条旧船,火光冲天,一条水道竟然挤进来十几条。 当即烈焰腾空,火舌乱舔。 舰队后面的十几艘战船当即被点燃。 湖南军兵急忙救火。 荆南的战船也靠了过来,乱石横飞,箭如雨下。 军兵们哪里还有心思救火啊。 纷纷跳水往前面的战船游去。 船只离得太近,大火一烤,人受不了,船也不行。 很快,沙洲两侧的水道浓烟滚滚。 湖南水军机灵的跳水往沙洲的方向游,上岸就跪地投降,也不反抗。 投降了还能活命,要是反抗或者逃跑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了。 却说旗舰楼船上的秦彦晖和黄璠,眼见事不可为,心中暗恨雷彦恭废物,连累自己功败垂成。 黄璠一看这形势,自己再不跑,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秦将军,事已不可为,还是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 秦彦晖一直都是打胜仗,哪里有过如此的惨败? 心有不甘。 看着船队后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知道这次是彻底败了。没听说荆南有这么能打的水军啊! 大意了,大意了! 他还在后悔呢,黄璠却已经让人架着秦彦晖下船。 他们也乘着赤马舟往下游跑了。 其他各船将佐见主帅都跑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跑。 两条水道都跑出了几十条赤马舟。 至于舰队中间和后方的将佐们,就没这个幸运了。 他们想跑都跑不了,战船挤的太死,根本就放不下赤马舟,也穿不过去。 那咋办? 凉拌。 各船纷纷打出白旗,投降了。 赵承规见对方投降,打旗语救火。 把这些火船拉到了水道外的岸边,让它慢慢的燃烧。 至于那些降兵降将,则放下武器,乘小船上了沙洲,等待整编。 这一战,赵承规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火攻之策,可说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天意。 如今,收缴了战船三百多艘,俘虏投降的水军兵将有一万五千多人。 解除了武装,这些敌军已经无害,整顿舰船,把降兵运到石首城内,在此整顿兵马。 而他自己则带着斗舰百艘,沿江而下,直扑岳州。 却说乘坐赤马舟的秦彦晖和黄璠,在荆江里翻江倒海,一路漂泊。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倾覆的赤马舟和尸体。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倾覆的小舟,根本没有能力去救援,只能看着他们溺死。 天色渐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到江风呼啸,浪涛起伏。船上十几人都没人说话,昏昏沉沉的在船上打盹迷糊。 秦彦晖和黄璠相对无言,此时夜色昏暗无光,正好相互也看不见,省得尴尬。 这几年,秦彦晖出尽了风头,每战必胜。 如今却是差点战败身死的下场,不能不说风水轮流转。 黄璠枉是水军指挥使,水仗打成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 他有心一死了之,可看看秦彦晖也在船上,就去了要死的心思,天塌了有高个顶着,不是还有常胜将军在吗?自己怕啥?!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天色渐亮。 亲兵也是疲累不堪,可现在是在逃命,咬牙坚持。 待回头看上游江面,已经出现黑点,他们心里惶恐,划桨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赵承规的百艘双桅斗舰沿江而下,速度极快。 虽然出发的较晚,可是夜间依然有风帆驱动,因此天色微亮时,他们已经可以远远的看见江中游荡的几十条赤马舟。 “追。” 一声令下,竖起全帆,底舱的摇浆军兵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斗舰如离弦之箭,向着下游射去。 一个时辰之后,赵承规可以看清前面赤马舟上具体人数了。 居后的赤马舟将佐抽出横刀,对着划船的亲兵厉喝。 有幸上船逃命的亲兵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赤马舟本就轻快,再加上这些人玩命,让他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时间一长,赤马舟就不行了。 由于无人更替,船越划越慢,跟在后面的荆南斗舰越跟越近。 “将军,他们追上来了。” “唉,天亡我!” 秦彦晖看着茫茫的江水,再看看岸边的峭壁,他想跑都没地方。 没办法,他也只能放下身段,亲自动手划桨。 黄璠无奈,也跟着划。 转过一湾,江流湍急,赤马舟如箭般在波涛间穿行。 “报将军,前面要到荆江口了!” “啊?好,加把劲儿!” 跟在后面的赵承规远眺前方,他知道马上就到岳州了。 这几个赤马舟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想的是更大的计划。 转过湾,岳州的水寨矗立在十几里处。 “加把劲儿,马上到家啦!” 秦彦晖和黄璠都很兴奋,前面就是自己的地盘。 岳州是秦彦晖打下来的,他现在是岳州刺史。 再回头看时,黑压压的斗舰船队已经在他们几里外了。 “快,快,马上就到了。” 岳州水寨设在江口,这里离岳州城还有段距离。 赵承规嘴角含笑,斗舰很快就靠近了前面的赤马舟。 小船上的军兵仍兀自划着船桨。 “射杀。” 咻咻咻~ 一片箭雨覆盖,这条赤马舟在原地打着转,船上众人在踏进水寨前殒命。 见荆南斗舰追了上来,还射杀了后面的军兵。 跑在前面的秦彦晖黄璠吓得脸色苍白,这下完了。 正在绝望之际,岳阳水寨金鼓齐鸣。 杀出一队战船,把秦彦晖的赤马舟让了过去。 双方也不搭话,两队战舰在水寨前摆开了阵势。 十几条赤马舟终于驶进了水寨,有水军迎了上来。 见是水军指挥使黄璠和岳州刺史秦彦晖,都很惊讶,急忙把他们从赤马舟上接了过去,返回了水寨大堂。 此时的秦彦晖和黄璠早已汗流夹背,狼狈不堪。 留守水军将佐,急忙将两位高官迎进内堂,为他们洗漱更衣。 到了这会儿,秦彦晖才长出一口气,自己算是活了下来。 两人正狼吞虎咽的享受美食,听见寨外号炮连天,金鼓齐鸣。 秦彦晖和黄璠吓了一跳。 放下筷子就往外跑。 登上哨楼观瞧,己方的舰队已经退回了水寨。 江面上,却黑压压的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使君,荆襄的援兵到了。” 章节目录 第80章兵围荆江口 李裕到达襄阳后,与赵匡凝的两万水军汇合。 荆襄军队,既有陆军也有水军,以水军为主。 要知道,荆襄辖区河道众多,以汉水和荆江为骨干,合二为一。其他支流纵横。 丹水、淅水、湍水、淯水、堵水、比水、醴水、白水、筑水、夏水、富水、涢水均流经或发祥于荆襄,汇入汉水。 沮水、漳水、夷水、油水则注入荆江。 可以说,整个荆襄、荆南水道比陆路发达,船运比陆运更便捷。 因此,他们的水战能力是很强的。 隋唐之前,荆襄与荆南为古荆州。 三国时的荆州水军是非常有名的。 赵匡凝把李裕请到他的楼船之上,指着前后浩浩荡荡的战舰,略有得意的问道:“贤婿啊,你看我的水军如何啊?!” “岳父大人的水军当是雄师。” 李裕其实心里是非常羡慕的。 他南阳三国一州,地处南阳盆地内,地形平坦,水道纵横,非常适合农业生产。 这几年,不仅粮食生产蒸蒸日上,手工业和商业也日渐繁荣,人口逐渐增多。可他却没有大码头,无法养水军,连像样的练兵场所都没有,他只能望河兴叹了。 哪像襄阳啊! 襄阳城盘踞汉水之南,樊城居汉水之北,自古以来就是水陆大码头。 勾连南北,畅达西东。 汉水上游,可达均州、金州,进入山南西道的洋州、梁州。 下游可通郢州、复州、沔州,到江夏连通长江。 江陵城更是水军操练的大码头,人家就在荆江北岸,临水而居。水深面宽,适合驻扎水军。 若是能把洞庭掌握在手,那就更不用说了。 洞庭湖是由青草湖、赤亭湖、滬湖组成,有多条水道与荆江相连。 岳州就居于洞庭连通荆江的水道旁,往北十里既是荆江口,此处往下就是长江,往上就是荆江。 荆襄水军一路沿汉水而下,很快就进入了长江,转过江夏,沿长江逆行,昼夜往岳州赶。 虽然知道岳州已被马殷所夺,可现在荆襄都不知道马殷的水军也参战了。 在赵匡凝看来,马殷不会轻易与自己开战,自己只是路过,他们应该不会阻拦。 再说,就算阻拦,荆襄的大军也得这么走。 这日,荆襄大军尚有几十里即到荆江口了,有哨船回禀,竟有荆南水军列阵江口,与岳州水军对阵。 嘶,怎么回事? 不是说雷彦恭在打公安吗?怎么水军不在家守着,跑岳州来了? 赵匡凝与李裕对视一眼,知道必有变故。 “加速,去江口支援。” 仅大半个时辰,荆襄的大军就与荆南水军合兵一处了。 赵承规见荆襄援军已到,心下高兴,乘小船来到旗舰楼船,拜见伯父赵匡凝。 他兴冲冲的走进楼船上的小节堂,对着高坐榻上的伯父深施一礼。 “侄儿拜见伯父,谢伯父援救之恩。” “呵呵,承规呀,快快请起,来见见德王殿下。” 赵匡凝笑呵呵的把侄儿扶起,拉着他拜见李裕。 李裕一见是自己的大舅哥,不敢托大,赶紧笑呵呵过来打招呼。 “是承规兄,妹婿裕拜见舅兄。” 赵承规见妹婿李裕在场,一愣,而后脸色有点不愉。 “伯父,我有军机相商。” 他看都没看李裕,直接把德王当成透明人了。 李裕心里不爽,心想,你这个大舅哥有病吧?我娶你妹是你爹的主意,有什么意见你给他提去,再说了,儿子都生了,还封了随王,你有啥不满意的? “哦?好啊,有什么军机咱们自家人一起参详参详。” 赵匡凝是个老狐狸,他能看不出异样吗?再说了这个侄儿与女婿不睦,也不是什么新闻。 于是他把自家人几个字咬的很重,意思很明显,都是自己人,别闹意气之争。 赵承规此人确有本事,作战勇猛,善用计谋,文武全才。 刚刚又打了胜仗,心气正高,他很瞧不上文文弱弱的妹婿。 其实,他的心结赵匡凝也知道。 当初,兄弟俩是有心亲上加亲的,赵承规与表妹绣娘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谁知道,李裕突然杀了出来,让他娶表妹秀娘的美梦破碎,所以他就借着不同意妹妹嫁给李裕为名闹意见。 李裕不知道这事,他还以为这个大舅哥有毛病呢,我娶你妹你有啥意见? 他哪里知道自己抢了别人的媳妇! “伯父,我已击败雷彦恭和马殷水军,仅有主将身免逃回了江口。” “什么?雷彦恭都败了?” 赵匡凝没想到侄儿如此骁勇。 李裕心里也是一惊。 打水战他不懂,在陆地上自己打败过雷彦恭,大舅哥水战这么厉害?雷彦恭可是水匪啊。 看看赵承规一脸的傲气,李裕知道这个大舅哥得想办法好好安抚。 要是能把他收到自己的麾下,那水军这块短板可就补齐了。 “伯父,如今我们已经来到江口,这是打下岳州的好机会,您怎么看?” 赵承规目光炯炯的盯着赵匡凝。 “既然马殷已经与我们开战,那就怪不得我们了,打。” 荆江口战云密布。 却说秦彦晖和黄璠此时心里惊慌。 他俩损失了一万水军,这可是湖南水军的主力。 如今江口水寨只有五千水军,在益阳和湘阴各有两千水军,潭州有五千水军,这就是湖南所有的水军了。 看着江面上黑压压的斗舰,秦彦晖知道,自己必须要上报潭州实情,否则将贻误军机。 “黄指挥,必须马上求援。” “是,马上给潭州发急报。” 一艘快船极速驶出水寨后门,向着洞庭湖驶去。 “下战书。” 荆襄大军给江口水寨射去了战书。 “我荆南、荆襄受朝廷庇佑,多年休养生息,与各镇和气相处。然,朗州贼酋雷彦恭者,犯境侵边,荼毒百姓,无恶不作。武安军本应保境安民,守护乡梓,却失民望,助纣为孽,与贼酋同气连枝,攻我荆南,杀我军卒,害我百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荆襄、荆南同为王土,岂可任人宰割乎?!” “今,代王师吊民伐罪,以惩不臣!” 这既是战书,也是檄文。 秦彦晖把这战书也发去了潭州。 却说潭州长沙城,武安军节度使司。 一前一后两封急报,把马殷搞懵了。 他原本以为,一向听命于朱温,与梁王妥协的荆襄、荆南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毕竟,自己在梁王面前也是有些分量的。 再说了,占了洞庭湖,自己正要大力发展水军,将来征伐荆州势在必行。 他看着荆南也眼馋哪。 这才借着雷彦恭的手,自己在后边也偷偷沾点便宜。 可谁成想,荆南、荆襄反应如此之大。 不但打败了联军,还兵围江口。 这可如何是好啊。 江口水寨如果失守,那么洞庭湖周边的局势就会发生大变,自己征战荆州的梦想就会破灭。 节厅内,众文武都默不作声。 尤其是副使马賨。 他在发兵之前就劝说要慎重,可被否了。如今事实说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越是正确,自己越不能说话,否则哥哥马殷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马殷坐在榻上,气的呼呼直喘粗气。 他这些年在湖南征战,胜多败少,这才打出了局面。 如今他的手刚伸进荆江,就被荆南斩断,秦彦晖,你不是常胜将军吗?怎么败的这么惨! 一万水军精锐啊,说没就没了,连带着上百艘大小战船。这损失可就大了。 许德勋站在堂下,心里尴尬。 当时秦彦晖主张在雷彦恭的身后捡便宜,自己也是支持的。他的支持角度是从军心士气考虑的。 没想到这次不但败了,还败得很惨。 整个联军有两万五千水军,大小战船几百艘,竟然把人打成了光杆司令。 雷彦恭等蛮酋还先一步从江口入洞庭回了老巢。 扔下秦彦晖、黄璠在江口水寨挡灾。 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平白引来了敌人。 “你们说说吧,咱们怎么救援?派谁去?!” 章节目录 第81章生死局(舔脸求票) 却说潭州马殷悔不当初,就不应该听秦彦晖的,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放下战书,马殷问道:“谁人可带兵支援?” 堂下鸦雀无声,众将不是不想去荆江口,而是不会水战,去了也白搭。 连问几遍,没人回答,马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自己手下文武官员数十,就没一人能带兵? “臣,愿往。” 马殷一看,是大将许德勋。 “哈哈,有许将军出马,我就放心了。” 于是下令,让许德勋带走潭州的五千水军,在湘阴汇合水军两千,直接去荆江口,与秦彦晖汇合。 至于益阳的两千水军则直接先去江口汇合。 马殷下了血本,把所有水军都押上了。现在是关键时刻,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现在江口压力奇大,此为关键一战。 许德勋紧赶慢赶,总算在九月初四,横穿洞庭,在岳州短暂停留,补充了粮草,杀奔荆江口。 却说,这几日,秦彦晖、黄璠静等援军,也不敢出战。 赵承规则带着百艘斗舰在水寨前叫阵。 李裕见过了几天没有建功,就给岳父赵匡凝献计。 “岳父大人,如今敌不应战,明显是在等待援军。我军应另辟蹊径,攻敌不备。” “哦?你有何计?” 李裕低声在赵匡凝耳边一阵嘀咕。 老岳父边听边点头。 “嗯,嗯,好,这个办法好啊!” 赵承规一连几天叫阵无人应战,心里很是焦急。他也知道水寨守军定是等待援军。 于是组织了几次强攻,可收效不大。 见这个情敌李裕跟伯父在咬耳朵,心里直痒痒。他知道,一定是李裕有什么好主意了。 可他还真不好意思问。 你说平时一直对人家没个好脸色,遇到难题了,低声下气的讨好,自己这脸还真放不下。 李裕见赵匡凝认可,也不多说,转身出了楼船,去自己的船队,看望将士了。 “咳咳。” “伯父,可是有什么妙计啊?” 赵承规不好意的问道, “呃,这个嘛,你且等着,过几天必有分晓。” 赵匡凝也是为老不尊,就是不告诉他。 这天,江口水寨突然金鼓齐鸣,寨门大开,从里面杀出了浩浩荡荡的船队。 黑压压的排列在水寨前。 赵承规在哨楼上看的真切。 见水寨终于应战了,他心中窃喜。 传令各军列阵。 他的百艘斗舰就迎了过去。 在百丈外,扎住阵脚。 双方都在打着旗语,敲着金鼓。 战船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 猛然间,天空一暗。 白花花的石头飞向敌船。 接着就是箭雨横飞。 再然后是拍杆乱打。 战罢多时,双方鸣金收兵。 又退了回来。 这次两边都有死伤,算是打了个平手。 荆江口的水面宽阔,水流平缓,双方实力相当,很难分出胜负。 回到楼船,赵承规问计伯父。 “伯父,此时守军反而占优,我客军江上,奈何?” 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呵呵,承规勿急,过几日战机就到了。” 却说九月十五,风和日丽,微风拂面。 荆襄小节堂里。 赵匡凝看着赵承规,笑呵呵的说道:“贤侄,速去准备松明火把引火之物,今晚攻打水寨。” “伯父,可是战机到了?” “正是。” 待赵承规走后,他才传令自己的船队,多备引火之物,饱餐战饭,等待攻寨。 却说李裕回到自己的船队,找来王厚举和李熊,告诉他们备战。 这三千火枪牙军一路跟随船队从汉江到长江,如今又在荆江口停了十几天,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逐渐的适应了水上生活。 可要说在水上战斗,那还真不行,也只能是在摇晃的船上不再呕吐而已,要是在船上战斗还是算了吧,站都站不稳呢,咋打? 却说夜半子时。 江面南北各有灯火,中间一片黑暗。 夜晚江风渐大。 站在楼船上,远远的黑暗中猛然出现一片光亮,忽又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嚎。 三刻过后,光亮越来越高,夜空竟然变红了。 “嗯,战机到了。” 赵匡凝微微一笑,对着赵承规挥挥手。 赵承规急忙下船。 功夫不大,战舰亮起了灯笼火把。 黑黝黝的水上堡垒向着水寨冲去。 越冲越近。 铛啷啷~~~~~ 水寨上敲响了铜锣示警。 寨墙上陆续燃起火把,在水面上亮起一条火线。 “投射!” 此时水寨虽然亮起了灯笼火把,可战船还来不及驶出。 赵承规的斗舰却已经靠近了寨墙。 黑暗中,只听见咻咻咻不绝,水寨内有重物落地的声响,惊得马殷水军阵阵惊呼。 轰~~ 投石机上猛的燃起了一个火球。 咻~~~~ 一声呼啸,就弹射了出去。 在黑夜中划出一道亮亮的火线,坠向水寨的内部。 咻咻咻~~ 咻咻咻~~ 上百颗大火球飞进了水寨。 轰然落地,炸出大捧的火花,点燃一切可燃之物。 早前投射进去的火油皮囊早就炸开,溅射的到处都是。 水军的水寨可不仅仅是扎在水中,他一部分是在陆地上的。水寨内部还有营房、库房、修船船坞等各种设施,只有进出的水道和水中寨墙才在水里。 因此,火球点燃了猛火油,瞬间点燃了各种木料和营房。 水寨里惊呼救火声乱糟糟的响成一片。 “攻寨门。” 李裕派出了两艘小船,趁着混乱快速的抵近了水寨寨门。 寨门是由大腿粗细的硬木制成,上面还附有一层生牛皮。 寨门顶上有竹水枪,为灭火所用。 轰轰轰~~~ 黑暗中几道火光闪现,寨门上的守军坠落入水。 小船紧紧的贴在寨门上,有人啪啪打着火石。 嗤嗤嗤~~~ 黑暗中几道火花闪动,船上的人跳到另一条船上,迅速划离。 刚划出五十丈左右,天地间猛然一静。 一道火光照亮了黑暗。 江面猛然向下一沉。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冲天的水浪把小船掀翻。数息之后,有重物砸进江里,又掀起巨浪。 船上的军兵被灌了一肚子水,才被人一一救起。 “杀进去。” 上百艘艨艟,每船载着十几人,拿刀持箭冲了过去。 却说水寨内。 许德勋几天前就赶来了,这让秦彦晖和黄璠心里稍安,至少能抵挡住荆襄的进攻。 双方在几天前试探性的战了一场,各自收兵回营,等待时机。 九月十五,已经僵持了几天,三人心里都有了底,只要坚持下去,荆襄军的补给消耗大了,自然会退兵。 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还相互僵持着干嘛?有什么意义吗? 心里有底,就会放松。 今天一早,来了一个船队,竟然是贩酒的。 把他们拦截下来,船和商品都扣下,人放了回去。 打开酒坛,香飘十里。 军营之中,不得饮酒。 许德勋劝阻道:“二位将军,现在正是与荆襄对战之际,饮酒误事,千万喝不得。” “好,我们知道。” 秦彦晖和黄璠听了许德勋的劝阻,也就答应不打美酒的主意。 可二人因打了败战,心情不好,只要他们回去,怕是罪责难逃,两人内心苦闷。 夜深人静,闲来无事,想着自己的仕途前程,两人都升起了借酒浇愁的想法。 于是偷偷的拿了一坛子。 喝酒这事,只要开始了,那就很难控制。 两人左一坛右一坛,很快就喝的酩酊大醉。 他俩鼾声震天,可许德勋不知道。 他巡视完岗哨,回营和衣而卧。 正迷迷糊糊之间,有亲兵跑了进来。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 “啊?” 许德勋被惊醒,一下蹦了起来。 “将军,岳州敌袭!” “什么?” “有人来报,岳州被偷袭,请求支援。” 他急急忙忙跑上哨楼,向着岳州的方向远眺。 但见岳州方向出现了一道亮光,隐隐约约的听到人喊马嘶。 哎呀,不好! 他腾腾的跑进议事大堂,见秦彦晖和黄璠醉倒榻上,酒气熏天。 把许德勋气的,仓啷一声抽出腰间横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手脚直颤。 劝你们别喝酒别喝酒,你们就是不听,现在敌袭岳州,如何是好! 他在堂前转了两圈,一狠心。 “传令,点五千水军,救援岳州。” 要知道,岳州是水寨的根基,要是岳州被攻陷,水寨不攻自破。 他带着援兵杀向了岳州,却哪里知道,江口水寨自身难保。 章节目录 第82章陷落(求月票) 却说许德勋带着五千大军沿河道紧赶慢赶冲到了岳州北门。 见北门码头有十几艘渔船燃得正旺,噼啪作响。 水道上几十艘斗舰严阵以待。 见许德勋的船队闯过来,也不搭话,石弹横飞,噼噼啪啪的往他们船上砸。 船边激起几丈高的水柱,箭如雨下。 许德勋虽对码头燃烧的船只很是疑惑,可这里确有敌军,只得全力作战。 双方战船打了一阵,开始相互对冲。 许德勋的船队转到了靠滬湖的一边,敌军却转向了江口方向。 打着打着,许德勋觉出不对来。 怎么对方的战船变少了?难道被自己打沉了? 正当他疑惑之际,江口方向猛然划过满天的流星,燃起了冲天大火。 许德勋见状,哎呀一声,江口水寨被袭! 上当了! 他指挥战船沿河道往水寨方向冲,可却被这支敌军拦住。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把几十条大船横在水道中间,与自己对战。 他眼睛都红了。 一想到那两头猪还在呼呼大睡,近万水军怕是要命丧江口,他杀人的心都有! “冲,给我冲过去。” 湖南水军也红了眼,玩命的冲杀。把战船靠上敌舰,实施接舷战。 看着远处水寨的火光,许德勋肠子都悔青了。 正当他的水军登上敌船,却发现敌人都跳水而走。 轰~轰~轰~~~ 这些战船竟然燃起大火。 湖南水军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大火困在了船上。 此时,许德勋冲是冲不过去,攻上敌船的军兵还被大火围困。 “快,登船救火。” 他不得不撒出军兵灭火救人,不然上千军兵将葬身火海。 而那些跳水的敌军却爬上河岸,向着岳州北门冲去。 一时间,北门外喊杀声震天。 城墙上的守军战战兢兢,城内仅有两千人马,分散各门,北门只有五百军兵。 早前,这些敌军虚张声势,把他们吓得赶紧去求援,其他城门仅留下百人,剩下的军兵都赶到了北门,帮着防守。 谁知道援军刚到不久,江口水寨又被袭击,大火冲天,也不知是真是假。 援军刚要回援,却被阻河中,待援军深入敌船,敌军出人意料,竟放火烧船,他们却跑上了陆地,又来攻打北门。 你们,你们到底要怎样?有谱没谱啊?! 突然,江口水寨方向地动山摇,一声毁天灭地的轰鸣让所有人都耳朵嘶鸣。 此时,北门城上千多守军,正死命的往外推着云梯,拼命的往城下放箭。 听到这声雷鸣,脚下一阵晃动,心下一颤,都傻愣愣的转头看向了江口方向。 此时,河道中燃出一道火墙,火墙内鬼哭狼嚎,有被困水军冒死跳水逃生。 更多的人却失去了跳水的机会,被活活的烧死在船上。 这声毁天灭地的雷鸣,竟然让火势为之一窒。 却说许德勋,眼中流血,怒火攻心。 作为马殷手下的老将,他作战勇猛,经验丰富,老成持重。 哪里受过如此的惨败,还被人戏弄的体无完肤。 哎呀呀,气死我也! 他刚要下令攻击岸上的敌军,就见江口水寨方向火光一闪,地动山摇一声雷鸣,他的坐船就像遇到了台风般,四下乱摇。 许德勋觉得自己的耳朵猛的一闷。 他本就急火攻心,再被爆炸声一激。 他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左右亲兵见主帅昏死,吓得乱了手脚,把他抬进了船舱。 就在船上忙着抢救许德勋的时候,他们身后的滬湖,驶来了一支船队。 黑压压的帆影让湖南水军直接懵逼了。 前有火墙拦路,后有敌军拦截,自己被前后堵截,这还怎么玩? 有机灵的见状就跳水,往岸边游去。 结果,攻北门的敌军转身来到岸边,把这些湿漉漉的湖南兵挨个上绑。人太多绑不过来,直接让他们蹲在岸边投降。 游到对岸的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谁知这边也有一队敌军等着呢。 许德勋昏迷,群龙无首。 前后无路,左右无援。 这支援军打出白旗,降了。 他们打出白旗,城上看的真切,完了。 守城军兵见状,只得也跟着降了。 不降没办法。 岳州的主要军力都在江口水寨。 如今水寨方向大火冲天,援军被困,降了,自己城里就这点人马,还不够给人塞牙缝呢。 识时务吧。 他们很多人原先都是杜洪的兵,被湖南统治的时间并不长,才几个月而已。 降谁不是降?! 人家很利索的打开了城门。 此时,河道中战船上下来很多军兵。 守军才知道,这些人正是荆南的军队。 从旗舰上走下一人,在众多侍卫的护卫下,走进了岳州城。 岳州刺史府。 秦彦晖的家眷已被看押。 赵匡明坐在榻上,面带微笑。 他的心情极度舒畅。 十天前,他接到大哥赵匡凝的急信。 在信中,安排了偷袭计划。 让他带大军从公安下游的沦水进入洞庭湖,潜行靠近岳州。 在九月十五夜,兵分两支,一明一暗。 一支先佯攻岳州北门,让他们去水寨求援。 待援兵一到,佯攻船队与援军互攻,利用对冲之机,截断援兵与江口水寨的水道。 待援兵想要回援水寨时,诱敌深入,放火烧船。 再上岸佯攻北门。 让敌援军首尾不得兼顾。 此时,暗藏船队截断援兵退路,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在此之前,岳州对岸埋下伏兵,抓捕逃敌。 这些均是小计。 赵匡明原本对此计尚有疑虑。 要知道,荆南再出兵就老巢空虚了。 这时候要是有人来攻,江陵可就要丢了。 信中大哥特意点出,此计为德王所出,尽可放心。 一听是李裕的计划,赵匡明就放心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李裕是用事实证明过的。 更何况,江陵还是李裕帮着打下来的,拼了。 他这才点齐人马,按照计谋所书,按部就班的执行。 先是顺利的进入了洞庭,凡是目之所及,所有船只,都被扣押,随队而行。 这才没有走漏消息。 期间也射杀了多条湖南水军的哨船。 这才潜行到了岳州附近。 等时间一到,就明暗分队,开始了攻略计划。 如今一切计划都执行的很完美。 赵匡凝能不乐么? 哎呀,这个女婿真不错啊,只是给出了个主意,就拿下了岳州,嗯,不错,不错。 安排人马,整顿降兵,清理河道。 天色渐亮,从荆江口水寨方向下来了黑压压的船队。 赵匡明站在城头远眺。 就见一杆大纛悬挂在旗舰楼船上。 “荆襄节度大使,楚王赵”。 “哈哈,江口拿下了。” 赵匡明见是大哥的帅旗,心中喜悦。 河道狭窄,哪里停得下如此多的战船? 只留下赵匡凝的旗舰楼船,其他战船都驶进滬湖停泊。 一时间滬湖里战船近五百艘,一眼望去,遮天蔽日,桅杆如林。 楼船上不仅走下了赵匡凝、李裕,还押下来了秦彦晖和黄璠。 北门外码头。 赵匡明乐呵呵的与大哥和女婿见礼。 赵匡凝拉着兄弟的手,一个劲儿的摇。 “好,好啊。贤弟顺利拿下岳州,是为大功一件。” “兄长所托,弟冒死无怨。” “呵呵,贤弟,这可是德王大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为我大唐的诸葛是也。” 两位老丈人的吹捧,李裕含笑受了。 这次的谋划,李裕是冒了风险的。 不过经过他的评估,应该行得通。 只要在同一时间节点发动,必能建功。 只是,他没想到,抓捕秦彦晖和黄璠会这么容易。 那几船美酒真不是李裕安排的,这就是机缘巧合。 此战,不仅拔除了江口水寨,还连带着岳州陷落。 马殷的三员大将被俘,前后歼灭湖南水军四千多,降兵就有两万,缴获战船四百多艘。 再加上雷彦恭的降兵和战船,两次水战,歼敌近万,俘获近万,降兵两万多,战船五百多艘。 有些降兵和战船留在了石首城,一部分留在了江口。 而赵承规在攻破了江口水寨后,得知此计为李裕所出,心里暗自佩服。 自己拿这个水寨无奈,妹婿却一计而下,不服能行吗? 他心里服气,嘴上不服软。 这就是死鸭子嘴硬。 他留守江口,防止被敌偷袭。 赵匡凝和李裕一商量,这样也好。 毕竟江口水寨极为重要,是扼守荆江的重要关卡。 想要保持荆南、荆襄的安稳,此处水寨不可不守。 其实,在李裕的心里,对下游的江夏已经有了垂涎之心。江夏就是未来的武汉,地位非常重要。 如果江夏不在我手,敌人随时可入汉水,攻击荆襄。 可如今的江夏落入了淮南之手,荆襄与淮南之间为盟,不好下手啊。 章节目录 第83章求和 九月十七日。 今天的长沙城四门紧闭,守军都登上城头,尤其是北门和西门。 长沙北门有一条大路,翻过玉笥(si)山,直通岳州和鄂州。 西门外就是湘水,过湘阴,连接洞庭。 昨天,有败兵逃回了湘阴,江口水寨被破,岳州陷落的消息传到了长沙。 节府里气氛紧张。 节厅内,马殷脸色阴沉,看着手里的急报,眉头直皱。 他有几个没想到。 第一,江口水寨如此严密,会被荆襄军轻易攻破。 第二,秦彦晖黄璠兵败饮酒,致使整个水寨无人指挥。 第三,老将许德勋被人使计诓骗,先是调虎离山,后又前堵后截。 第四,三员战将竟然都被俘了,水军全失。 如今长沙城只有两万可战之兵,对阵荆南荆襄联军,如何能胜? 他让人把急报送下去传看。 众文武看罢内容,面色各异。 “都说说吧,事已至此,该当如何啊?” 马殷是武将出身,冲锋陷阵很在行。 自从他任武安军节度使后,就很少冲杀在前了。他知道,统治地方光靠打打杀杀是成不了大事的,政治需要妥协,需要谈判。 “弟愿领兵镇守湘阴,阻荆襄水军南下。” 马賨是马殷的亲弟弟。 自从离开淮南回到湖南,他就做了兄长的副手。 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如今,大敌当前,自己做兄弟的肯定不能怂。 “嗯,准。” 马賨去校场点兵,急急忙忙的坐船北上湘阴,他是真怕荆襄的大军兵临长沙,到时候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父亲大人,儿愿驻守玉笥山,保陆路安全。” 马殷嫡长子马希振出列请战。 作为嫡长子,马希振却不得父亲的宠爱,这让他很受伤。 父亲宠爱袁德妃,对其子马希声宠爱有加。 “继微,还是你去吧,希振,你年龄尚小,又无领兵经验,待过两年再独领一军。” “是,父亲。” 马希振咬咬牙,退了回去。 姚彦章则抱拳领命。 大将姚彦章曾迎立马殷,后攻取衡、永、道、连、郴五州,为马殷夺取湖南立下大功。 此时正是危难之际,需用老将镇守,马殷才放心。 “主公,臣有言。” “哦?请讲。” 马殷看时,却是从事崔颖。 “主公,如今我岳州已失,则洞庭不保,整个局势对我极为不利。” 崔颖见马殷的脸色愈加难看,赶紧转换口风。 “可我仍有七州之地,实力仍在。” 见马殷脸色稍缓,他才继续说道:“在此基础上,议和是为上策。” 嘶~~~ 堂下众文武都低声的议论起来。 倒不是说不能议和,只是这些年来,他们武安军纵横湖南,未遇敌手,还没议和过。 在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 李铎出列奏道:“主公,我湖南尚有一战之力,怎可轻易言和?” “嗯,你们怎么看?” 马殷一扫堂下的其他文官武将。 马珙见主子拿眼看他,硬着头皮出班奏道:“主公,臣赞成议和。” “哦?说说看?” 其实马殷心里已有计较,只是他希望众臣能给出其他的思路。 马珙见马殷要自己详谈,这才说道:“主公,我武安军虽有一战之力,可战与和之间,和利大于弊。” “既战就有胜败之说。如今我水军全失,荆襄水军可长驱直入,我无可奈何。” “与其拼死一搏,胜负难料,不若议和为上,争取时间,我可恢复水军,蓄积力量,再决一战。” 说完,马珙退了回去。 其他文武都皱眉思忖。 马殷闭目想了一阵,这才问道:“诸君也是此意吗?” 等了片刻,见无人敢说话,他又问了一遍。 堂下陆续有人回答称是。 “嗯,那就议和吧。” 堂下众人没想到,杀伐果决的节帅竟然同意议和了。 不过想想也是,三员战将被俘,水军全失,还怎么打? 马殷现在心里苦哇! 他倒是想做英雄,直接杀回去。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水军没了,确实没法打。 怎么也得缓个两三年。 他现在最痛恨的不是别人,而是秦彦晖。 要不是他撺掇自己打荆南,能找来这么大的敌人吗? 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挺好,却被这个秦彦晖断送了。 “从事,拟个议和文书吧,尽快送去岳州。” “是。” 崔颖赶紧答应。 “各地加强戒备,做好两手准备。” 你想议和,人家同不同意还两说呢,万一不同意,大军直接开来,这仗不想打也得打了。 崔颖起草了议和文书,马殷看罢略作修改,让崔颖为使,直接去岳州议和。 从长沙北上,过湘阴,进入洞庭,往岳州而去。 在滬湖水面,崔颖见到了遮天蔽日的大小舰船,旌旗招展,樯桅如林。 见此,崔颖心下打鼓。 这么强盛的军威士气,荆襄能轻易善罢甘休吗? 看样子不出血是不行了。 待被军兵带进岳州城时,更是被荆襄的军容所撼。 岳州刺史府。 榻上端坐三人。 正是赵匡明、赵匡凝和德王李裕。 “堂下可是武安军从事崔颖?” “正是。” “你此来何事啊?” 赵匡明开口问道。 赵匡凝和李裕都不说话。 “奉我家主公之命,来献议和文书。” “哦?呈上来。” 有人接过崔颖手上的文书。 赵匡明看罢递给了兄长。 赵匡凝看了看,又递给了李裕。 打下岳州之后,三人就商议了下一步的行止。 当时李裕给出了建议。 “二位岳父大人,打下岳州,马殷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打,一是和,我看他会议和。” “哦?” 赵匡明和赵匡凝都很疑惑,为什么马殷会议和,而不是再战抢回岳州。 “岳父大人,水军都打没了,他还怎么再战?” “呃,也是。可陆战他们不弱啊。” “出了洞庭就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不去陆地上,他怎么打?有四通八达的河道与洞庭相连,我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他是守不住的。” “嗯,有道理。” “既然对我如此有利,他要议和,我们就议和?” 赵匡凝毕竟是老狐狸,都说了马殷被打断了一条腿,还不趁他病要他命?! “岳父大人,湖南鱼米之乡,怎能不取?” “那我们还议和?” “我们跟他议和只是缓兵之计。” “哦?如此缓兵所为何来?” “打朗州!” “朗州?此地为丘陵山地,要之何用?” 赵氏兄弟还看不上这地方。 “雷彦恭不除终是后患,借与湖南马殷议和之机,彻底铲除隐患,去我后顾之忧。” “哦~~~” 两人明白了。 女婿是想用议和先稳住马殷,破坏他们和雷彦恭的联盟,然后腾出手来打朗州。 好,好计策。 现在两人对德王李裕的钦佩是发自内心的。 以前,尊敬李裕是因为他是皇子,还曾经当过皇帝,后来亲近因为李裕是自己的女婿,现在完全是因为李裕的智谋。 看着手里的议和文书,李裕差点笑出声来。 “荆南、湖南一湖之隔,本是乡梓,和睦地方。然,朗州雷彦恭者,谗言起衅,引出纷争,是为不愿也。” “虽我水军跟随贼酋雷彦恭者,然,未与荆南有箭矢之险,亦未有衅事。今荆南大军攻我水寨,夺我城池,是为不义也。” “然,你我兄弟为邻,宜和睦为要,战事一起,生灵涂炭,无有益处也。” “双方以和为贵,罢兵休战,各回乡土,休养生息。” 你说雷彦恭倒霉不? 马殷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像是自己被蒙蔽了一样,很无辜。 李裕看摆,没有说话,该说的,他早就跟岳父说了,现在是赵氏兄弟的表演时间。 “哎呀呀,你看看这事搞的,原来都是雷彦恭挑起的衅事,雷彦恭真是该死。” “是啊,两位节帅,我家主公愿意做出补偿,来交换被俘军将。” 这话说的好听,既不失面子,也得到了实惠,他们想把秦彦晖、许德勋和黄璠换回去。 其实这三人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杀了没作用,不杀?他们也不会投效自己。 “这事好说。先说说你们的补偿吧。” “我家主公愿出二十万缗作为补偿。” 崔颖施礼说道。 “什么?” 赵匡明不愿意了,你当我们是叫花子呢?! 见赵匡明脸色难看,崔颖知道这个数人家不满意,没事,只要愿意谈就好,咱慢慢磨。 章节目录 第84章击朗州 赵匡明、赵匡凝兄弟与崔颖在岳州谈判,按照商定的计划,由荆襄水军指挥使马万里,指挥副使牛千斤带领荆襄一万水军,王厚举、李熊带三千火枪兵,当晚偷偷的从滬湖出发,直指朗州。 朗州地处洞庭之西,有沅水相通。 朗州之东,沅水之北,有一湖泊,为白马湖。 当年雷满进驻朗州,凿渠引水,用沅水围城,作为护城河使用。因此,与敌征战多年,朗州都固若金汤。 一万三千大军,趁着夜色,横穿洞庭,当日傍晚,船队到了洞庭湖西侧的沅水入口。 略作修整,船队就驶入了沅水。 午夜子时,瞭望哨见到前方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有人来报,龙阳水寨到了。 龙阳位于沅水之南,地处洞庭与朗州之间,是一座军事价值极高的城池。 雷彦恭在龙阳的沅水河面上扎下水寨,只留一条水道供船只通过。 对付水寨火攻无疑最是犀利。 李裕下令马万里,调大舰当前,抛引火之物,小船用火药爆破,双管齐下。 当下,李熊带着十条小船,装满火药桶,由荆襄水兵驾船靠近寨墙。 因水寨为当河而立,根本不会跑偏,很快就摸到了寨墙下。 将小船紧靠寨墙,点燃导火索。众人都撤往备用小船,快速的划回船队。 刚离开三十多丈的距离,几团巨大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惊天动地的爆炸接连响起,将水寨和旁边的龙阳城惊醒。 爆炸让世界短暂的进入寂静,而后是惊慌和喧闹。 “投!” 砰砰砰~~~~ 大船上的投石机投出了火油皮囊,直接砸进了水寨。 而后,一个个火球划破天际,带着红红的火焰,跟着射进了水寨之中。 轰~~~~ 火球点燃了猛火油和附近的木料、营房,接着是木栅栏和寨墙。 只两三刻时间,龙阳水寨一片火海。 趁着水寨内的慌乱,上百艨艟激射而出,向着已经被炸开的寨门冲去。 很快荆襄水军就杀透了水寨,收拢投降的蛮兵。 龙阳城门大开。 留下牛千斤带千人驻防龙阳,修复水寨。 李裕带大军连夜进发,直取朗州。 朗州的府城是武陵。 天刚蒙蒙亮,就有败兵逃回了武陵城下。 隔着护城河叫门。 城门守卫得到了死命令,严格管理城门,不得随意放人进出,尤其是夜晚。 这些败兵本想着跑回来报信,谁知守门军兵根本不理会,让他们等天亮再说。 败兵无奈,都委顿于地,心里直骂娘。 天色已亮,他们再次叫门,城上依然不开。 “等着等着,时辰未到,急什么?!” 城上的还很不耐烦。 “兄弟,快开门,敌人马上就要来了。” “是啊,再不禀报就来不及了。” “住嘴!瞎吵吵什么?哪呢?哪呢?还敌袭!” 城上的队头根本不信。 要知道,雷帅刚刚从江口回来没多长时间,他老人家也没说有敌袭的事啊! 雷彦恭当然不知道江口和岳州被拿下了,他认为,江口怎么也能抵挡的住,谁能想到此时李裕已经带着大军来了。 转过河湾,一座大城就在前方。 城头悬挂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武陵”两个大字。 “调斗舰前出围城。” 城上队头正不耐烦的呵斥吊桥外的败卒,猛一抬头,眼前出现了黑压压的船队。 啊! 敌袭! 队头抖手抖脚的拿起铜锣敲了起来,急促的锣声都听不出个数了。 城外的败卒见状回头,一屁股跌坐在地,指着城上的军兵咒骂。 可为时已晚。 待城内守军奔上城墙守卫时,城下的护城河里挤满了战舰。 雷彦恭跑回来有十几天了。 刚回来的时候,他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荆南军追来。 可一连十几天都没动静,他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这两天他正琢磨去哪儿再抢一票,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这一仗打的,得不偿失。 自己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大量的战船。 这让他元气大伤。 他就怕向瓌、宋邺和师昌益来找自己。 他们仨是自己忽悠去打劫的,结果损兵折将,都是仅以身免。这样的结果,谁都接受不了。 要是他们找自己要赔偿,还真头疼。 这几天他借酒浇愁,昨天晚上他把满腔的恨意发泄在了刚抢回来的小妾身上。 正做着美梦就被亲兵摇醒了。 “酋帅,酋帅,大事不好。” “啊?” 他睁开眼一瞧,是自己的亲兵。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他还下意识的伸手给自己的小妾拉上锦被。 “荆襄的水军把、把城围了。” “你说,什么?!” 雷彦恭的大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脸上的刺青一抖一抖的。 这,这是天方夜谭吧? 荆襄的水军?荆襄在哪儿?! 他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亲兵也急了,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胡乱的穿上了袍服,这才急急忙忙的上城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战舰围着。 原本作为保护武陵城的护城河,现在倒好,成了荆襄水军包围武陵的水道了。 四道城门有四座铁索吊桥。 晚上拉起,白天放下。 当初想的挺好,这样可保安全。如今看来,自己想跑都跑不了。 咻~~~ 一封书信射上城头。 有人把书信拿给雷彦恭。 打开一看,是一封劝降信。 大意就是,当初江陵之战时,你战败而逃,荆襄顾念曾经的盟友关系,把家眷送还。 可你呢?不顾念送还家眷之情,还提兵犯境,杀人放火,残害百姓。 我念武陵百姓无辜,不忍伤害,只要你投降认罪,一切好说,否则罪责难逃。 意思就是投降则罢,否则死罪。 雷彦恭也不是吓大的。 他嘿嘿一声冷笑,把劝降书撕了个粉碎。 “备战。” 一时间,武陵城头一片忙碌。 李裕见状,知道劝降失败。他哪里能等着你准备好了再打啊?战争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事,哪有那么多仁义道德?! “打。” 一声令下,一道道冒着火焰和浓烟的石弹射进了武陵城。 咻~~~~ 轰隆~~~~ 噼里啪啦~~~ 房倒屋塌,火光四起。 武陵城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放箭,放箭。” 城头也不甘示弱,纷纷往护城河里的船上射箭。 “把咱们的投石机也搬上来,往船上投火罐!” 这招要是能实施,定能奏效,可是他们还有这个机会吗? 一阵火焰石弹投射完毕,船上的弩箭对着城头狂射。 这种弩箭有小臂粗细,只要射中皆毙命。 城头的弓箭手纷纷躲避。 斗舰三层楼船上站满了弓箭手,对着城头狂射,所有人都不得不躲避起来。 “攻城。” 楼船上伸出云梯,直接搭在城头上。 刀盾手,一手盾,一手横刀,一路小跑的跳上了城头。 四面城墙险情不断,雷彦恭带着亲兵部曲左冲右突,拼命的砍杀冲上来的荆襄军。 正当他忙得满头大汗时,一群人冲上了城头。 “彦雄,快来助我!” 来人正是雷彦恭的弟弟。 兄弟二人联手将局面勉强控制住。 “上。” 李裕一声令下,王厚举、李熊带人跳上云梯冲了上去。 冲到一半,就停下脚步,蹲在云梯上,拿出六转枪开始射击。 轰轰轰~~~ 枪声大作,火光连闪,浓烟滚滚。 城头守军接连倒下。 李熊憋了一肚子气。 这次出征,他是拼命争取,德王终于同意。可一路上他吐的浑身发软,别说打仗了,就是正常生活都困难。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终于可以上阵了,那还等啥?! 他早就看城头守军不顺眼了。 尤其是那两个大个子,披头散发,面有刺青,活脱脱青面獠牙的野鬼。 在城头张牙舞爪,砍死砍伤了无数荆襄军。真是岂有此理! 看我的。 他蹲在云梯上,一动不动,举枪瞄准。 云梯一上一下的轻微起伏,他的枪口也跟着浮动。 他在找起伏的平衡点,只有找到了平衡点,才能击中敌人。 轰~~~ 一声枪响,犹如打了一个闷雷。 就见李熊的六转枪火光一闪,腾起一股硝烟。 啪,噗~~ 雷彦雄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件斑竹甲竟然出现了一个洞,一股暗红色的血液从洞中流出。 “啊~~~” 他用手在洞口摸了一把,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血液。 转头对着雷彦恭说道:“兄长,我这里有个洞……” 话音未落,雷彦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迷离的看着不远处的兄长,身体一抽一抽的,他的手死死的捂着竹甲上的洞口,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85章诈降 见到兄弟倒地不起,胸口还一个劲儿的往外冒血。 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要交代了。 “贤弟,你挺住,兄长给你报仇。” 他转身持刀冲上缺口,挥刀就斩。 荆襄水军水战不错,可攻城陆战确实一般。 被雷彦恭两刀砍下城头。 王厚举对着雷彦恭就是一枪。 啪~~ 叮当~~ 当啷~ 雷彦恭手中横刀被击落。 他一下傻了眼。 此时他还未明白,蹲在云梯上的人都在冒烟打雷是干啥?刀被打落,他蹲身捡起,一小片白花花的金属粘在刀身上。 他伸手扣了扣,竟然没扣动。 正当他疑惑之际。 他身边霹雳扑通又倒下了几个蛮兵。 见胸腹部冒着鲜血,蛮兵一个个浑身抽搐倒地不起。 有,有妖法。 没见身上有箭矢,就出现了血洞,这不是妖法是甚?! 一想到妖法,雷彦恭就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在他的原始认知中,这比族中大巫都厉害。 越打他身边的亲兵越少。 攻上城头的荆襄军越多。 眼看城头失守。 荆襄水军握盾持刀,冲上城头。 雷彦恭带着残兵退下城头。 往城中的牙城退去。 牙城,就是节度使府。 占地很大,可说是城中之城。 牙城内一般都有几千牙军驻守。 雷彦恭带着残兵,一身血污的往牙城跑。 他倒是想出城,可武陵四周被围的死死的,插翅难飞,往哪儿跑? 一路上,听到身后隆隆炸响,自己身边的亲兵又接二连三的倒下。 他也是玩命了。 不管不顾的跑进了牙城。 咣当一声,牙城大门关闭,跑在后面的残兵哭爹喊娘,央告牙军开门。 可谁会管他们死活。 这些残兵拼命的拍打着大门。 “投降不杀!” 一声断喝,打断这些人的哭喊。 他们先是一愣,而后就是狂喜。 纷纷抛下手里的武器,跪了一地。 “双手抱头,走过来。” 牙城大门外,几百蛮兵抱着脑袋走了过去。 被荆襄兵看押起来。 武陵四门已开,大队荆襄水军登陆武陵。 府库衙门各紧要处都有荆襄军把守。 大街上出现了荆襄军司马,带着执法队安抚百姓,发现有趁乱杀人放火,抢劫奸淫者,立斩! 武陵城头飘扬着荆襄军的大旗,城门上挂着城中地痞流氓的人头。 老百姓不敢出门,只从门缝处观瞧武陵新统治者的模样。 李裕在马万里的陪同下,走进了武陵城。 “张贴安民告示。” 虽然雷彦恭还死守牙城,可它早晚要被攻破。 安民告示不仅张贴于四门,还在各主要街口张贴,东西市也张贴了告示。 “安民告示:雷彦恭者,残暴不仁,多年横行不法,藐视朝廷。前日,又犯境荆南,残杀百姓军卒,国法难容。今荆襄大军吊民伐罪,以惩不臣。武陵官民人等皆受其胁迫,是为无罪。此后,听从皇命,按时税赋,皆为顺民。” 告示一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老百姓就打开家门,走上了街头。 有荆襄军兵帮着百姓和商号灭火。 有执法队在街上巡逻。 重要衙门府库有军兵值哨。 里里外外都安心很多。 却说节度牙城内。 雷彦恭急的团团转。 现在他是想跑跑不掉,投降又不甘心。 继续打又打不过。 如今他的牙城里只有两千牙军了。 再有就是老婆孩子。 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是必死之局。 他把族中大巫找来,询问办法。 大巫勉强一笑。 “族主,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降。” “什么?!” 雷彦恭眼珠瞪得滚圆,伸手就要抽刀。 “族主,诈降,诈降。” 雷彦恭听到这话,停下抽刀的手,沉吟起来。 大巫暗自擦拭了下汗珠,咽咽唾沫,心里暗忖。 我只不过混口饭吃而已,投降也不失为一条明路,你非逼着我说诈降。你呀,真是不得好死啊,我族就毁在你手! 大巫心中暗恨。 却说雷彦恭,被大巫提醒使用诈降之计,暗忖了半晌,认为可行。 于是,找来手下亲兵牙将,把自己的计谋一说,众人都赞成。这些人都知道雷彦恭的脾气秉性,不按照他说的来,就得人头落地。 于是让人在墙头打出白旗。 李裕正带着众将来到节度府门前。 见大门紧闭,墙头上站着雷彦恭的牙军。 “怎么?还没攻下来?” “主公,我这就炸开大门。” “嗯,速战速决。” 李熊指挥手下,抬着火药桶去炸大门。 此时,墙头上竟然伸出了白旗。 “什么情况?上前问问。” 有军兵高声喝问,什么意思?是要投降吗? “我家主公要降,需要谈谈条件。” 李裕看看这个节度府,要是能保留完整也好,雷彦恭要降,省得自己费手脚。 “准,什么条件,谈谈吧。” 李裕是真心想让他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嘛,这也是他追求的境界。 “马将军去和他谈谈,看他有什么要求。” “是。” 马万里作为代表走进了节度府。 等了大半个时辰,马万里回来了,手里拿着条件文书。 雷彦恭的条件是,他投降荆襄,不降荆南。 他依然做武贞节度使,朗州归他管辖。 李裕看完就笑了。 你这个条件,我们不是白打了?啥都还是你的,我们还打个屁啊? “呵呵,可让他转任房州刺史,其他免谈。” 马万里领命再次进入节度府。 谈的条件,一来二去,总是谈不拢,不是这条有问题,就是那条不如意。 搞得李裕有点烦躁。 “主公,干脆炸开大门得了。我觉得他在拖延时间。” 李裕没有说话。 马万里出来,说道:“雷彦恭请殿下进去面谈。” “什么?让主公进去?他怎么不出来?” 李熊是个直肠子,见主公有危险,就不愿意了。 “呵呵,雷彦恭怕是就等这个机会吧!” 李裕微微一笑。 “可以。” 他答应了。 让李熊和王厚举亲自带着侍卫跟随,每人身上带着四把六转枪,全都压满了弹药。 全身着铁甲,只露双眼。 李裕内着铁甲,外罩蟒袍,在众护卫的保护下走进了节度府。 按理说,李裕可以不去。 明明知道有危险,还要进去,不是自己找事吗? 可众多军将都看着,在英雄主义弥漫的时代,自己要是表现的很怂,以后如何领军,如何做他们的主心骨?! 这个险,自己必须冒。 刚一进入大门,府内牙军就关闭了府门。 众侍卫都掏出了六转枪,倒上了引药,随时可以击发。 节厅之内。 雷彦恭端坐榻上,见一众进入的铁甲人,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德王,胆子不小。” 雷彦恭一脸不屑的说道。 “大胆,竟敢如此跟德王说话。” 李熊见雷彦恭对主公不敬,怒火中烧,大声呵斥。 李裕摆摆手,让李熊退到一旁,笑呵呵的说道:“雷将军,你都到了山穷水尽之地,还有如此气度,真是让人佩服。” “德王,彼此彼此。” “哦?”李裕左右看看,问道:“我也山穷水尽了?” “呵呵,怎么?不相信?” “你想干什么?!”李裕逼视着雷彦恭。 “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咱们一块死。” 他的话语一出,李裕身上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他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不管是什么,李裕知道,此地危险。 “撤退。” 众人来不及做其他反应,纷纷往后退去。 节厅的大门却轰隆一声闭合了。 榻上的雷彦恭哈哈大笑。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此时众人这才看清,节堂前的地面上竟然被人凿出了一道道凹槽,有黑色的液体正往里面流淌。 “是猛火油!” 这狗日的要烧死我们。 雷彦恭手里拿着一根火把,得意的哈哈大笑。 “有话好说,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谈。” 马万里这会儿挡到李裕的身前,对着雷彦恭说道。 他被这一幕惊到了。 他没想到,这个雷彦恭竟然是诈降。 其实,李裕也被蒙蔽了。 像雷彦恭这样越是详细的争论投降条件,李裕越相信他是真降,虽然他有些准备,可面对火攻,他完全没有办法。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86章洞蛮归降 雷彦恭坐在榻上,得意的狂笑。 “现在的谈判条件变了。” “你想怎样?” 李裕看着堂上高坐的雷彦恭。 “你们留下军资粮草,马上退出朗州,双方互不侵犯!” 雷彦恭占据优势,要挟李裕退兵。 “雷将军,你能信守互不侵犯的承诺吗?” 李裕轻蔑一笑。 “当然……信守……” 雷彦恭眼珠子直转,他心里早就想好了,只要荆襄退兵,就整顿人马,一定要给你们好看! “呵呵,雷将军,你连谈判都用心机,你的承诺我不相信。” 李裕脸色严肃的说道。 “哼!现在是我说了算!你们的性命尽在我手,不信也得信!” 雷彦恭一脸恶相,龇牙咧嘴的对着堂下的李裕怒吼。 “那可不一定,我不相信所有洞蛮族人都和你一个想法!” 李裕脸色平静的说道。 “哼,我是洞蛮一族的族主,我的话就是天,谁敢不听?!” 雷彦恭得意洋洋的冷哼,一脸的趾高气昂,连带着脸上的刺青也跟着龇牙咧嘴。 李裕轻蔑一笑。 “如要其灭亡,必先其疯狂。雷彦恭,你不能代表所有的族人。还不动手!” 他大喝一声。 哗~~~~~ 一盆冷水淋头。 雷彦恭猛然头脸一凉,自己浑身湿透。 他惊觉回头,见族中大巫正端着一个空盆看着自己,木盆还滴着水滴。 “啊?!你,你要作甚?!” 雷彦恭见是大巫,赶紧回头看手中的火把。 火把上冒着袅袅的青烟。 “你,你……” 雷彦恭惊怒交加,双目圆睁。 咣当一声,大巫把手中的木盆往地上一扔,对着后面挥挥手。 呼啦啦涌上来几个蛮兵,二话不说,伸手就拿住了雷彦恭的双臂。 “诶!你们要作甚?我是族主!我是族主!” “现在不是了。” 大巫面无表情的说道。 雷彦恭虽是洞蛮的勇武者,可并不是只有他才是勇武者。 这几个大巫身边的蛮兵皆是族中万里挑一的勇士,平时跟随大巫,保护大巫的安全。 雷彦恭和这几人相比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还待挣扎,却被几人用力按住,直接上了绑绳。 堂下的马万里、王厚举和李熊被眼前这幕搞的懵逼。怎么个茬儿?内讧了? 李裕也暗自擦了下冷汗。 刚刚真是惊险万分。 就在雷彦恭大言不惭的威胁李裕之时,站在他身后的大巫举起了木盆。 李裕被眼前这幕惊的一匹,难道这脸上画的跟鬼似的人,嫌猛火油不够多,还要再加点? 他发现那人不太对劲儿,一直盯着雷彦恭手里的火把。 心念电转,这才说出你不能代表所有族人的话。至于还不动手,则是他临时起意。 见那人真的用盆中水浇灭火把,还让人拿下了雷彦恭,李裕那颗犹如擂鼓的心,算是放下了。 这会儿,李裕手脚冰凉,都挪不动步了。 要知道,但凡有丝毫差错,火把落地,他们将葬身火海。 见雷彦恭被拿住,那个比雷彦恭还像鬼的人,这才三步一叩首的向李裕参拜,嘴里说着李裕听不懂的语言。 堂下众人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发傻。 还是李裕最先反应过来。 “快找个会说官话的蛮兵过来。” 这时大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了,一队蛮兵恭敬的侍立在大门两旁。 李熊转身问道:“你们谁会说官话?” 一蛮兵上前施礼。 “吾会说官话。” “好好,就是你,来说说看,那人在说什么?” 那蛮兵走进大堂,见叩拜的人是族中大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大巫叩拜。 李裕众人被搞懵了,都傻傻的看着。 叩拜之后,蛮兵这才对着李裕等人施礼说道:“此为我洞蛮大巫,掌握族中生死。他代表洞蛮一族归降朝廷。” 嘶~~ 众人眨眨眼,这样也行? 李裕原以为洞蛮是族主说了算,如今看来,自己的理解有些偏颇。 那洞蛮大巫叩拜一毕,就爬行到李裕的面前,双手举过头顶。李裕一看,大巫手中竟然有一根骨棒。 这根骨棒有些短,晶莹剔透,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大巫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阵。 李裕就看向那个蛮兵,等着他的翻译。 却见那蛮兵一脸的惊愕,楞了半晌。 “咳咳,大巫是什么意思?” 李裕不得不追问。 “请殿下接受神权杖。” 那蛮兵嘴里高呼着,扑通一声再次跪倒,以头跄地,长跪不起。 其他堂内蛮兵都高呼一声蛮语,跪倒一片。 李裕不懂什么蛮语,他只听到了什么神权杖。这根骨头是权杖? 他面色郑重的看着面前的大巫,说道:“只要你们归顺朝廷,好好过日子就行,这玩意你自己留下吧。” “把雷彦恭带过来。” 手下侍卫一拥而上,把雷彦恭死狗一般拖过来。 “走,出去,这里危险。” 李裕当先一步出了大堂。 庭院中的情景把他吓了一跳。 见院中跪着几百口,其中有几十个姿色撩人的美妇人。 “这是……” “此为罪人雷彦恭的家眷。” 大巫还举着骨棒跟在李裕的身后,那个会说官话的蛮兵说明情况。 感情大巫不仅把雷彦恭绑了,还把雷彦恭的家眷都看押起来。 李裕一挥手,让府门外的荆襄军进府接管,清理各处的危险物品。 把大巫和这个翻译一起带回了临时大帐,李裕详细的询问了情况,这才搞清楚事情的缘由。 原来,雷彦恭残暴不仁,不仅是对外,对内也是一样。族人早已不堪忍受。 大巫相当于洞蛮的精神领袖,是股超脱的力量。他主管与洞蛮保护神之间的沟通,占卜,医药,生老病死等等。 拥有神一般的权利。 可他又不管俗务,活的很超脱。 可这次,眼看着就要有灭族之祸,雷彦恭还在玩火自焚,大巫不得不为了全族的性命,反抗雷彦恭的残暴统治了。 他手中的骨棒是神权杖,谁拥有了这根权杖,就拥有了整个洞蛮,有生杀大权。 李裕可以不接,可他们不能不给,这就是他们的诚意。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李裕笑呵呵的对大巫说道:“大巫,权杖我就不接了,你们可重新选一勇士,成为你族的族主,配合朝廷选派的流官,好好建设家乡,好好过日子。” 大巫听了翻译的话,立马跪地叩拜,感谢李裕宽宏大量,他们要给李裕立生祠,香火祭拜。 李裕听了,哈哈大笑,“准。” 一句话,双方皆大欢喜。 大巫说道:“殿下,我族的其他分支也要归降,希望殿下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哦?是谁呀?” “澧州向瓌,辰州宋邺,溆州师昌益。” 李裕一听,就是一愣。 他还想着,把朗州拾掇完,再去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仨主动请降。 “好,欢迎他们改邪归正,投效朝廷。” 大巫就在大帐中,书写了三封信笺,派蛮兵送信,让他们直接来朗州受降。 九月二十五。 澧州刺史向瓌,辰州刺史宋邺,溆州刺史师昌益,来到了朗州。 刚走近城门,就见城门旁悬挂着两个木笼,里面都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三人仔细辨认,倒吸了口凉气。 正是横行洞庭多年的雷彦恭和弟弟雷彦雄。 两颗人头就那么悬在木笼里。 进出城门的百姓只看一眼,就缩着脖子,脚步匆匆的低头而过。 既暗叹一代枭雄就此陨落,也惧怕德王的威势。 按说,像雷彦恭这样的封疆大吏,被俘了,怎么也得给相应的待遇。 可李裕偏偏不这么做。 抓到雷彦恭后,直接斩首。 被杀的还有雷彦恭的直系家人。 至于他的妻妾女儿,则被李裕赏赐了出去。 在武贞军节度使府内,向瓌、宋邺、师昌益规规矩矩的在投降书上签字画押,正式向朝廷投降。 “澧州刺史向瓌,辰州刺史宋邺,溆州刺史师昌益,同为朝廷洞蛮重臣,为朗州贼酋雷彦恭威逼胁迫,共谋战火,不听朝廷调遣,不输朝廷贡赋,是为不臣。” “今德王携威而来,王师以惩不臣。向、宋、师决心归服朝廷,听从调度,按时赋税,绝无二心。” “好,哈哈,三位大人既已归服朝廷,就应为朝廷出力。” “是,请殿下吩咐。” 三人跑回自己的老窝,心里一直不踏实。 这次去打劫,好处没捞着,把自己打的家破人亡。从内心来说,他们都怨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雷彦恭。 雷彦恭只是名义上的首领,其实,他们都得听从族中大巫的。 为了了解情况,他们一直派哨探打听各方消息。 前几天听说德王带大军而来,一夜之间就攻到了武陵城下,就动了投降的心思。 大巫传信,他为了全族的性命,要废掉雷彦恭。这坚定了三人的投降之心。 章节目录 第87章千里跃进 “长沙马殷对朝廷不敬,有不臣之心,今起兵讨逆,你们要调兵跟随。” “殿下,需要我等多少兵马?” “你们三人,各征调一万人马。” 嘶~~~ 向瓌三人都暗吸了口凉气。他们刚刚损兵折将,再征一万,怕是族中所有男子都得去打仗了。 “殿下,我部全部男子也仅万人,要是都征去,族中已无男人矣。” 李裕看看他们,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那就征五千精兵吧。” “是,是。” 他们个个喜笑颜开,像是得到了奖赏一般。 李裕让向瓌带兵来武陵汇合,宋邺和师昌益在沅陵和溆浦等待。 三人离开武陵,返回自己的地盘,开始了征兵工作。 却说,李裕在武陵,把归降蛮兵挑挑拣拣,又在大巫的配合下,重新征了新兵,凑齐了万人。 武陵武库中的兵器铠甲数量有限,澧州、辰州和溆州就更没什么好东西了。 他写信给岳州的赵匡明,从江陵武库里调拨一批铠甲武器,否则蛮兵虽众,可都不着甲,怎么和长沙兵打? 十月初一,江陵来的船队,沿着沦水进入洞庭,出赤亭湖,转进沅水,过龙阳,来到了朗州的武陵城。 浩浩荡荡的运输船队,不仅运来了大量的军资,还送来了粮草。 这就是老丈人的贴心。 李裕虽然只要了军资,可粮草这事不用德王主动提,赵匡明就会主动给。 他知道儿子赵承规心里有疙瘩,越是这样,他越要对李裕好,这样也算是变相封住女婿的嘴,都说吃人家的嘴短嘛。 随船而来的还有家书。 是绣娘碧娘写来的。 这么长时间的分离,让两位王妃心生思念,她们以孩子想爹爹的借口,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夫君,你还好吗?央儿珏儿这些天思念你,每天哭闹不止,搞得我和碧娘焦头烂额。” 看着这熟悉的口吻,想到在床榻上,被两个孩子闹的手足无措的绣娘,李裕心里一乐,嘴角弯起了弧度。 “夫君,现在央儿和珏儿打架了,被我各打了几巴掌,哼,都不让人省心。” 李裕眼前出现叉着腰气哼哼瞪着两个孩子的碧娘,那俏皮可爱的模样,让他心里一暖。 这两个小王妃主持那么大一个王府,不容易。 自己在外征战,虽然辛苦,可一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李裕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 自己在外搬砖,媳妇在家看护孩子,这是前世自己最想要的生活,如今,在不自觉间就实现了,幸福啊。 他提笔刷刷点点,给她们回信。 “绣娘碧娘爱妻,见字如面。” “我在外征战,一切安好,勿念。” “央儿珏儿,虽年幼,但身负家族重责,应启蒙读书。” “今延请公学祭酒张公为亲王府傅,教导二子。” “征战闲暇,无时不思念家中,虽在外,心已归。” “望贤妻持家有方,和谐为要,遇事不决,可与长史司马相商。” “字到心随。” 第二天,武陵蛮兵就配发了铠甲武器,这还不够呢,只装备了五千最精锐的蛮兵。 李裕把自己的新计划发到了岳州,让老丈人按计划行事。 十月初五,澧州向瓌带着五千蛮兵来到了武陵,与李裕汇合。 初六,由马万里带着五千荆襄军,五千武陵蛮兵,汇合向瓌的澧州蛮兵,共计一万五千人马,带着军资粮草,走陆路往东南方向的益阳而去。 李裕则带着三千火枪兵,五千武陵蛮兵,五千荆襄军,合计一万三千人马,带着军资粮草,走陆路向着辰州而去。 就在马万里和李裕各自带兵,悄悄向着目的地进发的时候,岳州与长沙之间的议和谈判还在紧张的进行。 二十几天了,崔颖每隔两天就给长沙发一封通报,及时汇报谈判的进展和问题。 长沙马殷则及时的给出回复。 就这样,双方拉锯战式的谈判,磨磨蹭蹭,谈了好些日子。 长沙不急,岳州也不急,大家都有意在拖延时间。 直到十月初七。 赵匡凝和赵匡明不再和崔颖见面,而是由荆南的一个从事与崔颖对接。 崔颖心里奇怪,可还是没有怀疑。 这些天,赵氏兄弟对自己的态度不错,每天好吃好喝的款待,谈判也各有进展,只是在双方都有意拖延的情况下,并没有最后敲定细节。 第二天还是这样,仍有同级别的从事与自己商谈。 第三天依然照旧。 已经三天未见赵氏兄弟了,崔颖感觉出不对来。 他不敢再耽误,当天下午,就乘船进入了滬湖。 他却大吃一惊。 当初停泊在此的遮天蔽日的战船已经不见,湖面空空荡荡,扑棱棱掠过的飞鸟,一两声鸣叫,让崔颖心下惊慌。 完了,上当了。 此时崔颖心里暗忖,荆襄大军怕是在已经去攻打长沙的路上了吧! 他紧赶慢赶,连夜横穿洞庭,第二天下午来到了洞庭进入湘阴的水道,却被荆襄战船拦截。 “你们作甚?我是长沙使者,要回长沙公干。” 崔颖大着胆子对上船检查的荆襄兵呵斥。 荆襄的军头,看过崔颖的路引,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崔大人,我奉军令,此处不得行走任何船只,请崔大人跟我们走吧。” “你们作甚?我是来使,两军交兵,不斩来使!” “请放心,我们不会斩使。” 可怜的崔颖就这样被荆襄兵带走。 长沙城,武安军节度使府。 马殷拿着手里的急报,有些惊慌。 这些日子,他与岳州谈判,双方都拖拖拉拉,诚意不足。 马殷之所以拖拉,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早晚都得议和,赔偿之类,能少则少,既然岳州不急,他乐得慢慢谈。每慢一天,他的实力就恢复一天。 谁知十月初九,湘阴急报,荆襄大军围攻湘阴,求援信一封接着一封。 节度副使马賨虽亲自镇守,可兵少将寡,没有援兵如何能够坚守。 利用谈判这段时间,马殷倒是从邵州、永州、道州、连州、郴州、衡州陆续调来了军兵,在长沙也凑齐了三万人马。 见湘阴告急,他急令前出两万军兵,支援湘阴。 湘阴是长沙的门户,若是失守,则长沙将兵临城下。 两万大军刚出发一天,马殷又得到了急报,益阳陷落。 哎呀! 益阳怎么会陷落?! 荆襄军是走水路,难道他们有一支水军走澬水打下了益阳?如果真是那样,邵州岂不危险? 因为澬水发源于邵州,要是沿澬水往上打,整个邵州不保。 邵州府城邵阳,只剩下千余镇兵,根本就挡不住。 怎么办? 马殷现在一脑门官司。 派兵去邵阳防守,可自己手里只剩两万兵马,派少了无济于事,派多了,长沙怎么办?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李铎出班奏道:“主公,臣愿领兵支援邵阳。” “只是兵少,长沙恐失。” 马殷有些犹豫。 “主公,走水路,只有湘水。如今湘阴本有五千人马,如今增援了两万,应该问题不大。陆路有姚将军镇守玉笥山,可阻敌于长沙之外。” “益阳失守,如之奈何?” “可分兵万人抢回益阳,则陆路无忧。” “嗯,有理。” 马殷想来,长沙有自己镇守可万无一失。有湘阴和益阳挡在前面,敌人想要攻破也不容易。 这样,增援邵阳问题不大。 “好,就增援邵阳,你带五千人马速速增援。” 原本不多的长沙守军,又被分走了五千。 马殷手里只有一万五千能战之兵镇守偌大的长沙城了。 却说李裕带着一万三千大军,向西南而去,在辰州沅陵城受到了宋邺的欢迎。 双方合兵一处,一万八千大军浩浩荡荡的奔溆浦而去。 十月十五,李裕、宋邺、师昌益带着两万三千大军,杀进了邵州。 跨过澬水,沿着涟水往东而行。 一走就是十几天。 一路上,深山峡谷,鸟鸣猿啼。 早晚气温偏低,午时却又闷热难耐。 很多火枪兵都病倒了。 李裕不忍抛弃,放慢了行军速度。 那些蛮兵却如鱼得水,非常适应这样的气候。 十月底,李裕的大军终于来到了涟水与湘水的交汇处。 气温渐寒,口吐白气。 望着涛涛的江水和四周的峭壁,李裕被这壮美的风光吸引。 沿着峡谷边的石壁小路,大军终于穿过湘水,来到湘水之东,此处湘水也转向往东,跟着湘水往东走了一日,见有山谷往北折返,此路为长沙通往身后醴陵和湘潭衡阳的陆上通道。 大军在此修整一日,这才沿山谷北行。 这一路行军,道路难行,仅行人可通,只能弃车马,每人都把自己的口粮背在身上。 到了此时,身上的口粮也所剩无几,再走不出去,怕是全军断粮了。 强忍着疲惫,爬过群山,往前走了两日,终见前方出现一座大城。 “殿下,前面就是长沙城。” 师昌益指着大城一脸兴奋的说道。 这些洞蛮抢劫抢惯了,在他们想来,跟着德王,就是吃香喝辣了,进长沙啊,这是想了多年的美梦,难道真的要实现了吗? 李裕看着长沙城,心里终于吐出口浊气。 长沙,我来了。 章节目录 第88章奇袭长沙(月票打赏) 望着远方的长沙城,李裕心中感慨。 经过二十几天的跋涉,翻山越岭,涉水跨沟,途中有近百人中瘴气而死,可说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出现在长沙城的身后。 此时天色已晚,大军停驻在长沙城南十里外的坝子上。 此处阡陌纵横,有几座村庄炊烟袅袅。 李裕让大军不得骚扰村民,不得损毁庄稼,如有损毁照价赔偿。 军令一下,众军兵都老实的避开农田,军营只能扎在山坡上。 当夜卯时,大军匆匆吃罢战饭,向着十里外的长沙城开进。 却说长沙城中的马殷。 前段时间,安排了大军前出湘阴和益阳支援。 湘阴还好,荆襄的大军围而不打,援军两万顺利进城,马賨见援兵已至,心里有了底气。 当下分兵一万走陆路直取益阳。 此时益阳已被马万里、向瓌联军拿下。 根据李裕计划,他们偷袭得手后,坚守城池,不得与马殷军浪战。因此,湘阴分兵来攻,马万里防守。 马、向联军有万五之数,守城人多,攻城人少,如何能攻下城池? 刚登上城头,就被打下来。夺城总是在成功的边缘晃荡,放弃不甘心,不放弃还得要援军。 向长沙求援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 马殷考虑再三之后,又分兵来援。 这下,益阳战场厮杀更加惨烈了。 马殷的长沙城仅余万人防守。 长沙城大,军兵分散四门,加上各紧要处值守,就分去了半数。 仅有五千军兵可机动了。 却说,十一月初二,天色微亮,天降霜露,城头值守的哨兵都冷得瑟瑟发抖。 各地战事吃紧,长沙守军尚未发放冬衣,夜间寒气渐重,军兵心里都直骂娘。 南门城头燃着篝火,众人凑到一起借火取暖。 “这都入冬了,怎么还不发冬衣啊,冻死球喽。” 老胡蹲在火堆旁,烤着冻僵的双手,肩旁上还拥着杆铁枪。 “唉,弄不好得月底。” 另一个蹲在对面的军兵吸了口鼻涕,说道。 “为啥?” “你们见往湘阴和益阳送冬衣了吗?” 军兵不忿的说道。 “见了。” “咱们还得等。” 城头军兵烤火的烤火,打盹的打盹,谁都没有注意城下的旷野里,正涌来一队队的黑影。 这些黑影就像是黑暗中的长颈鹿,伸着长长的脖子往城墙撞来。 啪嗒,啪嗒~ “诶,你们听到动静了吗?” “啥动静?” “好像有动静。” “你耳朵听差了吧?” “冻得发神经,过来烤烤火吧。” 听到异样声响的军兵被同伴拉到火堆旁蹲下,也烤了起来。 老胡拥着铁枪,腿脚蹲的发麻。 “哎哟,哎哟,麻了,麻了。” 他双手拄着枪杆,用力使自己站起来。 透过篝火的亮光,他一眼望见对面女墙上猛然冒出黑乎乎的东西。 老胡心下一惊,伸手指着城头,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老胡,你老小子腿麻了,手也麻了么?!” 他对面的军兵见老胡的样子很可笑,调侃着他。 “啊~有,有人!” 老胡见黑影爬了上来,下意识的喊人。 “这都是人,你说啥子哟!” 围着篝火的众军兵都轰然大笑。 “啊,不是,是,是敌袭!” “啥?” “什么?” 听到老胡这话,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见老胡把肩头的铁枪挺起,众人才意识到出事了。 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 这会儿,女墙上翻进来更多的黑影,众人一声嚎叫,就向黑影扑去。 老胡挺着铁枪对着黑影乱刺,黑影刚翻上城头,脚刚落地,对面就刺来一枪。 当~~ 一溜火花,在黑影的胸腹间划过。 老胡心里一惊,对面身着铁甲,是精兵啊! 正当他心惊分神之时,黑影身形一动,一道寒光在老胡的眼前一闪。 老胡觉得自己脖子一痛,就飞了起来,他借着篝火和天光看到,一个无头的身子傻傻的站在下面,一股血泉往空中喷射。 这是他眼中最后的画面。 黑影们已经冲出了黑暗,在篝火的映照下,铁甲散发着阴冷的寒气,手中的横刀寒光闪闪。 这些人也不叫喊,只是默默的杀人。 值哨的马殷军兵冲上去一触即溃。 有机灵的转身就跑,伸手去抓铜锣,却被一箭封喉。 这些冲上城头的,是李裕挑选出来的先登勇士。 他们每人都身着全身步甲,戴铁盔,手持横刀、跨弓箭,趁夜色爬上城头。 南门城头的守军被斩杀,这些甲兵沿着甬道下到城门处。 城门处也有值哨的军兵,与荆襄先登勇士发生了激战。 可面对这些刀枪不入的甲士,长沙守军虽拼死抵抗,也无法战胜。 有个别军兵,往城里报信,边跑边喊:“敌袭,敌袭,荆襄军入城了!” 有巡逻队听到叫喊声冲了过来,可为时已晚。 南门已经打开了一半。 等在城门处的荆襄军从南门挤了进来,更多的先登勇士越过城头,往城下冲。 三刻一过,荆襄大军涌入了长沙城。 却说马殷。 昨晚睡得较晚,天色放亮了,他才躺下休息。 正迷迷糊糊之际,就听到府外人喊马嘶。 他一下就被惊醒。 有亲兵侍卫冲进了卧房。 “主公,大事不好,荆襄军打进来了。” “什么?” 马殷一下没反应过来。 “荆襄军进城了。” “啊?!” “主公,快走。” 亲兵抓起马殷的袍服,拉着他就往外跑。 刚到前堂,他手下的大将李琼一身血污的冲了进来。 “主公。” “外面如何?” “长沙南门陷落,其他三门尚在手中。” “哦?” 马殷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把他们杀回去!” “是。” 李琼转身就往外跑。 马殷这会儿也不慌张了。 只是破了一门,自己还有机会。 “来人,马上出北门给湘阴益阳送信,让他们回援长沙。” 他转身拿上兵器,带着两千牙军冲了出去。 到了这会儿,他不拼命是不行了。 马殷怎么也想不行白,荆襄大军不是在湘阴吗? 难到是益阳的荆襄军? 不能啊,自己刚派去五千大军,围困益阳的大军有万五之数,怎么可能让他们偷偷的跑来长沙? 他哪里知道,这支大军是从溆州入境,跋山涉水月余,才来到了长沙的身后,出其不意的发动偷袭。 城外,李裕端坐马上,看着往城里跑的大军,一阵兴奋。 这两万多人马杀进长沙,马殷还能翻盘? 就听城内喊杀声震天,双方都杀红了眼。 先登勇士是李裕在武陵蛮兵中挑选的,各个膀大腰圆,力气过人。 冲上城头,打开城门后,他们就跟随宋邺和师昌益的蛮兵一起往里杀。 李裕身边留下了五千荆襄军和火枪兵。 剩下的武陵蛮兵全身铁甲,手持长枪,防守南门。 见蛮兵都已进城,荆襄五千大军才往城里开进。 “报,殿下,已拿下东门。” “报,殿下,已拿下西门。” 此时,马殷的军队与李裕的大军都集中在了长沙北门这片区域。 马殷收拢了五千兵马,死守北门。 他知道,只要北门在手,湘阴和益阳的大军回援,才能把偷袭的荆襄军打出长沙,否则长沙不保。 再往深处想,长沙丢了,湖南也就不保了。 却说信使驾快船顺流而去,几个时辰赶到了湘阴。 马賨听闻有荆襄大军偷袭长沙,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赶紧派人通知益阳大军,从陆路往长沙撤退。马賨知道,益阳和湘阴是保不住了,可长沙必须要保住,否则这些年打下的基业就毁于一旦。 一时间,湘阴城里乱成一团。 能不带的东西都不要了,轻车简从,一个时辰就在湘阴北门码头登船出发了。 却说围在湘阴的赵匡明、赵匡凝兄弟,发现了湘阴情况不对,有哨探回报,湘阴军登船跑了。 “追。” 赵匡明率领几万大军追着湘阴军的屁股,沿着湘水逆流而上。 赵匡凝则领军进驻了湘阴。 却说驻防益阳的马万里、向瓌二人,见围城大军突然撤兵,感觉不对,想追还不敢,生怕中了埋伏。 一个时辰之后,从湘阴传来消息,敌人都撤兵了,估计长沙已被德王偷袭。 马万里、向瓌立即带军杀出了益阳,沿着陆路向长沙而去。 章节目录 第89章败走衡阳 却说马殷召集了众将,合拢军兵五千多,在长沙北门坚守。 马珙等长沙官员也带着家丁仆从前来助阵。 一整天时间,宋邺和师昌益冲杀了多次都未建功。 此时大半个长沙已被李裕占领,只有北部城区还在马殷手中。 李裕让李熊和王厚举带着火枪兵增援。 一时间,城北腾起阵阵硝烟,雷鸣般的枪声让人耳膜生疼。 枪声一响,马殷的军兵坚持不住了,虽然牙军带头冲杀,可依然无法打退荆襄的奇怪兵种。 马殷见状,不敢耽误,让人回节度府,把家眷带出来。 “走,去衡阳。” 他从北门而出,转过东门,往南边逃窜。 火枪兵和武陵蛮兵尾随追赶。 一前一后,顺着官道往南而去。 身后轰隆隆的炸响,跟随马殷撤退的败兵接二连三的倒下。 好在官道还能跑车,只要过了昭山,追兵就应退了。 在这样的猜测下,仅剩三千多人的马殷军仓惶南顾。 却说马賨乘船从湘阴往长沙赶。 到达长沙城已是深夜。 城头灯火通明。 城西湘水码头有荆襄军驻守。 马賨见状,长叹一声。 他知道长沙失守了。 也顾不得自己的家眷,带着大军沿湘水南去,他知道,兄长应该会在衡阳等待自己汇合。 第二天午后,在湘水与漉水的交汇处,有个渌口戍的地方,他看到了一群衣衫不整的军队,看旗号竟然是兄长马殷。 “快靠岸。” 马賨让人上岸打探消息。果然,是马殷。 兄弟都是死里逃生,相拥而泣。 也没时间说其他的,先上船再说。 两厢合兵一处,往湘水上游的衡阳而去。 到了花石戍,河道变窄,水流湍急,已经无法行船。 众军下船步行。 仅有的军资肩扛人提,向最近的县城衡山县进发。 大军到了衡山城,短暂修整,让县令筹集粮草和车马,协助运输。 马殷一路南下,过湘潭,用三天时间抵达衡州府治衡阳城。 刚到衡阳就发出节令,命邵、永、道、连、郴五州疾发镇兵,驻防湘潭和衡山,抵挡荆襄的人马南下。 却说火枪兵追击马殷,到了昭山,也筋疲力竭,只得返回长沙,听从调遣。 马賨半夜过长沙,惊动了李裕。 可李裕没有船,也只得随他。 天色渐亮时,老丈人赵匡明的船队杀到了长沙西门码头。 翁婿相见,皆大欢喜。 “贤婿啊,没想到我荆南有一天能打到长沙来,多亏了贤婿的功劳。” “呵呵,岳父大人过奖了。” 李裕谦虚了一下,这才说道:“潭州得手,南边几州唾手可得。” “呵呵,贤婿说的是。” 大军驻扎长沙。 当日下午,从益阳方向开来一支兵马,被李裕的哨探发觉,出兵拦截。 这万余武安军打都没打,直接投降了。 这边刚刚收拢完降兵,又一支兵马杀来。 竟是马万里、向瓌带大军杀到。 此时,长沙汇集了近七万大军。 赵匡明派遣手下都将,攻占花石戍。 一时之间,战火连天。 在衡山县城北的花石戍,被荆南军攻占。 潭州下辖的醴陵、湘乡、浏阳各县传檄而下。 衡山县令出逃,很快,荆南军就占领了衡山县。 此地与衡州的湘潭只有一条路可通,荆南军路中筑寨,马殷军与荆南军当寨而立。 这场大战,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雷彦恭想着夺回江陵,继续侵占荆南,可他却没想到,自己兵败身死,头颅被挂在武陵城头示众。 马殷原本想着跟在雷彦恭屁股后面捡便宜,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刚得到了岳州丢了,失去了洞庭长江、荆江之险,还把自己的根基潭州也丢了。 如今自己窝在衡阳求生。 想想个中情由,马殷欲哭无泪。 自己在湖南打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打开局面。如今大势已失。 唉,徒之奈何啊! 虽然马殷手中还有五州之地,可他心里明白,这些地方,大都山区,可耕种的田地不多,哪里养得起多少人马。 五州最多可养兵三四万人,这都得省吃俭用。 再加上没有什么能工巧匠,军械铠甲更是越用越少。 当初就是这些地方贫瘠兵少,他才能很顺利的打下来,如今自己也面临这样的局面了。 在衡阳刺史府。 马殷高坐榻上,看着堂下的众文武。 说起来,这些文武官员倒是忠心,大部分都跟着跑来了衡阳。 “诸君都说说吧,事到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堂下众臣都皱眉思索,一时间堂内落针可闻。 马殷见此,心下悲凉。 想我武安军,当初何等威武,横扫湖南,所向披靡。 现在倒好,让人家端了老巢,现蜗居于山野之间,真是可恼啊! “兄长,依我之见,现在只能议和。” 马賨首先说话了。 他不说不行啊。 自家兄长的基业都要没了,自己肯定要积极出主意。 “臣等附议。” 李铎、马珙、李琼等文武都出声附和。 现在不议和能怎么办? 打么? 要军队没军队,要粮草没粮草,所剩州县都是狭州、狭县,地狭人稀,难成大器。 还是议和为上。 “好吧,先议和。哪位代本帅议和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去。 倒不是他们怕死,此事吃力不讨好,谈的好,那是马家有余威,谈的不好,那是自己没本事。搞不好荆襄、荆南没杀自己,马家先把自己给杀了。 见左右没人出面,马賨就要自告奋勇,毕竟他是马家人,谈好谈坏都有人担待。 这时,李铎出班奏道:“主公,臣愿往。” 李铎原本是主战派。 可他也没想到,长沙陷落的如此之快。 他还在邵阳严防死守呢,谁知主公一路败退回了衡阳。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马殷见李铎出班,心里略有安慰。 自己的心腹老将姚彦章,被扔在了玉笥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到衡阳。 “好,你此去长沙和谈,首先要求把玉笥山的军将撤回来,还有崔颖也要回来,让他继续跟着你和谈。” 李铎应命,收拾行装,准备去长沙和谈。 此时的长沙城,阖城欢庆。 倒不是长沙的老百姓欢迎荆襄荆南的统治,而是李裕颁下安民告示,整顿军纪,管理治安。 长沙城四门之上,悬挂着血淋淋的头颅,正是严明军法的有力说明。 就在昨天,李裕斩下上百蛮兵的人头。 有的不仅抢夺百姓的财物,还害人性命,奸淫妇女。 被军司马捕获,当众宣判罪行,直接斩首示众。 就连宋邺、师昌益求情都不管用。 在严明军法下,长沙治安迅速好转。 凡是敢趁火打劫的,不论何人,一律斩首! 一连流血三天,人头几百颗,让长沙百姓知道,这支军队与众不同。 当初马节帅的兵也是乱来的,要不是节帅府还镇得住,那些粮饷不足的大头兵早就大规模抢夺了。 当李铎来到长沙城时,他想象中的萧条和混乱并没出现。 城门处的守军目不斜视,进出城门的百姓悠闲自在。 “诶,老哥,你们怎可以随意进出城门,不收钱吗?” “嘿嘿,大兄弟,听你口音是本地人啊,刚回来吧?现在长沙是荆南的地盘了,已经取消进城费,随便进出,不要钱。” “啊?真的?” 李铎张着嘴巴,不敢置信。 要知道,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收进城费的地方。难道,赵家就不怕有敌军混进城吗? 正疑惑间,城门里走出一队仪仗,一位俊公子身着蟒袍,高坐鞍桥,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人是…… 难道是传说中的德王? 章节目录 第90章招贤纳士 李铎此人有才,未来是南楚天策府十八学士之一,为楚国司徒。曾留下《密雨如散丝赋》、《秋露赋》两篇辞赋。 能文能武,上马带兵,下马治民。 李裕听说李铎来长沙和谈,就出城亲自迎接。 见对面一队人马,持节而来,李裕就知道应该是李铎来了。 他下马一整袍服,紧走两步,施礼问道:“可是武安军都统判官李大人吗?” 李铎见身着蟒袍之人拦住自己搭话,低身回礼道:“正是李铎,不知……” “李裕久闻大名,在此迎李君入城。” “德王亲迎,在下惶恐。” 在李铎想来,德王就是背后偷袭长沙的主谋,要不是他亲自带兵偷袭,自己能跑去衡阳吗? 要说他心里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李铎城府极深,不会表露出来罢了。 “李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见李裕如此热情,刻意奉承,李铎心下受用。 “谢德王殿下抬举,李某只一文人,在我主麾下,唯有尽心辅佐,全我文人风骨。” 意思是我会从一而终,不会因为这次战败就跟别人跑了,我们文人是有风骨的,见异思迁不是我的风格。 李裕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的说道:“李君此话虽无大错,但也有瑕。” “哦?” 李铎当然不服气,我讲究风骨,事主而终还有错了? “常言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良才择主而事。马殷虽有才干,但非明主。” “我大唐三百年基业,恩泽天下。” “虽前有武氏乱政,后有宦官弄权,强藩林立。” “然,天下正统李唐江山。” “现朝廷虽弱干强枝,然有我南阳、荆襄、荆南同气连枝,待有时日,必收强藩于朝廷。” “李君未见杨崇本乎?” “杨崇本为邠宁节度使,如今被朝廷收回。” “李茂贞移镇泾源。” “如此种种,难道不是大唐中兴之像吗?!” 李裕越说心中越畅快。 李铎却低头沉思。 “如今的明主,不是什么藩镇,不是什么枭雄,而是中兴的朝廷,是我南阳。” “不知李君以为如何?” “这个……” 李铎想要反驳,一时找不出有力的证据,仔细一想,如今确实是这个局面。 难道自己追随的主公不是仁主?难道自己以前的判断是错误的? “李君,你自思量,李宅安好,请回家歇息。” 李裕说道。 “啊?” 李铎没想到自己的家宅还能保全。 他们这些跟着马殷跑去衡阳的众臣,都已经下定决心,抛家舍业了。 谁曾想,德王竟然没有抄家? 他对着李裕深施一礼,没有说话,带着使团急匆匆的进了城。 他不知道家小的下落便罢,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怎么也得先赶回去看看。 家里老母尚在,妻妾成群,子嗣众多,能不牵挂吗?! 他急急忙忙的跑回宅子。 隔着老远,就见府门前有军兵值守,门前并无闲杂人等骚扰。 他心里稍安。 见他靠近,军兵直接拦住,询问了情况,喊出府中管家确认。 管家跑出来,一见是自己老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李铎问好。 “老管家,府中可安好?” “安好,安好。” 管家忙不迭的回道。 “走,先回家再说。” 军兵也不阻拦。 李铎带着众人进府,让管家先把这些随员安排好,自己则一溜小跑的往后院去了。 来到老母的院子,见母亲在丫环的搀扶下,在院中散心。 李铎一声“母亲~~~” 就连滚带爬的来到老太太的身前,扑通跪倒,以头跄地,泪流满面。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正是外出征战的儿子。 “儿啊,你,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身子可安好?” “唉,我倒是没什么,你就放心吧。” “他们,他们没有难为家里吧?” 老太太别看岁数大,可一点不糊涂。 “没有,他们一进城就派兵把守府门,那些乱兵也进不来,一切都好。” “啊,那就好,那就好。” 李铎听母亲亲口诉说,这才放下心来。 听说老爷回来了,一会功夫,老太太的院子里就挤进来几十号人。 老婆孩子围着他欣喜异常,而后又哭诉起来,李铎一一安慰。 “儿啊,我感觉这次打长沙的人与众不同啊。” “母亲,请教诲。” “想当年,哪家镇兵入城不是烧杀抢掠?这次听说是德王主持的。整个长沙都是他的兵。他实行了什么什么法?” 老太太记不清楚,转头寻找明白人。 “是军法。” 管家凑了过来。 “哦?怎么回事?你说说。” 李铎来了兴趣。 “德王颁下安民告示和军法,凡是趁火打劫,杀人放火抢劫奸淫者,皆斩。” “老爷进城的时候,没见着人头吗?” 李铎摇摇头。 管家这才补充道:“前段时间,德王杀了几百人,各个城门都挂满了人头。” “杀的都是他的兵?” “老爷,您可不知道啊,咱们的长沙兵,忒不是东西。” “大战一败,他们就杀人抢劫,咱们街角的张从事家,就被他们给劫了,还杀了很多人,被德王军司马发觉,当场斩杀。” “他们有的还结伙去抢府库,也被德王牙军斩杀。” “再看看德王的兵,凡是有犯军法的,下手绝不留情。” 管家说完,还啧啧赞叹。 “对,对,德王才像是真正的朝廷啊,多少年了,未见这么军纪严明的军队了。”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被丫环扶进了房间。 李铎回味着家人的话,心里也开始琢磨在城门口时,德王跟自己说的话。 他在府中洗漱更衣,吃了饭食,这才出了府邸。其他同僚家眷也有很多丢在了城中,他也要去打探消息。 待他以试试看的心态去了各家府邸,这才发现,不仅是自己家,其他官员家眷都在府中好好的。 高门大户的府邸,有专人守卫,普通官员的宅子则在街道上有巡逻军兵。 整个长沙安定平稳。 东西两市依然繁华热闹。 当初在长沙街头厮混的痞子恶霸都消声匿迹了。 侧面一打听,原来大多这样的人被司马抓捕斩杀,还有一部分被送去劳动改造了。 到了此时,李铎心里对德王的看法有了改观,对他的说法也就相信了几分。 下午,李铎带着使团的人去了节度使府,递交了相关手续。 得到通知,明天正式和谈。 却说,李裕在节度使府内和两位老丈人细说自己的计划。 “岳父大人,马殷此人虽无大才,可手下能人不少。” “哦?贤婿对他手下的人动心了?” “岳父大人,我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他们改弦更张,愿意为朝廷出力,有何不可?!” “贤婿需要我们怎么做?” 赵匡凝知道,这个女婿有主意,自己配合就好。 “呵呵,两位岳父大人,只要把他们的家眷让我来处置即可。” “这个,行,就让你自己处置了。” 赵匡明大手一挥,让给了李裕。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战争,敌人的家眷都是战利品,是可以随意处置的。 李裕要下这些家眷的处置权,就相当于这些家眷和家财都给了他。 李裕谢过了岳父,他按照名单,挨个上门拜访。 只要是认同朝廷的,就让家人写信,李裕让人送往衡阳。 不管效果如何,至少他博得了一个仁义之君的美名。 毕竟马殷手里还有好几个州呢,也有一定的实力。 自己先在他们内部安些种子,谁知道哪颗种子发芽啊? 到时候给自己收复这些州县打下一个基础,这不是挺好吗? 有人想要举家迁去衡阳的,李裕也不阻拦,让士兵护送到横山县,有不想走的,李裕也让他们留下,继续好好过日子。 一时之间,衡阳城内暗流涌动。 有些人心里活泛,想要来投李裕,有些人虽然还在马殷手下做事,可心里对李裕的感激自是暗藏心中。 马殷也得到了小道消息,他不敢怠慢,散出钱财,安抚各家老小,才使动荡的军心稍安。 章节目录 第91章大局已定,爹爹洗澡 十一月十五日。 衡阳马殷与长沙赵匡明议和。 其实,败军之将也没什么好谈的,砧板上的肉而已。 双方约定,以衡山县为界,罢兵言和,互通有无,双方和睦为邻。 也就是马殷承认潭州、岳州为荆南合法所有。他则占据邵州、永州、道州、连州、郴州、衡州等六州之地。 至此,马殷失去了通过荆江长江,进军江淮的可能。 议和文书在长沙签订。 李铎携家眷离开了长沙,去了衡阳定居,毕竟他的一举一动可都被使团里的人看着呢,这里面必定有马殷的耳目,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对于李铎举家搬迁去衡阳,李裕没有阻拦,而是派军兵护送,务必安全送到。 按赵匡明的想法,都打到这种程度了,衡州他都不想给马殷留着。 可此时从淮南传来消息,杨行密恐有不测。 三人在长沙节帅府密议。 “吴王恐不久人世,朱温逆贼若是趁势来攻,我荆襄空虚,恐难抵挡。” 赵匡凝非常担心。 “兄长勿忧,待承规移镇长沙,我们就回援荆襄,看他能耐我何?!” 赵匡明经此一战,信心大增,大有一争长短的意思。 “岳父大人,与马殷的议和也完成了,咱们暂时收兵,以待来日,还是预防朱温要紧。” 三人议定瓜分战利品。 澧州、朗州、辰州、溆州、岳州、潭州划入荆南的辖区。 原荆襄的房州、荆南的归州划归德王府管辖。 原荆南的峡州、复州划归荆襄管辖。 如今,德王府管辖三国三州之地,南阳国、邓国、随国,唐州、房州、归州。 荆襄节度的辖区,大面积缩水,都被李裕划走了。 荆襄只辖襄州、郢州、复州、峡州四州之地,因中间夹着荆南的荆州,它成一个倒“u”型。 这也就是自家兄弟,换成别人,早打起来了。 这次荆南占了大便宜。 荆南下辖荆州、岳州、澧州、朗州、辰州、溆州、潭州七州之地,洞庭湖成了他家的大澡盆,拥有荆江长江洞庭水利。 给荆南如此大的便宜,也是有要求的。 李裕对赵匡明说道:“岳父大人,荆南此次大捷,日后的责任便更重,此后要大力发展水军,以岳州为基地,在洞庭操练水军,此后两三年内,有望大成,到时有大用。” 赵匡明知道自己得了大便宜,忙不迭的答应。 “放心吧,贤婿,我定大力发展水军,练好兵,以待调用。” 赵匡凝笑呵呵的看着他二人,心下了然。 这个女婿野心很大,荆襄这点地盘根本满足不了他。 自己岁数大了,适当的时候,就把荆襄的担子交给他吧。 此时的赵匡凝已经有了退隐的心思。 赵匡明发节令,调任赵承规为潭州刺史,潭州防御使,主管潭州事务。 至此,三人分赃大会已毕。 对于此次随征的蛮兵,李裕可不想放过,从中挑选出一万精锐之士,成为了德王府牙军。 大军乘船返回了洞庭,荆南军在赵匡明的带领下,从荆江口返回了江陵城。而荆襄军则出了江口往下游的江夏而去,再转入汉水,逆流而上,返回襄阳。 李裕带领一万三千大军,乘坐此次调拨给他的战船,沿淯水逆流返回了南阳城。 十一月三十日,天空飘雪,寒风凛冽。 南阳码头。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南阳的官员都分列在码头上,静候大军凯旋。 王妃带着邓王、随王也翘首企盼。 前几天,就有信使来报,德王大军将于今天到达南阳。 这个消息让整个南阳都兴奋起来。 周宽、张格、李怀仙、王厚协、张浚、魏艾、周武等在为欢迎仪式忙碌,高适、陈班、方兴等人也都赶回了南阳。 在淯水之上,远远的就听见锣鼓之声。 李裕站在船头,迎风而立。 他竟然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知在何时,他已经把南阳当做了自己的故乡,而不是那个有破败氛围的长安。 几艘哨船快速的划进了码头,向王妃和众位文武通报,德王的座船已到。 一听这消息,众人脸色红润,意气风发。 锣鼓手更是卖力的吹打。 贤妃敏妃虽强忍着兴奋,可红扑扑的小脸仍可见激动之情。 两个小王爷一听老爹回来了,更是不老实,在奶娘的怀里扭来扭去,伸着小手,嘴里喊着“爹爹,爹爹。” 说起来,邓王、随王已经一岁半了。 早就会叫人了。 李裕不在家,绣娘碧娘就教他们喊爹爹,现在终于可以在李裕面前显摆一下了。 德王的座船是一艘五百石的中型船,因淯水河道较狭,再加上冬季水量减少,河水变浅,能跑五百石的船就不错了。 隔着老远,就见一船悬挂着李裕的大纛旗,在漫天飘雪中,迎风招展。 船头立有一人,高大挺拔,身上的紫色大氅随风而动。 不是德王是谁?! 码头上一阵骚动。 两个小家伙看见这个威风凛凛的男人,反而不动了,愣愣的出神。 绣娘抱过李央,指着船头上的男人问道:“央儿,这是谁呀?” 李央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愣愣的不敢说话。 碧娘抱着李珏,问道:“兄长不知,你可知道?” 李珏看看哥哥,再看看那个男人,瘪瘪嘴,带着哭腔说道:“爹,爹。” 李央听到弟弟说是爹,也眨眨眼喊道:“是爹爹。” “诶,对,是爹爹。” 绣娘碧娘眼含泪珠,指着那个男人,对着儿子说道:“大点声,叫爹爹。” “爹,爹爹~~~~” 两个稚嫩的声音,穿透锣鼓声,飘向了河面。 李裕看到码头上众多的文武,心里很是感慨。 自己经常征战在外,家里都靠这些人帮着打理,才能心无旁骛。 再看,王妃也来了,怀里还抱着儿子。 李裕展颜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晒黑了。 从八月份南下荆南,直到十一月底才回来,一出去就是三个月,可说是风尘仆仆。 还未靠岸,李裕就听见儿子的稚嫩童音,他听着儿子的呼唤,眼圈一红。 这声爹爹,喊得李裕心都化了。 “我儿都能喊爹了~” 李裕嘴里轻声的嘀咕。 身后的王厚举、李熊都一脸笑容,龇着大白牙,嘿嘿的傻乐。 座船靠岸,搭上跳板,侍卫先行下船,李裕这才走了下来。 王厚举、李熊跟在身侧。 李裕与众人见礼,这才来到王妃面前。 绣娘碧娘眼含热泪,笑而不语。 两个儿子看见爹爹,先是一阵扭捏,而后就一左一右的挤进了李裕的怀里。 好在孩子小,李裕还抱得动。 此时李裕的胡须已经寸长,他左右晃动着胡子,在央儿珏儿的小嫩脸上来回的搔痒。两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童音缥缈。 众文武见父慈子孝,心情激荡,也眼含泪花,跟着高兴。 这是他们的希望,小主公果非常人,有龙凤之姿。 众人将德王迎回王府。 “主公,今晚为主公接风洗尘。” 周宽先行把今晚的安排说了。 李裕点头应下,这才转回后宅。 他怀里的两孩子就一直没放下,谁要抱走,他们小嘴一瘪,眼泪就下来,李裕也就抱着了。 到了后堂,才把儿子放下。 绣娘碧娘张罗着给他洗漱更衣。 李裕这阵子确实没有好好洗漱了,他坐在榻上喝了一杯热茶,绣娘就拉着他去浴室。 浴室里热气昭昭,与室外的天寒地冻判若两个世界。 退了外套和中衣,李裕跨进了池子。 脚一入水,水温正好,往水中一坐,热气蒸腾,他浑身的汗毛都舒展开了。 舒服啊。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用手划了几下水,把自己往水中缩了缩,疲倦感涌了上来。 正迷糊间,眼前出现了白花花的人影。 李裕一惊,正要站起,就听对面喊道:“爹爹,爹爹,洗澡澡。” “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儿子。” 李裕哈哈一笑,起身接过绣娘手里的孩子,让他的小脚在水里试探了一下,见他小脚在水面一伸一缩的样子,又宠溺的笑了起来。 “这水太热,还是换水再洗吧。” “夫君,我就说不让他们来,非要进来和爹爹一起洗澡,真是没办法。” 此时,碧娘抱着的珏儿也要进水,怎么也劝不住。 “加点凉水就好,让他们一起洗吧。”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美人提着水桶进来,往池里加水。 很快水温降了下来。 两个小家伙都迫不及待的进入水中,往李裕的怀里挤。 “哈哈,好儿子,别着急,有地方,一边一个。” 说着话,李裕把两儿子一左一右抱在怀里。 李央李珏咿咿呀呀的说着自来话,伸手拽着李裕的胡子和头发。 “哎呀,你们两个还不快来帮忙。” 李裕被儿子拽的龇牙咧嘴。 绣娘碧娘捂嘴偷笑,见李裕求援,小脸微红,左右瞧瞧,见没有外人,这才宽衣解带,悄悄滑入水中。 章节目录 第92章南阳新局面 夜宴。 众文武齐聚一堂。 周宽作为长史、南阳国令,是李裕最为倚重的心腹,自然也是众臣的领班。 他首先举杯。 “主公,此次征战,战果辉煌,我南阳荆襄荆南拓土千里,意义重大,臣等为主公凯旋接风。” 李裕哈哈大笑。 “谢长史接风。” 众人都举杯喝了。 有侍者满酒。 而后,张浚举杯说道:“主公前方拓土,臣在后方为邓王随王启蒙,心虽惶恐,必尽心尽力,勿使我主失望。” “张公费心,本王感激不尽。” “臣不敢。” 又是一大杯干了。 随后,张格、高适、陈班、李怀仙、王厚协、魏艾、周武、方兴都一一举杯。 这车轮战一下来,李裕可顶不住了。 接风宴喝着喝着就变成了天下形势分析会了。 张浚放下酒杯,吃了口菜,这才开口说道:“主公,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分明。” 他一开讲,其他人都放下筷子听着,谁让人家曾是大唐的丞相呢?如今还是做学问的学者,说的话很有分量。 “朱温逆贼与李克用在河北战的激烈,至今未分胜负。” “只是李克用已占优势,朱温勉强支应。” “东边的王师范,可做牵敌,实力不大,如今也缓过劲儿来了,朱温想要弄死他,非一日之功。” “淮南,刚刚吴王薨。杨渥立足未稳,已经无力进攻朱温。” “只有我南阳,如今又得房州、归州,已有三国三州之地,应好好经营几年,待根基稳固才可再有他图。” 众人听了都暗暗点头。 李裕也知道,自己刚得三州之地,不宜再动刀兵。 “张公所言有理,明日好好议议。” 当夜,李裕与王妃温存半宿,算是暂时解了相思之苦。 十二月初一。 一大早,众文武就来上班了。 国府大堂里挤满了人。 以前,李裕手下的干臣不多,这个大堂还显得空空荡荡。如今很多人都成长起来,也走进了李裕的核心圈子。 这个厅堂就显得拥挤起来。 众人看着这个破旧的国府,心里都涌起了建盖新国府和王府的念头。 “诸君辛苦,今天,咱们就好好议议南阳的发展,有什么好的建议,就开诚布公的讲出来。” 李裕开场定调,今天就是个头脑风暴会,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昨天接风宴上,张浚就提出了暂停攻伐,一心发展的策略。这个想法众人都没什么异议。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发展南阳的问题。 于是众人各抒己见,提出自己的看法。 李裕让王厚协把发言随案记录,会后进行总结。 陈班说道:“主公,房州、归州虽大,可与我境不相连,是为飞地也。能否与昭信节度使冯行袭相商,将他的均州让予我们,这样,房州、归州就与我南阳相连了。” 李裕当然知道,只有连成一片的土地才能真正的实施有效管辖,否则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块飞地就成别人的了。 他当然也想要均州,可是冯行袭肯定不会同意,提出这样的领土要求,无异于要他的性命。何况,冯行袭的发家地就是均州,他绝不可能同意。 与其让他心升异志,与自己翻脸,不如不提这事,以后再说。自己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死,树敌太多,是为不智。 “不可。”李裕还没出言否决,张浚先说话了。 “冯行袭是我争取的藩镇,不可在小事上伤了和气,徒增强敌。” 陈班被张浚搞了个大红脸,退了回去。 李裕笑呵呵的说道:“此次畅所欲言,不分对错,皆可言说。大家继续发言。” 有了李裕的解围,陈班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是从长安来的外来户,和这些本地户本就不好融入,如今被张浚驳了面子,他很是尴尬。 还好有主公赏识,不然自己的日子就难过了。 “陈长史所言有些道理,房州决不能成为飞地。” 周宽出班说道。 “讨要均州也是不妥,我建议,可找国丈商议,把襄州的谷城给予南阳管辖,走谷城还是方便的。” “哦?谷城是何所在啊?” “咳咳,主公。” 周宽这才详细的说起了谷城的地理风貌。 “谷城位于襄州的西北角,正是邓州与房州之间的连接部。 汉水从均州的武当延岑城南下,经过谷城流向襄阳。 有筑水从房州府治房陵流向东北方的谷城,与汉水汇流。” “由此可见,从邓州的穰县走陆路可直达谷城,从谷城坐船可达房州的房陵城” “至于归州嘛,就只能走江陵了。” “哦。” 周宽一解释,李裕明白了。 “主公,我建议,既然峡州已经归属了荆襄,如若我们把归州也给荆襄,和他们换谷城,这样他们也连成片,我们也可把房州纳入管辖。” 高适主动出主意。 “嗯,有理。” 李裕点点头。 周宽嘴角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相互调换一下,互惠互利。可高适却抢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 这段时间,高适在随州,暂代随王府长史。 虽然邓王府和随王府都未建衙,可是陈班和高适都是长史之职,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德王心中分量很重,可陈班和高适的崛起,依然让他看到了威胁。 “好,高长史的意见很好。” 李裕笑呵呵的肯定了高适的意见。 转头对周宽说道:“长史,此事还要你亲自去办。” 看到李裕殷切的目光,周宽觉得,自己在德王的心目中依然不可替代。 “遵命。” 行政区划议的差不多了,话题转到了农业生产上。 今年的南阳,虽然在年初的时候,经历了与朱温的短暂血拼,可对流民招募计划影响不大。 以前招募安置地区,仅是南阳、向城和方城三县,周边的州县百姓羡慕的不得了。 可限于种种原因,他们只有羡慕的份,也无法离开原籍。 今年好了。 南阳德王府管辖的范围扩大了。 整个邓州和随州因为成了邓王和随王的封地而获益。 陈班在今年四月份就任邓王府长史,管理邓州的农业生产,重点就是安置新流民,开垦荒地。 内乡、菊潭、新城、穰县、新野五县,原有两万户,八万人口。邓州五县经过流民招募,现有户五万,人口二十四万。 周宽给了粮食种子农具的支持,否则这些人来了也得饿死。 今年的粮食又是大丰收。仅这五县就收了八十万石,留下种子口粮,尚有三十万石可供销售。 新、老邓州人各个喜笑颜开,就等着官府的收购,那样就有钱了,可以给家里的二妮扯二尺布做身衣,可以给自己娘子买个银簪子,那是成亲时承诺过的,终于要兑现了,想想心里都美啊。 由于这两年南阳的崛起,这些县城也跟着沾光,生产的粮食、布匹、铁器和其他手工艺品都通过湍水、淅水走襄阳和新野汇聚到南阳,换得大量的铜钱,再采购其他的物品返回各县。 内乡县要去南阳要走淅水南下,过谷城到襄阳,再转入淯水去南阳,整整饶了一个大圈子。 虽然有陆路相通,可要大规模的物资运输,走水路是损失最少、运量最大、成本最低的运输方式,只是耗费时间。 陈班出班奏道:“主公,今年邓州丰收,可收购余粮三十万石,如若在内乡与菊潭之间挖一水道,内乡物产可直接通过菊水进入湍水,可联通菊潭、新城、穰县、新野,则五县可互通,去南阳则节省大半的路程。” 说着话,陈班献出了一张图纸,竟然是地图。 见图上标注,内乡与菊潭之间的距离为六十里。 通过地图,李裕发现,果然如陈班所说,只要打通内乡与菊潭之间的水道,那么这五县就可被湍水连通,来南阳,到新野转进即可,无需再走襄阳了,确实节省了大半路程。 “诸君以为如何?” 周宽看看地图,闭目仔细的琢磨了一阵,睁眼开口说道:“主公,陈长史所言是为良策,不仅可解决交通问题,还有极大的军事价值。一水可掌半个邓州。” “今冬征发青壮,挖掘内菊运河,争取明春通航。” “是,主公。” 陈班眉开眼笑,得到主公的首肯,这样的满足感只有自己知道。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内菊运河”项目搞成,造福邓州百姓。 章节目录 第93章你挖河来我通渠 见陈班汇报已毕,高适站了出来。 “主公,今年随州也丰收了,可收购余粮五十万石。” “哦?这么多?” 李裕很是惊讶。 高适乐呵呵的汇报起了随州的情况。 高适是李裕的老班底,对招募流民这套比陈班熟悉多了,政策的尺度把握和灵活性相结合。 再加上天时地利的条件,随州招募的流民比邓州多了一倍。 原来,招募流民的消息一放出去,中原和淮南各地无地百姓就拖家带口的往南阳赶。 朱温严防死守,凡是走方城关、鲁阳关去南阳的流民一律不准通行。 人流就像水流,此处不通,必有去处。 中原流民辗转进入了淮南,进入南阳辖地必先进入随州。 从四月份起,随州就陆续有流民入境,五月份就人满为患。 高适把有青壮劳力的家庭安置在了随州,剩下的才让他们去了邓州。 因此,陈班先期接收的都是高适挑剩下的,后期则是随州一时无法安置了,这才把人放去邓州。 八月份以后赶来的流民,直接从随州去了唐州。因此唐州流民今年的口粮都成问题。 随州有随县、光化、唐城、枣阳四县,随州之南为荆襄的郢州,两州之间有大洪山阻隔。 境内有多条河流。 发祥于大洪山的涢水穿过随州南部,流经随县、光化,往东南淮南安州、沔州而去,最终可达江夏。 随州之北是唐州,有桐柏山阻隔。 发祥于桐柏山的溠(zha)水,向南流经唐城后,汇入涢水。 同样发祥于桐柏山的白水,在随州境内南下后转而向西,汇流淯水,进入汉水。 而枣阳县则在白水的转弯处。 可说随州几县都有水利之便。 随县、光化两县为平原,唐城、枣阳则为丘陵山地。 流民安置以枣阳和唐城为主。 随州原在荆襄管辖时就是产粮大户,主要产区就在随县、光化。如今,高适安置流民,枣阳、唐城两县由原来的六千户,猛增到了三万户。 随县、光化两县由原来的一万七千户,猛增到三万户。 随州一跃成为六万户的大州,人口突破二十六万。 面对这样的局面,高适既欣喜又担心。 欣喜的是,有人了,随州的发展就有了基础,各种生产和商业空前繁荣。 担心的是,这么多人口吃啥喝啥?还有治安问题。 好在整个南阳辖区一盘棋,周宽得到高适的求援后,立即派人押解粮食和种子农具赶来支援。 周武更是派出镇兵在四县维持治安。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这些流民开荒种地,搭建村落,很快随州各处就冒出了一座座村庄,相互之间鸡犬相闻,炊烟可见了。 高适对着周宽深施一礼:“都是长史的功劳,否则随州可能出现大饥荒,开出耕地来,也没种子啊。” 周宽拉着高适,两人相视而笑。 同僚合作,完成大事的成就感,让二人都心情愉悦。 李裕见状微笑着说道:“两位长史相互合作,相互配合,顺利完成随州的移民工作,甚喜。” 他转向其他人说道:“诸君都应向二人学习,精诚团结,一心为公,是为良臣贤臣也!” 众人都连连称是。 唐州被纳入的时间较晚,由周宽直管。 八月份进入唐州的流民也有万户之多。 唐州北部的方城已经划归德王府了。 如今唐州只有比阳、上马、湖阳、平氏、桐柏、慈丘六县。 唐州北部是方城山和方城关,南部有桐柏山与随州相隔,东部是伏牛山的余脉,由北向南分别是嵖岈山、马鞍山、朗陵山。 发源于慈丘附近的沙河东流,穿过嵖岈山与马鞍山之间的山谷,进入河南道豫州境内,汇入汝水。 发源于马鞍山和朗陵山附近的比水,流经比阳,与发源于方城山的堵水汇流。 发源于桐柏山的醴水,流经平氏县,在上马县与比水汇合。 发源于桐柏山的淮水,流经桐柏县,出东南而去。 在比阳东有一山谷可与豫州朗山县相通,东南有通道可进入淮南,跨过淮水可通申州义阳。 原唐州七县时,共有四万两千户,人口十八万。 如今划出方城,仅有三万八千户。 从八月份开始移民,三个月时间,增加了一万户。 共有四万八千户,人口近二十万。 这么多人口,只能先开荒,把地翻出来,要种粮食也是明年的事了。 南阳给唐州送来了大量的粮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移民饿死啊。 这此大规模的运粮,让周宽切身感受到,南阳要去唐州的比阳,真不是一般的绕路。 南阳的粮食装船之后,走淯水南下,过新野后,在淯水与比水交汇处转进入比水,一路北行,过上马县东进,才能到达比阳。 整个绕了一个大“v”字形的路程。 不仅绕路,还耽误时间,这要是唐州有事,南阳救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主公,今年唐州安置了四五万的流民,光吃饭,也没什么产出,就是翻了些荒地,一入冬也就歇了。我想着,能否还像以前一样,以工代赈,做点水利工程。” “可以啊。要把他们都动员起来,不能干闲着,太闲了容易闹事。” 周宽拿出一张图纸来。 李裕一瞧,竟然是一张水利规划图。 就见图上,向城与方城之间画了一条直线。 “这,是什么意思?” “主公,只要在向城的淯水与方城之间联通一条水道,那么南阳的货物不仅可以通过水道进入堵水,畅通唐州,方城的军资补给也就及时了,可谓一举多得。主公以为如何?” 李裕盯着图上的线条,上下左右的看。 果如周宽所言。 只要在向城方向横向打通淯水与堵水之间的水道,再去唐州可直接进入堵水、比水,直通上马县、比阳县,走醴水可通平氏县。 真是一通百通。 要是再往东延长这个水道,则可直通方城。 到时候,不仅南阳与方城之间可通过运河相连,生产贸易两便,最重要的是军资粮草的运输,要是把水道从方城直通方城关呢? 那方城关还不万无一失?! 想想这里面的军事价值,李裕眼睛都红了。 这次他为什么没有趁胜追击,把马殷赶出湖南?不就是怕朱温在背后偷袭吗? 如今有了南阳直通方城关的水道,那自己的后顾之忧会少很多。 “好,长史所虑极是。嗯,应征发南阳和唐州青壮,大力开挖河道,确保方城的水路交通。” “是。” “呃,对了,此水道就命名为向方运河。” “是。” 见议事已毕,李裕就要宣布散会了。 高适却赶紧出班,奏道:“主公,臣也有水利工程,请主公过目。” 高适也拿出了一张图纸。 李裕看着高适眨眨眼,心说刚才你怎么不说? 拿过图纸一看,竟然是一张地图。 “高长史这是何意?” 高适赶紧凑到跟前来,指着地图上的空白处说道:“主公,今年随州虽然大丰收,可人口太多,冬天也不能让他们闲着。” “您看这里。” 他指着唐城与枣阳之间的空白处。 “如果在唐城的溠水处开一条通往枣阳的水道,则可联通溠水与白水。这样我随州不仅可西连襄阳,东南与淮南安州、沔州、江夏相通,也可与南阳水道相连,到时我南阳物产尽可走大江入江南矣。” 李裕眨眨眼,再看看地图,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这么说,邓州、唐州、随州都要搞水利工程?” 周宽、陈班、高适都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我们的粮食……” “放心,粮食自筹。” “这样也行?” “嘿嘿,主公,只有我唐州需要官府救济。” “是啊,我邓州流民有口粮,只需少量的补给即可。” “我随州的粮食更多,不需要补给,可自给自足。” “好,既然这样,那就干吧,我支持你们。” 一时之间,南阳辖区的三州张贴了告示,征发青壮,挖河通渠。 一场轰轰烈烈的冬季水利施工展开了。 章节目录 第94章河工现场 癞头是第一批南阳移民。 当时他全家八口人从陈州而来,路上还饿死了爹娘。 他都没工夫哭泣,因为眼泪早已流干。草草掩埋了父母,带着弟弟妹妹们几经辗转,来到了南阳。 到了南阳,他才吃上了第一顿饱饭。 弟弟妹妹们像饿狼一般,把接待流民的餐食一扫而空。 看着他们期盼的眼神,他就下定决心,只要自己活着,就不能让他们挨饿,哪怕让自己死! 南阳国府的官吏带着他们去了安置点,划出了一大片荒地,告诉他们,这片地就他家的。 当时,全家六口人看着长满荒草和杂树的荒地,都有些傻眼。 这是真的吗? 自己家真的有土地了?! 癞头记得,老爹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曾祖的时候,家里是有田的。可几次大灾,田地荒芜,为了糊口只得卖了。然后他们家两辈子都没有土地了。如今到了他这代,竟然官府给了土地,还三年免税,还给种子、农具。 癞头一家跪在荒地里,给丈量土地的官吏跪下磕头。 官吏已经见怪不怪了,摆摆手,说道:“你们要谢就谢德王,这些土地是德王给你们的,要念着他老人家的好。” 癞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听着官吏说的话,心里暗自琢磨,自己一家要给德王老人家立生祠,他老人家活人无数啊! 紧挨着癞头家,是从豫州逃来的柳家。 老两口带着一儿一女,被南阳国府安置在癞头家的旁边。 “癞头哥,癞头哥,这是你家的地吗?” “嘿嘿,柳小娘,是的嘞,这是……我家……的……” 癞头刚刚还兴高采烈,谁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柳家小娘子也眼圈红红的,指着旁边的荒地说道:“这,这是我家的嘞。” 却见荒地那头,柳老汉拉着老太婆和儿子跪在地上,邦邦邦的给丈量官吏磕头。 官吏拉起刘老汉,拱手对着南阳城的方向举了举,“德王殿下的恩德,你们要记在心里。” “德王活命大恩,老汉忘了祖宗也不敢忘了德王。德王他老人家富贵绵长,多子多孙。” 柳老汉边磕头边说不忘大恩。 几年过去了,如今癞头家的荒地都开垦了出来,粮食也堆满了屋子。 每年卖了余粮还有了大把的铜钱。 弟弟妹妹们也能扯上麻布,做身新衣。现在他心里美啊,柳小娘子要是嫁进门来,那小日子,想想都美。 柳家也和癞头家一样,日子翻天覆地。 他们家里都立着德王的牌位,每天都在牌位前叨咕几句,说说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家里的陈粮还未吃完,新粮已经下来了。 刚进入十二月,国府就发布了告示,要征壮丁修河渠,解决运输问题。 这个运输,癞头是知道的。 每当他进城卖粮回来,再买点东西就难拿,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要是修好了河渠,自己没准也能得力。 李裕在家修整了一段时间,十二月十五日,他就近来到了向城工地。 从向城边上的淯水往东到堵水,有六十里。 南阳和唐州征发青壮十万,就分在这六十里的地段上。 平均一丈十个人。 当然实际施工不可能这么分配。 根据计算,要行大船,河宽应在百米以上,深度十米。 这样的土方量是惊人的。 十万人分配在十个工段上,每个工段一万青壮。 还征发了些小姑娘小媳妇,帮着做饭做汤,送到工地上。 工地上人山人海,黑压压的望不到边。 有人专门用铁锨挖土,有人专门用钁头刨土,有人专门挑土,分工明确,效率极高。 挖出的泥土都堆放在河道的边上,自然形成了河堤。 眼看着一天天的河道逐渐成形。 周宽作为向方运河的总指挥,心里虽然喜悦,可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没有时间欣赏成果,只是每天频繁的往来南阳与向城之间。 李裕站在刚刚形成的堤坝上,看着前面这道巨大的深沟,里面的青壮犹如忙碌的工蚁,往返于河道与堤坝之间。 一个壮实的汉子,一身的麻布短衣,挑着两大筐泥土腾腾的走上了河堤。 李裕一把拉住他。 笑呵呵的问道:“小哥,打扰一下。” 那汉子正忙着挑土,见有人拉住自己,就放下扁担,擦拭了下脑门上的汗珠。 “公子何事?” 他见面前这人衣着华贵,但面容和蔼,也就放下局促,口称公子。 “你从哪里来?” “我?南阳来。” 那汉子自豪的说道。 “是什么时候在南阳安家的?” “两年前,我是第一批来南阳的流民。” 一说起这个,那汉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哦?第一批?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好着嘞。” 那汉子咧嘴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来河工,你愿意吗?” 李裕很担心自己大规模征发青壮会引起民怨,到时候就不好弄了。 “呵呵,有啥不愿的?!是德王他老人家要修河道,我当然愿意来了。” “呃,为什么啊?” 那汉子见李裕对德王他老人家的决定有质疑,心下不高兴,把脸一沉,闷声闷气的说道:“他老人家救了俺们的命,俺这条命就是他的,他让俺干啥俺就干啥!哼!” 说着还对着李裕一哼。 李裕心里暗自嘀咕,我啥时候成了老人家了?! 不过他也不会去解释,那汉子倒了筐里的泥土,气哼哼的走了。 李裕被搞得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功夫不大,那汉子又挑了担子回来,李裕还想再去聊聊,那汉子见他还没走,也不理会,倒了土就要走。 “癞头哥,癞头哥。” 那汉子转身看去,堤坝的一头,走过来十几个妇女,抬着木桶,挑着担子。 领头的是一个十八九的小娘子。 见他对着那汉子招手。 “呵呵,是柳小娘,到吃饭的时辰了吗?” “马上就到了,招呼大伙来吃饭吧。” “好嘞。” 那汉子转身就往河道里跑,边跑边喊:“吃饭嘞,德王他老人家赏饭嘞~~~” 这些青壮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上了河堤。 向着南阳的方向跪下一片。 “谢德王赏饭。” 众青壮邦邦邦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擦擦自己的手,排着队来到这些妇人面前,接过了蒸饼和一碗热汤。 就在李裕的面前蹲下,埋头吃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李裕不知所措。 他啥时候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这么重要了? 自己咋不知道呢?! 这就是施大恩而不自知啊! 你想想,李裕在唐末这样的乱世,招募流民,垦荒种地,可说活人无数。 可他自己却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是想着流民来了,都种上粮食,自己的地盘里有人有粮,那还怕谁? 他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能够抗衡那些强藩,尤其是朱温逆贼。 可他的这一举动,让附近的流民得到了恩惠,对他打心眼里崇拜,感恩。 这些活过来的百姓,家家都有德王的牌位。 听不得谁说一句德王不好,现在是谁敢质疑德王的决定都是他们无法容忍的。 比如吃饭这事。 没人告诉他们要跪拜德王。 可他们自发的这么做了。 有一个人无意间带个头,其他人就蜂拥效仿。 这不,不仅是癞头这个工段的人这样做,隔着老远,李裕都听到有人高呼“谢德王赏饭。” 这样的呼声,在河工大地上此起彼伏。 “走。” 李裕实在看不下去了,招呼侍卫赶紧走。 他在心里暗忖,自己在这些百姓的心目中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个满头白发,一脸白胡子的老头啊? 咳咳,其实,其实人家还很年轻,我才十八好吧。 谁传的,我怎么就是老人家了?! 章节目录 第95章老爹会做人 湖南战局一定,赵匡凝就以荆襄节度大使、楚王的身份向朝廷上表功绩。 去年末今年初,李裕大军在关内道大打出手,歼灭了朱温留在关内道的几支兵马,杨崇本辞去邠宁节度使之职,李茂贞终于服软,退出凤翔府,移镇泾源,朔方节度使韩逊也上表臣服,整个关内道均宾服朝廷。 李晔心里舒坦。 这么多年了,自己终于又扬眉吐气了。 长子李裕也是个识相之人,见自己给他点脸色,就知道进退。 这不,儿子留下兵马,自己回了南阳。 几个月来,李晔虽然又皇权在握,一言九鼎,可细细想来对大儿子有点过了。 后来得到消息,朗州雷彦恭和湖南马殷联手进犯荆南,朝廷上下一阵紧张。 为啥? 就因为税赋。 这些年来,只有荆襄和荆南按时上缴贡赋,否则朝廷早就散了。 自从李裕到了南阳,也跟着两位岳父输送贡赋,还帮自己把关内给平定了,否则能有自己的好日子吗? 朝中大小官员心里都明白,要是朝廷外面没有赵家和德王的支撑,怕是朱温早就把皇帝迁都洛阳了,哪能如此的自在?! 荆南战火一起,众人第一想到的就是今年的贡赋还有没有了?! 心里都希望战火尽快结束,千万别影响自己的俸禄,一家老小还等着呢! 这战事一起,就不是可以控制的了。 不仅荆南出兵,荆襄也去支援,南阳的德王也跟着凑热闹,双方在荆江大战,雷彦恭大败。战火烧到了荆江口,岳州被拿下。 按说战争应该告一段落,听说马殷与赵氏兄弟开始和谈了,朝廷得到消息欢欣鼓舞,战事可算有望停了。 谁知和谈一拖就是二十多天,让人揪心。 就在朝廷上下都在为荆南、湖南和谈条件操心的时候,突然传来战报,朗州雷彦恭被杀,朗州、澧州、辰州、溆州皆降。 要知道,这几州可都是洞蛮为主的地方,曾经汇聚几万蛮兵,在洞庭、荆江上横行无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如今竟然降了。 李晔心里暗忖,不会是李裕干的吧? 详看战报,果然是长子李裕,带兵打下朗州,逼降了其他几州。 利用马殷与赵匡明、赵匡凝和谈之机,又配合作战,调虎离山,李裕兵分几路,跋山涉水二十多日,偷袭长沙,拿下潭州,把马殷赶去了衡阳。 接着又是和谈。 朝廷对于湖南战事得到的消息并不全面,有些细节全靠猜测。如今好了,赵匡凝上了一份详细的表彰,记述了整个战争的来龙去脉,其中因由详情也有表述。 李晔和朝中大臣这才对战事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可越是这样,大臣们越是心惊。 这个道德有亏的皇长子、德王李裕竟有如此的谋略,真是出人意表! 这要是他接皇位…… 大臣们都不敢往下想了。 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辅佐皇帝,扶持太子李祚,否则一个太精明的皇帝是他们伺候不了的! 崔胤更是心乱如麻,年初的时候,他就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按一般人的操作,手里有大军十万,控制京畿,那还不是想登皇位就登皇位吗?! 可他错看李裕了。人家在老爹露出不高兴的脸色后,直接走了。对皇位根本就没有什么留恋。 想想也是,人家李裕也不是没当过皇帝,至少还当了两月呢。 直到李裕出了武关,崔胤的心才算放下。 这几个月来,他又偷偷的跟朱温有了联络,当时朱温的大军宿卫京城,自己还觉得掣肘,如今看来,没有了朱温的支持,自己屁都不是。 李晔也学聪明了,收回了兵权,交给了太子李祚,谁让李祚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呢。 李祚虽不知兵,可他会用人。 连续提拔了多人,充任太子洗马,替他掌兵,镇守各紧要处。 潼关防线有两万大军,防止朱温偷袭,京师有两万大军宿卫。 凤翔、邠宁、鄜坊、同华均有驻军,将领皆由朝廷直接任命。 一年来,关内道相安无事,百姓也渐安定,恢复了部分生产。 李晔看罢赵匡凝的表章,略作沉吟,看看堂下的众臣。 “各位爱卿,对楚王的表章,众卿有何看法?” “圣人,依臣之见,天下纷乱,百姓苦战久矣,不若双方罢兵言和,各回原地为上。” 崔胤出班奏道。 有人点头附和,口称附议。 有人反对。 “不可。圣人明鉴,荆南、荆襄多年为我朝廷外援,如若不支持楚王,则失臣心,天下各藩还有哪个会心向朝廷?!” 柳璨(can)出班奏道。 说起来,柳璨是名人之后,对史精通,著有《柳氏释史》。历史上,崔胤被杀后,由他进入相位。 由于他家道中落,为人直爽,升官太快,为官四年就升任即以谏议大夫平章事,改中书侍郎,为朝中有资历大臣所轻,相互之间自然对立。 此时,崔胤虽未被杀,柳璨还是登上了相位。 独孤损出班附和。 “臣以为柳相所言中肯,圣人三思。” 独孤损为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几年被崔胤压迫的厉害,如今朝局有了变动,崔胤也没了靠山,他趁机要压压崔胤。 崔远也出班奏道:“臣以为,应对湖南、荆南、荆襄和南阳已经协商好的方案给予支持,若崔相所言,则战火再起,才是民所不愿也。” 崔远是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 四相有三相反对崔胤,把老崔气的眉毛胡子直抖。 想当年自己得势的时候,一言九鼎,谁敢反对?如今你们对老夫所言就当放屁,岂有此理,待朱温返回关内,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李晔见崔胤气的脸色发白,也收回目光,沉声说道:“承旨,就按表章所奏,划分各境。” “荆南这几年为朝廷出力甚厚,应予封赏。封赵匡明为湘王,湘北节度大使,赵承规为潭州刺史。” “封楚王赵匡凝为荆襄节度大使、荆南节度大使。” “马殷为湘南节度大使。” “至于德王……” 李晔看看左右,众臣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听说德王已经管辖了三国三州之地,这三州就正式纳入南阳的管辖吧,管辖的州县越多,给朝廷的贡赋就多,没有什么坏处。” 众大臣都心下嘀咕,天下都是你家的,你愿意给就给呗,还找什么理由啊! 散了朝会,李晔回到寝殿,拉着何皇后诉说了李裕的战绩,夫妻俩为此还小酌了几杯。 太子府李祚。 听到李裕的消息,心下醋意浓浓。 哼,也就是我在京师,要是我去了荆南,也一样能打胜仗! 朝廷的诏书在十二月底就飞至襄阳、江陵和南阳。 这次大战,李裕捞到些实惠,可官职爵位对他来说已经升无可升,他也不稀罕,既然朝廷正式承认了自己的辖区,他也心安不少。 却说赵氏兄弟,接到诏书既惊且喜。 惊的是,朝廷下的血本真不小。 不仅承认了他们打下来的领地,还给赵匡明封了湘王。这是什么意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赵匡明心中高兴,他终于脱离了兄长的阴影,成为王爵。 赵家祖坟上着火了! 兄长是楚王,自己是湘王。 他琢磨着,自己这份家业说什么也得传承下去。 这会儿,他想着如何让儿子快速成长起来,将来接班的事了。 赵匡凝接到诏书,他心里明白,这是皇帝给自己的暗示。 让他赶紧挪窝儿,去江陵吧,荆襄交给李裕。 这要是看不出来,他这些年就白混了。 他跑去江陵,跟兄弟一说。 赵匡明也明白,自己不挪窝,兄长都没地儿可去了。 再说了自己都湘王了,去长沙也挺好。 正月一过,赵匡明就从江陵城移镇去了潭州长沙。 而赵匡凝则来到了南阳,看望了自己的外孙,在后宅摆上了家宴。 “恭喜岳父大人喜得两镇。” 李裕举杯祝贺。 “呵呵,贤婿啊,我岁数大了,又没儿子,要两镇干什么?” 赵匡凝捋了捋胡须,笑呵呵看着李裕。 “我打算常驻江陵了,这襄州就辛苦你打理吧。” 他转头看看正逗弄央儿的绣娘说道:“绣娘碧娘在襄州长大,对那里的环境也熟悉,你们去襄州我也放心。” 嘶~ 李裕看看慈眉善目的岳父,再看看望着自己的两位妻子,心中感激。 他早就看出了父皇诏书中的意思。可岳父不主动提起,他也不能赶人家走,毕竟这是台面下的安排。 如今赵匡凝主动提出,李裕感激不尽。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赵匡凝是把李裕当成整个儿子了。 “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李裕起身给赵匡凝参拜大礼。 被赵匡凝扶住。 “诶,贤婿快快请起。” “谢岳父大人的厚爱,小婿必厚报之。” “你对我儿疼爱些,就是报答我了。” “爹,夫君对我好着呢。” 绣娘抱着儿子一脸羞红。 “是啊,伯父,夫君待我姐妹情真意切,您就放心吧。” 碧娘家的情况与绣娘家不同,他有个哥哥,是要继承家业的。因此在事业上,碧娘帮不上大忙,心里很是愧疚。 可娘家的事,她做不了主,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了。 章节目录 第96章劈山开河福荫万代 家宴上,李裕与赵匡凝谈起自己三处水利项目。 听了李裕的解说,赵匡凝点点头,说道:“贤婿,此为造福子孙的伟业,不管什么朝代,老百姓都记着你对他们好。” “岳父大人教诲的是。” “唉,其实啊,咱们襄阳南下江陵可不容易。要到江夏转进江陵,路途长,风险高,重要的是,江夏是淮南之地,生死掌握在别人之手,是为不智。”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水道相通,只能绕路了。” “岳父大人,漳水与汉水之间相隔不远吧?” “呵呵,怎么,你也想挖一水道相通?” 赵匡凝颇为玩味的看着李裕。 这个女婿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大。 “漳水从长林到汉水边的长寿,有一百四十里之多,虽平原居多,可汉江两岸有山峦阻隔,如何能通?要是靠人工敲打不知何年何月能通啊!” 赵匡凝说完无奈的摇摇头。 此事太难,他早就熄了连通水道的心思。 当年他爹活着的时候,就提出过这样的设想,后来不了了之了。 这事没法干。 李裕知道,真要是把漳水与汉水连通,就不仅仅是襄阳与江陵的事了,而是整个南北贯通的大事。 从南阳一直南下,基本直线,进荆江,入洞庭,南下湖南。先不说贯通南北的经济效益,单说这军事价值就不得了。 直接把南阳、荆襄、荆南、湖南连接在一起,大军从北到南十几日,如不相通,则要月余方至。 “岳父大人,明日可来我河工现场一观。” 李裕想让看老丈人看看,他是怎么对付石头山的。 第二日,他接着赵匡凝去了向方运河工地。 此处大部分为平原,可也有一座小石山,可能是方城山的余脉。 当时遇到此山的时候,周宽只能让人用铁钎铁锤敲敲打打,而后用火烧,再浇水,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把石头炸开。 这个办法是有效果的,就是效率太低。 于是李裕出马,直接上了火药。 几声炸响,山石崩裂,劈开了挡路之石。 当马车停到石山前,李裕和赵匡明一起走下了马车。 “岳父大人,这就是石头山。” 正说着,周宽跑了过来。 “主公,可是有事?” “我陪岳父大人看看现场,石头里埋药了吗?” “已经打好了孔洞,正在下药,一会儿就好。” 三人站在远处闲聊。 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听有人嘟嘟的吹着哨子,有人站在关键位置挥动小红旗。 周宽说道:“主公,楚王殿下,请移步,马上要放炮了,这离石山太近,太危险。” 李裕知道轻重,带着赵匡凝走了出去。 他们刚停下脚步,就觉得脚下一阵晃动。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大轰鸣,让在场的人都心口一闷,耳朵失聪。 远处的石山腾起一股巨大的烟尘,碎石横飞,尘土高扬。腾起的烟尘竟然把天光遮蔽了,一时间,天色阴暗下来。 “这,这是火药?” 赵匡凝是见过李裕的秘密武器的,他也知道李裕手中的火药厉害,早就不是当初他库房里的引火之物了。 “对。岳父大人,有了这个,多大的石头都没用,只要药量足够,就能把石头炸开。” “走,咱们去现场看看。” 周宽带着李裕和赵匡凝走进了炸石现场。 原本是整块的巨石,经过火药的爆炸,如今四分五裂了,有些石块碎成了粉末,有些还有磨盘大小。 看着满山的碎石,赵匡凝疑惑的问道:“这些都是炸出来的?” 周宽点点头。 “可根据需要埋入不同量的火药,会得到不同的效果。” 他们正说着,就有青壮拿着工具走了上来,把碎石装进筐里,挑下山去。 很快这些碎石就被挑走,有人上来叮叮当当的在石头上打孔,挥汗如雨。 三人走下山。 站在远处等着。 一个时辰之后,开始装火药,小半个时辰后,又是一声地动山摇。 再上山看时,依然满山的碎石,青壮们忙着挑石下山。 “哎呀,这个好啊!” 赵匡凝一脸的兴奋。 他看着李裕问道:“贤婿啊,你这火药能否供应给我?” “当然,只是要保密。” “这个自然。” “岳父大人觉得可以开辟水道了?” “没有这个是不可想的,呵呵,有了这玩意,再大的山石也有被炸开的时候!” “对。这火药开山炸石是利器,只要能打通水道,咱们南北就有水道直通,运输物资和军兵都会快捷许多,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 “好,我回去找人规划此事,贤婿到时可要助我!” “放心吧,岳父大人给荆襄、荆南百姓留下福泽,小婿怎能袖手旁观?” 却说赵匡凝离开南阳,返回了襄阳,收拾行装很快就带着官僚家眷南下了。 他走汉水,到江夏转进荆江,逆流来到了江陵城。 安置了僚属,第一件事,就是让荆南水官去勘察漳水与汉水之间的山川地理,让他们作出河道规划,荆襄、荆南要凿河连通漳水与汉水。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宏伟的计划就这么轻易的提出来了? 要不要好好论证论证呢? 他们哪能理解赵匡凝的心思。 你说争霸天下?是为不愿也。争权夺利?他已是封疆大吏,一代王侯。 争抢地盘?他的地盘还要送给女婿呢?抢来何用? 他这一生的爱好就是收藏书籍,他的节度府后院就是个图书馆。 走之前,他一次性的给了李裕。 南阳设有公学,学生众多,需要看书而不得,他只收藏,也没工夫看,不如给需要的人。 还有更深层的想法。自己外孙渐长,已经启蒙了,正是需要书籍的时候,留给外孙不好吗? 这些书籍作为赵匡凝的礼物送了出去。 这下,老头心里更空虚了。 爱好都没了,他能不空虚吗? 他只能把自己的精力用在其他事上。 比如河道工程。 荆南节度府忙忙乎乎的规划水利工程的时候,李裕安排官员接收了襄州。 原本李裕是从老丈人手上要来了谷城,如今不仅谷城是他的,连整个襄州都是他的了。 原郢州、复州归荆襄管辖,李裕觉得贪多嚼不烂,坚决不要,让老丈人自己管着。 赵匡凝心里安慰,也不勉强了。 他的荆南节度府管辖了荆州、郢州、复州、峡州、归州。 李裕的南阳则管辖唐州、房州、襄州、邓国、南阳国、随国,依然是三国三州,可局势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原本周宽等人都劝李裕先把王府迁到襄阳去,毕竟襄阳是大城。 可李裕不愿意。 为啥,就因为南阳的条件更好。 南阳在南阳盆地里,而襄阳已经出了盆地。 人口也没有南阳多。 如今南阳的发展反而比襄阳更好。 只是从战略纵深来看,南阳地处与朱温对峙的前线,而襄阳身处内地,更安全些。 面对这样的建议,李裕反而对众臣说道:“开春之后,南阳国府可先迁到襄阳,这样便于指挥全局。” “至于王府嘛,半年襄阳半年南阳,否则南阳国的称号就名不符实喽~” 对于这样的安排,周宽等人都没意见。 以后回南阳就相当于度假了,这样也好。 却说,绣娘碧娘听闻要搬家去襄阳,心里却生出不舍来。 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县衙,自己已经住了三年了。 那熟悉的一草一木,让姐妹俩泪目。 这天,绣娘碧娘特意抱着孩子来到了大街的桃树下,望着街角的方向,碧娘先开了口。 “姐姐,当年夫君就是从那边出来的,他站在这儿看着我们。” “是啊,一晃都三年,央儿珏儿都这么大了,真不想离开啊。” “可回襄阳也好啊,咱们小时候的家就在那里。” 这种两处牵挂的心情,让王妃们左右难舍。 对李裕来说,他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南阳是镇守整个盆地的要冲,盆地啊,产粮食,有矿藏,真是个宝地,他才不愿意轻易放手呢。 一年住半年,这样也挺好的。 章节目录 第97章杨渥报复,茂章改名 就在李裕一家为先在哪边居住伤脑筋的时候,广陵城弘农郡王府里杀气腾腾。 前几天,杨渥调心腹将领陈璠、范遇带三千亲军入广陵,为东院马军指挥使,把徐温调出。 左衙都指挥使张顥、右衙都指挥使徐温心中暗恨。 让他们心里不安的不仅是这个。 去年,老吴王薨后,在丧期,杨渥日夜饮酒作乐,还夜间点十根胳膊粗细的蜡烛踢球,每烛数万钱。 当然,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杨渥年轻气盛,刚死了爹,这个位子刚坐上,稳不稳当都说不定。作为富二代官二代,内心苦闷也是常情。 可这些事被下面的文武看在眼里,心里不爽。 尤其是被吴王死前委以重任的张顥、徐温,更是苦劝杨渥,收敛行迹,低调做人。 杨渥气的大骂。 “你们觉得我没资格坐这个位置,那你们来坐好了!” 本也是被逼急了的一句气话,可在张顥和徐温耳中却是大逆不道之言。 尤其是张顥。 他在杨渥接位这件事上是持反对意见的,结果杨渥接位,对他恨之入骨。 徐温虽拥立有功,可他也跟着吃了瓜落,不得领牙军。 刚进正月,杨渥就把马步都指挥使李简叫来。 “李简,你带五千人马去宣州,把那个该死的王茂章拿下,不得有误。” “啊?” 李简一听,什么?把王茂章拿下?怎么个茬儿?那可是王铁枪啊。 “主公,拿王茂章所为何来啊?” 主公还小,做事容易冲动,咱还是问清楚,别有什么误会。 李简也是好心。 可有的时候,好心容易办坏事。 他这一问一犹豫,杨渥不高兴了。 啪~ 一拍案几,站起身来。 “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号令?” “臣不敢。” 李简被杨渥的架势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罪。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吓得李简邦邦磕头。 见李简不似真心违抗,杨渥脆弱易伤的心平复了些,这才又坐下。 “李将军,你是老臣,应该知道,很多人不服我上位,尤其是这个王茂章,可恼!” 李简偷偷拿眼瞄了瞄杨渥,见小主公坐在榻上气的呼呼直喘,就知道这里边有事。 “主公,可是王茂章对主公不敬?” “岂止是不敬?简直是大逆不道!” 杨渥瞪着眼珠子,咬牙切齿。 李简不敢细问,低头听着。 “吾回广陵时,想从府库里拿些东西他舍不得给也就算了,连我的亲军都不让带走!” “啊?真是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李简心里把王茂章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王茂章平时也不贪财啊,怎么就护着那点东西不放呢?!还有人家的亲军你不让带走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是少主,你这点面子都不给,这祸事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你说,他该不该杀?!” 杨渥瞪着眼盯着堂下的李简。 “该,该杀。”李简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堂上的杨渥,话语铿锵的说道:“主公,王茂章倚老卖老,持功自傲。如此桀骜之人,不是良臣。”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自己的性格害了自己。做人千万别拿性格当个性,容易出人命。 这不,杨行密的老兄弟,亲校,大将王茂章就因为不给主子面子,惹来了杀身大祸。 “马上点兵,悄悄的去宣州,不要让他知晓了。” “遵命。” 李简不敢怠慢,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小主子不高兴,自己跟着吃瓜落。 他赶紧带着兵符去兵营校场,点齐五千军兵,带齐装备粮草就去偷袭王茂章了。 李简要给小主子好好出出气,主子高兴,自己的官职还能再升升。 杨渥坐在榻上,心里暗自思忖,周隐、张顥你们等着,我要一个一个的收拾你们。 却说李简,避开耳目,一路疾行。 正月十五日就跨过了长江。 一进入宣州的地盘,能没有人给王茂章报信吗?! 早有与王茂章亲近的快马急报。 王茂章正在宣城的府衙里处理公务。 就见亲兵连滚带爬的进来。 “报使君,大事不好。” “什么事啊?” 王茂章是武将,征战多年,性子沉稳。 “有人送信来,说广陵的五千兵马进入了宣州。” “什么?” 就算性子再沉稳,这军兵调动都是要有文书的。如今不声不响的就来了五千军兵,想想也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段时间,王茂章也很后悔。 他知道自己有点看不上杨渥,对他的一些做法有意见,这才没大没小的把小主子顶撞了。 可他不是没把杨家当外人嘛,自己人说话就不太客气。 这就是很多人容易犯的毛病。 经常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老板和小工的身份搞忘了。被老板忽悠几句,就真以为自己和老板是哥们,是一家人了。 王茂章就是犯了这个错误。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放下手里的文书,起身看看大堂外飘着的雪花。 唉~ 自己这一生,为了杨家出生入死,到头来,老主子一死,新主子就要杀自己啊。 失败不? 心下一阵悲凉。 他转身进入了后宅。 夫人见他脸色不好,就问起了缘由。得知是得罪了少主,大批军兵正在赶来。 夫人对着王茂章说道:“夫君,如今你对杨家也尽了忠,主公在世之时,你征战无数,对得起他们。如今杨渥不似贤君,你可挂印而去。” 听夫人如此一说,王茂章沉吟了片刻,拉着夫人的手,感慨道:“家有贤妻,没有灾祸,果然如是。好,就依夫人之言。” 王茂章吩咐下去,打点行装。 当夜,他带着家眷、亲军直接往东南而去。 却说李简。 紧赶慢赶来到宣城,还是扑了个空。 王茂章一家已经人去楼空。 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不过,以李简的智慧,他当然知道,王茂章一定是去了钱塘。 他暂管宣州事物,给广陵报去消息不提。 单说王茂章离开宣城,一路东南。 过了宁国县,再走二十里就到了天目山。 好在有山路可行,王茂章一家走了三天才翻越了大山。 刚下山就被越兵拦住。 这边已经是越王钱镠的地盘了。 当下,王茂章通报了姓名,把越兵吓的腿肚子转筋。 要知道王茂章啊,对面的宣州观察使,那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怎么跑这边来了? 兵头还不敢相信,派人往山上侦查了一番,没发现有敌军隐藏,这才放心。 把王茂章一行带回了于潜县,赶紧给钱塘急报。 这封急报,可把钱塘的越王钱镠吓了一跳。 他怎么都没想到,淮南大将,著名的王铁枪会来投奔自己! 真的假的?! 和众臣商议了一阵,不管真假,先进钱塘再说。 二月初一。 钱塘城的西门。 越王钱镠带着文武百官相迎于道旁。 王茂章远远的见到越王的仪仗,知道自己不能托大,再犯糊涂就是真该死了。 他赶紧下马迎了过去。 “越王殿下,草民王茂章拜见越王。” 王茂章现在没有官身,就是平民百姓。 他跪倒在地,给钱镠磕头。 “哈哈,景仁,让我好好看看你!” 钱镠个头不高,矮胖的身形,可穿着紫蟒袍依然威风凛凛。 王茂章缓缓抬头。 钱镠仔细端详,点点头。 “嗯,果然是景仁。” 钱镠对王茂章的印象极深。 当初双方交兵,争夺地盘的时候,王茂章几进几出,杀得越军鬼哭狼嚎,还俘虏过钱镠手下的大将。 你说,对王茂章能没印象吗?! 可以说如雷贯耳。 今天,王茂章竟然来投奔自己了。 哈哈,太高兴了。 钱镠一把扶起地上的王茂章。 “景仁哪,来到钱塘,必不让你受委屈。我即可上表,任你为镇东节度副使、宣州观察使。” 王茂章心下感激。自己空手而来,人家也不嫌弃,还给官职,要好好报答才行。 他俯身再拜,口称“谢主公。臣就以景仁为名,去茂章不用,以示与过去决绝。” 钱镠更加高兴,拉着王茂章的手不放,连声称好,两人携手进城。 自此之后,王茂章就直接改名王景仁,被钱镠所倚重。 章节目录 第98章暗流涌动 这些年,天下动荡,战火不断。 主要原因是占据河南道大部的朱温向四周扩张的结果,尤其是他在河北的扩张,让很多人紧张。 比如河东的李克用,幽州的刘仁恭,其他节度使不是与朱温结盟就是保持中立。 这让李克用和刘仁恭寝食难安。 李克用跟朱温死磕,除了有私仇之外,他要霸占河北的野心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天复五年的下半年,各镇围攻朱温之势已经瓦解。 淮南杨行密薨,荆襄、荆南与湖南马殷大战,马殷兵败退去衡州。 却说在湖南东边的洪州,早已暗流涌动。 豫章城。 镇南军节度使司。 节堂上高挂“搏虎图”。 据说,镇南军节度使钟传年轻的时候,勇猛喜狩猎,一日与猛虎相搏,虎抓其肩,他缚其爪,互不相让,直呼手下斩杀方止。 成名后,画“搏虎图”警示后人。 其子见图欣喜,欲仿其勇猛,被呵斥。 曰:“士处世尚智与谋,勿效我暴虎也。” 感情儿子理解反了。 此后,“搏虎图”一直悬挂于节堂之上。 天复五年的下半年,湖南战火纷飞之际,钟传就感身体不适,没想到在江北杨行密薨之后,他彻底病倒了。 钟传此人好佛,一生为佛教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不仅如此,还倡导文教,所以有“洪州有文侯”之说。 可想而知,他统治镇南军辖区,文风鼎盛,很多晚唐诗人都出自江西。自然他的军队力量也就缺少了血性,并不善战。 可钟传老人家还爱管闲事。 比如在他西边的杜洪,占据鄂岳,为武昌军节度使。此杜洪不仅投靠朱温,还和钟传互为援手。 当初刘存攻打杜洪的时候,钟传就出兵帮着杜洪,结果杜洪还是被灭了。 吓得他赶紧缩回了洪州。 去年湖南大战,他生怕荆南大军打下潭州,自己的洪州危险,也出兵欲助马殷。 结果李裕奇袭潭州,迅速把马殷赶去了衡阳。 老头此时身体不适,被这一吓,赶紧让军队回防洪州。 再加上年底,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心灰意冷。 好不容易熬过了年,正月十五一过,节度府召开了天复六年的第一次会议。 半倚在榻上,钟传脸色蜡黄,呼吸急促。 身边的侍者赶紧给他喝上一碗汤药。 整个节堂里弥漫着一股汤药味。 堂下众臣面色各异。 眼见着江北的淮南一代新人换旧人,西边的湖南南北分治,东边的吴越也蒸蒸日上。 再看看自己的镇南军,辖有江南西道半壁,别人都已经磨刀霍霍,自己这却整日礼佛,喝酒吟诗。 现如今老主公又病的不轻,看着情形怕是要步吴王后尘。 自己要何去何从? 到这这种时候,手底下的员工有了异心也是情有可原的,谁都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诸君,吾……镇南军该当如何?” 钟传强忍嗓子眼里的搔痒,脸色憋得通红,这才把话说全了。 “主公稍息,勿急,我等自会周全。” 众臣见老主公病成这样,心里惶恐。 “父帅,我应紧急调军,严防各方趁虚而入,攻我洪州。” 长子钟匡时站在下首急切的说道。 他当然知道父亲的病情。 此时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不能接位。 要是哪个人有反意,自己拿什么抵挡?! “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让钟传喘息了很久。 “我……看走眼了……” 他这句话,让很多人都不明其意。 “当初荆南南下,我以为马殷会胜,谁知,谁知……” 下面的人明白了。 当初老主公派军支援马殷,刚出洪州就回来了。 “听说德王……” 他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德王从背后奇袭,果然是我看走眼了。” 想当初,李裕登基为帝,天下没有藩镇认可。 包括镇南军节度使钟传。 他根本就看不起那个小屁孩,也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钟传统治江西七州之地,已有二十余载,民心稳定,经济繁荣。没有什么战火,老百姓日子尚可。 老钟虽没参与中原争霸,可他还是时刻关注局势的。 关注德王是在什么时候? 对,是前年末,德王押运贡赋进京,竟然在关内干出那么大的事。此时,钟传才意识到,大唐的中兴在德王身上。 他以为,德王会一举登基。 谁知道,德王竟然返回了南阳,还与朱温又战了一场。 随后就是八月,荆南与雷彦恭和马殷大战。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荆襄、荆南联军获胜。 要知道,以前的荆襄可是个软柿子,朱温想捏就捏。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强悍?! 后来分析,这胜利的背后均有德王的身影。 所以,钟传今天才有他走眼的说法。 “主公,先将养身体,一切均有臣等。” 司马陈象见钟传说话都费劲,劝他别说了,赶紧治病要紧。 “唉……” “我的病……” 他摇了摇头。 “虽然镇南军在我手二十余年,可我自己知道,我儿守不住这个基业……” 此话一出,钟匡时和陈象等人都是一惊。 尤其是钟匡时,他早就对接班垂涎三尺了。现在说什么?我守不住? 难道父帅要传位给二弟? 二弟匡范可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赵匡明现为湘北节度大使,潭州与洪州相邻,他若来攻,我如何能守?” 陈象也闭嘴不谈了。 他可是知道马殷的厉害,连马殷都打不过的荆南军,自己能抵挡得住吗? “我死之后,必有一战。” 以钟传这样的老狐狸,就算是在病中,也能看清未来的局势。 “我一生向佛,不忍各州百姓受战火之苦,也免除我儿的风险,我想把这节度大使之位交给朝廷,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父帅不可。” 钟匡时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自己当了二代这么多年,可算是有了转正的机会,怎么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呢?! “主公,不可啊!” 大将刘楚出班说道:“我知镇南军四面楚歌,可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咱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不要乱造杀孽……” 钟传又想起佛祖的教诲来。 见主公呵斥,刘楚退了回去。 陈象出班问道:“主公不知这留后一职……” “德王,你们以为如何?” 嘶~~~ 堂下的众臣都吸了口凉气。 “这,这合适吗?” 陈象看看左右,见众臣都闭嘴不言,他提出了质疑。 “主公,这份基业理应传给长公子,否则臣属如何心安?” “是啊,就是要打也不怕!” 大将刘楚出声帮衬。 这就说明,二人是支持长公子钟匡时接位的。 “你们各州也谈谈看法吧。” 钟传看向堂下。 饶州刺史唐宝,吉州刺史彭玕等都在堂下,主公让他们回话,也只得出来。 唐宝出班奏道:“一切凭主公而断!” 彭玕也出班奏道:“谨遵主公号令。” 反正就是你说了算。 “我儿很有才华,可治理地方尚有差距。” 他缓了一下说道。 “匡时、匡范到时兄弟相残,若被奸人所趁,既对不起洪州百姓,也对不起我向佛之心。” 见钟传如此语重心长,众人知道,老主公心意已决。 却说站在刺史堆里的钟匡范,脸色不渝。 他也觊觎这个节度大使之位,以前他一直以为兄长会与自己争,现在看来,哥俩谁都捞不着。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他眼珠一转,心里翻腾起来。 既然这镇南军以后不是我钟家的,那给谁还不一定呢。 钟匡时手指都捏碎了,指尖惨白。 他怎么都没想到,老爹在这个时候要把位子还给朝廷,交给什么德王。 那自己呢?那钟家呢? 这会儿他已经忘记了那个跟自己争位的弟弟。 他看了看陈象和刘楚,自己就这么放弃了?! 不,绝不。 “那就上表朝廷,德王为镇南军留后。” 钟传一句话,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倒不是他对朝廷多么忠心,而是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让人省心,但凡起了冲突,就是骨肉相残,要是再私通外人,钟家怕是有没顶之灾。为保全钟家的香火,他不得不做出这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决定。 章节目录 第99章馅饼还是陷阱? 这段时日,李裕在各地巡视河工。 看完了向方运河,就去了菊潭、内乡。 自从开工,陈班就一头扎在工地上,穰县也不回去了。他非要干出个样来给大伙儿看看,我陈班可不是玩嘴皮的人,就是干实事! 李裕到了工地上,陈班正跟着官吏在河堤下忙着指挥打桩。 河堤上的泥土松散,经常滑落,需要打下木桩,作出临时挡墙,待河堤打下基础,就牢实了。 在陈班的陪同下,李裕查看了现场的施工情况。 第二日坐船去了襄阳。 说起来,坐船是舒服,可耗时太长,熬了三天才到了襄阳。 原来的荆襄节度府,现在成了南阳国府的办公地。 管理的地方大了,人员日多。 周宽、张格、李怀仙、王厚协等主要官员的家眷都跟着搬迁到了襄阳城。 李裕的王府也搬了过来,住进了牙城里。 现在襄州的老百姓都知道自己归南阳国管辖了。见面必说,我南阳如何如何。 他回家小住了两日,又起身去了随州。 在唐城找到了正忙得晕头转向的高适。 这边的工程量反而是最小的,溠水和白水相距甚近。 正当他跟着高适在工地上转悠的时候,从襄阳来了急报,有要事需要他赶回去。 问是什么事,报信人也不知道,而是让李裕马上起身。 在襄阳主事的是张格、王厚协和李怀仙。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 李裕一路心思电转,在他的记忆里,这会儿也没发生什么与自己有关的大事啊! 等他赶回襄阳已是两天之后了。 他刚进前堂,张格、王厚协和李怀仙就迎了过来。 “三位辛苦,有何急事?” “呵呵,恭喜主公。” 张格笑呵呵的说道,其他二人也不说话,把李裕迎上高坐。 “说吧,什么好事?” 李裕一路上都在忐忑,难道是朱温来了? 可见三人都是笑脸相迎,这才放下心来,静等他们开口。 “主公,洪州来信。” 王厚协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李裕。 展开信笺,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德王殿下钧鉴:传出身山野,得蒙朝廷超拔,委为镇南军节度大使,已有二十四载矣!” “传愚钝不堪,为朝廷镇七州而未有建功。” “然,镇南辖境无战事久矣。百姓安居乐业,文昌佛盛,礼仪教化福泽四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传大限将至,恐时日无多。” “节度大使乃朝廷所授,理应归还朝廷。” “事急从权,特邀德王进江西以为镇南留后,静等朝廷确命。” “传之子嗣,望德王照拂一二,不胜感激。” 信末是钟传的签名和印章。 这就是一封具有法律意义的传位“诏书”。 怎么个茬儿? 我和钟传不相识啊?! 李裕拿着信笺又仔细的看了两遍,发现自己理解的没错,这才抬头看向堂下的三人。 “这信还有何人看过?” 三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么重要的信件怎么可能随便看? 这也是李裕给他们的交代。 这段时间,李裕到处视察,他怕误事,就授权坐镇国府的三人,凡是给自己的来的公文和信件,他们先看,有急事再找他。 三人见到此信,又惊又喜,急忙让人把李裕接了回来。信里的内容他们是不敢透露的。 “这事你们怎么看?” “主公,这是好事啊,既有邀请,怎可不去?” 张格激动的满脸通红。 要知道,当初他和老爹来南阳是有避祸的意思,如今南阳一天天壮大,他也沉下心思,一心辅佐德王了。 “你们呢?” “主公,危机四伏。” 王厚协上前奏道。 “哦?说说看。” 李裕很看好王家子弟。 “江西身处吴越与湖南之间,有长江天险。钟氏镇守二十四年,可说根深蒂固。” “嗯。”李裕点点头,表示认可。 “此时让位于主公,必有缘由。” “是何缘由?” 李裕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钟传不传位给自己儿子。 “恐是钟传一死子嗣保不住基业?” 李怀仙皱眉说道。 “这可能只是其一。” 王厚协说道:“恐怕内部不稳,子嗣相残,外敌攻伐。这三点都有吧?!” 张格点点头。 “江西山多地少,洞蛮势力不小,内部不稳也是有的。” “他有二子,必有争位之举。” 李怀仙也说道。 “这外敌是谁?” 李裕问道。 “马殷、杨渥、钱镠均有可能。” 王厚协想了想说道。 李裕点点头,他沉思了一阵,这才说道:“让周宽、高适、陈班先回来,咱们商议一下。” 对于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李裕很谨慎。 看似馅饼,也可能是陷阱。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贸贸然的进入江西,可能洪州还没到,就身首异处了。 这日,国府前堂内,挤满了人。 周宽、高适、陈班回来了。 周武、方兴、魏艾也来了。 当这封信被众人传看了一遍,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首先一个问题,接不接。 “主公,天授不取是为不智,取。” 周宽心怀天下,这样的机会怎可放过。 高适沉吟了半晌,也点点头。 “主公,此天赐良机,取之利大于弊,应取。” 陈班心里兴奋。 他当初跟着李裕回南阳是时也命也,被逼无奈才来的。 如今,德王有此机遇,怎可放过?自己不也能沾点光嘛。 在取舍问题上,众臣很一致,就是取。 第二个问题,怎么取? 大家各抒己见。 “最好调荆襄和南阳大军南下江州,从江州进入洪州为好。” 魏艾提议道。 说起来,魏艾到了南阳,基本没参与过大战。因此在军中的威信有限。好在有李裕的信重,否则他早就心灰意冷了。 从地图上看,这是最便捷的路线。 “好,我去一趟江陵。魏艾召集牙军坐船在江夏等候,我随后就到。” 众文武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进行分流。 周武镇守各州,方兴坚守北方防线。 周宽、高适、陈班手里都有工程,此事交给别人他们也不放心,只能留在工地。 国府有张格镇守。 跟着李裕去洪州的只有几人。 王厚协、李怀仙。 武将调魏艾、方良、赵煜、赵荃、周旭、高滦平、李真。 李裕带着王厚协骑快马走陆路去了江陵。 之所以走陆路,一个是节约时间,一个是在长林可能遇到赵匡凝。 晓行夜宿,一路疾驰。 二月二十八日,李裕一行风尘仆仆的进了江陵城。 刚到荆南节度府门口,就遇到了刚要出行的仪仗。 原来赵匡凝要去视察。 遇到急匆匆赶来的李裕,当然视察的行程就取消了。 两人进了书房密室。 李裕拿出了信笺,交予老丈人过目。 赵匡凝一目十行的看完,又再看一遍,确认没错之后,这才放下,看着李裕问道:“贤婿想如何?” “我要去江西,请岳父助我。” “如何助你?” “我需要水军从江州进入彭蠡湖。” “你是担心有人从江州袭击洪州吧?” “岳父见笑了,淮南杨渥可能有侵占江西之心,我不得不防。” 当日,荆南水军大寨里忙碌了起来。 一封急报从江陵出发直奔潭州而去。 李裕在江陵等了三日。 三月初三,由水军指挥使马万里带水军三万,战船五百艘,出荆江直奔江夏而来。 魏艾带着一万牙军已经在江夏的江面上等候多时。 见荆襄的水军铺天盖地而来,江夏的淮南水军心有惴惴。虽两家为盟,可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怕。 有哨船上前询问情况。 李裕的回答是出海办事。 船队高挂德王李裕的大纛旗,淮南水军也不敢拦截。 浩浩荡荡的船队沿江而下。 章节目录 第100章有远见的钟传 却说钟传要上表朝廷,德旺李裕为镇南军留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 洪州众文武心里不解,可这毕竟是钟家的事,他们只是臣属,也管不了,可钟家自己人却不干了, 就在节度使司发出表章之时,钟家的两个儿子都紧急召集手下幕僚,该怎么办? 长子钟匡时暗下决心,这份表章决不能上报朝廷。 送表章的快马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伏杀信使,抢回表章。 三天之后,心腹怀揣染血的锦盒,回来复命,钟匡时心中狂喜。他知道老爹命不久矣,只要把老爹熬死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得继大位,现在就等着熬时间了。 二儿子钟匡范知道就算德王不来,自己得继大位的机会也是渺茫的。 妒火中烧的钟老二,才不管谁得继大位呢,只要不是自己,那就谁也别要! 散会之后,他找借口偷偷返回了江州。 要知道,钟匡时害怕他有机会接触重病的父亲,把他安排到了江州,做江州刺史。借口父亲病重,以防淮南不轨。 你咋不去呢?! 钟匡范心里气愤,可也无可奈何,谁让钟匡时是嫡长子呢?! 现在钟匡范跑回了江州,在刺史府里琢磨。 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投靠淮南最把握。 一是淮南隔江而治,实力强大到可以常年与中原的梁王一争长短。其他附近的藩镇就差得太远了。 二是湘北、荆南、荆襄和德王李裕同气连枝,找谁都跟找李裕一回事。 所以,只有找杨渥合适。 钟匡范也在等,他在等老爹咽下最后一口气。只要老爹还活着,他哪里敢与淮南勾连?! 可钟家二子都不知道,钟传在上表朝廷的同时,另秘密派人去了荆襄,李裕已经得到了钟传的书信。 三月初十。 荆襄大军突然出现在了江州。 浔阳城刺史府。 钟匡范被惊的不知所措。 “什么?荆襄的大军到了城下了?!” 钟匡范心惊肉跳的带着手下官员登上城头。 城下水面上战船蔽日,旌旗招展。 钟匡范让人询问对方的来意。 结果,荆襄军送上了一份钟传书信的副本。 当看到熟悉内容时,钟老二一屁股跌坐在城头,久久无法起身。 怎么办? 他是肯定不能让李裕过去,要是放他进了洪州,那自己投靠淮南的计划就会泡汤。 他强装镇定,回话道:“我江州对此事不知,需要回洪州确认。” 这个借口勉强上得了台面。 李裕想想也就答应了。 毕竟老爹把大位传给了外人,是人都想不通,回去问问也是应该的。 钟匡范却没有去洪州报信,而是当夜派人过江,去了对面的下游的望江县,让他们给广陵的杨渥送信。 望江守将见是江州刺史钟匡范的书信,不敢怠慢,急忙派快船沿江而下,直奔广陵。 李裕在浔阳城下一等就是三天。 “不对。” 王厚协皱眉说道。 “主公,我看江州的钟匡范不似去洪州确认,反而有拖延时间之嫌。” “是啊,我也觉得心里发毛,感觉不对。” 李裕这两天也发觉不对头。 按说,自己来江西,镇南军的官员怎么也得有几个人接待,可这三天一直没动静。 “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去湖口。” 浔阳城东有湖口戍,守卫着长江进入彭蠡湖的入口水道,此处江中有沙洲,建有水寨。 “报,二公子,荆襄大军兵围湖口戍。” “什么?” 钟匡范腾的一下跳了起来。 他的密信已经送出三天了,也不知道到没到广陵。 真是急煞我也。 “走,去看看。” 钟匡范现在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了,也不知道杨渥对江西七州感不感兴趣?! 却说送信快船此时紧赶慢赶刚到广陵,就快速的呈递了上去。 广陵城弘农郡王府。 此时,杨渥正对着张顥、徐温发火。 “我不就是骑骑马,散散心么!怎么?这你们也要管?!” “主公,此时孝期,不宜张扬,应为群臣表率……” 徐温还要再劝。 杨渥大发雷霆:“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既然你们觉得我没资格做主公,那你们来做好了!哼!” 杨渥气鼓鼓的坐在榻上生着闷气。 二十岁的杨渥年轻气盛,一身纨绔习气,这本是他任性意气的表现,过嘴不过脑,他都没往心里去。 可张顥徐温也不是这样想的,这尼玛也太吓人了。主公天天嚷嚷着自己不做了,让给你,就问你还怕不?! 此话也不是杨渥第一说了。 两人心下惶恐,暗生自保之心。 正在此时,有牙军来报,江州刺史有密信。 杨渥一愣。 什么?江州? 那不是大江对面的江西吗?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待呈上书信,杨渥就眉飞色舞起来。 你们不是说我没资格当主公吗?现在就让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二位将军,看看这封密信。” 此时他也忘了刚刚的不快。 张顥徐温一看书信,心里也很兴奋。 “主公,这么说,钟匡范要引我进入洪州?” “正是。二位以为如何?” “这当然是好事啊!” “谁去合适呢?” “我推荐秦裴,他智勇双全,适合领兵。” 徐温推荐升州刺史秦裴。 张顥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臣推荐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三人作为副将跟随秦裴出征江州。” “哦?这是为何?” 杨渥一听张顥推荐自己的三位心腹大将出征,心下疑惑,问道。 “主公,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三位将军从宣州来广陵,未立新功,此时正是帮着主公建功立业之时,臣举贤不避亲,为主公计。” 你看看,他说的多好听,我这是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董事长好。 “嗯,有道理。” “传节令,任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征讨江西。” 升州就是江宁,现在的南京,离广陵不远。 待秦裴在广陵整顿兵马战船,出发去江州的时候,已经是过去了六天时间。 却说李裕大军,兵围湖口戍。 钟匡范赶紧跑来劝说,让李裕稍待几日。 李裕哪里等得了,一言不合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双方在湖口戍对峙的时候。 有几人乔装商旅,悄悄上岸走陆路去了洪州。 王厚协怀揣李裕的亲笔书信,昼夜疾驰。 三天赶到了豫章城。 三月十六日,王厚协进入了镇南军节度使府。 报上姓名,牙军把王厚协几人让到了门厅等候。 有一人走了进来。 此人是饶州刺史唐宝,临时担任节度府的门监之职。 这也是钟传的眼光。 他知道手下众臣各有依靠,两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怕德王的人来了,自己也见不着,因此特意安排唐宝担任守门人。 因为他知道,唐宝是忠于自己,会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 果然,德王的人来了。 此时的钟传已经病入膏肓。 见唐宝带人进来,他知道定不是一般人。 待唐宝在他耳边读了书信,好半晌,钟传才说了一句,“让匡范回来,江州交给德王。” 此话说完,钟传陷入了沉睡。 唐宝根据钟传的命令,持节度令符及公文,跟随王厚协返回江州。 回去就快了很多,沿赣水一路往北,一天时间就来到了彭蠡湖,第二天走湖口水道,来到了湖口戍的背后。 唐宝举着令符进入了水寨。 此时钟匡范正坐镇水寨,与李裕的大军对峙。 见唐宝闯了进来,吃了一惊。 “二公子,主公有令,让你立即回豫章,不得有误。” “啊?” 他一挥手,身后冲出几个牙军,上去把钟匡范押了起来。 “唐监门,这是为何?” “为何?你自己明知故问。” “打开寨门,迎荆襄军入寨。” 水军众将见有令符和公文,主事人二公子也被拿下,只得按令行事。 待李裕踏进水寨时,唐宝、王厚协早就侍立门外迎候。 王厚协把唐宝介绍给李裕。 “唐宝奉命迎驾,留后一路辛苦。” 唐宝赶紧给李裕见礼。 “唐使君辛苦。我知你是饶州使君,却不知何时成了监门?” 李裕没明白其中的关巧。 唐宝躬身施礼,才把中间的情由细说了一遍。 李裕这才知道,原来是钟传的安排。 果然,姜是老的辣,钟传有远见哪。 章节目录 第101章大乌龙 李裕大军进驻了水寨,又派魏艾、赵煜、赵荃进驻浔阳城,由李怀仙暂管江州。 第二日,大军沿水道进入了彭蠡湖,马万里带部分荆襄水军进驻彭蠡湖东的饶州府治鄱阳城。 李裕则早早的进入了赣水,往洪州而来。 一天时间即到了豫章城。 却说长公子钟匡时,此时听闻唐宝带着大军到了城下,心里惊慌。 司马陈象,大将刘楚急忙登城,严令城门紧闭,没有他们的命令不得开门。 豫章城仍有守军两万,尚有一战之力。 唐宝上前叫门,举起令符,下令开城。 “大胆唐宝,竟然勾结外敌,想要诈城。给我射回去!” 钟匡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命亲兵射死唐宝。 见叫门不应,李裕知道城中有变。 当得知城头是钟匡时,他嘿然一笑。 “方良,炸开城门。” 一声令下,方良带着队伍从船上搬下火药桶。 当着城上众人的面,推下一辆巨大的车子。 车上绷着生牛皮,下面放着木桶,军兵都躲在里面,缓缓的往前推。 “放箭!” 城头箭如雨下。 射在牛皮上砰砰作响,被弹射出去。 “倒火油,倒火油。” “大公子,离的有些远,火油浇不到车上。” “就倒在地上,点火,别让他们过来。” 城下轰的一声,燃起大火。 阻隔了木车前进的道路。 “上弦,上桶,瞄准,放!” 天空划过一个大黑点,砰的一声落地,正落在城门洞里。 砰砰的声音一个劲的响,木桶接二连三的飞进了城门里。 砸的铁质大门咣咣直响。 小半个时辰后,门洞里堆满了木桶。 “点火箭。” 弓手操起弓,点燃了箭头上的油布,火苗呼呼呼的燃了起来。 “射!” 咻咻咻~~~ 满天的火头向着城门飞去。 砰砰砰~ 火箭射在木桶上。 功夫不大,木桶就被烤焦,冒出了股股的青烟。 猛然间,天地一静,一道火光闪过,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把整个豫章城震得直颤。 一大股浓烟冲天而起,在高高的天空中形成一朵蘑菇云。 整个豫章城的西门,在巨响声中,四分五裂,摇摇晃晃的坍塌下来。 站在城头的百十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尸骨无存。 小半个时辰之后,浓烟散尽,当初那座巍峨的城门消失了,那扇厚厚的大铁门更是被人在百十丈外找到,早已扭曲变形,不堪使用了。 唐宝张着嘴巴好半天闭不拢。 他一直沉浸在爆炸的惊恐当中。 老主公马上就要走了,他的子孙后代不服,非要抗衡德王,如今落得身死下场,怨得了谁?! 荆襄大军迅速占领了豫章城。 唐宝带着李裕众人进入节帅府时,府里惊慌一片。 他出面一问才知道,镇南军节度大使钟传就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裕心里不忍,按亲王礼制给钟传厚葬。 唐宝和王厚协二人在府里嘀嘀咕咕,磨蹭许久拿出了钟传的遗命文书。 上面有钟传的签字和印章。 “镇南军托付给德王李裕,辖下七州由德王代管,各州县须服从遗命,不得有误。” 有了遗命在手,李裕名正言顺的发布了诏令,让各州县官员,各镇守武将来豫章报到,拜见镇南军留后。 镇南节度下辖的饶州、抚州、吉州、虔州、袁州、洪州、江州等七州官员都没有什么犹豫,快马快船的赶到了豫章。 几万大军屯在豫章,大公子身死,二公子被俘,能战之将没几个,还反抗干啥? 江西相当于无主之地。 再说了老主公都留下遗命让德王接位,自己有啥发言权? 李裕正在豫章等待各地官员朝拜的时候,淮南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到达了江州。 却被魏艾等人拦截。 秦裴见远处水寨飘扬的不是镇南军的旗帜,心里纳闷。 派人上前联络钟匡范。 这哪还有什么钟匡范啊! 魏艾问明缘由,一听,什么?你们是来接收江州的? “哈哈,你们疯了吧?我家德王是镇南军留后,你们要与南阳开战吗?” 秦裴一听,江州归德王了? 没听说啊? 这前前后后才十几天时间,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秦裴还真不敢妄动。 派人返回广陵汇报军情。 广陵城里的杨渥这些天心情极好。 马上江西就要收归淮南所有,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臣子们好好瞧瞧,我杨渥才是仁君,你们都是瞎子,没有眼光! 谁知才高兴了没几天,前线就发来急报,说情况有变,南阳德王占据了江州,钟匡范也联系不上了。 这下,这个中二少年气的直蹦。 德王,岂有此理,你竟然跑来撬我的行! 他也不想想,李裕隔得那么远,没有原因能来吗?! “打,给我狠狠地打。” 他倒是痛快了。 一声令下。 江州战火肆虐。 李裕在镇南节度使府内,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 挨个认识一下各级官员。 此时正是动荡之际,需好好的安抚一下。 尤其是吉州刺史彭玕。此人是洞蛮,安抚不好就会闹事。 “彭使君,你可知朗州雷彦恭?” “臣知道。” 他把脑袋压得低低的,心里直打鼓。 他可是知道雷彦恭的厉害,自己可没他那本事。就是这么厉害的角色,还是让眼前这个少年斩了,听说人头挂在城门月余,现在武陵洞蛮老实的很,让干啥干啥。 自己是赤石洞蛮,作为蛮酋才得到了刺史之位,要是不识相,怕是脑袋搬家啊。 “知道就好,我对臣服于朝廷的洞蛮一视同仁,没有偏见,但要是胡作非为,必严惩之。” “是,臣定当紧守律法,造福乡梓,按时贡赋,听从节府调令。” “好,就抽调万人到豫章听调吧。” “是。” 他哪敢不同意。 这边会议开到一半,就有人送来急报。 王厚举看摆递给了李裕。 李裕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杨渥,真是不知所谓。 跑江州来打自己,是何道理? 看样子这个刚接位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不敲打敲打是不行了。 原本李裕就是来江西接位的,没想和淮南发生冲突。 要知道,多年以来,淮南杨行密与荆襄一直是盟友关系。 两家相处的不错。 没想到,杨行密头年刚死,转过年来,杨渥就来打自己了。 李裕一下想到了鄂州江夏,也就是后世的武汉。 此地李裕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出手。 现在倒好,人家淮南可没有什么情面不情面的,说打就打,招呼都不打一个。 这个狂妄的小子! 这边李裕继续开会,安抚江西官员。另一边他派王厚协去鄱阳传令,让马万里带水军去湖口戍支援。 却说江州的湖口水寨,淮南水军与江西水军打得难解难分。 魏艾带军配合作战。 第二日,马万里就杀了过来,加入了战团。 战火一起,江夏也跟着戒严,汉水再想船只入江就不可能了。 江夏水军封锁了江面。 李裕安抚了各级官员,让他们返回各地,继续工作。 这些人见新董事长对自己还算客气,也就安下心来,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 李裕上表朝廷,根据钟传的遗愿,自表为镇南军节度大使。 却说,长沙赵家父子。 李裕在江陵时,已经发送了急报,让老丈人赵匡明和大舅哥赵承规整军备战。 待李裕得知杨渥来袭,一封急报送去了潭州,让湘北水军急攻江夏。 女婿求助,没啥说的,他让赵承规亲自带兵,一路顺流,三天时间杀到了江夏。 在江陵城的赵匡凝派出了物资运输船,运来了火药。 他可是知道这玩意的威力。 赵承规利用火药炸开了江夏水寨。 当夜攻占江夏城。 鄂州失守的消息传到了广陵和江州。 张顥和徐温赶紧劝阻杨渥,不能再胡闹了。 再打下去,人家顺着大江一路东来,很快就得打下广陵,到时候自己也得跟着完蛋。 杨渥也知道自己一脚踢在了铁板上,不仅江州没拿下,还把鄂州丢了。 “撤军吧,再不撤就是大战了。” 徐温就差哀求杨渥了。 这小子才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松了口。 “好吧,暂且放他一马,要是再不识相,就要他好看。” 真不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脑回路。 章节目录 第102章惶恐的马殷 天复六年,正月一过,衡州马殷得到了新的任命,湘南节度大使。 他无奈,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谁让打他的是德王呢? 德王打你,就是朝廷打你,你还能咋样?要么打回去,要么认了。 他几次给朱温发去救援信,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时局动荡,中原艰难,无法分身,敬请自救。” 马殷虽失望至极,可是无奈。 朱温隔着荆襄、荆南,路途遥远,想要来都不可能。 除非一路大战过来。 朱温哪有那个心思? 他要是兴兵打荆襄,荆南和南阳都不会看着,淮南的小杨渥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趁机出兵? 到时候,不仅马殷救不了,自己都得满头是包! 还有李克用。 魏博大战打的一塌糊涂,李克用优势明显,自己只能与他僵持。 王师范还在东边虎视眈眈。 自己之所以没再打南阳也是这个道理,几线作战是兵家大忌,实力再强也扛不住人家的群狼战术。 马殷在衡州郁郁不得志。 突然接到急报,德王带大军进了洪州! 把马殷吓得,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和解了吗? 你还来? 衡阳湘南节度府司。 马殷看着手里的战报,脸色阴沉。 这才多长时间? 才把自己打的屁滚尿流,转头就拿下了洪州。 要知道,镇南军辖区紧邻湘南。 如今马殷的局势极度危险。 北侧是湘北赵匡明,东侧是李裕镇南军。 马殷已经处于半包围的局势中。 自己已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想啥时候切啥时候切,想切哪块切哪块! 如之奈何? 堂下众臣都愁眉不展。 这样的局势根本就没法扭转。 除非跟李裕结盟。 可谁不知道马殷是朱温的同盟啊?! 现在转换同盟,德王愿意吗?就算德王同意,可将来朱温要是打过来,自己怎么办? 堂下李铎出班奏道:“主公,现如今湘南要与德王互为盟友才能安全,否则待江西稳定后,德王必要入兵湘南,更何况赵匡明父子对湘南也虎视眈眈。” “如何为盟?”马殷牙疼般的嘬着牙花子。 “可入豫章与德王和谈。” 李铎此话一出口,其他大臣都闭口不言。 因为谁接话谁就得去和谈,这责任太大了,自己肩膀小,承担不起。 马殷见堂下无人接话,只得看向李铎。 李铎也是没办法。 上次他出面去长沙和谈,马殷相对还是满意的,赵匡明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相互承认实际控制线即可。 这次与德王谈判,众臣还是期待李铎出马,没别的,你不是谈过一次吗?有经验。 与其让主公点名,不如自己主动。 见马殷看过来,李铎深施一礼,奏道:“主公,臣愿往。” “好,这次都判能为吾解忧,必有重谢。” “臣不敢。” 马殷是信任李铎的。 他是第一个把家眷主动迁来衡阳的大臣,不信任他信任谁? 就在衡阳决定要去豫章与李裕联盟之时,又传来消息,淮南杨渥出兵,与德王战于江州湖口。 马殷赶紧让人把准备出发去豫章的李铎拦下来。 “李都判,暂且等等,待战局明朗再定行止。” 马殷是想观望一下,万一德王败了,自己也就不用跟他联盟了,没准就要和淮南联盟,谁知道呢? 世上这样的墙头草比比皆是。只要你成了墙头草,就不会成就大事业。 因为你没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随风倒,倒了一圈还在原地打转转,竞争对手早就走远了。 四月初十,传来消息,湘北赵承规攻占鄂州。 四月十五日,又有消息传来,淮南杨渥罢兵言和,回去了。 “快,李都判,赶紧去豫章,好好跟德王谈谈。” 李铎暗自长叹。 自己的主公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想当年,马殷在湖南征战四方,胜多败少,何等的威风! 自去年战败,就变得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当年那个杀伐果决的英雄人物哪去了?! 唉~ 李铎算看出来了,马殷已老,不复当年矣! 却说李裕,得知赵承规攻占江夏,即刻派王厚协带高滦平、李真接手江夏。 他在书信中说的清楚,江夏为汉水入长江之咽喉,南阳定要掌握手中。 赵匡明与赵承规都把心思放在了潭州,他们感兴趣的是湘南之地,江夏离岳州太远,对他们来说是一飞地。 更何况,就算他们占了也守不住,要是给了李裕,他南有江州,西有荆南,可保鄂州万无一失。 要知道鄂州在江南,紧挨着洪州和江州,淮南想要再拿下鄂州难如登天。 淮南广陵。 弘农郡王府。 杨渥正在议事。 鄂州一丢,宣州成了江南的一块飞地。 越王钱镠视宣州为眼中钉肉中刺。 宣州就像一把匕首,死死的抵在钱塘的咽喉上。 双方为此多次大打出手,就是因为宣州的位置太重要。 宣州不仅对钱镠重要,对淮南也是重中之重。 广陵就在长江北岸,它与南岸的钱镠领地相距不远,要不是有宣州死死的顶着钱塘,双方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因此都不敢轻易的进攻对方的都城,不然就是不死不休。 杨渥原本想的挺好,江南有宣州和鄂州一前一后的加持,自己再掌握了江西,那打败钱镠就是早晚的事。 谁知道横插出来一个李裕。 不但江西归了他,还占了鄂州。 只是淮南的宣州成了江南唯一的领地,随时有被吃掉的危险。 张顥和徐温都很头疼。 你说好好的来个什么钟家二公子,一封书信就把淮南荆襄联盟搅合的稀巴烂。 淮南丢城失地还不占理。 现在鄂州想要回来都不可能。 当初占领鄂州之时,老吴王曾暗自得意的对左右说道:“得江夏即控汉水,荆襄必为我所用。” 如今江夏一失,荆襄为解绑的虬龙,可一飞冲天矣! “死保宣州不失,增兵。” 定下决议,淮南增兵宣州,钱镠得到消息亦增兵天目山。 双方展开了军备竞赛。 在杨渥退兵之后,李裕下达任命,周宽为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观察使,魏艾为江州防御使。 高适为鄂州刺史,李怀仙为饶州刺史,唐宝为抚州刺史。 这些人是李裕的老班底,把江西交给他们,他放心。 却说李铎一路风尘仆仆赶到豫章,李裕都已经准备班师回襄阳了。 四月二十五日,有侍卫来报,湘南节度使司都统判官李铎求见。 李裕一听这名字,一阵恍惚。 去年底的时候,李裕与李铎有过会面。当时李铎极力撇清与自己的关系,如今来干什么? 待李铎来到前堂,见礼后,他开口了。 “殿下得镇南军留后,我主欣喜不已,派臣下来豫章贺喜。” 说着话,呈上了一份礼单。 李裕扫了一眼,放在了案几上。 对现在的李裕来说,什么金银财宝都是空的,他看重的是人才,不是钱财。 “李都判,可是想通了?” 李裕笑呵呵的看着李铎。 李铎听德王提起这茬儿,面上一红,说道:“臣下之主尚在,若改换门庭是为不义,我辈岂能做不义之人?!” “呵呵,好。李都判做人自有标准,吾不勉强。” “这次来豫章仅是恭贺?” 李裕问道。 “我主希望能和殿下结盟。” “结盟?不是已与湘北议和了吗?” “呃,湘北湘南本是一家,而殿下新得江西,你我为盟,以示友好。” 李裕暗忖,自己新得江西不宜再战。 “也好,可与王主簿协商具体事宜。” 王厚协出班应是。 接下来就是李铎与王厚协商量结盟的事。 原本李裕要回襄阳,李铎一来,他反而不能走了。 双方商谈了十几日,又把文书副本传到衡阳,来回几次,于五月十五日,衡阳马殷与豫章李裕达成了同盟。 章节目录 第103章关中大移民 六月初一。 李裕带部分大军返回了襄阳城。 德王一回,整个南阳国振奋。 此时满山翠绿,江水滔滔,城外阡陌纵横,城内熙熙攘攘。 自从李裕的德王府搬迁到了襄阳,整个荆襄的经济发展中心也逐渐的从南阳往襄阳转移。 这个趋势谁都无法阻止。 政治中心转移,经济中心也会转移,除非占有不可替代的地理位置。 李裕撬动商业的杠杆就是钱币。 当初为了发展经济,他从襄阳的钱坊借了一套钱范,用来铸钱。 荆襄是法定铸币钱坊之一,拥有朝廷发放的“襄”字钱范多套。 如今,李裕放开手脚,大力铸钱,“襄”字开元通宝,不仅在荆襄南阳流通,还随着战争的进程,流向了荆南、湘北、湘南。 如今更是流进了江西。 一船船沉甸甸、黄橙橙的襄字铜钱,跟随着货物从江北流进了江南。 而江南的货物也跟随着船只北流。 一时之间,李裕与赵氏和马殷的领地之间,互通有无,商贸繁荣起来。 几家还签订了一份通商贸易协议。 协议上规定,凡是持有各自牌照的商家只在牌照领取地上缴赋税,销售地不得再重复收取。 这就让很多城池出现了大量的店铺,外地来的行商只能将货物销售给店铺,店铺再对外销售。 这样行商回注册地交税,而店铺在当地交税。 各军关卡通道不得收取过路费,各城不得收取进城费。 也就是免费畅行各地,只要在注册地上缴税费即可。 李裕的目的是为了鼓励贸易,让金钱和货物流动起来。 在襄阳处理了几天公务,他就带着一家老小返回了南阳。 当初家里就商量好了,襄阳、南阳各住半年。 六月一过就要回南阳居住了。 李裕坐船行于淯水之上。 河岸两侧都是绿油油的稻田。 河边是一个个巨大的圆形水车,在水流的冲击下,缓慢的旋转着。 一桶桶清澈的河水被提上了河岸,又哗哗的倒进了水槽里,顺着水槽流向了远方。 “夫君,到现在都没下雨,今年怕是要干旱了。” “嗯,还是要抗旱哪,不然就没了收成,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李裕皱眉。 他已经向各地下达了大力保障农业用水的指示。 要在各主要河流上建设提水车,保障农田用水。 好在李裕的辖区河流众多,就是干旱也没有断流的风险。 希望今年的干旱不要延续太长时间,否则,自己这里还能过日子,其他地方的老百姓怕是要吃土了。 三天后到了南阳。 李裕遇到了从长安来的快马。 这是朝廷的诏书。 “门下,天下之本:关中大旱,有饥民集聚京师,朝廷已无赈济之粮,各镇可酌情救济,替朝廷分忧。” 王厚协跟着李裕来到南阳,自从把周宽、高适、李怀仙调任江西,这边的事务就落在了张格的身上,王厚协来南阳就是处理各州具体事务的,比如建设提水车的事,他就要具体跟进。 为解决人手问题,李裕把武将中的可造之材也用上了。 比如高滦平和李真。 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书生,虽然带兵,管理州县也不在话下。 高滦平被任命为随国防御使,李真为房州知州,防御使。 军民一把抓。 邓国、南阳国、唐州,三地紧邻,就让王厚协主抓。 看着手里的诏书,李裕也很头疼。 既然朝廷下诏书让各镇救济,这说明旱情严重了,今年怕是绝收了。现在老百姓就没吃的,更不要说到年底了。 弄不好又要天下大乱。 想想自己的辖区,刚刚有所好转,这几年已经安置了大量的流民,南阳盆地内的荒地都开发的差不多了,再安排流民也没有多少余地了。 李裕只得给周宽送去书信,问他能否有办法。 如果江西能安排一些流民就好,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种事,很多藩镇都不敢让流民进入,搞不好就要爆发大规模的饥民造反事件。 如今南阳与豫章之间的书信往来快捷了很多。 有水道相通,走快船来回半个月即到。 半个月之后,李裕接到了周宽的回信。 周宽已经调查了镇南七州的情况,尚有些荒地荒山可开垦,可安置十五六万人口,再多就不行了。 这下李裕心里有底了。 他立即开仓,将粮食装船走丹水直达商洛。 在商洛建设粮仓,把船上的粮食搬下来,囤积在此。 派出李熊等人,带着军兵西出蓝田关。 与当地官员交接手续,把接收流民的告示张贴出去。 很快,这种告示副本就在关中各州县张贴了出来。 这下可不得了。 黑压压的人群,拖家带口的往长安汇集,而后又往东直扑蓝田关。 李熊带着军兵在粥棚里烧着几十口大锅。 一股大米的清香味道,把周围的人馋的直咽口水。 “排队排队,先喝一碗粥,然后去那边登记,过关去南阳。” 李熊站在铁锅面前,扯着脖子喊。 现在早已人山人海,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几个人能听明白。 “上,上,你们都是死人哪!” 身边的亲兵们,手里拎着鞭子,一边吆喝一边举着鞭子吓唬。 这招反而管用。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很快就排出了几十条长龙。 军兵们操着南阳口音,大吼大叫,也不管这些流民能不能听得懂。 见排出了七扭八歪的队伍,李熊得意的嘿嘿一笑,“开粥棚嘞~~~” 军兵们站在锅前,给这些流民施粥。 李熊正得意间,一处粥锅前出现了吵闹声。 “军爷,军爷再给点吧,我阿耶快不行了。” “不行,这是规矩,下一个。” 现场哭闹声不止。 李熊瞪着眼珠子,把人扒拉开。 “怎么回事?” “将军,这人不懂规矩,嫌少。” 李熊转头看向哭泣的人。 这是个少年,饥瘦的皮包骨头,显得眼睛特别大,枯瘦的手上捧着一个破碗,里面的粥可以照见人影。 “怎么回事?” 李熊怒目瞪着掌勺的军兵。 “将军,这……都是这样……” “主公有令,施粥要能插住筷子,现在这么稀,能抗饿吗?!” “咳咳……” 那军兵看看左右,偷偷拉了拉李熊,低声说道:“将军,是镇守使的安排。” 嘶~~~ 镇守使是谁? 周武,南阳的英雄。 谁不知道他血战方城关?! 如今南阳各州县的镇兵战将都归他管辖。 这次李裕安排李熊来接收流民,运输粮食的差事给了周武。 李熊转身去了库房。 这些是从商洛运来的粮食。 “把袋子打开,我看看。” 军兵打开粮袋,伸手进去抓了两把,里面的米有些发黄,还有细沙。 这就是镇守使运来的粮食? 运错了还是有意为之?! 李熊走出了库房,在外面转了几圈,不知该怎么办? 粮食明显以次充好,还掺了沙子。 这事主公知道吗? 还是主公已知,只是睁一眼闭一眼? 如果是后者,自己要是提起,主公会不会怪罪? 李熊想到自己和方兴、方良一起打劫主公的事,又想到了主公赐名之恩。他心里翻转。 我的所有是主公所赐,没有主公就没有我现在。这种事不管主公知不知道,自己都要告诉他,该怎么办是主公的事,但自己知情不报是不行的。 于是李熊找来自己的亲兵,让他返回南阳送信。 却说李裕,正和王厚协、张格忙活水道沿线的补给点建设。 尤其是襄阳。 这里是一个大型的中转站。 人口在这里分流。 一部分分流到南阳各州县,一部分则继续坐船出汉水,进入江西各地。 沿线各州县都被通知到了,必须建设补给站点,船只要临时补给,给这些流民看病吃饭。 这天他正在襄阳节度府前堂处理公务,有人来报,李熊信使到。 李裕就是一愣。 李熊的信使? 李熊这人他是了解的,是个粗汉子,他能有什么事? 待他看了那封写的七扭八歪的书信,李裕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南阳英雄会做那样的事吗? 章节目录 周五上架公告 兄弟们,本书《铁血残唐》这周五就要上架了,请大家多多支持,首订很重要。 谢谢。我正努力写书,订阅是您最大的支持。 《铁血残唐》周五上架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4章反腐有意外 周武是周宽的表兄弟,跟李裕也算是搭得上的亲戚,作为从荆襄转来的武将,一直跟随南阳的成长。 去年初的血战方城关,周氏兄弟在南阳名声大噪,说是南阳的英雄人物也不为过。 如今李熊的一封信,让李裕心思起伏。 这样一位为南阳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会为了金钱做这样的事吗? 坐在前堂,李裕把李熊的来信再看了一遍,这才叹了口气放下。 他想了想,提笔在信笺上准备落笔,却又停住,久久没有落下。 “唉,为难~” 他又把笔放下了。 李裕静坐了半晌,他在琢磨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周宽一直是自己的核心班底,周武对南阳有功,现在还掌握各城镇守事宜,相当于李裕手下的城防司令。 如果处理不好,会出大乱子。 难道是自己对手下太苛刻?给的薪俸不够他们生活? “传令,让方良来见。” “是。” 方良的千骑哨探营平时就是李裕的贴身牙军。 “主公。” 方良很快就跑了进来。 “加强牙城戒备,以防不测。” “是。” 方良有点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要加强戒备?出事了? 不用想也是有事。 主公不说,他也不能问。 赶紧跑出去,安排各处的防御。 李裕让人把司马张格、主簿王厚协找来。 张格和王厚协正准备接待流民的事,见主公找的急,就放下手里的事,急急忙忙的赶来了节帅府。 “主公,有何急事?” “走,去粮库看看。” 二人有点莫名其妙。 三人来到了襄阳的粮库。 待司仓佐打开库门,阳光照射进宽大的库房。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粮袋。 李裕走了进去。 张格和王厚协跟在后面,司仓佐也紧随其后。 李裕没有说话,默默的往里走。 到了尽头,他回头对后面的侍卫说道:“把这袋搬下来。” “是。” 侍卫们一拥而上,把上面的粮袋搬开,几人拉着粮袋的四角使力的一抬。 “哎哟~” 几人用力过猛,跌坐在地。那粮袋则轻飘飘的扔在地上。 司仓佐吓得腿都软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邦邦邦的磕起了响头,声泪俱下,高呼饶命。 李裕伸手一提粮袋,轻飘飘的。 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谷糠。 “调人来,把所有谷糠袋子清理出来。” 功夫不大,大队的士兵跑进了粮库,把粮垛上层的粮食搬出去,很快发现,粮垛上面五层是粮食,底下的五层都是谷糠。 一半的粮食没了。 张格和王厚协满头的冷汗。 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们身上的责任很大。 李裕在外征战,家里的粮食都被人偷走了一半,自己还不知道! 他心头火起。 这几年南阳、荆襄各州县大丰收,在各地存粮很多。所以李裕才有接济流民的计划。 如今流民马上就要来了,粮食却没了。 “司马。此事由你来审理,不管涉及到谁,先抓起来再说。” “是。” 张格赶紧应下,让人把司仓佐带下去审问。 很快,襄阳城就抓捕了十几个各衙门的官吏。 事情很快就查清了来龙去脉。 粮库一直是高适管辖,这两年,高适跟随李裕先是出征关内,而后又去了江西。 让手下的粮耗子们看到了机会。 他们以次充好,以陈粮换新粮,把新粮拿出去售卖,谋取暴利。 尤其是今年。 早在三月份时,各地干旱的情况就已传来。他们趁着李裕和高适不在襄阳和南阳之际,勾连粮商,把粮库内的粮食偷偷运往受灾地,赚取暴利,那些谷糠就是他们滥竽充数的样子货。 在他们想来,只要坚持到秋收,新粮下来,就能掩盖事实,至少把事情败露的时间年复一年的推后。 谁知,李裕回来就要入关招募流民。 这些人情急之下,只得在运往商洛的粮食里掺杂砂石充数,希望能蒙混过关。 谁知李熊是个实在人,他发现情况直接汇报给了李裕。 李裕开始以为是运输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一度怀疑是周武所为,结果却是在根源上出了问题。 这些具体管理粮库的司仓佐都是原来的老人,因是基层工作,李裕也没换人,却是这样的结果。 经查,南阳粮库和襄阳粮库都有不同程度的粮食短缺问题。 只是南阳粮库短缺了三成,襄阳却是五成。 “主公,这些粮食他们都倒卖给了大茂粮行。” “人呢?抓到了吗?” “店主跑了,抓到了十几个伙计。” “发下海捕文书,各州县下发画影图形,势必要找到他。” “是。” “邓州典狱官冯扶虞是一把好手,不知他现在何处?” 李裕突然想起当初和自己一起抓捕间谍的那个老头来。 “冯扶虞?臣这就去查。” 张格回身就去查找官员档案,看看冯扶虞现在何处。 襄阳城内大茂粮行。 店门紧闭,贴着官府的封条,有两个军兵站在门外把守。 街对面的大丰酒楼二楼靠窗的雅间里,坐着两个饮酒之人。 这二人沉默不语,紧紧盯着对面的大茂粮行。 桌案上的酒杯依然是满的。 此时,有一人风尘仆仆的走到了粮行门前,看了眼门上的封条,对着门口的军兵点头哈腰的问道:“军爷,这家店怎么封了?他们还欠我两贯货款没付呢!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呃?他欠你钱?去衙门登记,找到店主自会还你。” “啊?店主跑了?哎呀,这上哪儿找啊?!” 那人在门前一个劲儿的跺着脚。 “快走快走,别在这闹事。” 当兵的嫌烦,把这人赶走了。 楼上二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一把抓起斗笠,戴在头上,快步出了雅间,跟了上去。 “从南阳调运粮食,让周武在装船时,及时检查粮食的情况,如有虚假,如实上报。” 经过粮食事件的折腾,李裕知道,腐败这事就在自己身边。 尤其是钱粮的经手人和管理者。 好在此次事件被查清,周武也不知情。 他平时只管理各城池防守事宜,粮草也不经手。此次是李裕临时安排他运输粮草,差点冤枉了他。 这些粮耗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七月初七,襄阳街头,人山人海。 几十辆木笼囚车里装着死囚。 街道两边的百姓,纷纷把手里的烂菜叶子臭鸡蛋噼噼啪啪的扔向了囚车。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想要害死我们。” “我让你偷粮,让你偷粮!” “把你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王八蛋!” 大街上咒骂声此起彼伏,囚车两侧乱石横飞,各种恶心玩意都往囚车上招呼。 那些死囚则面如死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有人竟然屎尿齐流。 囚车一来,一股臭气扑面而来,有些看热闹的百姓都呕吐起来。 “让开,让开,别耽误了时辰。” 护车军兵捏着鼻子在前面驱赶拦路的百姓。 囚车在百姓的裹挟下缓缓的往前移动。 刚转过街角,就冲出一队军兵,驱赶囚车两侧的百姓。 轰隆隆~~~ 囚车的木轮碾压着石板路面,拉车的青牛踏着沉重的步伐,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刑场。 在街角的人群里,那个曾去大茂粮行要账的汉子,紧紧盯着囚车上的某些人。 面无表情。 囚车进入了刑场,死囚被放出,按照名册验明正身,在他们的后背插上亡命牌,上写着“死囚某某某”,一个大大的红叉画在名字上。 “叨嗷~~~~~” “叨嗷~~~~~” “叨嗷~~~~~” 三声号炮,时辰已到。 行刑队头转身对着行刑刽子手喝道:“时辰已到。” 五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怀里抱着雪亮的大砍刀,他们拿起案几上的酒碗,猛的喝了一口酒,对着大刀的刃口就喷了过去。 晶莹的酒珠从刃口上滑落,汇成一小股酒流,滴滴答答的滴落地面。 他们端着酒碗来到死囚的面前。 “喝了它,走的痛快点。” 死囚们哭丧着嘴脸,牙齿打颤。 刽子手也不管这些,酒碗对准他们的嘴就倒。 有人连喝了几口,有人滴酒未喝。 “跪下。” 死囚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把头一低,等候最后的时刻。 监斩官抽出签令牌扔在地上。 “行刑!” “嘿~~~” 刽子手一声爆喝,抡起大砍刀对准了后脖颈砍了下去。 咔嚓~ 噗~ 咕噜噜~~ 五颗人头跌落地面,脖腔里喷射出大股的鲜血,把地面染得血红。 有人把这五颗人头呈给监斩官查看。 又有五人被推了过来。 同样的程序又走了一遍。 其中一人用头顶开了刽子手伸过来的酒碗,高声呼道:“老爷,我有话说,我要举报,我要戴罪立功!” 他这一喊,把刽子手吓了一跳。都这会儿了,你才想要立功?!早干嘛去了?! “慢!” 行刑队头见状,急忙喝止刽子手,他一溜小跑来到监斩官面前。 “报,大人,有人说要举报,戴罪立功。” “哦?有这种事?暂停行刑,把他带过来。” 章节目录 关于德王李裕进关后没有逼宫登基的几点看法 最近有些读者对德王李裕借押运贡赋带大军入关,横扫朱温的兵马,却放弃当皇帝,返回南阳有不同意见。 在此,作者谈谈自己的几点看法。 登基称帝是很多历史文的最终归宿,也是众望所归。 本书主角德王李裕作为皇长子,曾经登基两个月的皇帝,是最有资格登基的,更何况当时手握十万大军,早已扫除了登基的障碍。 可为什么没有顺势而为,成为皇帝? 这里面有法理也有亲情,更多的是李裕作为现代军人穿越者,现代人的道德伦理不允许他这样做。 作为人子,赶父皇下台,是为不孝,更何况他已经非法登基过了,现在如果再次非法登基,无法获得大多数臣子的认同,也会失信于天下。 我们看当时的形势,强藩林立,朝廷失威,朱温虎视眈眈,随时都要篡唐自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裕带兵暂解了京师之急,可危险仍没解除,朱温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篡位,极有可能因没有稳固的政治基础迅速灭亡。 京师是各强藩的关注所在,皇帝更是众矢之的,李裕在南阳可以游刃有余,纵横与强藩之间,一旦登基就失去了灵活性和所有回旋的余地,一样会陷入李晔的窘境,内无粮草外无救兵。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李裕放弃登基,继续让老爹当着皇帝,替他抵挡着天下强藩的目光。 至于李祚,只是个生长在温室里的小花朵,是成不了气候的。 这就是作者的想法,有不周之处,敬请指正。 无色非龙写于上架前。 2022.7.28 章节目录 第105章线索 见有人举报可得活命,其他死囚就像还阳的野鬼般,也跟着高呼戴罪立功。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了节帅府。 李裕一听有人举报,事情蹊跷,按说要举报早就举报了,这都要杀头了才举报? “传冯推官。” 很快,前堂走进来一个脸色蜡黄的老头。 这就是冯扶虞。 当初邓州的典狱官。 后来被赵匡凝留在襄阳,做了荆襄的推官。 赵匡凝移镇荆南,也把冯扶虞带去了江陵。 前阵子,李裕这发生了贪腐大案,于是就从江陵把老头借来,帮着破案。 “殿下。” “冯推官,有死囚要戴罪立功,提供线索,你亲自审问。” “是。” 老头答应一声,转身去了牢房。 行刑了一半,就有人扛不住要说话了。李裕知道他说的情况一定很重要。 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人指使?! 这几天,首批流民已经从蓝田关步行过了熊耳山,在上洛城外的流民接待点上,人满为患。 这些人已经饥饿了很久,身体虚弱,行走缓慢,能坚持到上洛城的都是身体素质不错的。 那些体质较差的还躺在熊耳山的山道上等死呢。 熊耳山顶就有接待点,每人都可在这儿喝到稀粥,有些人就赖在这儿不走了,一赖就是三天。 军兵只能停止施粥,否则人人效仿,都不走了,那就失去了意义。 终有明理的人,咬牙坚持到了商洛,根据他们登记的资料分籍安排。 各种匠籍的安排在一起,这些人都会留在襄阳,再次根据需要分配去向。 其他的统一归入良籍,待凑齐一船人就发船。 李裕已经得到了急报,第一船流民到了谷城,修整一下,第二天就能到襄阳城。 “司马、主簿,你们再看看人员安排,明天一大早就要把大锅熬起来,不仅要熬粥,汤药也得熬上几大锅,每人都得喝上一碗,防止疫病。” “是,主公放心,我们再去看看。” 李裕安排完这些事,他刚准备吃点东西,有人来报,推官求见。 待冯扶虞进来,李裕招呼老头一起用膳。 冯扶虞略一犹豫,也就坐下了。 他也是忙了一天,到现在滴水未进。 两人都饿坏了,把自个盘子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侍者收去餐具,两人净手漱口,这才算吃完了。 “说说吧,问出点什么了?” “回殿下,此案大了。” “哦?” 李裕看着老头。 “举报者是间谍。” 嘶~~~ 李裕眨眨眼。 “间谍?谁的间谍?” “朱温。” “朱温?” “殿下,他们本是潜伏在荆襄的间谍,是个小人物。” “可今年,不仅是关内大旱,河南道也是滴雨未下。四月一过,田中稻苗都枯死,有的地方就干脆不发芽。” “所以朱温急了,让这些潜伏者想办法弄粮食。” “哦。于是他们就把我的粮食偷偷给了朱温?” “是的。” “殿下,根据他的供述,再结合前几日我手下探子查到的情况看,他说的不假。” “他还供述,最近会有汴州来的接头人,可中转站被封,接头人可能已经走了。” “粮行是他们的中转站?” “是的,殿下。他们就是通过粮行把粮食运到了汴州,襄阳和南阳共计约八万石。” 朱温,把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了。 这说明他确实缺粮,今年他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南阳了。 这样想着,他心安不少。 “殿下,我们发现了那个接头人。” “哦?在哪儿?” “前几天,我们的人在粮行对面盯梢,发现有一个来要账的,就跟了过去。” “这几天他没有离开襄阳,应该是还有什么任务没有完成。” “难道是……” 李裕突然想到了那个神秘的丙字号细作。 这两年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人是谁。自从上次的杀兵盗枪事件发生后,他就潜伏起来,不再有动作。 如今汴州来了新的联络人,难道是带来了新任务?! “嗯,很可能是要跟丙字号细作联系,我的人没敢动他。” “一定要盯紧,千万不能跟丢了。” “是。” 这个消息让李裕神经一下又绷紧了。 难道这个丙字号要浮出水面了? 他可真能忍。 自从上次出手之后,就一动不动的连续两年,真是个好细作。 可惜啊,不是自己人。 他想到了潜伏进汴州的王迁。 老头也是一走两年。 也不知道老头如今在开封怎么样了? 根据当初李裕与王迁的约定。 他要安心潜伏下去,发展组织成员,没有重大情报,不会轻易与南阳联系。 待冯扶虞走后,李裕回到了书房。 面对扑面而来的重重迷雾,李裕不得不打起精神,这个丙字号一定要挖出来。 他突然心里一慌,想起件事来。 要是接头人得知潜伏的间谍没有被杀,而是保住了性命,那他能不怀疑间谍叛变了吗? “来人,找冯扶虞来。” “是。” 当老头赶来的时候,李裕正喝着姜茶。 “推官,明日把那几个死囚斩首,对外就说根本没交代什么有用的东西。造一个口供,让他画押。” “明白。” 第二日一大早,李裕就匆匆来到了流民接待点。 接待点设置在襄阳城外五里处。 临时搭建了大量的席棚。 还划分了区域。 有居住区,卫生区,饮食区,医疗区。 居住区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是七月份,无雨爆晴,只需建遮阳的大棚即可。 饮食区则是施粥之处,由军兵掌勺施粥。 医疗区有郎中给生病的流民看病防疫。 那些汤药也在这里熬制,所有人每天都得来喝上一碗汤药。 至于卫生区,就是茅房。 划分出男女来。 男女厕各有几十间。这都是旱厕。 为了卫生,在旱厕里铺满了石灰。 至少有杀菌灭蝇的作用。 李裕刚到,张格、王厚协就风尘仆仆的迎了过来。 “怎么来的这么早?” “呵呵,主公,昨晚我们就没回去,一直守在这里。” “啊?辛苦辛苦。等忙完这阵子,咱们都要好好休息休息。” “主公,休息这个愿望怕是难实现了。” 张格看看天色,感叹的说道。 “是啊,主公,这么多流民来到襄阳,我们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安排完,再说了,离秋收也不远了,希望能是个丰收年吧。” 王厚协说道。 李裕心情有点沉重。 这些该死的王八蛋,把自己的粮食偷给朱温。要是能救济百姓也就算了,可他怎么可能给老百姓呢?他北边还和李克用打着呢,军粮都不够! “来了,来了。” 张格眺望不远处的汉水江面,见有几艘大船顺流而下,已经降帆缓缓靠近码头。 船头缆绳抛向了码头。 有人拉着缆绳挂在了缆柱上。 “靠岸喽~~~” 船老大吼着独特的嗓音,招呼船员协助挂缆。 待船舷缓缓的靠上了栈道,缆绳也死死的系在了缆柱上。 搭好跳板,船员吼道:“到岸了,下船嘞~~” 船上军兵高呼一声:“下船。” 船舱里扶老携幼的走了出来。 李裕站在接待点影影绰绰的看见这些衣衫褴褛的人,缓缓的踏上了襄阳的土地。 一船接一船的流民靠了岸,被人引领着,缓缓走进了流民接待点。 先从医疗区经过,每人都喝了一晚汤药,而后带他们去登记,分发号码牌,进入不同的居住区大棚。 这一忙乎,太阳就高挂天空了。 粥棚里的米粥也熬好了,大米的香味让所有人都喉头蠕动。 “施粥喽,排队领粥,按号发放。” 有军兵在各大棚外吆喝。 大棚里的流民们也就按照军兵的要求排起了长队。 “真香啊~” 有个少年瞪着大大的眼睛,捧着手里的破碗,用鼻子死命的闻着碗里的米香。 他身后的老头也像狗一般皱着鼻子,使劲的闻着自己的饭碗。 叨嗷~ 叨嗷~ 叨嗷~ 三声追魂炮响,人头落地。 有军兵高声呼喊。 “这被杀头的是贪污粮食的死囚,罪有应得,众人要遵守律法,不得贪污!” 流民们看看自己的饭碗,再遥望响炮的方向,心里恨恨的想,哼,还敢贪污我们的粮食?杀得好! 章节目录 第106章追踪 李裕等主事之人在流民接待点忙碌之时,襄阳城内号炮连天,那些贪官污吏和粮行人等都人头落地。 一生一死之间,尽显人间正道。 推官冯扶虞的书房空无一人,桌案上摆放着死囚的口供文书。 整个院子只有个老卒,在门厅里打着盹。 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越过院墙,落地无声,蹲在花木后静待片刻,见无人出现,这才轻手轻脚的向推官书房摸去。 他蹑手蹑脚推开书房的门,向里看了一眼,又回头四下张望,见无人,这才闪身进去,把房门轻轻掩上。 书房内空无一人。 此人快步走近桌案,一眼看到了供状,迅速的翻看起来。 供状的内容很多,也很详细。 上面详细记载了此人的经历和在襄阳潜伏的具体情况。 这人快速的翻看,在最后竟然看到了这样一条,“近日有汴州接头人来襄阳,接头地点……” 这里却被黑墨涂了。 下一条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丙字号是……” 竟然也被涂黑! 这,这是已经发现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榻上。 遮挡在脸上的黑巾掉下一角也不自知。 一颗小肉瘤出现在他的脸上。 突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推官老爷回来了,赶紧洒扫。” 有人在院中呼喝。 那人一惊,这才发现黑巾脱落,赶紧系上,轻推房门,向外望望,见洒扫下人去了隔壁房间,他几个纵越,来到墙边,蹲下左右查看,这才扶墙越过,嗒嗒嗒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巷子里。 咔哒一声轻响。 书房墙边的书柜缓缓的被推开。 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走了出来。 瞄了眼书桌上的供状,嘿然一笑。 推官衙门后巷。 那蒙面人左拐右拐的穿过了几条小巷,这才摘下面巾,低头走进一座宅院。 院门刚刚掩上,就有人探出头来,看看门牌,转身而去。 节度府内。 李裕的书房。 推官冯扶虞递给李裕一张字条。 “什么?这不是……” 李裕惊讶的看着老头。 “没搞错吧?” 老头缓缓的摇头。 李裕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下自己的情绪。 “那人你看清了?” 冯扶虞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只看到他脸上有颗肉瘤,具体容貌没有看清。” “严密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是。” 老头缓缓退了出去。 李裕走出书房,来到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花团锦簇,绿意盎然。 蝴蝶在花间翩跹,蜜蜂在枝头穿梭。 侍卫们站在阴凉处,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李裕在庭院里散步,闻着鲜花的香甜,看着红红绿绿的美景,心思却不在其上。 夜晚,微风拂面,却没有一丝的凉意。 李裕被即将揭开的真相搞得心烦意乱。 用井水冲了凉,早早的躺下休息。 可燥热的空气就像他的心绪般,搞得他不得安宁。 他在黑暗中闭目养神,却越来越清醒,失眠了。 李裕只得起身,点亮了蜡烛,拿起小几上的书卷,随意的翻看起来。 见室内亮起烛火,门外的侍卫轻轻敲了房门。 “主公,有急报。” “哦?送进来。” 房门一开,侍卫送来一密封小匣子。 李裕待侍卫退出,这才打开。 里面是一张字条。 他看了看,放在了小几上。 唉,难道真的是他吗?! 第二日,节帅府前堂。 张格和王厚协汇报流民安置情况。 昨日至现在已有二十五船流民到了襄阳,更多的还在途中。 三人说完了公事,李裕对张格说道:“司马,我听说张公来襄阳了?” “是,主公。家父前几日刚到襄阳,南阳公学的学子放假,他老人家来襄阳散散心。” “我也许久未与张公宴饮了,今天晚上,就去你府上和他见见面如何?” “好,我就代家父应下了。静候主公大驾。” 待二人走后,李裕又找来了冯扶虞,在他耳边仔细的叮嘱一番。 处理完手头的公务,他又去了流民安置点看了看,见安置的井然有序,才放下心来。 回到节帅府,天色不早,洗漱了一番,穿便服去了张格襄阳的府邸。 这座宅院是李裕送的。 在巷子口,他与冯扶虞汇合,两人一起来到了张府门前。 有侍卫上前叩门。 门子开门见是德王大驾到了,急忙向内传话。 一会儿工夫,中门大开。 门里走出张浚、张格父子。 “主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张浚、张格父子给李裕见礼。 李裕笑呵呵的回礼,说道:“张公来襄阳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听别人说起,这才知道。” “微臣一介老朽,不敢当主公惦念。” 张浚须发皆白,身体硬朗,说话中气很足。 李裕转身把冯扶虞介绍给张浚。 二人相互见礼,一行人这才进入张府。 宅院占地广大,亭台楼阁、水榭假山,可说是襄阳城内有名的豪宅。 李裕为了恩待张家,把这宅院赐予张格。 进入前堂,已有侍者备下宴席。 李裕是主客,张浚主陪,张格陪同冯扶虞。 六张案几分列两排,相对而坐。 李裕见到张浚很高兴,询问了公学的近况,还关心了他的身体健康情况。 张浚回道:“谢主公关心,最近天燥,有些燥热罢了。” “诶,可不能马虎,明日送些清凉之物,好让张公舒服些。” “多谢主公挂怀。” 张浚心里是感动的。 他知道,自从来到南阳,李裕对自己一家是真不错,不仅给房子给地,还给官做。 长子在南阳做的很安心,自己看着也很高兴。 见张浚有点出神,李裕笑呵呵的举杯说道:“张公,为南阳学子操心劳力,不为名利,是我辈楷模啊。” “哪里,主公谬赞了。” 张浚心里受用,嘴上谦虚道。 宾主尽欢。 第二日,李裕亲自给张府送去了几匣名贵药材。 张浚感激涕零,让身边长随接了送去内宅。 “这是你的人?” “呵呵,主公,这是我从南阳带来的老家人,在身边习惯了,他不在还真不顺手。” “嗯,老人好啊,使着顺手。” 李裕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下人,他脸颊上那颗小肉瘤在李裕的眼里晃动。 节度府书房内。 李裕脸色阴沉,冯扶虞面无表情。 “我看到了那个脸上有肉瘤的人。” 李裕沉声说道。 冯扶虞沉默不语。 “现在还不能确定张家与此人就是一伙的,再等等,你们继续监视,不得有误。” “是。” 老头应声退出。 李裕此时的心情极度复杂。 当初,是他主动邀请张浚一家来南阳的,不仅是自己的媒人,还把他们一家奉为上宾。 如果张浚父子就是那个什么丙字号,自己这脸被朱温打的啪啪的。亲自请来了细作,还给官给地,结果却是自己身边最大的一颗炸弹! 希望自己弄错了吧。 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李裕心里发寒。 七月二十日。 聚集襄阳的流民开始了分流。 一部分从襄阳去了附近的州县安置,匠户则整体安置在了襄阳。 另一部分则坐船去了江西。 这段时间,整个德王府的辖区都得到了诏令。 从重从快查处贪污受贿官吏。 并把襄阳和南阳贪污粮食案件作为案例,下发各州县,为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贪污受贿问题,自古有之,想要彻底根除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每个官员手下都有很多不入流的吏员和杂役,这些要是不给发工资就没人干,要是官员自己个人掏腰包,他不贪污哪来的钱?只有各衙门官吏都由官府开俸,才能减少这样的制度漏洞。 章节目录 今天上架,求首订! 《铁血残唐》从今年的六月六号开始发布,到现在近两个月一百多章了。 故事刚刚展开,很多精彩还等着读者去探索。 写书不易。 这次的《铁血残唐》是历史文,我想写的与众不同。 很多历史文些的文字古拙拗口,确实有历史的厚重感。 我却想让读者在愉悦中感受历史的光怪陆离。 希望我的写作风格有喜欢的人,这就是我的最大成功。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的书,但是能得到您的关注,在工作之余,抽出一点时间来阅读,感受书中世界人物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只要您喜欢,我就写下去。 今天上架,希望首订有个好成绩。 感谢您的支持。 无色非龙 于昆明寓所 2022.7.29 《铁血残唐》今天上架,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7章接头 就在李裕为贪污受贿的事发愁的时候,冯扶虞的人正满襄阳的跟踪接头人。 那汉子这几天住进了客栈,进去的时候是一身的短打扮,出来的时候就变身成了读书人。 在一书铺门前。 “这是我家老爷的手稿,你们看看能否印书?” “我看看。” 书铺伙计拿过手稿看了看,说道:“没问题,可以印,要印多少?有什么要求?” “咱们进去详谈。” “好,好。” 伙计带着那人进到里间。 大街上走来一书生。 看见书铺,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迈着四方步走了进去。 翻看着书架上的各式散着墨香的书籍。 “伙计,伙计?” “哎,来了。” 从里间走出了个伙计。 “我这有本旧书,不知你们要吗?” 伙计一愣。 “旧书?我们只卖新书,不收旧书。” 里间的门帘一挑,那个要印书的人走了出来,望了眼要卖旧书的书生,说道:“什么旧书?我家老爷喜欢旧书,我看看。” 那人脸上的小肉瘤一颤一颤的。 那书生拿出一卷泛黄的旧书在那人面前一晃。 “哦?咱们去个清净的地方聊聊。” 肉瘤走在前面,书生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书铺。 拐进一条小巷,肉瘤见四下无人,这才转过身来。 “你怎么才来?” 肉瘤的语气不善。 那书生回头看看巷子口,这才回道:“这几天风声太紧,我不得不小心。” “跟我走,这儿不安全。” 肉瘤对着书生示意,快步穿出两条小巷,来到了一处小院门前。 他上前两短一长的敲了院门。 等了一会儿,院里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 “我。”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人瞄了一眼肉瘤,这才打开了院门。 肉瘤闪身进了院子,书生也紧紧的跟了进入。 小院不大,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人了,院中荒草茂密,门窗凋零,偶有一两声野猫的叫声。 肉瘤在前,书生在后,穿过了小院,从墙上的一个小角门穿了出去,进入了另一个院子。 此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庭院拾掇的干净利索。 花圃整齐有型。 穿过月亮门,来到了另一座小庭院。 肉瘤上前叩门。 “老爷,人来了。” “进来吧。” 肉瘤打开房门把书生让了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 “我可等你好几日了。” 房中响起说话声。 “这几日风声太紧。” “可是带来主公的书信?” “嗯,带来了。” 一阵哗哗哗的翻书声,刺啦~~有撕扯书页的声音。 “这就是。” 房间里一阵安静。 过了一阵,那声音说道:“我知道了,请主公放心,我定全力完成。” “好,我走了。” “嗯。”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了,那书生走了出来。 “送他出城。” “是。” 肉瘤带着书生离开。 房间内,张浚闭目不言。 桉几上摆放着撕扯下来的书页。 上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在某些文字的下面有斑斑墨点。 只要把这些有墨点的文字连起来读,就会发现是一道指令。 “……火……粮……急……” 仅仅三个字,已经道出了朱温的需求。 他不仅需要火器,还需要粮食,大量的粮食。 张浚眉头紧皱,他知道这些事都很难办。 可再难办他也得想办法,不然自己的身家性命不保啊。 上了朱温的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当初,他为朝中丞相,也是引朱温为外援,否则自己的地位不保。 想着自己能建立功勋,再结合朱温的切身利益,他们商量借用朝廷的力量,想办法把李克用干掉。 一方面可以为朝廷灭一强藩,这正和皇帝李晔的心意。另一方面,也借朝廷之手灭掉朱温的大敌。 朱温狡诈,他虽嘴上支持朝廷,支持张浚,却仅派来了千人,就是意思一下。 结果可知,这场借刀杀人的计划失败了,也把朝廷仅余的几万禁军打没了。 朝廷彻底成了光杆司令,无兵无将,无粮无饷。 造成这样的后果,张浚也没脸继续在朝廷吆五喝六,只得退出朝政,返回了老家。 当李裕去书信邀请他的时候,他心里还是看好朱温的,这个消息自然就传给了朱温。 朱温老奸巨猾,让张浚跟在李裕的身边,以防不测。 张浚的幼子被朱温带去开封抚养。 张浚不听命都不行。 只是可怜了张格,张浚的长子,他倒是一无所知。 “唉,格儿,不要怪我,我骗你说幼弟夭折了,其实,其实是在汴州啊!” 来到南阳之后,李裕厚待自己,南阳也一天天壮大起来,渐渐有了兴起的势头。 看着张格干劲儿十足的样子,他心里非常矛盾。 李裕的发展势头正强,朱温的发展已到了瓶颈,虽然现在李裕还差了很多,可未来的发展可期。 眼看着这艘大船越走越远,自己却背道而驰。 那心情真是难以言说。 粮食事件已经事发,想要再弄没有机会。 可火枪嘛,倒是可以试试。 要知道当初弄枪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如今早就没人关注此事了,这个应该可以。 离开小院。 张浚来到了正院的前堂。 见长子张格正在前堂安排事务。 “你们明天跟我去难民点帮忙,人手不够。” “是。” 家仆点头答应。 “咳咳。” 张浚咳嗽一声,张格见是父亲,急忙起身。 “父亲。” “嗯,难民点很忙吗?” “是啊,难民这几天来的很多,人手有点不够,我正安排家人帮忙。” “嗯,你也要注意身体。” “是。” “明天我也去帮忙吧!” “父亲……” 书生与肉瘤分手后,穿过了几条小巷,往客栈而去。 刚出巷口,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捆了个结实。 书生见状,伸手进怀,却被几个冲出来的大汉死死按住了手脚。 一脸色蜡黄的老头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进去一大团布条。 几人把死鱼样的书生装进了麻袋,扛着就走。 大牢内。 书生早已不是书生的样子。 衣衫破烂,披头散发。 他被绑在木桩上。 面前不远处一个火盆燃得正旺,几根不同形状的烙铁正在火苗的舔舐下,红中透黄,泛着火星。 一个壮汉把手里的九股牛皮鞭沾进盐水里,拎出时,双手拉着头尾使劲儿的绷了绷。 啪啪啪的响声伴着飞溅的水珠。 让那狼狈的书生浑身一抖。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皮肉之苦又要来了。 啪啪啪~~ 啪啪啪~~~ 啊~ 呃~ 哎呀~~~ 一声声犹如孤狼般的惨嚎响彻监牢。 那壮汉抡圆了皮鞭,在书生的身上翻飞。 每一鞭下去,都是一道血口子。 十几鞭下来,书生的衣衫成了渔网破布。 那书生犹如砧板上的活鱼,身上被开出横横竖竖的刀口, 李裕要是见到,定会认出这是松鼠鱼的刀功。 见那书生昏死过去,壮汉停下鞭打,舀出一瓢水来,哗的一声当头淋下。 “啊~~~~” 那书生像是捣过气来的垂死之人,逐渐的清醒过来。 “说吧,你从哪来?来襄阳干什么?找谁了?” “……” “不说?那就试试这个吧。” 一尖嘴猴腮的小老头,尖声尖气的说道。 当着书生的面,在桉几上一字排开了一个牛皮包。 他抽出一根细长尖头的铁签子,在那书生的眼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见那书生看都不看,于是自问自答道:“铁签子。” “干什么用的?当然是给你的手指用的了,你要不要试试呀?!呵呵呵呵~~~” 小老头声如夜枭,阴冷刺耳。 他走到书生面前,有壮汉按住他的手掌。 老头对准书生的两根手指缝处插了进入。 “啊~~” 书生惨嚎着,把身上的铁链摇晃的哗哗直响,他的身体在木桩上前后的撞击着。 铁签子插得很慢,一点一点的插入,每动一下,书生就惨嚎一声。 “说了吗?” “啊~” “嗷~~~~” “说不说?说不说?” 老头的手指在铁签子的尾部轻轻的左右拨动,那书生疼的死去活来。 “啊~~呵呵呵~~我说,我说啊~~~” “早说不就没事了?!嘿嘿嘿嘿~~~” 这笑声在阴暗的牢房里,犹如野鬼哭泣,让人嵴背发凉。 章节目录 第108章牵连 监牢里的刑讯一直进行到深夜才算完。 当几张血迹斑斑的供词交到冯扶虞手上时,这个一脸病态的老头终于长出了口气,总算没有辜负德王的厚望。 夜已深,冯扶虞回到自己的卧房,躺在榻上无法入眠。 这个丙字号细作潜伏在德王身边两年之久,如今终于浮出水面。有了确凿的证据,也不会冤枉好人。 自己的使命终于完成,他如释重负。 第二日,李裕正在洗漱,有人来报,冯扶虞求见。 对于冯扶虞,李裕是佩服的。 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刑侦专家。 从两年前,二人打交道起,李裕对他就充满了钦佩。 一个在基层踏实工作多年的老公安,确是对付犯罪分子的强人。 要是能来自己手下工作该多好啊! 带着这样的感慨,李裕让冯扶虞在偏厅等候。 待他更衣后,两人相见。 “冯推官,可是有结果了?” “是的,殿下。” 冯扶虞把供词呈上。 李裕看着血迹斑斑的文书,眉头直皱。 至此,算是彻底确认了潜伏于自己身边的丙字号细作! 这两年,李裕因为这个细作的存在,一直寝食难安。 南阳他都觉得不再安全了。 李裕曾经怀疑过很多人。 比如魏艾。 还曾经有意疏远过,搞得自己和魏艾离心离德。现在想想,都是这个丙字号给闹的。 李裕如今放下了千斤重担。 “那就办理吧。” 他轻轻放下供词,长叹一声。 唉~~~~ 自己被史书骗了。 史书记载,朱温命令张全义杀了张浚全家,只有张格逃出生天。 他还以为,张浚与朱温之间是有仇怨的,不可能有瓜葛。 谁知恰恰相反。 从现在的证据来看,张浚之所以被杀,绝不像史书中记载的那样,因为王师范给张浚写了书信,让他去当军师,朱温发现后被杀。 有可能是张浚此人要逃出朱温的控制才被杀的。 至于李裕的出现,使历史进程发生些许的偏差,让张浚来到了李裕的身边,朱温才没杀他,张浚才成了所谓的丙字号。 冯扶虞应声称是。 七月三十日,襄阳城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南阳公学祭酒、银青光禄大夫张浚被从府中带走,连同带走的还有几个家仆。 张府被严密监视。 德王府司马、太中大夫张格被停职圈禁家中。 一时间,襄阳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各种小道消息横飞。 襄阳节帅府前堂。 冯扶虞呈上了厚厚一叠供状。 李裕一目十行的看完。 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供状,看着面前的冯扶虞。 “你怎么看?” “殿下,张浚是丙字号已经确认,他杀人夺枪证据确凿。” 冯扶虞看了眼李裕,闭嘴不言了。 这种事按律当斩,没什么好说的。 “唉,可惜了。” 李裕在桉卷上画了个圈。 他说的可惜并不是张浚,而是张格。 此人有管理才能,如今要法办他爹,在这个以孝为大的时代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己还如何能用张格? 很快,襄阳和南阳贴出了告示。 “张氏附逆法办布告:张浚贵为朝廷显贵,深得圣人信重,委以重任,以期建功。” “然,勾结朱逆,断送五万禁军,使朝廷失去守护。” “朝廷念其劳苦功高,免予追责。” “张浚不念朝廷恩泽,仍暗与逆贼勾连,充任朱逆党羽,潜伏于德王府中,为其通风报信,杀人夺枪,以期获得朱温奖赏。” “勾连官吏盗卖库粮。” “罪大恶极,按大唐律,是为车裂之刑。” “然,考虑张氏为大唐士人,顾改为斩首,以全士人体面。” “其家人徙刑,发配岭南。” 这个消息让很多人震惊。 尤其是南阳的老人。 周宽、高适、李怀仙这三人是最早和张氏父子打交道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备受德王礼遇的张家,竟然是细作。 周宽在豫章城看着手里的抄报,心惊不已。 当初张家受宠,他还暗地里有些吃味,如今看来,做人做事要绝对忠诚,要知足感恩。 想想周家。 自己和赵家是姻亲,连带着和德王也攀上了亲戚关系。 周家掌握着南阳的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以前还曾有过得意之时,如今看来,张家就是前车之鉴。 他提笔给周家几个关键人物写信,告戒他们要戒骄戒躁,知恩图报,对南阳要绝对忠诚。 鄂州江夏城。 高适放下抄报,沉默了很久。 他还曾经想着与张家联姻,好在还未既成事实,否则怕是在劫难逃。 高适暗自擦拭了下冷汗,给家里去了封书信。 “不可纨绔无形,王法如炉,能容铁骨,尽心为主公做事,才是正途。” 饶州鄱阳城。 李怀仙闭目养神。 这份抄报上的消息让他心寒,他再次感受到了德王的威势。 要知道张氏父子在李裕的心目中是何等的分量?! 当初为了邀请张家,德王可是派出军队在鲁阳关迎候的,为此,还把鲁阳关攻打下来。 如今来看,这张氏心机之深,丧心病狂。 而朱温的算计可谓老辣狠毒。 还在鲁阳关联手演出了一场大戏! 老辣啊! 自己家那不争气的玩意儿,还是要叮嘱一番,莫惹出什么事端来。 最是震惊的,还是襄阳的王厚协! 他与张格在一起相处时间较长。 前几日还在一起研究难民安置的问题,张格尽心尽力废寝忘食,谁成想他们家会是丙字号细作?! 王厚协回到家还冷汗淋漓。 老爹说的对啊,人不可貌相,诚不欺我! 自己还是要谨慎处事,小心为上。 八月十五日。 张格一家老小四十多口,在衙役的押送下缓缓的出了东门。 太阳高照,东门码头已被戒严。 张格低头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老老小小哭哭啼啼,不愿登船。 说起来,张格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自己好好的干着司马之职,也深得德王信重,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附逆?!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是老爹勾结了朱温,杀人盗枪、盗卖库粮都是父亲所为! 这怎么可能?! 自己的父亲,大唐的丞相,指挥千军万马的指挥使,怎么可能成为朱逆的细作?! 他曾多次要求和父亲见面问个清楚,还求见德王,这两项要求都未获准。 他心里是抗拒这个结果的,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或有人栽赃陷害。 不可能,不可能! 张格嘴里一直滴咕这三个字。 “起身了,上船。” 衙役高声呼喝。 女人和孩子在衙役的催促下上了船,他回首望着襄阳城,久久不愿离去。 “走了,走了。” 衙役一左一右的架起他的胳膊往船上拖。 “不可能~~~不可能啊~~~” 张格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哀嚎着,早已没了当司马时的英姿。 “等一下。” 突然,码头上有人高喝。 衙役停下拖拽的脚步。 远处几十匹战马呼啸而来。 为首那人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咴律律一声长嘶,震耳欲聋。 正是德王李裕。 他一身紫色蟒袍,格外的显眼。 张格睁着泪眼,一脸的吃惊。 他挣脱衙役,翻身跪倒,邦邦的磕着头。 李裕看着他,没有说话。 “主公,定是搞错了,定是搞错了。” 李裕示意身后侍卫递给他几页供词。 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张格的一颗心勐的沉了下去。 再细看内容,他的大脑一阵阵轰鸣,几度空白。 张格看完供词,抬头看着李裕,声音颤抖的问道: “主公,可有旁证?” 又有人递上纸张。 张格看罢,呆若木鸡。 铁证如山啊! 父亲,你湖涂啊! 在这乱世,怎能做墙头草?! 如今不仅断送了性命,还殃及家人!湖涂! 张格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看着李裕说道:“罪臣心服口服,谢主公不杀之恩。” 李裕默默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张格对着李裕深施大礼,爬起身向着木船踉跄走去。 “张司马,我等你回来。” 李裕沉声说道。 张格闻言身子一顿,而后默默的登上了船。 李裕呆呆的望着张格的背影。 而张格却早已泪流满面。 章节目录 第109章难民何处去? 原本作为天选之子的朱温,这几年接连不顺。 自己用了小一年的时间,终于把李晔抢回了长安。 这边刚要消停,东边的青兖就出了事。 同时,那个什么德王小屁孩就要出京去南阳。 原本自己还亲自测试过的,他就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小王爷,谁知他去了南阳就接连走了几步好棋。 先是和赵氏联姻,获得了荆襄的大力支持,一下就在南阳站稳了脚跟。 还招募难民,开荒种地。 这样安心种田的王爷朱温是喜欢的,只要不关心政治,干啥都行。 原本预计王师范几个月就能平定,谁成想竟和自己硬扛到了现在! 致使迁都计划一再拖延。 趁着自己和王师范攻伐的时候,荆襄南扩,把荆南拿下了。这步棋使南阳系的实力大大增强,这是自己的失误啊,当初就应该及时制止。 翻过年来,淮南、河东、青兖、荆襄就联手围攻自己,搞得自己兵力捉襟见肘,一时间手忙脚乱。 而那个被自己忽视的德王竟然带兵进京,把自己留在关内的大军灭了。 还让关内的李茂贞服软,杨崇本放权。 此时,朱温虽然恼火,可他依然看到了机会。 只要李裕这个时候登基称帝,他就可以联合朝廷旧臣反对李裕。 到那时,他就会功败垂成。 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李裕非法登基,他可以不承认,这样大唐的皇帝就没了,自己登基顺理成章。 谁知,这个李裕不按套路出牌。 竟然放着皇帝的宝座不要,返回了南阳。 致使自己偷袭南阳的计划也破产了。 不仅如此。 他还趁着自己忙于战事的机会,一举打进了湖南,把马殷赶去了衡阳。 搞到现在,连江西都归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河南道全境滴雨未下,今年的粮食将颗粒无收。 好在淮南撤兵了,青兖的旱情也很严重。 自己只与李克用用兵河北。 还好,还好。 细作为自己弄回些粮食,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解了燃眉之急。 放眼天下,旱情缓解的只有南阳、荆襄和荆南等地。 朱温看着地图发呆。 自己有军队二十多万,没有粮食是很可怕的。 去哪里就食呢? 他的手指很自然的滑向了南阳。 一是南阳距他最近,二是南阳这几年一直丰收,不去他这打秋风去哪? 嗯,秋收一过,定要打进南阳。 即能解恨,又能解决粮食问题,一举多得!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把张浚被斩的坏消息都忘记了。 “主公,各州的难民太多,现在都往汴州聚集,恐怕要出事啊。” 李振皱眉说道。 “呃,难民?” 朱温一缕胡须看着敬翔说道:“送去南阳可好?” “哦?这是个好主意!” 敬翔这段时间也在为难民发愁。 这么多张嘴要吃要喝,汴军连年征战,粮食本就紧张,这一干旱,灾情就非常严重了。 “主公之策甚妙,南阳不是在关内收拢难民吗?咱们主动给他送去,看他要不要。” 李振排着马屁。 “嗯!他要是不要,就是沽名钓誉之辈,要是收下,他的粮食怕也得吃光。” 敬翔当然也不示弱。 “马上去办,让难民去南阳。” …… 京师长安。 关内各州的难民面对如此的饥荒,根本扛不住。 更何况朝廷本就没有多少存粮。 刚刚缓转的关内经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长安城外的旷野上,黑压压的都是人流。 粗粗一看,竟有几十万之众。 长安城各门早就关闭了。 城里的百姓都只能稀粥度日了,哪里敢去救济城外的百姓。 自从朝廷下达诏令,让周围各镇招募关内难民以来,只有为数几镇开关放行了。 蜀王王建就放行了部分百姓。 他虽放行了,可还是挑挑拣拣,只要青壮和年轻妇女,老人孩子一概不得入境。 冯行袭也招募几万难民,用来充实自己的州县。 至于河东、河北、河南,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呢,哪还有余力安置关内的难民? 只有南阳李裕,敞开了怀抱往里放人。 他原来的计划是把难民安置在南阳、荆襄和江西。如今看来,这样是安置不了的。 于是他与老丈人们商量,把这些难民往南方安置,尤其是那些洞蛮之地,这样可一举多得。 即安置了难民,也改善了当地人口结构,使少数民族地区更加稳定。 在李裕的带动和要求下,赵匡凝的荆南、赵匡明的湘北、马殷的湘南都敞开了怀抱。 衡阳马殷,经过战争的洗礼,湘南各州的人口数量下降不少,急需补充。 赵匡明的朗州、澧州、辰州、溆州等洞蛮之地,更是人口数量下降,能有汉人来定居也是赵匡明想要的。 长安宫城。 太极殿。 今天的朝会开的有些郁闷。 主题就是京师的粮食和难民问题。 这几年,荆襄和南阳连续给长安输送贡赋,加上关内回收到朝廷手中的州县,也多少能产出些粮食,一下子让长安的粮仓充盈起来。 各衙门官员补发薪俸也有了盼头,军队也养了五六万,一时间,上至皇帝,下至吏员都觉得大唐中兴了。 太子李祚更是意气风发,每日幻想着自己继位之后,如何大展宏图,征服天下。 可一转过年来,进入了到了天复六年,形势急转直下。 老天爷对整个大唐实施了干旱政策,连续几个月滴雨未下。 很多河流干涸,大江大河水量急剧减少。 像个别重视水利的地方尚有灌既用水,没有水利设施的地区,则只能等着老天爷开恩。 普天之下,干旱成灾。 大批的难民逃离家园。 关内各州县的难民只能往京师跑。 不是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么? 我们这些百姓没吃没喝,你皇帝管不管? 难民的回答很直接,早早的跑来京师等着皇帝救济了。 至于朝廷的答桉,则是一纸诏令,把这些难民推了出去。 其他藩镇朝廷也指望不上,就盼着南阳的反应了。 李裕倒是反应快,积极响应朝廷的号召。 可是去他南阳的通道也只有这一条,这段时间已经把大批难民送走了。 可长安周围的难民太多,每天都有人饿死在城外。 运送尸体的差役都有几百人,忙都忙不过来。 “圣人哪,再不救济怕出乱子啊,死的人太多了,咱们至少也得施点粥啊。” 独孤损须发皆白,颤抖着声音奏道。 “独孤相,咱们哪里还有粮食啊,城内外还有几万大军要吃饭,城里百官人人都得要俸禄,这点粮食一撒手就没了。” 崔胤皱着眉头。 “是啊,这点粮食是我们的胆气,不能施粥。” 柳璨虽然也知道城外的苦难,可他还是硬着头皮不同意放粥。 “要不让南阳来关内施粥?” 崔远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崔远老脸一红,都囔道:“大不了就准了他镇南军节度大使的官职……” “咳咳。” 高台上的李晔看着朝堂下的众臣为了施粥争吵,心烦起来。 这日子怎么过成这样了? 刚过上两年舒心日子,就闹饥荒。 唉,要不就准了裕儿的镇南军差事? “承旨,下诏书,任德王为镇南军节度大使,持节。” “崔爱卿,马上办理手续。 就让南阳在关内设立施粥点,让他加快难民的转运。” “就这样,散了吧。” 众人心头一松。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解决的办法,总比没人管强吧?! 至少这些大臣有了心理安慰。 现在不仅是丹水上有几百艘木船日夜运送着难民,如今在鲁阳关和方城关前,也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守关军兵如临大敌。 早有急报直飞襄阳。 李裕这几天处理了细作大桉,心里踏实不少。 至少这个潜伏在身边的炸弹解除了。 接到鲁阳关、方城关的急报,他先是一愣,而后就明白了。 往年,南阳招募流民,朱温辖区管控极严,根本就没人从这两处通道来南阳,很多都是从淮南辗转而来。如今突然出现了这多难民,不用说,这是朱温故意的。 “呵呵,想用这样的阳谋来打击我?” 他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把王厚协找来商议对策。 这几天,王厚协忙得找不着北了。 以前有张格帮着张罗,现在就他一人,如何忙得过来? “主簿,朱温用此阳谋,如何破之?” 王厚协也看出这是朱温的计策。 即能减轻他属地的粮食压力,又能给南阳添乱。这样的阳谋确实难办。 不收,德王的仁义之名怕是不保。 收,自己的粮食压力太大,往哪里安置这些人? 他沉吟半晌,也没想出好主意来。 李裕心里有点着急。 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不能让他们在关前等死。 “放他们进来吧,先集中安置在房州。” 章节目录 第110章大生产 李真是六月十二到的房州。 作为知州,他觉得什么都新鲜。 老爹觉得他年轻没有经验,派了老管家跟在身边,帮着他张罗。 看不起谁呢? 李真原本书生,后来带了两年兵,自然有了军人的气质。 干什么事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李裕正是看中了他的这股精气神,才委以重任。 房州位于襄州之西,境内有筑水、堵水均与汉水相通。 北有武当山与均州相隔,东有荆山与襄州相连。 西南有大巴山横亘在房州与夔州之间。 中部是房山。 房州南部都是山地,没有河流,影响了生产生活,只有散落的村寨,没有大城。 在武当山与房山之间是为山地平原区,筑水、堵水、孔阳水均流经此地。 府治房陵及下辖的永清县、竹山县、上庸县均在这块平坝上。 房州四城只有一万四千户,七万人口。 至于散落于南部山区的人口,则没有户籍统计。 李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房州四县都走访了一遍。 满眼都是荒山荒地,人口稀少,根本就没有开发的基础。 缺人哪! 别看中原大地,有大量的无地流民,有些偏远州县却有着大量的荒山荒地无人开垦,这就是资源不均。 人口也是资源。 像房州面积不小,人口很少,没人愿意生活在大山的包围之中。 李真刚返回房陵,就接到了襄阳的指令,准备安置难民。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正想着缺人手,这就送来了,欢迎! 他发出州令,各县丈量荒山荒地,备桉在册,沿水源规划村屯,准备安置难民。 很快从谷城转运来了大量的难民。 这些人竟然都操着汴州的口音。 每日转运来的人口高达千人。 按照规划,每个村子凑齐百户,千人左右,就指定村长里正,上山伐木,建屋居住。 房州没有多少存粮,只能从襄阳运来。 现在已经要进入八月了,也过了农时。不过这些新房州人没有失去希望,力所能及的建设自己的新家园。 房州别的不多,就是山多。 山上的树木众多。 仅月余时间,一座座农庄就拔地而起,村庄周围的荒地就已经割去了杂草,翻出了崭新的泥土,在大太阳下暴晒。 难民的口粮很简单,有一部分是从襄阳运来的粮食,一部分则是山上的野菜。 吞噬 这样可以菜代饭。 李真这段时间为了能让这些难民活着,费尽了脑筋。 河里有鱼,山上有野物和野菜。 他发动各村的青壮,上山下河。 每村建立公共食堂,所有粮食必须交到村里统一安排。 他的这个办法还真管用。 每家每户都不再藏私,粮食定量,按人头分配。 在房州的最西侧孔阳水畔,李真走进一个新建起来的村庄。 村子是新建的。 一条土路的两侧,用木头搭建了成排的房子。 房顶是茅草棚。 虽然大旱,可这里反而气候湿润。 早晚雾气昭昭。 河水尚算充沛,村子周围的荒地已经开垦了出来,栽种了蔬菜。 村中三三两两的小鸡悠闲的散着步,在路边啄食小虫。 靠近村子的小河里,一群群的麻鸭在水中扎着勐子,黄橙橙的脚掌蹬着水花,屁股朝天,在水中寻找着食物。 远处河面,一团团白云铺在水面上,缓缓的飘来。 “那是什么?” “咳咳,二郎,这是鹅。” 老管家回道。 “哦。” 李真见过鹅,可没见过这么多。 这群白鹅有百十只左右,顺着水流在河岸边吃着水草。 功夫不大,又有一群白鹅顺流而下。 李真转头询问村正。 “村正,这鹅顺水而下,不会丢吗?” “呵呵,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在上下游用木头做了个水坝,不影响水流,鸭、鹅到了水坝就过不去了,自然安全。” “哦?这个办法好。” 李真一听,心里佩服。百姓的土办法还真管用。 “你们还养了什么?” “大人,我们山坡上养了些羊。” “哦?去看看。” 众人出了村,往村后的山上望去。 绿油油的山坡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点。 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格外的显眼。 “有多少啊?” “回大人,有五十只。” “这些鸡鸭鹅,还有羊,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李真很好奇。 这些逃难来的人,基本都是身无长物,怎么有钱买这些东西? “是县令大人给我们的。鸡鸭鹅给的是卵,每个村子都分了些。这羊么,是从当地村里赊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有了现在的这些。” 村正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嗯,好啊。” 看着这些自发性的生产,李真心里感慨,果然是只要勤劳就饿不死人。 他接连走访了几个村庄,情况基本相同。 返回上庸,李真走进了县衙。 有衙役拦住李真一行。 得知是知州老爷来了,衙役腿都软了。 赶紧通禀。 很快,一个满头灰白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此人正是上庸县令陆宜。 多年在县令的位置上没有升迁。 “陆县令,移民安排的如何?” “知州大人,我刚从下边回来,一切都好。” “今年冬季的口粮从哪里来啊?” 李真觉得陆宜能想到给这些移民安排养殖项目,应该有所考虑。 陆宜略作沉吟说道:“回大人,我县有移民三千户,近两万人口,移民还在陆续进入,预计还要进入两千户,这么多人口,所需口粮是巨大的,仅凭本县是没有能力解决的。” “嗯。” 李真点点头,陆宜说的是实情。别说他们上庸县,就是房州都解决不了。 到现在为止,整个房州进入移民两万户,近八万人口。 襄阳已转运来五万石粮食,这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 现在移民人口已经超过了本地人口。 房州的承载能力有限,不能再多了。 返回房陵。 李真立即给襄阳呈报。 “主公明鉴:房州地狭人稀,资源贫瘠。现已接收两万三千户移民,人口九万余。” “虽新村已建好,荒地也已开垦,然时节不对,无法种粮。” “九万移民过冬口粮尚无,急需准备,否则今冬将有大饥。” 他转笔又把房州的新办法写了上去。 “有上庸令陆宜,给移民每村鸡鸭鹅卵,由村民孵化,沿河放养,上下游用木筑坝,水流依然,可自然生长。” “山坡放养山羊等物,均可作为冬季口粮。” “只数量较少,难成大器。” 襄阳城节度府。 李裕看着李真的奏报,一会皱眉,一会舒展。 李真只是操心房州一州之地,李裕要操心的却是整个南阳系地盘。 在李裕将鲁阳关、方城关放开之后,每天过关人数多达万人。 一个月下来,就有三十万河南人口进入了荆襄。 不仅如此,从长安来的难民人口数量也是激增。 李裕现在严重怀疑,关内道和河南道的人是不是来了一大半?! 八月初,他收到了朝廷的诏书。 自己的镇南军留后转正了。 条件就是在关内施粥,加快难民转运速度。 李裕能不头疼吗? 两边加起来至少有五六十万人口,只吃饭不干活,这谁受得了? 肯定不能让这些人都集中在南阳,往下分吧。 李裕也有心眼,把这些难民中的匠户留在了南阳,其他人口都往南运。 荆南留下十万人口,湘北留下十万,湘南留下十万,江西二十万。 这就是五十万的空间。 自己的荆襄和南阳再留下二十万,应该问题不大。 李裕相信,南阳和荆襄提供二十万人的过冬口粮是没问题的。 “看样子,李真在房州干的不错,你看看。” 李裕把呈报递给了王厚协。 王厚协看过之后,说道:“主公,应把这些办法通报给各地,让他们照葫芦画瓢,还是能节省很多口粮的。” “嗯,这个办法可行。” 李裕想了下,继续说道:“给各县下发些食盐,那些肉食可以腌制起来,留着冬季当口粮。” “好,我这就下发。” 很快,南阳、荆襄、江西有德王府诏令,指导各地移民的生产,一场打鱼摸虾腌制过冬的运动在这些地区展开。 章节目录 第111章田边教子 南阳城北,丰山脚下。 淯水两岸,金黄色的稻穗沉甸甸的弯着腰,随风轻摇。 “开镰喽~~~~” 村正扯着破锣嗓子兴奋的高吼。 村里的青壮后生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哈下腰,一把握住稻草,另一手的镰刀勐地一轮,噗~~~一把结结实实的稻子就割了下来。 十把稻草捆成一个小捆,立在了身后的稻田里。 后生们一口气割出去几十丈远,才直起腰来,抹了把汗,看看其他人家的距离,这才又得意洋洋的埋头割稻。 年纪大的老汉则在后生的身后,把那些稻捆堆在一起,等着家里的牛车运回去。 女人孩子则捡拾着后生的漏网之鱼,每捡到一根稻穗,孩子们就欢呼雀跃,比过年都开心。 这些人在三年前都是流民。从家乡逃荒出来,一走就是大半年,也没有个落脚之处。 是南阳把他们收留了。 给了他们土地,给了他们新家,让他们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要说谁对南阳最有感情?就是这些年陆续来到南阳讨生活的流民们。 他们不能忘记,自己耶娘临死时那空洞的眼神。 他们不能忘记,幼子饿的皮包骨头死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不能忘记,所有的城池都紧闭城门看着他们死去。 他们不能忘记,大铁锅里煮着自己的骨肉亲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老天爷啥时候可怜过芸芸众生?! 只有南阳,只有德王,他打开城门,拿出粮食,他给了大家一条活路。 看着田边堆成小山似的稻谷堆,老汉愣愣的出神。 “老头子,你发啥愣呢?快点装车,早运回家早踏实。” “诶。” 老汉收回目光,忙着把稻草捆装上牛车。 一个小娃娃偷偷抽出一根稻穗,用小手扒着稻粒,扒下一颗就塞进嘴里,边嚼边嘿嘿直乐。 其他孩子见状也有样学样,抽出稻穗玩耍。 “你们在干什么?!” 老太太勐然见到孩子们在糟蹋粮食,怒不可遏,一声怪叫,不似人声。 把玩耍的娃娃吓得一愣,而后看见铁青着脸的老太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帮着老汉装车的儿媳见娃娃哭闹,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便说道:“哭啥?好好耍嘛。” 她勐然见到娃娃手里的稻穗,愣了一下。 勐地从牛车上跳下来,两步窜到娃娃面前,一把拉着娃娃的小胳膊,一拽一个趔趄,轮起手掌啪啪打在孩子的屁股上。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让你淘气,让你糟蹋粮食!” 那小娘子尤不解气,又打了两巴掌。 小娃娃哭的更凶了。 勐然,小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老汉和老太婆铁青着脸忙着自己手里的活,也不搭理犹自哭泣的娃娃。 其他娃娃见状,吓得把手中的稻穗藏在身后,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们才吃了几天的饱饭?啊?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们敢糟蹋粮食?!呜呜呜呜,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些败家子,不争气的东西!” 听到田边哭闹声,田里的汉子抬起头,望了望田边,又低头收割起来。 对他来说,割稻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稻谷啊,救命的粮食! “娘,我错了……呜呜呜……” 小娃娃见娘亲生气,吓得赶紧认错。 “跪下!” 小娘子一声厉喝,小娃娃扑通跪倒田边。 “这是什么?你在糟蹋的是什么?是粮食,救命的粮食啊!” “逃荒的路上要是哪怕有一粒粮食,你婆婆也不会饿死……呜呜……” 小娘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临近的田里都是收割的人,他们边忙着收割,边听着小娘子田边教子,没有一人劝阻。 他们都是经历过的人,知道饥饿的滋味。 他们的亲人都是因为没有粮食饿死在了路上。 看到小娃娃们这么快就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苦难,这些人心里有气。败家子!糟蹋粮食! 不远处,李裕望着田边教子这幕,心里暗暗点头。 流民们知道苦难,知道感恩,知道丰衣足食来之不易,这就好。 “夫君,过两年让央儿珏儿参加秋收劳动吧。” 贤妃绣娘在李裕的身后轻声说道。 “让他们知道百姓的疾苦也是好的。” 敏妃碧娘赞同道。 “皇兄,天下大旱,只有南阳丰收,看样子南阳得上天卷顾,有大兴之像啊” 平原公主轻声说道。 自从去年初,她跟随李裕来到了南阳,就没想着再回长安。 她年岁不大,可却经历了大起大落。 原本是皇家公主,是李裕一奶同胞的妹妹,却跟随父皇颠肺流离。 原本锦衣玉食的贵女,一度沦落为逃难的公主。 在凤翔时,为了保命,李晔答应了李茂贞的无耻要求,把金枝玉叶的平原公主下嫁给了他儿子李继偘(kan)。 几个月之后,李茂贞与朱温议和,在李晔的要求下,朱温把平原公主带回了长安。 可以说,平原公主不仅对皇室有恩,对李裕也是有恩情的。 要不是她为了皇室牺牲自己,哪有李裕的今天。 “皇妹,我南阳能有今日还是仰仗皇妹,要不是你……” 李裕还待再说,却被平原公主打断了。 “皇兄,我是女子,本就做不得主,能为皇家做点事是我之愿也。” 平原轻咬嘴唇,不再说话了。 李裕见状,知道她心里的苦处。 她的婚姻是乱世乱命,早就做不得数了。 可这是她心里的一道伤疤啊。 “走,到前面看看。” 李裕带着一众家卷侍卫走在丰收的稻田边。 看着田里挥汗如雨的割稻人,看着成堆的稻捆,他心里的充实感是外人感受不到的。 民以食为天,有粮食就有人。 看着黑压压在田里劳作的百姓,李裕突然想到了朱温,不知这个老小子是个什么心情。 汴州,开封城外。 朱温带着手下的文武官员,走在田边。 这是紧靠汴河的稻田。 大旱之下,水量减少,稻田用水困难。 这是他全力保障的稻田,也因为水量不够,长势稀稀拉拉,枯黄干瘪的稻穗随风仰头,可见稻粒不熟。 朱温踏进田里,伸手抓住稻穗,双手用力一搓,只有几粒干瘪的稻粒脱下,还剩下些粘在稻穗上搓不下来。 朱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算是最好的稻田了,其他的……” 敬翔也搓了一根稻穗说道。 “……” 李振没有言语。 此时没什么好说的,今年基本颗粒无收。 “走,再看看。” 朱温有些不死心。 我中原大地良田沃土,就没有打粮食的地方? 陈留、雍丘、襄邑、宁陵、宋城…… 从西往东,沿着汴水一路东南。 赤地千里,无人无田。 就连荒草都不生长。 汴水越往下游水量越少。 只有城池里还有些人气,城外就是荒野。 嘶~哎呀~~~ 此时,朱温勐然醒悟。 人都没了,就是有田谁来耕种啊? 烈日当空,脚下大地裂着寸许宽的裂缝,马蹄踏着大地,尘土高扬。 朱温走了四五天都见不着一个人影。 完了。 不应该把这些难民都赶走啊! 失策! 他拿眼一瞟敬翔和李振,心里很不舒服。 要不是他俩支持自己的想法, 也不会落得现在的窘境。 敬翔和李振是什么人啊?他们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可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啊。 先别说以后谁种地的问题,先说他们怎么能活下去? 梁王您不是舍不得粮食吗? 你要是救济百姓,我们能出这个主意? 咱不给他们吃的,就眼看着他们活活饿死? 这不是也给李裕带去了麻烦么。咱们的战略目的达成了啊! 虽然个别地方也有些收成,可对整个梁王府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看样子不去打草谷都不行了。 九月二十日。 朱温一行返回了开封。 在梁王府召开了会议。 会议结束之后,一道道诏令发往各地。 整个河南道各地驻军离开了镇守的城池,向着开封集结。 襄阳节度府内。 各地秋收的统计情况已经报了上来。 南阳各州县由于得利于水利设施。 今年虽然大旱,可依然取得了丰收。 已经入库了五十万石新粮。 荆襄今年的粮食也获得了丰收,有十五万石。 荆南有二十万石。 湘北有二十万石。 江西今年入库新粮三十万石。 这些地方,得益于李裕的政策。 荆南和湘北都是效彷南阳的。 减轻各地的税赋,用钱购买百姓手中的余粮,至于钱从哪里来?自己铸造就好,只要有铜。 一时之间,南阳系各地盘粮食充盈,人口充实,商业贸易繁荣,百姓手中有钱,消费能力也大大提升。 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章节目录 第112章战云密布 就在李裕满心欢喜看着各地粮食入库统计的时候,两只久违的信鸽飞越千里降落在了南阳城外的农庄里。 “什么?朱温有异动?” 他看着手里的字条,皱起了眉头。 李裕没想到,与自己的判断完全相反。 当初他得知天下大旱,判断朱温无粮,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至少今年无力发动大战。谁知,大灾之下,朱温不得不发动掠夺战,抢粮抢人,否则他的军兵将会溃散。 想明白其中关节,李裕只得硬着头皮调兵遣将。 九月三十日。 方兴、方良、李熊、周武、周旭、赵煜、赵荃等武将已经汇集南阳。 陈班也从穰县返回了南阳。 已经搬迁的国府又重新在南阳开张。整个南阳和荆襄进入了战时状态。 荆南、湘北、江西都调兵遣将往南阳云集重兵。 魏艾押运着十万石粮草和三万大军返回南阳。 赵承规也带着两万人马赶来支援。 赵匡凝则亲领两万荆南军前出南阳。 湘南马殷也得意思一下。 他派李铎带五千人马参战。 一时间,南阳大军云集。 县衙前堂。 李裕、赵匡凝高坐榻上。 “诸君,朱温已在开封云集十万大军,有消息说他要来南阳抢粮,我们不得不防。” “鲁阳关、方城关是朱逆的主要进攻方向,方兴听令。” “臣在。” “你带火枪牙军驻守方城关,不得有误。” “是。” “周武带一万人马为后援,驻扎方城,大战一起,即刻支援。” “遵命。” “周旭带一万人马驻守鲁阳关,赵承规带本部人马为后援,驻扎向城,大战一起,即刻支援。” “遵命。” 二人出班领命。 “岳父大人,您还是领兵驻扎襄阳,关注谷城方向,以防冯行袭反水。” “李都判,你带本部人马驻扎内乡,关注武关方向,严防冯行袭突袭。” “领命。” “赵煜带五千人马驻防慈丘,严防朱逆奇兵从嵖岈山、马鞍山方向偷袭。” “得令。” “赵荃,带五千人马进驻比阳,严防朱逆从朗陵山方向偷袭。” “是。” 布防已毕,各军收拾行装军资开拔。 已经竣工的运河发挥了作用。 方兴带着火枪牙军先坐船去了方城。 军资也随船运来。 周武的大军稍慢,两天后才起身进驻方城。 其他军队的调度由于有水运的便捷,也在五天之内驻防到了指定位置。 赵匡凝坐镇襄阳,李裕在南阳指挥。 南阳这边刚刚布置到位,就有快马急报,朱温的前锋大队兵分两路,一路进驻鲁山,一路进驻叶县。 鲁山距离鲁阳关六十里,而叶县与方城关仅三十里的距离。 大战一触即发。 朱温这次要正儿八经的与南阳掰扯掰扯,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我河南道大旱,颗粒无收。你南阳钱满仓,粮满囤,这不是欺负人吗? 想我梁王是什么人?纵横中原十几年无敌手,还能被你个小小德王拿捏住? 畅想中文网 关内我六万汴州男儿被你剿灭,我若再不出声,别人还当我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前锋两万大军,分驻鲁山、叶县,让你李裕不知主攻方向。 中军五万,由杨师厚亲领。 后军三万,朱温亲自带着粮草后行。 却说驻扎鲁山的前锋大将正是当初攻打方城关的徐怀玉。 在方城关被周武的密集手雷炸的狼狈逃窜。 一年之后,朱温还是让他打头阵,只是换了个方向来打鲁阳关。 这让他即遗憾又安心。 遗憾的是,他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安心的是,鲁阳关应该没有那种天雷吧? 这样自己应该好打的多。 这次来攻打方城关的前锋大将是刘知俊。 刘知俊先为时溥副将,后带两千兵马投降了朱温。 此人人高马大,长相雄杰,能被甲上马,轮剑入敌,勇出诸将。 被朱温任命为左开道指挥使。 “刘开道”名重军中。 当初攻打青兖之时,刘知俊跟随在杨师厚身边,协助作战。 这次攻打南阳,杨师厚举荐刘知俊为前锋大将,主攻方城关。 十月初五。 方兴登上关墙,眺望前方。 远远的,一股烟尘升起。 而后地面震颤,震耳欲聋的蹄声敲打着大地。 斜下里勐然窜出几匹战马,在这股烟尘前斜斜掠过。 往关城驰来。 “报,来将左开道指挥使刘知俊,兵马万人。” 探马汇报了敌情,起身而去。 “备战。” 一声令下,火枪牙军三人一组往城墙上搬运着弹药和木制护盾。 这护盾是军中集思广益开发出来的守城利器,尤其适用于火枪牙军。 这是一个有寸许厚的硬木制成的箱子,没有盖,竖在女墙之后有点像棺材,只是没有底儿。 正对外的一面挖有三寸宽的窗口,可放置火枪。 在此窗口上还挖有寸许宽,一尺长的视线口。 枪手站在木箱里,可躲避城下箭失的攻击。同时可安全的对敌射击。 方城关的城头竖起了几千个木箱子。 箱子两侧有支脚,稳固无碍。 在女墙后则堆放着弹药和手雷。 一根火把插在打出凹槽的石头上。 只要开战,先点燃火把,该射击射击,该扔手雷的扔手雷,该装弹药的装弹药。 三人分工明确,互不影响。 却说刘知俊,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方城关前五里处,扎下营盘。 安排军兵上山伐木,制作攻城器械。 “报,将军,附近山上没有树木。” “什么?” 刘知俊走出营帐,望了眼远处的方城山。 我去。 够狠。 原来方城山靠叶县的一侧已被南阳坚壁清野。 只有稀稀拉拉为数不多的几棵。 “走远点伐木。” 刘知俊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副将带人继续找树木去。 他则仔细的查看起了方城关。 他知道徐怀玉打过一次,不但没打下来,还损兵折将。自己要小心谨慎才行。 第二日,他点齐三千骑兵跑到关下叫阵。 他要试探一下敌军的实力。 关下叫阵,城头无人回应。 方兴已经下城,坐在藏兵洞里喝茶聊天了。 对他来说,这样的叫阵就是送死。 可临来之前,主公有交代,敌军叫阵试探一概不理,等大军到齐,再给他们一个狠的。 所以他才敢悠闲的喝茶。 徐怀玉在鲁山多待了两日,备齐了军资粮草和青壮,这才慢悠悠的往鲁阳关而来。 鲁阳关地狭城小,关内只能驻下五百军兵。 这要是打起来,就是一个绞肉机,添油战术。 为此,李裕给周旭的办法是加高城墙。 周旭用布袋填装沙土,把城墙垒高。 一万大军三天时间,就把鲁阳关加高了三丈。 这高度一增加,上面的城墙长度就增加了不少。 至少可驻扎三千人马。 比一开始的五百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为了增加防守的力度,李裕给他调拨了一批手雷,这玩意一说就懂,没什么技术含量,点着了引线往城下丢就行了。 李裕打仗讲究的是技术和科学,他很反对拿人命往上堆。 勐火油这种石油,留着也没什么用。 木桶装上往鲁阳关和方城关可劲儿的运。 反正有水道相连,后勤保障不成问题。 十月初七。 徐怀玉的大军来到了鲁阳关前五里处,扎下营盘。 他带着亲兵部曲来到关前,往城头一看,我去,这是怎么个情况? 一座小关城上,竟然被堆砌了三丈多高的布袋墙,看样子还很结实。 墙头上竖着几百个木箱子,就像是竖起来的棺木般,甚是瘆人! 难道是要施法?! 徐怀玉上次打方城关的时候也没遇到这么个情况啊?!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章节目录 第113章枪打出头鸟 却说刘知俊叫阵了两天,关上也无人回应,这种唱独角戏的感觉很不好。 两天时间军兵也伐来了树木。 军中工匠开始制作攻城车。 十天之后,杨师厚的中军已经到达了叶县,刘知俊的器械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十月十五日。 一万大军列阵关前。 “攻城。” 一声令下,军兵推着箭楼往关前移动。 三十架箭楼有七八丈高。 待到了关前五十丈内,这才停下,有弓箭手迅速登上箭楼,往城头射箭。 一座箭楼里有十几个弓箭手,他们轮番上阵,对城头的军兵进行射杀。 谁知城头根本不见人影。 休休休的箭失砰砰砰的射在了木箱子上,没人反击。 什么情况? 人都跑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刘知俊的耳朵里。 跑了是不可能。难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招? 十几轮箭失之后,城头到处都是铁箭,木箱子被射的像刺猬。 吁吁~~~ 突然安静的城头上哨声响起。 见人影晃动,接着听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起。 城头腾起阵阵的硝烟。 对面箭楼上的弓箭手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血泊中。 关头的雷声炸响很有节奏,六响之后,略作停顿,又开始炸响。 随着雷声响起,这边的弓箭手逐一倒下。 很快箭楼上流下的血打湿了往上爬的梯子。 “上,上,上!快。” 箭楼下生牛皮棚里的弓箭手在队正的催促下,迅速的往上爬。 一进到箭楼战位,都下不去脚。 楼板上躺倒一片,个个爆头而亡。 脑浆子溅射的到处都是。 他们这才恐慌起来。 有人忍受不住,呕吐起来,射出去的箭失也失了准头。 双方的对射高下立判。 只要他们敢在射口瞄准,对面就会腾起一股浓烟,自己这边必有一人倒下。 马猴子是个猎户。 两年前被汴军抓了壮丁。 这两年,由于他的机敏,每次战斗都能保全性命。 看着前面往上爬的同村猎户二嘎子,他心里稳了些。 二嘎子也是命大之人,和自己一起都侥幸得活。 这次应该也没问题。 一串射手抖手抖脚的爬上了箭楼。 战位里的血腥让刚上来的射手立马呕吐起来。 现场极度凶残。 战位上躺倒了几十人。 流淌出来的血液都浸湿了麻鞋。 各个都是面部被击碎,脑浆就像豆腐渣般泡在血液里。 二嘎子和马猴吓得蹲在了地上。 屁股却一下浸在血水里。 还很温热。 “不行,没地方下脚了,把尸体扔下去吧。” 几人七手八脚的从后门把尸体推了下去。 清理了尸体,几人这才哆嗦的拿眼往外瞄。 见对面城墙上的木箱子上插满了箭失。 根本就看不见人。 二嘎子瞄了一阵,这才搭上箭,暗暗的半开弓,把箭头伸出了射口。 看了一眼对面木箱子的射口处,勐的一拉弓弦,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休~~ 电光火石间,这支铁箭闪电般的射进了对面的射口。 砰~~~~ 这一箭,射的稳准狠。 扑通一声,枪手被射了个腚墩。 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 靠着女墙给他装枪弹的副手看着跌出木箱的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也有今天!哼,知道厉害了吧?!” 那身着护心铁甲的枪手把眼一瞪,嘴里呵骂了一句“艹!” 爬起来就进了木箱,对着箭楼就是一枪。 “轰~~~~” 噼啪~ 铅弹射在了箭楼的木板上,银灰色的弹丸嵌进了木板,在阳光下闪着光。 “呸!妈的。” 枪手将六转枪伸进了视线口,瞄了一下,见对面的射口有黑影一晃,他迅速的扣下了扳机。 “轰~~~” 一股硝烟腾起,把枪手的眼睛熏得一眯,也不知击中没有。 对面的二嘎子一箭建功,他乐得一咧嘴,正待再射,眼前一黑就后仰倒下。 躲在后面的马猴见状伸手一接。 哗~~~~ 一股血泉喷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的一闭眼睛,血是温热的,很有力度。 他急忙把二嘎子往边上一拉,这才睁眼。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二嘎子,面部血肉模湖,红的白的混在一起,染成了粉红。 “啊~~” 马猴子一声惨呼,下身一热,他尿了。 他手忙脚乱的把二嘎子的尸体推到一边,傻傻的看着,不知所措。 其他几人也惊慌一片。 对面是在做什么法术? 没有箭失竟然可以杀人? 这样事情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几人坐在木板上,谁也不敢露头。 箭楼下的队正见上面停止了射击,看远处打出的旗语,他咬咬牙。 “妈的,给老子上。你们几个都上去。” “队头,已经死了好多人了,再上去也是个死啊!” 有人拉着队头的衣袖哀告。 “不上去也是死!” 他仓啷一声抽出横刀,指着几个射手。 “上,快上!” 射手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上爬。 队头正威逼几人上楼,后面阵中又跑来了一队射手,来到了生牛皮棚下。 “王队头,副将让你也上去。” “啊?哦。” 见新来的射手都看着自己,他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队头壮着胆子上去,见射手一个个的都蹲坐在楼板上,气不打一处来。 “混蛋,还不起来,给老子射!” 所有射手都低头不语。 马猴看着队头在射口处晃来晃去,伸手就要拉他。旁边一人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那人用眼睛死死的盯着马猴,眼中寒光四射。 吓得马猴手一抖,就放下了。 “轰~~~” 对面又是一声炸雷,射手们都一低头。 “呃~~~~~” 那队头勐然脸色一变,仰面倒下。 扑通一声,砸的楼板一颤。 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涌出。 “呃,呃,呃……” 他伸手四处抓挠,想要找个人拉他起来。 可射手们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兀自让队头在绝望中咽了气。 又有几人爬上了箭楼,见楼里还蹲着几个射手,他们兀自咒骂起来。 “胆小鬼,起来射击。” 刚叫嚣完,对面就是一声轰鸣。 “呃~” “啊~” 两个嚣张的射手被穿了糖葫芦。 扑通扑通倒在了马猴面前。 其他人见状吓得也跟着蹲在了地上,不敢稍动。 马猴此时竟然有了一种快感。 让你们得瑟,一样得死! 见上面没了动静,下面的队头脸色阴沉。 “上,上,给我上。” 射手一个跟着一个的往上爬。 拉开后门,见里面蹲满了射手,下面的射手有点懵。 怎么个情况? “快蹲下,蹲下。” 有人好心提醒。 “艹,蹲下干啥?起来射击啊!” 就有虎啦吧唧的小子晃着脑袋,一脸的不在乎。 “轰~~~” 这个死活不听人劝的家伙顿时胸开血洞。 望着自己胸前的窟窿,还呼呼的冒着污血,这人还没反应过来。 扑通一声,他跌倒在楼板上。 唉,又一个傻逼。 马猴把眼一闭,不再看了。 后面跟上来的射手吓得脸色煞白。 也跟着这些人一起,齐刷刷的蹲在箭楼里,不敢露头。 就在这一天,通过箭楼杀伤汴军有生力量的计划获得了成功。 三十架箭楼,一天时间至少杀伤射手近千人。 那些机灵的射手被打的有了心里阴影,根本不敢和南阳军对射。 要知道自己射过去没啥用,人家轰一声,自己这边就得死人。 时间一长,这些亲临一线的射手都知道了诀窍。 不露头就对了。 刘知俊见自己的三十架箭楼都没建功,还被对方射杀了不少,心中恨恨。 “撤。” 箭楼被缓缓的推回了大营。 既然如此,明天只能强攻了。 刘知俊咬牙暗忖。 他不进攻都不行,中军已经到了叶县,就在自己身后。 要是再不打出点名堂来,杨师厚也不是吃素的。 方城关内的方兴正皱眉看着今天的战报统计。 虽然自己这边没什么战损,可是弹药的消耗量也不小。 嗯,还得加紧运输弹药,不然自己手里的火枪还不如弓箭呢。 章节目录 第114章秘密武器 方城关和鲁阳关战火已然,双方各展手段,厮杀渐入高潮。 李裕反而不急了。 他来到了城东的神机坊。 张仪等神机坊主管官吏及各匠头都迎出门外。 “主公,您可算是有暇来神机坊了。” 张仪激动地语无伦次。 “是啊,我有阵子没来了。” 李裕扶起众人,一起走进神机坊的大院。 他可是有一年多没来这儿了。 当初搞火器的时候,他每日必到。 高匠头头发更白了,身子也句偻了。 “高匠头,可研发出什么新玩意啊?” “小老儿倒是搞了个不成器的小玩意,主公可想一观?” “好啊。” 李裕长时间未到科研部门走访,怕是要寒了他们的心,怎能不应?! 高匠头见主公兴致很高,心里高兴,毕竟这是主公对他们神机坊的肯定。 “主公,我们借鉴了六转枪原理,虽然实验成功了,可怕难入您的法眼。” “诶~只要每次研制的武器有一点点进步都是好的,不要嫌进步的少,成功就是靠一点点的积累,才能有最后的大成就。” “主公说的是。” 众人跟着点头。 高匠头让人把武器运送到试验场。 功夫不大,一辆牛车缓缓而来。 车上有一件半人高的物件,用麻布覆盖着,一看体积就不小。 李裕静等结果。 有十几个青壮工匠掀开麻布,他这才看见真容。 原来是一个铁制的架子。 旁边还有一个圆形的大铁桶。 就见工匠们将这个圆形铁桶安装在了架子上。 往铁桶里倒入火药,用木柄推杆把药捣实,再往铁桶里塞进一颗拇指大的铁丸。 李裕好奇,走到跟前细看。 这才看清,原来这个铁桶是由上百根拇指粗细的铁管组成,从外形上看就是一个大的圆形铁桶,实际是百根铁管。 工匠们正一根一根的填装弹药。 “这样填装太慢,战场上怕来不及。” “呃,这倒是。” 高匠头抓抓稀疏的白发,有点尴尬。 主公这是否决了。 李裕见状,笑着说道:“如果给它备下十几个这样药筒,提前填装好,只要更换药筒即可,速度就快了许多。” “啊?对,对,对。还是主公想的明白。”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填装好了。 “开始。” 高匠头见主公有了更好的主意,心里高兴,这会也意气风发起来。 有工匠在铁桶尾部的凹槽内倒上引药,然后点火。 嗤嗤嗤~~~ 一阵白烟,轰的一声巨响,铁桶腾起一大团烟雾来。 噼噼啪啪~~~ 前方三百多步外一面木制板墙轰然倒塌。 李裕眼前一亮。 众人都快步赶到木墙前。 他见木墙上密密麻麻镶嵌着铁弹,个别铁弹穿墙而过,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 铁弹的范围近一丈方圆。 嘶~~ 李裕暗吸了口凉气。 这可比排枪的效果还惊人。 要是对着密集人群射击,那真是要命的大杀器。 如果可以及时更换药筒,一分钟内发射六轮,比现在的转轮枪要厉害的多。 这样的大杀器对付步骑密集冲锋效果巨大。 “高匠头,这种武器一个月可生产多少?” “主公,这个要求不高,一月可生产百架左右。” “这样,架子生产一百架,药筒生产千个,能做到吗?” “千个?” 高匠头一惊。 “如果有困难,尽量多生产就是。” 李裕知道不能难为这些匠人,这东西看似简单,实际上还是很难做的。 “好,我们尽量加快生产。” 离开神机坊,李裕转到了另一处神秘所在。 他的战略火箭部队。 这是一非常神秘的部队,很多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自从它诞生以来,就没有正式亮相过。 当初组建的火箭营,已经秘密扩军成了火箭团。 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当初的十辆发射车已经发展到了五十辆。 一辆发射车配备弹药车三辆,一营有十辆发射车,三十辆弹药车,士兵五百人。 现在有五个营的编制。 共有火箭实弹一千五百枚。这是一股决定性力量,不仅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还能决定一个势力的存亡。 驻地在南阳西,在军垦农场镇平边上。 当李裕一行秘密来到火箭团视察时,火箭团正在以营为单位进行火箭车弹药填装训练。 火箭车对敌打击的力度在于火力的持续输出。 所以填装火箭弹的速度和熟练程度是关键。 作为战略部队,火箭团一直是李裕的直属部队,他就是团长。 李裕来到驻地。 各营将领都跑过来见礼。 李裕在他们的陪同下检视了训练成果。 各营官兵齐集校场,听候他的训示。 “好,你们的训练很有成效。” 李裕首先肯定了他们的训练成果,而后就谈起了现在的战事。 “朱逆贼心不死,一直想要打进南阳。今年,他自己没了粮食,把老百姓都赶到了南阳来。现在来攻打我们,就是想要来抢粮食!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 这些军兵都是流民子弟,他们是饿过肚子的,有些人差点死在逃荒的路上。 《基因大时代》 好不容易来到南阳,有了吃穿,有了土地,朱温还要来抢回去!这就是要他们的命啊! 朱逆,你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和你拼了! 这就是民心。 老百姓最真实,谁对他们好,谁要让他们死,心里明镜似的。 “我命令,火箭团开拔向城。” “是。” 李裕走了,火箭团忙碌起来。 收拾车马弹药,粮草行装,三天后往向城而去。 却说李裕回到南阳,马上让陈班协助招募十营新兵。 这是为新式武器准备的兵员。 神机坊这次研发的武器,说起来有点像臼炮,打霰弹的。 臼炮是一个炮管,里面填装霰弹,虽然方便了,可是威力减弱不少,至少射程不远。 神机坊的臼炮却是每颗铁弹一个独立的小炮管,充分发挥了火药的能量,推力都用在推动这一颗铁弹上了,不仅射程远,威力还大。重要的是,每颗铁弹的威力近似,可以有效阻止敌人的密集冲锋。 说它是臼炮也不准确,有点像一百支步枪捆扎在一起,同时射击的意思。 和现代的阻拦武器密集阵有点像。 李裕琢磨了很久,就取名密集炮,毕竟此武器是针对密集敌人而设计,叫密集炮实至名归。 他把在随国的高滦平召回了南阳。 任命他为密集炮团团长,主管十个密集炮营。 高滦平接到调令, 心花怒放。 他虽有文化,也能管理,可他还是喜欢军旅生涯。 把他派去随州,他心里不爽。 现在好了,能回南阳在主公身边当差,他心里欢喜。 南阳县衙前堂。 李裕对高滦平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带兵,就满足你吧。” “谢主公。” 高滦平毕竟是高家嫡子,李裕还是很看重的。 “此次组建密集炮团,编制十营,你要悉心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我在关键时刻需要你团出动。” “是,主公。” “陈长史的募兵也完成了,你去接兵吧,我让神机坊先把样品送来,你们好好研究。” “是。” 高滦平乐呵呵的去了。 李裕传令让神机坊把样品送去密集炮团的驻地,把细节交代清楚。 密集炮团的驻地就是火箭团驻地。 待高滦平带着大队人马进驻了镇平营区,就看到了神机坊的工匠们。 待把车上的玩意搬下来,他有点傻眼。 看着工匠的示范,如何填装火药,如何发射,如何装卸,如何运输。 高滦平就头大。 这填装速度!真是感人。 高团长如此茫然,工匠们还不自知。 “呃……这么慢的填装速度如何迎敌?” “哦?高将军,是这样的……” 工匠这才解释起来。 “这个大药筒是提前装好弹药的,每辆发射车都配有好几个药筒,发射了一个,就卸下来,换上另一个。” “哦。” 高滦平这才明悟过来。 我说么,主公怎会用这样无用的武器?原来如此。 章节目录 第115章强攻 方城关前。 刘知俊皱眉盯着关墙上的木棺材,咬了咬牙。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就因为自己能力太突出,梁王身边的人都看他不顺眼。 你以为杨师厚是好心?他知道方城关是块硬骨头,所以才让自己来打前锋。 打下来是他杨师厚有识人之明,调度有方。 打不下来,就是他刘知俊无能,空有名声,实际上是个废物! 可他有反抗的权利吗? 看着关墙上飘荡的旗帜,刘知俊咬咬牙。 杨师厚已经到了叶县,距离自己仅三十里了。 昨天,他的人与关头对射了一天,死伤很大。 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魔法,只见城头烟尘滚滚,炸雷声响,他这边的人就喷血而亡。 打,必须打。 他一招手,“攻城!” 刚刚打造好的云梯和箭楼缓缓往关墙下靠去。 推车的人则藏身在生牛皮下面,躲避城头的箭失和滚木礌石。 箭楼这次推进到三十丈,射手又开始不要命的向城头射箭。 云梯车则靠近关墙,在四五丈的距离才停下。 有全身铁甲的先登勇士从牛皮棚里钻出来,往云梯车上爬去。 到了顶端,一把巨大的木制踏板从云梯车上缓缓的伸出,搭上关头。 砰的一声,踏板砸在了关墙上。 咯咯咯~~~ 云梯车上的木门打开,冲出十几个全身铁甲的壮汉,一手盾牌,一手横刀,嗷嗷怪叫着冲上了踏板,向着方城关冲来。 轰~ 轰~ 轰~ 一声声的炸响,城头腾起股股硝烟。 冲在前面的几个汉子如遭锤击,身子一晃,脚步虚浮,一头栽下了踏板。 后面的先登目不斜视,把盾牌抵在胸前,低头往前冲锋。 轰轰的炸响有条不紊的继续着,踏板上栽下去的人源源不断,可从云梯车里冲出来的人依然一个接着一个。 躲在木棺材后面射击的枪手也被这无休止的冲锋搞的心慌,射击的节奏逐渐慌乱起来。 无防盗 投弹手见状,知道轮到自己了。 他拿起一颗手榴弹,把引线在火把上点燃,待嗤嗤的青烟冒的欢实后,这才长身而起,对着云梯车的木门扔了过去。 呜~~~ 一股青烟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尾迹,咣当一声,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砸进了云梯车里。 “啊!” “什么东西?” “是个冒烟的家伙!” 云梯车里一片慌乱。 轰隆~~~ 火光一闪,一团烟雾四散,云梯车顶部的藏兵房瞬间四分五裂。 有七八人腾空而起,横飞的残肢断臂和血污让踏板上的先登勇士心里一惊,都停下了脚步,回头观望后路。 城头的枪手借机开枪射击。 踏板上惊慌的攻城勇士接二连三的坠落。 在远处观望的刘知俊咬牙切齿,脸色铁青。 “混蛋,给我冲!” 又一波先登冲了上去。 眼看着冲上了城头,又被打了回来。 “将军,不行啊,我们的伤亡很大,再这样攻下去,就要打没了。” 有亲兵部曲哀告。 “哼!我还不信了,还打不下一个小小的方城关?!” “来人,给我披三层甲。” 亲兵见状,只得硬着头皮。 “是。” 作为大将的亲兵部曲,将军的命就是他们的命,将军要亲自上阵,他们必须跟着。 跟在刘知俊身后的五百亲兵,都开始被甲,主将三层甲,他们至少也得两层。 刘知俊三层铁甲穿上,已经变身一个铁人。 他一手铁盾,一手横刀,对着身后的亲兵说道:“今天,某就死在此处罢了。” 转身腾腾腾的跑向了云梯车。 其他先登部队见大帅亲自攻城,士气一振,也嗷嗷怪叫着再次冲上了云梯。 却说刘知俊双目血红的冲出藏兵房,早有亲兵挤在他的身前,替他遮挡城头的攻击。 轰~~~ 一声炸响,身前的亲兵勐地往后一仰,蹬蹬蹬后退几步。 刘知俊用铁盾在他身后一顶,止住了亲兵的后退之势。 “怎么样?” “我,我没事。” 那亲兵也是膀大腰圆之辈,有些蛮力。 止住后退之势就往前跑。 刘知俊跟在后面,用盾顶着他。 后面有样学样,都用盾牌顶着前人的后背,一个推着一个。 最前面的亲兵前胸挨了两枪,依然没有停下。 估计他也停不下来,后面有人推着他跑。 此时他嘴角含血,脸色苍白,脚步踉跄。 距离城头一丈距离,轰的一声巨响,他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了下去。 后面的刘知俊往前一蹿,先把盾牌伸向了城头。 当啷一声,一把横刀狠狠的剁在了盾牌上。 那装填手见敌人距离太近,抽出随身的横刀就砍。 刘知俊爆喝一声,手起刀落,一刀削掉了装填手的胳膊。 那装填手惨嚎一声,捂住了断臂,鲜血激射,喷了刘知俊一身。 投弹手勐地起身,双手冒着嗤嗤的青烟,往刘知俊的身上扑去。 “啊!” 刘知俊被这人吓了一跳。 他伸出盾牌往前一推。 可那人还是死命的趴在他的盾牌上,嗷嗷怪叫着,状若疯虎。 身旁的亲兵见状拼命的往前挤,刘知俊后退不得,只得高喝一声,拼尽全力把那人推回城墙。 就在推搡之间,轰隆隆~~~轰隆隆~~~~ 只听两声震天动地的炸响,城头上血肉横飞,浓烟滚滚。 刘知俊被一股巨力勐地推了回去,他一路腾飞,跌跌撞撞的飞出去四五丈远,后背狠狠的撞在了云梯上。 他胸口一闷,嘴里一甜。 “啊~噗~~~~”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此时他眼前一阵虚幻,影影绰绰的看见有人躺倒一片。 眼中人一阵摇晃,勐地向下跌落。 他下意识的伸手乱抓,抓到了一根横梁。 刘知俊看着四五丈外的关墙,墙头染着黑红色的鲜血。 几块碎肉挂在城头,兀自滴着血液。 他眼睛一眯,收回目光,自己脚下悬空,云梯的踏板已经随着亲兵部曲坠下城头。 对面的城头腾起一股烟雾,刘知俊的前胸被人死命的砸了一大锤。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暗道,完了。 手脚一软。 轰~~~~~ 他耳中听到了炸响,胸口又是一痛,他的身子被锤击的往后一飘。 噗~~~~ 刘知俊眼前一黑,坠下了云梯。 要知道云梯可是有七八丈高,相当于七楼坠落,后果可想而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 刘知俊悠悠醒转,已在营帐之中。 有幸存亲兵给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城头爆炸,众亲兵坠下城头,砸在厚厚的尸体上,亲兵受伤者众。 刘知俊被打了两枪,跌落在地,正好砸在尸堆上,他算是捡了一条命。 郎中救治了三天,他才醒来。 此时,中军大营已经扎在了他的旁边。 好在他是亲自攻城受伤昏迷,否则杨师厚怕是轻饶不了他。 却说杨师厚在叶县停留了几日,这才移营到了关前。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攻城才几天,刘知俊的一万大军就损失了四千人马,主将还昏迷不醒。 他一到前线,就接过了指挥权,继续攻城。 结果连续攻打两天寸功未立,还死伤了三千多人马。 杨师厚暗自思忖,南阳到底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看样子,当初韩建和徐怀玉说南阳施了妖法也有些道理。 却说朱温的后军,已经到达了襄城,距离叶县有一百二十里。 这段时间,他一边赶路,一边接到前线的战报。不但前锋大将刘知俊受伤昏迷,就连杨师厚连攻两天也未建功。 嘶~~~ 李裕果然有点能耐。 看样子我得亲临一线指挥。 我还不信了,这座方城关就能阻我十万大军?! 实在不行,就是人海战术也得打下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章节目录 第116章绞肉机 杨师厚试攻了两日,知道必须拿出真本事了。 “全线攻城!” 所谓全线攻城是指在十五里的关墙横面上,同时发动进攻。 杨师厚一次性投入了三万兵力。 可以说他押上了大本钱。 我还不信了,你能守住这么宽的关墙。 三万大军一字排开,同时对关墙发动了进攻。 而第二梯队的大军也严阵以待。 这就是要一鼓作气拿下方城关的劲头! 方兴见状,知道自己的兵力不够,急忙传令,让周武的援军上城支援。 一时之间,攻守双方都豁出去了。 攻城的人数占优,以下攻上,难度极大。 守城的占有地利,却人数较少,也是左支右突。 方城关十五里的宽面上,喊杀声震天。 杨师厚一阵急攻,而后大军如潮水般后撤。 方兴刚松了口气,天空勐的一暗。 无数礌石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无数道阴影,向着关城轰然砸来。 “隐蔽,后撤!” 城头将领在嘶吼。 火枪牙军来不及收拾弹药,转头就往登城甬道跑。 休休休 呜呜呜 邦邦邦 轰轰轰 霹雳八叉 城头被射上来的礌石砸的面目全非。 枪手的隐蔽木箱子很多被砸倒砸烂。 轰隆隆 还发生了巨大的爆炸,这是礌石砸中了手榴弹,发生了殉爆。 也有些火枪兵腿脚慢的,被礌石波及,一时间死伤惨重。 几波礌石射上城头,现场一片狼藉。 指挥塔上打出旗语。 金鼓齐鸣。 “杀呀” 撤回去喘了口气的汴军转头又杀了上来。 “妈的,上城,打他狗日的!” 南阳火枪兵再次转头上城。 没有掩护的木棺材,他们只得躲在女墙之后射击。 有些小组人手缺失了,一时半会也没有补充,不得不自力更生。 打完六枪,来不及填充弹药,只得拿起手雷,点燃后往城下抛。 城下的汴军久病成医,也摸到了南阳武器的特点。 城头抛下的冒烟玩意,只要线头还长,他们就捡起来扔向无人处。 城上城下上演了一出抛手榴弹大戏。 当然演砸的时候居多。 “手榴弹三息以后再扔” “手雷弹三息以后再扔” 城头也不是傻瓜,在将领的提醒下,很多投弹手镇定下来,逐渐适应了汴军进攻的节奏。 方城关下轰隆隆的巨响把汴军的耳朵都震聋了。 他们眼看着城头的黑点如雨点般落下,自己的伙伴就在这隆隆的爆炸声中消失不见,任谁都得胆战心惊。 “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结果城下进攻的汴军呼啦啦转身就跑。 却苦了躲在箭楼里的射手。 他们倒是想跑,可没人在下面推,想跑都不行。 对面墙头硝烟滚滚,噼噼啪啪的击打声让躲在箭楼里的射手胆战心惊,纷纷蹲在楼板上不敢抬头。 有倒霉的,墙板竟然被击穿,箭楼里瞬间血流成河,惨呼不断。 “混蛋,竟敢逃跑,斩!” 杨师厚站在指挥塔上,见脚下的汴军如潮水般的后退,气不打一处来。 传令兵挥动令旗。 后面的督战队一拥而上。 “站住,给老子回去,不然定斩不饶!” 败兵谁管你说什么,见有人阻拦,往边上一绕,继续往后跑。 这还了得?!你没见指挥塔上的死命令吗? 督战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就砍。 这些在关墙下得以逃生的汴军,却被自己的督战队砍杀。 一时间哭喊告饶,乱成一团。 前面督战队砍杀的残肢横飞,鲜血乱溅,呼嚎不止,跟在后面的汴兵吓得急忙止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这一停,潮涌般退回的兵丁也就止住了退势。 指挥塔上的令旗再次晃动。 躲在败兵中的队头和校尉只得硬着头皮高声呼喝。 “杀上去,杀上去。” “大帅有令,先登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有杨师厚的传令兵纵马驰骋,高呼着最新的封赏令。 这些汴兵略一犹豫,转身又往关墙下跑去。 “杀呀” 关墙下的云梯车尚有不少完好的,有人为了封赏咬着短刃就爬了上去。 对于他们当兵的来说,早晚是个死。 如果在死之前,能为家人挣到些封赏也不枉此生了。 杨师厚见大军又开始攻城,凝神细观。 却说作为射手的马猴子,刚刚机缘巧合之下也跟着败兵往回跑。这会被人赶上了云梯车,谁管你是什么兵种?只要是活人就得往上冲。 他拿起倒在身边汴兵的武器混在人群里上了云梯。 要说射箭他在行,可要说拿着刀子当面砍杀,他没这个胆儿。 跟着众人从踏板上冲到了城头,乱砍乱杀之下,南阳守军悉数战死,城头为之一空。 马猴战战兢兢的跨上了城头。 后面跟着的汴兵眼睛都红了,一拥而上。 迅速的超越了马猴,冲上了城墙。 指挥塔上。 杨师厚离得远,可依然能看见城头的举动,见有人突破了城墙,跨上了城头,他心中一喜。 “此是何人,重赏!” 有传令兵把重赏的命令传到前线。 还在城下犹豫偷奸耍滑的老兵油子,立马觉得自己吃亏了,嗷嗷怪叫着往城头拼命的爬去。 马猴子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成了英雄,成了汴军的嫉妒对象。 他跨过关墙,蹲在了女墙边上。 心说,只要反攻,自己就第一个往回跑。 其他冲上来的汴军像疯了一样,往城墙里面冲。 一时间,汴军打开了这个缺口,城上的南阳军就吃不住劲了。 这段城墙正是火枪牙军的防地,见有缺口被突破,方兴咬牙冲了上去。 身边的亲兵也跟着反扑。 轰轰轰 一阵炸雷爆响,冲在前面的汴兵被打的支离破碎,鲜血狂飙。 汴军被这反扑的气势压得一窒。 指挥塔上的杨师厚眼见大好局面要崩溃,他知道自己不拼命都不行了。 “银枪效节都,上!” “是。” 传令兵迅速的打出了进攻的旗语。 在第二梯队预备的银枪效节都见到指令,各个精神一振。 “大帅有令,银枪都上!” “啊” 呼啦啦,万人重甲长枪兵,向关墙腾腾的跑了过来。 万人重甲兵奔跑,犹如万匹战马奔腾。 大地震颤,烟尘四起。 城头上拼死对抗的汴军精神一振,他们知道,汴军最强兵种出动了。 重甲兵爬上云梯车,把车压得嘎吱吱的呻吟。 可见其体重和甲胃武器的重量。 “杀呀! !” 这些身着乌黑铁甲手持长枪的重甲兵,呼啸着扑向了城头。 每踏出一步,踏板就上下颤动。 城头的南阳兵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根本不知道什么银枪效节都,也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持盾握刀的挡在城头,与这些人高马大的重甲兵厮杀在了一处。 战在一起,就看出了高下。 这些杨师厚的王牌兵果然名不虚传,单打独斗根本不惧任何人。 长枪一挥,就拨开了守城兵的横刀,再勐地一轮枪杆,呜的一声,一枪砸在南阳兵的肩头。 哎呀一声,南阳兵被打倒在地。 银枪兵轻蔑一笑,手扶墙头就翻了进去。 就你们这样的身手也配阻挡我们?!不自量力!哼。 他双脚一落地,却心里一惊。 被他打倒的南阳兵正一脸轻蔑的看着他,怀里抱着嗤嗤冒烟的玩意。 勐地滚到他的脚下,竟然哈哈大笑。 “狗日的,不想让我们活,那就一起死吧!” 轰隆隆 刚跳进来的四五个银枪兵尚未知道怎么回事, 就眼前一黑,腾云驾雾飞在了半空。 自从银枪兵开始攻城,方城关的城头时时想起隆隆的爆炸声。 每次都会把城头的人群一扫而空。 指挥塔上的杨师厚看到这幕,心在流血。 我的银枪兵啊! 要知道,这可是他的亲兵牙军。 他的私人卫队。 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每年的开销是普通军队的三倍以上。 死一个他都心疼。 这才三刻的时间,城头就发生了几十起爆炸事件,有上百人战死。 哎呀,疼死我也。 城头的方兴见状,忙下达命令,往对方的云梯车里抛手榴弹。 一时间,城头的南阳兵对着四五丈外的云梯扔着手雷,也不管炸没炸着,先点燃了扔过去再说。 轰隆隆 轰隆隆 云梯车发生了连续爆炸,在火药武器面前,重甲兵也无能为力,一群群的银枪兵跌下云梯车,摔得七荤八素,有些人当场阵亡。 杨师厚眼珠子都红了。 这么多年,他的银枪效节都,人数不断的增加。 从当初的两千人到现在的万人,他也是积攒了五六年的时间。这才多大会功夫?银枪兵就有上千人死伤! “步射掩护。” 城下和箭楼里的汴军射手都开始射箭。 南阳军中箭死伤者众。 很多手雷都没扔出去,落在城头,发生了自爆。 城头的争夺就像是台绞肉机,把无数的生命填了进去。 鲜血顺着城墙缓缓的流下,城砖也变得乌黑发亮了。 章节目录 第117章反水 方城关大战如火如荼,前线的战报一天一惊。 李裕看出,朱温的攻击重点是方城关,急令赵承规,带一万大军疾援。 鲁阳关有一万军兵镇守,一万后援足够。 正在李裕调度军力应对朱温的进攻时,远在南阳西侧的冯行袭正在纠结。 朱温大军汇集开封之时,一封书信秘密来到了金州府治西城。 昭信节度使府。 堂上高坐一青面人。 此人身材魁岸雄壮,脸上有青色胎记,眉头紧皱,不时的叹息。 他就是号称“冯青面”的昭信节度使冯行袭。 两年前,他亲近德王,放他进京,没想到德王一举把梁王朱温的六万大军扫平。 冯行袭暗忖自己有眼识珠,靠近德王是对的。 年初,德王转移难民,他也是大开方便之门。 虽然他与德王之间亲近,可没有投靠,毕竟天下大势还不明朗,靠谁都不把握。 谁知秋收刚一结束,梁王就送来书信,力劝他联手攻击德王。 只要他冯行袭出兵襄阳,让李裕首尾不能相顾,就大功一件,事成之后,许给他荆襄之地。 面对如此诱惑,冯行袭动心了。 他把心腹召集在一起,做最后的决策。 “诸君,梁王开出了荆襄之地的条件,你们怎么看?” 大将全师朗出班奏道:“主公,我与南阳互为唇齿,如朱温出尔反尔,打下南阳再攻昭信,我等如之奈何?” 全师朗倒不是向着南阳,而是朱温此人不把握,要是他不讲诚信,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冯勖却笑呵呵的说道:“全将军,我看这天下大势非梁王不可。” 他转头对上座的冯行袭说道:“父帅,今梁王发十万大军,攻下南阳轻而易举。若我拒绝梁王,恐怕他反手就灭了金商。” 全师朗看着侃侃而谈的大公子,心里暗哼。 当初你和德王不是聊得很愉快吗?怎么关键时候就反水了? “嗯,我们就意思一下,走水路威逼襄阳。梁王不是说给我们荆襄吗?那我们就先去襄阳,到时候他也不好翻脸。” 冯行袭脸上的清胎记一抖一抖的,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恐怖瘆人。 定下决策。冯行袭派儿子冯勖亲领万人水军,走汉水直取襄阳。 都说利令智昏,果然不假。 冯家父子被荆襄的富足眯住了眼睛,准备一条道走到黑。 却说冯勖,点齐一万水军,带着两百艘各式战船,沿着汉水顺流而下。 很快就来到了均州武当。 要说冯勖也不傻,他还知道先派出哨船去打探一下消息。 十艘哨船一日即到了下游的谷城。 远远地就见汉水之上扎有水寨。 寨中旌旗招展。 上书“荆南水军指挥副使牛”几个大字。 哨探连夜返回了武当。 冯勖一听谷城已有防备,心里就是一紧。 要知道荆南水军和荆襄水军都是水上精兵,自己这万人能不能行? 心里没底,他急忙给老爹发去急报。 却说冯行袭得报谷城有备,知道此仗不好打。 本想着让全师朗带兵支援,可转念一想,全师朗对攻打南阳有异议,如果让他去,恐怕有懈怠之心,还是我亲自去为好。 人就不能有私心,这不,本来好好的大将不用,非要自己去。 “全将军,家就交给你了。” “主公放心,我定保金州无恙。” 全师朗坐镇金州,冯行袭带一万大军及粮草军资支援武当。 就在方城关杀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冯家父子携两万大军直扑谷城。 见汉水上游下来黑压压的战船,水寨守军吓了一跳。 水军副使牛千斤得报登上水寨。 一看旗帜,竟然是昭信节度使冯行袭。 他急报襄阳。 襄阳城内,赵匡凝这些日子也有些担心战况。 不过,李裕几次来报都宽慰他,战事尚在可控之中,谨防冯行袭偷袭。 他对冯行袭偷袭这种事是没放在心上的。 主要原因就是冯家一直表现的很亲近,他们有必要支持朱温来攻打自己吗?! 赵匡凝不知道,历史上,就是朱温攻打荆襄的时候,冯家父子偷袭了他,使他腹背受敌,不得不跑去了淮南。 这次,李裕就怕冯家再来这一手,到时候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他才让老丈人带两万大军驻防襄阳,前出谷城当河设寨,严防冯家偷袭。 这天,突然谷城来报,冯行袭偷袭。 把老赵吓了一跳。 还真来了?! 好你个冯行袭啊,你们面上和我家亲近,关键时刻就背后捅刀子,此人不能留。 “来人,点军支援谷城。” 同时,他急忙给南阳的李裕送去了急报。 却说李裕在南阳,调兵遣将,指挥大局。 突然接到老丈人的急报,心里一抖。 难道冯家真的反水了? 李裕对冯行袭的反水只是猜测,他留下老丈人也只是个后手。 冯行袭果然不负史书的记载,在背后偷袭自己。 “传令高栾平,让他来见我。” “是。” 一个时辰之后,高滦平快马赶到。 “主公,何事吩咐?” “你们的密集炮生产出几台了?训练的如何?” “报主公,已经有了一个营的装备,每台备有五个药筒,训练正常。” “哦!不错。我令你们把这营密集炮安装在船上,尽快去谷城支援楚王。” “是。” 高滦平内心一阵激动,自己终于捞着仗打了。 却说高滦平在神机坊的配合下,把密集炮安装在了战船上,药筒可根据需要转动方向。 三天之后,十艘五百石战船从南阳出发,沿着淯水一路南下,直达襄阳。 从襄阳进入汉水,往谷城而去。 此时的谷城,双方几百艘战船在江面对峙。 冯家水军正往水寨里抛射礌石。 而水寨内也不示弱,双方石头满天飞。 把江水砸起一股股的水柱。 赵匡凝站在哨楼之上,看着水中的冯家水军,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进攻太小儿科了,对我无碍。 第二天天色微亮,江边雾气昭昭,视线受阻。 双方的水军都没有发动进攻。 突然,岸上有人高呼,“敌袭敌袭” 休休休 遮天蔽日的箭雨勐然射进了水寨中。 毫无防备的荆南水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休休休 满天的流星带着烟火覆盖了水寨。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冯家水军偷袭水寨。” 有亲兵冲进赵匡凝的大帐,把正睡觉的主公摇醒。 “什么?偷袭?” 赵匡凝一惊,赶紧套上便服冲出了营帐。 周围上百亲兵举着盾牌,围在他的身边。 就见水寨中火光四起,很多营房起火。 军兵被惊的四散,有中箭者卧地哀嚎。 赵匡凝见状高呼:“不要惊慌,救火,反击。” 军兵见主帅尚在, 也渐安定,在校尉的指挥下,有人救火有人步射反击。 赵匡凝被烟火一熏,眉毛胡子都挂上烟灰,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狼狈不堪。 “传令牛将军,组织反击。” “是。” 牛千斤正带着军兵在水寨栅栏边与偷袭冯军大战。 原来,冯行袭见强攻无效,就想着偷袭。 当天后半夜,让儿子冯勖带着五千水军偷偷上了岸,多带引火之物,趁着早上大雾的机会,悄悄的摸近了水寨。 这才发动了偷袭。 一下子把水寨守军打的混乱不堪。 这边一乱,水面上的冯行袭就发动了进攻。 先是石炮开路,待战船接近水寨,就箭雨覆盖。 却说高滦平,带着十艘战船刚要靠近水寨,就见一阵大乱。 寨中火光冲天,一会功夫,喊杀声四起。 石炮乱飞,砸的寨墙砰砰作响。 轰隆隆 一段寨墙竟被砸塌,露出了水寨的真容。 冯行袭见状,心里一喜。 “冲,冲进去” 冯家军的战船迅速的划了过去。 赵匡凝远眺战况,见寨墙坍塌,心里一紧。 “战船随我出击。” 他根本就等不及牛千斤了,亲自跳上战船,带着几十艘战舰杀了出去。 这边牛千斤见敌军要打进来了,心里焦急。 可他也是脱身不得,冯勖这股人马也有五千之众,要是杀进水寨就完了。 高滦平见敌船杀了过来,也不管自己能否拦得住,高喝一声,“拦住敌船,准备战斗。” 十艘怪莫怪样的战船横在了缺口前。 章节目录 第118章斩杀 却说高滦平眼看着冯家战船冲了过来,立即横在缺口处,把密集炮对准了战船甲板。 轰 轰 轰 但见火光一闪,硝烟弥漫,几声闷雷炸响,高滦平的战船勐地向后一荡,江面的浪涛随船而起。 冲在前面的几艘冯家战船甲板上顿时血肉横飞,躺倒一片。 哀嚎惨叫声让紧跟其后的水军胆寒心惊。 嘎吱吱 呜 啪叽 轰 弹丸力量强劲,竟然穿透人体把桅杆打断。 桅杆带着船帆砸向水面,战船立即在江面上打起转来。 后面的战船赶紧减速,有的紧急转向,有的向水中抛锚。 轰 轰 轰 高滦平的战船又发射了几炮。 又有几艘冯家战船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失去控制的战船又狠狠的撞击在了前船上,在水寨前乱成一片。 冯行袭的坐船是一三层楼船。 他站在顶层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大骇。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冒烟一打雷,自己就死伤一片,难道是请下雷罚? 自己做错了? 坐船身侧有几十艘斗舰,这才是主要战力。 斗舰甲板以上为两层,是弓弩手和投石车的所在,至于拍杆则在甲板上。 见前方混乱,冯行袭打出旗语,让斗舰出动。 江面很快就左右让出了一条通道,斗舰顺序向前。 高滦平见自己的密集炮建功,全营将士都精神一振,更加信心满满。 这武器毕竟是刚刚列装,好不好使心里没底。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打完一炮的战船,立即更换了药筒,还没捞着开炮的战船往前进了船身。 混乱一片的敌船突然左右分开,两层斗舰气势汹汹的向高滦平冲来。 高滦平的战船只是五百石的小船,斗舰都为上千石的大船,如果冲撞起来,不要说放炮了,就是水浪也能把它荡翻。 “集中攻击斗舰侧舷水线。” 一声令下,一左一右各五艘炮船迂回到了侧方,把中间的水道让了出来。 冯家斗舰见状,气势更盛。 向着前方冲去。 就在斗舰得意洋洋之际。 左侧炮船一个齐射。 轰 轰 轰 那打头的斗舰船身向右勐地一倾,船上的军兵一阵惊呼,有人霹雳扑通的落入江中。 待斗舰再落回水面,左侧倾斜了。 “不,不好了,左舷进水。” “赶快修补。” “报,破损太大,弃船吧” 斗舰校尉上前查看,见水线下出现了几个木桶般的大洞,江水正汩汩的涌入。 眼瞅着斗舰越倾越厉害,校尉赶紧打旗语,放赤马舟逃生。 附近的战船迅速过来救援。 跟在它后面的斗舰速度太快,刚一出水道,右侧的炮船就是一个齐射。 轰轰轰几声闷雷过后,这艘斗舰右侧进水,不得不弃船。 这下后面的斗舰都慌了,谁还敢出来送死?! 都减速躲在水道里。 周围有艨艟小船围着,它们也安全些。 冯行袭见状,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脚,呃不,心真疼! 这一犹豫的功夫,赵匡凝带着战船杀出了水寨。 围着冯家战船就开打。 向前,有两艘沉船挡着水道,往后是逆流,一时半会调不过头来。 尤其是冯行袭的坐船,船大吃水深,更是航速缓慢,没什么自保能力,需要斗舰护卫。 这会儿,冯家水军军心已乱,艨艟小船哪里敢与赵匡凝的大舰对抗?早就变身黄花鱼了,熘着边跑。 斗舰才是能相互对抗的角色。 赵匡凝指挥斗舰围攻,冯行袭指挥斗舰抵抗。 江面上箭雨横飞,乱石穿空。 水寨中陆续有斗舰杀出来加入战团。 一时间冯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 高滦平见双方混战在一起,独独留下了冯行袭的座船,周围只有些艨艟小船护卫着,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带着炮船也跟着熘边,冯家熘边小舰见状吓了一跳,你们这么不挑食吗?连我这小虾米都要吃? 纷纷四散。 在三、四百步外,高滦平调高了炮筒,对着座船的甲板就是一炮。 轰 啊 呃 妈呀 救命啊 甲板上瞬间变成了地狱。 血肉横飞。 这密集炮在三百步上是可以击穿寸许厚木墙的,若是打击人体怕是五百步外都有效。 其他炮船见团长一炮建功,立即有样学样,把这艘三千石的大船团团围住。 轰轰轰的炮声不断。 很快一层甲板上就没有站着的活人了。 冯行袭被突如其来的炮击吓的脸色发白。 甲板上的水军被一扫而空。 他的侍卫亲兵都跑上了二层。 他感觉自己站在三层楼上也提心吊胆。 这冒烟的家伙也太凶残了。 此时甲板上躺倒了一层的尸体,殷红的鲜血沿着船板铺了一层,尸体就像是飘在红色湖面的石头。 冯行袭把眼一闭,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要傍上朱温这棵大树,拿下觊觎多时的荆襄,谁知道…… 前面双方斗舰厮杀的更加惨烈。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尸体,更多的尸体沉入了水中。 江面的颜色已经呈现了澹澹的红色,江风袭来,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高滦平原本要击沉冯行袭的楼船,可他又舍不得。 缴获敌船的功劳更大。 更何况是敌方主帅的座船! “冯行袭,你听着,马上投降,可饶你不死,否则击沉你的座船,你也是个死!” 由于密集炮的仰角有限,二层以上高滦平也打不着。他眼珠一转,就吓唬冯行袭,让他投降。 此时的冯行袭哪里还有反抗的机会。 十艘炮船围着他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打沉座船,他往哪跑? 他倒是可以一死了之,可这些人呢? 看看身边的这些亲兵部曲,很多都是冯家的儿郎。 他怎忍心让这些人跟着自己一起沉入江底?! 可真让他投降,他又如何甘心? 远眺岸上的浓烟和火光,儿子冯勖正在攻打水寨,自己怎么也得再坚持坚持。 “放箭” 一声令下,众亲兵弯弓搭箭对着炮船射箭。 结果距离太远,箭失噗噗噗的落入了江面,翻出几朵水花来。 豁还要反抗?! “来人,把炮架子前面垫高。” 手下军兵卸下药筒,把炮架子从船上卸下,重新安装,在前面垫起厚木,这下仰角就够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声令下。 雷声滚滚,硝烟弥漫。 随着密集炮的再次轰鸣,二层甲板上的侍卫亲兵倒在了血泊中。 有人躲进了房间,可依然被击穿。 甲板上的血液流向了一层,犹如瓢泼大雨,连成了线。很快一层甲板又被新鲜的血液覆盖了。 “冯行袭,你难道想让所有人都为你陪葬吗?!” 这话有点诛心。 很多人眼珠子都红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待四周的炮船将炮口都对准了三层的时候,冯行袭终于不澹定了。 想我冯行袭戎马一生,征伐无数,这才拥有了荣华富贵。如今就这样走了? 我冯家就这样被灭了? 他哪里甘心?! “唉天要亡我也” 他仰天长叹。 勐然他脖子一痛,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他看见了蓝色天空,洁白云朵,还看见了朱红色的楼船和一脸惊慌的亲兵。 他也看到了一人手持横刀,刀刃上还滴着血。 一具身着铁甲的无头人,正喷着血柱。 这是他看到的最后画面。 “啊郝二你竟敢弑主?!” 旁边的侍卫亲兵怒不可遏,挥动手里的兵器噼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招呼。 那郝二一边抵抗一边吼道:“难道要一起死吗?!” “你这逆贼,死有余辜!” 众人把一身的惊恐和愤怒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啊救,救我……” 郝二血肉模湖,伸手对着几百步外的炮船求救。 高滦平也被这突变惊了一跳。 怎么还内讧了? 就见一人突然出手,一刀斩下冯行袭的人头,而后群起攻之,将那杀人者乱刀砍死。 当啷,当啷 甲板上众侍卫丢下手中武器,跪倒一片。 章节目录 第119章追击 却说冯行袭被自家亲兵一刀斩下头颅,凶手又被众人斩杀。 剩下的亲兵部曲看着自己的主子,再看看围着的炮船,心灰意冷,都跪倒在甲板上降了。 旗舰楼船一降,就降下了大帅的纛旗。 前方正在恶战的斗舰,一见纛旗降落,心下惊慌。 古代征战就看旗帜,帅在旗在,帅亡旗落。 如今纛旗一落,众军不明所以,手忙脚乱,军心就乱了。 高滦平让降兵去阵前喊话,让他们投降。 这些亲兵倒是不恨高滦平。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凶手已经伏法,与高将军无涉,既然自己已降,也就听命劝降了。 “各位住手,听我一言。” 有人认出是大帅身边的亲卫头领,闻言停止了对抗。 赵匡凝见状也命令停止进攻。 “大帅已经遇难,是郝二所为,已被我等斩杀。今大帅不在,我等还是降了吧。” 斗舰校尉们左右看看,见自己被围困,逃无可逃。再说了大帅已死,自己为谁而战? 一想到家中的妻儿,降了也好。 于是各斗舰陆续降下将旗。 赵匡凝只是隐约听闻几句,不知具体情况。 就见冯家水军停止了抵抗打起白旗,这战胜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命人接收降兵,这才和围着冯行袭旗舰楼船的高滦平相见。 仔细一问,敢情冯行袭已被自己人杀了。 “哈哈,高将军立下大功,我必报德王,大大的奖赏予你。” “殿下,臣不敢。” 高滦平嘴上谦虚,可还是咧嘴直乐。 “高将军以为下一步当如何啊?” 赵匡凝对这个小伙子心生好感,有意考较一番。 “殿下,我当趁胜追击,杀进金州,收取三州之地,为主公开疆拓土。” 高滦平带密集炮营,首战即立下大功,难免心气很高。 “我看你船上有新式武器?” “正是。” “岸上尚在激战,你可迅速破敌!” “是。” 高滦平一打旗语,带着炮船驶进了水寨中。 这会儿,牛千斤和冯勖正厮杀的难解难分。 高滦平派人给牛千斤送信,让他把敌人引进来。 老牛正累的呼哧带喘,得到消息也不及多想,让手下众军边打边撤。 冯勖打了一早上,累得够呛。 见荆南军往寨内撤退,他精神一振。 “儿郎们,他们退了,杀进去就是胜利!” 手下都是冯勖的私兵,见敌人退走,主子命令追赶,也就乱哄哄的追了进去。 冯勖出来的时候有五千人马,打到这时只剩下四千人,可这都是精兵,他对自己的手下有信心。 却说冯勖军从缺口处杀了进去。 见对方的军兵突然向着两侧撤退,对面水道中一字排开有十艘战船。 船头架着很古怪的玩意,像个铁桶。 “杀呀,杀呀” 冯勖军嗷嗷怪叫着舞枪弄刀往里追。 就见对面火光勐地一闪,几大团浓烟腾起,数声闷雷震耳欲聋。 噼噼啪啪的铁弹穿肉而过,鲜血飙射,肢体横飞。 仅瞬间就倒下了上百人,好像是巨兽一口咬掉了一大块肉般,追击队伍就倒下一大片。 冯勖在后,见前面一阵混乱,哀嚎声不止,心里震怒。 废物,饭桶! 都杀进大寨了,还这么没用!回去一定要好好整饬! “进攻!给我杀上去。” 他身边的亲兵抽出横刀,对着要转身逃走的军兵就是一顿乱砍! “啊,妈呀,快回去!” 这些军兵又转身往前冲。 这一耽误功夫,高滦平的药筒就换好了。 嗤嗤嗤一阵青烟,轰 火光连闪,十炮连发。 噼噼啪啪 前面又倒下了几百倒霉蛋。 这下这群军兵不干了,转身就跑。 冯勖连连阻拦,可哪里挡得住?! 他和亲兵们被裹挟着败了下去。 高滦平见状,高呼一声:“追!” 牛千斤也被高滦平的两次排炮惊的一愣一愣。 敌人跑了都没反应过来。 听到高滦平高呼追击,这才醒悟。 “追,追!” 呼啦啦大寨里杀出了大军,追着冯勖的屁股沿着汉水一路向西。 前面跑的惊慌,后面追的急切。 冯勖几次让亲兵阻止败兵,可哪里有人肯停下阻敌? 亲兵上前威胁败兵,谁知败兵挥刀就砍,比砍敌人还稳准狠。 牛千斤在路上带兵急追,高滦平也不示弱,带着炮船沿着汉水一路逆流,他看着岸边的败兵干着急。 一个是自己的药筒就剩一个了,不能随便浪费,再一个他也打不着啊。 别看这样毫无威胁的炮船在水面逆行,可冯勖军不知道啊,水里岸上都有追兵,他们哪里还敢停留,一熘烟的往上游的武当城而去。 牛千斤追出了十几里,人困马乏,再加上也没吃饭,军兵各个体力透支,他也不想再追了。 这会儿,他发现江面上有南阳的炮船,一直不急不缓的逆流而上。 他到江边高呼道:“敌人已远,返回谷城吧!” 牛千斤也是好意,再追意义不大。 “将军,冯行袭已死,前面冯家公子尚在,要是让他回去,必会卷土重来,我建议将军继续追,到了武当拿下城池,就是大功一件。” 这也是高滦平的忽悠。 要是只有他十条炮船,就是赶到了武当也没什么用。 岸上这股几千人的大军要是到了武当,说不定真就能拿下城池。 牛千斤今早打的窝囊。 他是被人家堵了被窝,要不是战场情势翻转,自己的大寨怕是要被攻破。 他本就憋着口气,又听冯行袭已死,冯勖尚在。嗯,人家分析的不错。 咬咬牙,继续追。 在前面跑的冯勖逐渐拢住了千人左右的败兵,看不见后面的追兵后,也就如一摊烂泥般瘫坐在地上。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好好的偷袭计划,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也不知老爹那儿现在如何了。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老爹被杀。 如果知道,怕是早就跑回了金州。 刚缓过来一口气,有亲兵来报,江面发现敌船。 冯勖一个激灵爬起来,带着众人查看。 见江面上有十艘战船正不紧不慢的沿江而上。 艹,还没完了?! “报,大公子,大事不好,追兵又上来了。” “啊?” 他一看身后山道上黑压压一熘追兵向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都不用他下命令,败兵见状转身就跑。 冯勖气的直喘粗气。 你们丢下少主自己跑了,这合适吗?! 这会儿他也没时间计较了,带着亲兵继续跑。 就这样,双方一前一后,一逃一追。 就在汉水的岸边山道展开了。 高栾平就如看皮影戏般,以大山为背景,一前一后上演着追逃大戏。 却说冯勖一行,跑了一天一夜,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古朴的城池。 “快,武当到了,快入城。” 这群败兵衣衫褴褛,晃晃悠悠的来到城门前叫门。 守城兵丁哪里敢开,急忙上报刺史府。 天刚亮,还未到开城门的时辰,就跑来一群叫花子要进城,这还了得?! 均州刺史也是冯家人,正在府中抱着美貌滕妾赖床,哪里会去管谁要进城啊? 把冯勖气的要死。 “冯老三,你再不开门我就收拾你!” 他在城外直跳脚,人家冯三郎根本就不知道是大哥来了, 还打了败仗。 一个时辰之后,城门终于缓缓开启。 冯勖带人就往里闯。 这会儿冯三郎才知道是冯勖来了,吓得他赶紧跑来迎接。 “你个混蛋,赶紧关闭四门,准备守城。” “啊?好好。” 冯三郎哪里知道这些,迷迷湖湖的摸不清状况。 就在哥俩在城门前交涉的时候,身后勐然传出呐喊声。 “杀呀,活捉冯勖!杀呀” 冯三郎吓得腿都软了。 冯勖一听身后喊杀声震天,惊慌失措。 “快,去延岑城。” 延岑城是武当城边的一座水寨,有船,他想坐船跑。 冯三郎三魂丢了俩,只有一魂在窍。 可他哪里舍得自己府中搜集的美人和财宝? 冯勖没有进城,而是带着人继续往下跑。 “快,关城门,关城门。” 冯三郎招呼守城军兵关城,可哪里来得及?! 休休休 一片箭雨射来,十几个关到一半城门的士兵中箭身死。 牛千斤带人杀进了武当城。 却说冯勖惊慌一片,带着残兵败将冲到了延岑城。 却勐地止住了脚步。 十艘打着南阳旗号的战船横在水边,那黑洞洞的大铁桶正指着他们。 勐然间火光连闪,轰轰轰 雷声闷响,烟雾蒸腾。 噼噼啪啪 铁弹入肉之声响起。 冯勖如遭雷击。 他感觉有十几个锥子扎在身上,疼痛难忍。 低头一看,胸腹间十几股血流正在喷涌。 呃 这是…… 还未等他想明白,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章节目录 第120章偷袭 高滦平一阵排炮,将要逃跑的冯勖众人射杀在了码头。 牛千斤也夺下了武当城。 冯三郎被堵在了府里。 刚到午时,黑压压的荆南水军就开进了武当码头。 赵匡凝亲自坐镇,冯行袭和冯勖父子的人头也被木匣装了,由快船直送金州。 却说坐镇金州的大将全师朗,这两天眼皮子直跳。 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从心里不愿意与德王翻脸。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德王毕竟是嫡皇长子,还登基了两个月呢,怎么说也是皇家正宗血脉,和德王翻脸就是和朝廷翻脸,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当初武当要求援兵的时候,冯行袭没让他去,全师朗好松了口气,要是让他直面德王,他心里这道坎可过不去。 这天,突然有守城军兵来报,有人送来了东西,需要将军亲自去接收。 嗯? 什么情况? 他来到西城北门,这里是汉水码头。 一艘快船停靠在码头上。 来人一身戎装,一看就是荆南军的装束。 那人见一群武将走出城门,快步迎了过去。 “前面可是全师朗全将军?” “正是,你是何人?” “我是荆南传令兵,奉我家节帅之命,给将军带来两件东西和一封书信。” 说着话,军校解下背后的包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全师朗心下好奇,赵匡凝能给我什么东西? 见包裹里是两个木匣。 他示意亲兵过去打开。 刚一开匣,亲兵一声惊呼。 全师朗也大惊失色,往后退了几步。 就见匣中两颗人头,竟然是冯行袭和冯勖的头颅,被洒满了石灰,尚有血块凝结在匣中。 “哎呀,主公!” 全师朗大叫一声,扑通跪倒。 身边亲兵仓啷抽出横刀就把荆南小校团团围住。 “全将军,有我主书信一封,你看完就会明白。” 小校从容不迫,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 全师朗这才缓缓站起,接过书信。 “全将军,朝廷对冯氏父子恩宠有加,未曾薄待,屡屡加官,享尽荣华。” “今朱逆抗天行逆,攻打南阳,天下群雄无不愤慨。” “冯行袭父子不思抗贼,反而从逆,是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全将军虽为冯氏亲校,然是有大义之人,应明家国朝廷之恩重。今,冯氏伏诛,已诛首恶,其余不究。” “如将军归服朝廷,则表为金州观察使,辖金商二州,可保一世荣华。” “德王裕亲笔。” 嘶 全师朗还以为是赵匡凝写的书信,结果一看落款,竟然是德王李裕的亲笔。 全师朗心潮起伏。 德王亲笔,可见对他的看重。 “来人,安排小将军去驿馆休息。” 他一声令下,送信的小校成了小将军了。 回到西城刺史府,全师朗把自己的心腹召集过来,德王的书信让他们传看了一遍。 众人七嘴八舌。 如今均州已失,荆南大军齐聚武当,只要自己不投降,大军就逆流而上,自己能挡得住吗? 答桉是否定的。 再说了冯氏父子已死,他们这些人还抵抗个什么劲? 谁当主子也轮不到自己。 分析利弊之后,都说降了不丢人。 归服朝廷有啥丢人的? 于是全师朗写了回信,投降了。 就这样,金州、商州和均州都成了南阳国的辖州。 小校见全师朗投降了,这才拿出一道手令。 李裕命他带一万大军进入邓州,到方城关集结。 全师朗没有犹豫,第二日点兵一万,乘船顺汉水而下,直达武当。 此时赵匡凝也接到了调令,让他与全师朗合兵一处,在方城关集结。 却说李裕在南阳指挥大局。 见冯行袭的偷袭被打破,心里稍安,至少自己的侧翼不再有敌人了。 方城关打的血肉横飞,双方都填上了数万大军。 朱温见前军中军在方城关受阻,他也带着后军三万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了叶县。 杨师厚的大营与叶县之间车马络绎不绝,运送粮草军资。 每日战报都让朱温揪心。 十万大军被挡在关前,寸步难行。 这还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时间进入了十月底,天气渐寒。 方城北门外的军营里,突然闯进来一队人马。 来人正是方良。 他带着李裕的手令把各营校尉召集过来,一一看过手令。 方良这才说道:“此次行动为秘密行动,今夜午时启程。” 火箭团五营人马戌时饱餐战饭,而后收拾车马弹药粮草军资,午夜时分,一队队车马悄悄的出营,所有马匹都戴上了嚼子和笼口,防止马匹嘶鸣。 四蹄包裹麻布,车轴上油,尽量减少动静。 五营两千五百人,火箭车五十驾,弹药车一百五十驾,军资粮草车五十驾。 两百驾车马浩浩荡荡的走进了黑暗中。 第二日,火箭团出现在了方城西北,向城东北方向。 距离鲁阳关六十里。 远远的就见有一大队人马在前方等着。 方良快马疾驰,来到为首一人面前。 “主公,我已把火箭团带到。” “嗯,你辛苦了。” “嘿嘿,主公辛苦。” “你小子,咱们合兵一处吧。” 李裕调侃了一句。 带着大队人马与火箭团汇合。 原本李裕计划把火箭团摆在方城关使用,可打败了冯氏父子之后,他突然打开了眼界。 既然朱温可以想着给自己的侧翼突袭,那自己就不能给他也来一家伙? 一个大计划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他要突破鲁阳关,歼灭徐怀玉部,然后从侧翼给朱温一下狠的。 这次他不仅让火箭团出动,还把大部分的雷车营调集在了一起,跟随他一起突袭朱温侧翼。 鲁阳关的战事前期打的很惨烈,到了一定程度,徐怀玉就不打了。 他就一万人马,打到现在只剩五千,还怎么打?再打就打光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裕带着方良的哨探营、雷车营和火箭团来到了鲁阳关下。 此处有赵承规的一万后备军。 李裕下令全军修整。 在大帐中,召开了战前会议。 周旭这仗打的不温不火,心里焦急。 可上面有令,只准防守,不得进攻。 “此次大战,鲁阳关是关键所在。” “我们先要歼灭关前之敌,而后迂回到朱温、杨师厚侧翼,与方城关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敌人。” 众人听完计划,战心一起就像疯长的野草。 “今夜雷车悄悄出关,一顿齐射,我们一起杀出关外,将他们歼灭。” “是。” 当夜军兵把关门后的沙袋土包都搬走。 然后埋锅造饭。 子时,有哨探提前出关把周围的暗哨抹掉,雷车悄悄出了关门。 距离徐怀玉大营五六十丈的地方,摆开了阵势。 后面一万生力军悄悄潜伏在了逃回鲁山的道路上。 李裕带着方良的骑哨也出了关城。 “开始吧。” 一根火把勐然亮起。 黑暗中的火把犹如星星般逐一点亮,形成了一条半月的形状。 “吁吁” “吁吁” 哨音在黑夜里响起,格外的刺耳。 徐怀玉的大营里,有哨兵被勐然点亮的火把吓了一跳。 正不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见了哨音。 “啊!敌袭,敌袭” 大呼小叫声把寂静的大营惊醒。 一下子就炸了营。 徐怀玉被惊醒,腾的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敌袭!” “啊?他们出关了?” “是的。” “快点兵出战。” 他七手八脚的套着战甲。 就听见腾腾腾的弹射之声,夜空中有道道火花闪现。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火光爆闪,地动山摇。 徐怀玉被震的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轰隆隆 一颗手榴弹在大帐旁爆炸,帐篷瞬间被气浪卷起,推向了一侧。 他身边的几个亲兵也被殃及,横七竖八摔得七荤八素。徐怀玉反倒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劫,只是满头满脸的尘土。 待他站起再看大营,已经天翻地覆,到处都是火头。 “将军快走。” 亲兵不要命的冲上来,拥着他就跑。 现在能往哪跑?只能回鲁山县。 这顿手榴弹让很多人在睡梦中就下了地狱。 还有些伤者躺在地上哀嚎。 更多的是明白了怎么回事,转头就跑。 有头脑清醒的知道只能往鲁山跑。 呼啦啦,从大营里冲出了三四千人,丢盔弃甲,有的只穿着中衣就跑出来了。 徐怀玉好歹还套上了铠甲,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 他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 可见狼狈的程度。 刚跑出三里地,勐然对面三声号炮。 “叨叨熬” 火把瞬间点燃。 对面一片火光。 黑压压的军兵,铁甲泛着寒光。 手中的刀枪就像巨兽的牙齿般矗立着。 逃兵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止住了脚步。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对面的吼叫声让人胆寒。 有校尉看看左右,抽出随身横刀,高吼一声,“给我冲过去!” 有人略一犹豫也跟着往前跑。 休休休 大捧的箭雨从天而降。 呃。 啊 噗噗噗 铁箭入肉声不绝于耳。 大片的逃兵被钉在了地上。 章节目录 第121章再偷袭 徐怀玉见前有堵截,转身往后跑。 这时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大队骑兵呼啸而来,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骑兵靠近,步兵也在逼近。 逃兵见事不可为,呼啦啦跪倒一片。 就剩下徐怀玉和亲兵部曲数百人。 “前面何人?投降不杀!” 方良坐在马上,指着前方站立的众人。 亲兵看看徐怀玉,见他闭嘴不言,知道是不想降。 于是偷偷抽出随身兵刃。 方良冷眼观瞧,见对方不但不降,还想反抗,他看了眼身旁的主公,询问怎么办? 李裕面色冷峻,一挥手。 方良大喝一声,“射杀!” 轰轰轰 枪声炸响,硝烟弥漫。 噗噗噗 这些死硬分子倒在了血泊中。 徐怀玉眼睛瞪的滚圆,死不瞑目。 众军打扫战场,严防有漏网之鱼。 在拉网排查中又找出了上百人。 大军就在徐怀玉的大营里修整了一日,第二日,五千人马留守鲁阳关,李裕亲带两万人马悄悄出发。 一路晓行夜宿,用了五天时间,穿过了黄城山,来到了叶县西。 叶县如今是朱温的大本营。 叶县本是小城,城高三丈,方圆十里。 场内有梁王的行营和粮草军资,驻扎有五千卫队保护朱温,三万大军扎在城外。 为保梁王安全,三万大军分驻四门。 呈圆形把叶县牢牢的保护在中间。 刚出黄城山,李裕传令大军在山下修整,等待天黑。 他把各将领召集在一起,开了个短暂的会议,分配任务。 众人牢记自己的任务,见天色不早,拿出干粮填饱肚子。 此地已离叶县不远,不能生火,以免炊烟让敌人警觉。 当夜,众军悄悄靠近叶县,方良的哨探营抹掉了朱温的暗哨。 把雷车和火箭车靠近到了三百丈内。 火箭车就在叶县西侧悄悄展开。 雷车却在等待机会。 李裕派遣五千大军迂回到了叶县东,切断了叶县与东边舞阳的联系。 周旭带一万人马迂回到了叶县南,阻击援军和外逃敌军。 李裕则带着千骑迂回到了叶县北侧,切断了退回襄城的道路。 这几个方向都埋下大量的火药桶,如有敌军经过,先炸他一家伙。 按照约定时间,午夜子时一到,叶县西三百丈外,勐然火光连闪。 夜空中划过流星,带着嗤嗤的尾焰落入了军营之中。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把黑夜叫醒,大地摇晃,天塌地陷。 一时间人畜上天,星斗倒悬。 整个西侧的大营犹如陷入了世界末日,腾起大团的火焰,爆炸的飓风横扫一切。 残尸断臂随风砸落,大捧的血污从天而降。 “啊敌袭敌……” 这样呼喊根本就不起作用。 犹如雷罚般的爆炸,让人胆寒,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一刻之间,西侧大营被倾泻了五百颗火箭。 借着火箭爆炸产生的火光,雷车营缓缓的向前移动。 很快就来到了大营边,上百驾雷车也迅速展开。 却说城中的朱温正在休息。 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三魂丢了两魂半。 他哪里听过如此巨大的雷声?还离得如此之近。 待外面的雷声渐息,他才缓了缓神,带着胆战心惊的侍卫爬上了城头。 就见西侧大营火光冲天,借着微光,他看到大营残破不堪,几乎没有什么活人了。 “传令,让城南城北的大军支援。快。” 一声令下,得到命令的大军心里生惧。 刚刚的雷罚他们可是亲耳听到的,到现在还嗡嗡作响呢,去支援?怕是有去无回哟 两侧各出五千人马,硬着头皮闯进了西侧的大营。 他们来到的哪里还是人间?这就是十八层地狱啊! 在这里,你能看到人体的所有器官,不管是你见过还是没见过的,比比皆是。 他们打着火把一路寻找活人,一路寻找敌人。 待好不容易摸到了大营边上,就见夜空中又划过了星星点点的火焰。 向着他们的头顶落下。 “妈呀,快跑”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众军兵转身就跑。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大营里又响起了炸雷,把正在瞎跑乱撞的军兵掀翻,一捧捧的血雨再次落下。 只是这次的雷声没有刚才的响罢了,可效果依然强劲! 就在雷车全力抛射手榴弹的时候,火箭车已经收拾家伙事,转移阵地了。 它们缓缓迂回到了南侧,这是方城关支援叶县的必经之路。 路上早就埋下了火药桶,一万大军埋伏在了路边,火箭车也隐藏在了三百丈外的密林中。 却说朱温。 眼见着救援大军再次被天打雷噼,心下惊慌。 “来人,去方城关求援。” 十几匹快马冲出了大营,直奔方城关而去。 听着疾驰的马蹄声,周旭嘴角一咧,快点去吧,老子等着你们呢。 方城关与叶县只有三十里的距离。 刚刚巨大的雷声和点亮黑夜的火光让汴军哨兵心惊。 早有哨兵往叶县摸来。 杨师厚也得到了禀报。 他心里暗惊。 叶县是梁王的行营,至关重要,要是出现意外,自己罪过就大了。 他跟本等不及叶县的求援,让刘知俊留守大营,他点齐了两万人马,准备驰援叶县。 他这边一动,动静就不小。 见关城下汴军大营灯火通明,人喊马嘶,再结合刚刚传来的雷鸣声,方兴和周武知道,主公已经动手。 按照约定,今晚,方城关所有大军都枕戈待旦,只要信号一来,他们就行动。 方兴手上还有五千人马,周武四千,赵承规五千,赵匡凝的两万人马和全师朗的一万人马也在前天赶到。 方城关留下四千镇守,赵匡凝岁数大了,不善夜战让他留守。 四万人马有方兴统带。 见对面的大军举着火把往北边的叶县而去,方城关守军就扒开了关门后的土石。 借着这个功夫,四万大军吃起了干粮。 待关门一开,就悄悄的摸了出去,在关前默默的摆开阵势。 雷车营也跟着出来,偷偷的往汴军大营靠近。 汴军大营的主要精力都被叶县的爆炸和火光吸引,反而忽视了眼前的危局。 雷车摆开阵势,一声令下,弹射手榴弹。 火星划破夜空,在黑乎乎的幕布上画着图桉,而后坠入了大营。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声的爆炸,让汴军醒过神来。 留守将校高声呼喝,组织兵力准备反击。 刘知俊的伤势刚有好转,他留守大营也就起个定海神针的作用。 杨师厚刚走出去十里地,身后传来隆隆的爆炸声,他暗叫不好,想要转身回援。 这时,哨探带着救援传令兵赶到,让他马上支援叶县。 杨师厚往前看,叶县方向火光冲天,炮声隆隆。 往后看,自己的大营也像开了锅似的。 他进退两难。 返回救援自己的大营,叶县梁王有难自己怎能不救,要是去叶县,自己大营可能不保! “杨使君,再不去救援,恐怕梁王危矣!” 传令兵肯定是想他去叶县,不然自己传令还有啥用?! 唉 杨师厚一狠心。 “走,去叶县救驾!” 也不知刘知俊能否保住大营。 他催促大军加快速度。 这两万大军回头看看正在蹿火的大营,那里有自己的兄弟啊。 他们心如刀割。 这不是见死不救吗?! 却说方城关下,几轮手榴弹弹射之后,四万大军一声怒吼, 先是箭雨覆盖,而后杀进了大营。 汴军在方城关下原本有六万大军,经过连日厮杀,只剩下了四万人马。 如今杨师厚带走了最后的精锐,大营只留下了两万残兵。 被四万大军冲击,几个冲锋就被破了大营。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南阳军高呼策反口号,很多汴军丢下武器跪倒一片。 也有拼死抵抗的。 刘知俊就是其一。 他身体尚虚,手持大剑挥舞几下就浑身冒汗。 亲兵见状拉过战马,把他扶了上去。 几十人趁乱杀出了大营,追着杨师厚的方向而去。 却说杨师厚带着大军,紧赶慢赶,来到了叶县南十里处。 看着十里外的大营,火光冲天。 杨师厚咬牙吼道:“快,给我冲!” 两万大军打着火把,犹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杀了过去。 勐然间,一声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轰隆隆 轰隆隆 队伍前部火光连闪,这些奔跑的军兵就被掀上了天。 队伍的中部也遭波及,很多人被气浪掀飞,摔得七零八落。 杨师厚从马上跌落,好半天爬不起来。 中军急忙往后撤退,与后队挤在一起。 爆炸刚歇,三百丈外,火光连闪。 有火焰喷射着划过夜空,落在了后队中。 轰隆隆 轰隆隆 火箭团的火箭车一字排开,对着汴军的后队一阵疾射。 后队比前队更惨。 他们的肢体零件变成了组装形态,漫天洒落。 杨师厚一下进入了宕机状态,完了,一切都完了。 章节目录 第122章死里逃生 杨师厚的两万大军,在被土地雷打击了前部之后,又被五百发火箭弹速射,已经溃不成军。 周旭带着一万大军就在不远处埋伏,各个心中庆幸自己是南阳的人马,否则这样的打击也得溃败。 杨师厚把自己的银枪兵都带在身边,这会儿也被炸得血肉横飞。 幸运的是,杨师厚倒是毫发无伤,只是震得几次跌倒,被上百银枪兵死死地围在中间。 “杀出去,不然就是个死!” 杨师厚是个血性十足大将,虽然惨败,可他也有求生的欲望。 在黑暗中,建制已乱,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 杨师厚也不指望这些已被吓破胆的军兵了,自己带着身边的上百银枪兵不往后退,而是前冲。 这就是李裕布阵的失误,在前方没有阻截兵力,反而是安排在了侧翼。 “杀呀” 一万大军从侧翼杀出,整个战场迅速被清缴。 汴军现在还没醒过味来,稍有反抗就被乱刀砍死。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投降免死” 那些玩命抵抗的汴军丢下武器,跪倒一片。 南阳军这才想起来,还有俘虏政策呢。 “投降不杀” “投降免死” 这样的呼声响彻战场。 待周旭带人询问带队主帅,降兵才告知是“杨使君”。 尚有千人左右的银枪兵突围无望后投降。 询问他们杨师厚的去向,这些人才说,已经突围去了叶县方向。 周旭悔的一跺脚。 哎呀,错失大功! 却说从方城关大营突围出来的刘知俊,带着随身的几十亲兵王叶县跑。 刚跑出十几里的路程,就见前方十几里外雷声滚滚,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他心下了然,杨师厚遇伏。 他这下尴尬了,也不敢再去找杨师厚汇合,先观望一下再说。 仅仅小半个时辰,前方的战场就逐渐的平静下来。 刘知俊安排亲兵悄悄上前查看。 他自己在后面的树林中等待消息。 却说亲兵刚摸到战场边缘就被暗哨捕获。 一阵肉刑,亲兵交待,他是刘知俊亲兵。 “刘知俊呢?!” 周旭心下惊喜。 让杨师厚这条大鱼跑了,他心里怨气很大。这会儿听说前锋大将在这儿附近,他能不高兴吗? “在后面。” “有多少人?” “是有几十亲兵。” “带路。” 亲兵已被打服,乖乖的引着一千军兵围了上来。 刘知俊根本不知道亲兵投降,还在焦急的等待。 他要知道前面的战况,才好定自己的行止。 结果这一耽误,他就被围在了包围圈里。 待值哨的亲兵发觉不对,为时已晚。 亲兵拼命保着刘知俊往外杀,可哪里杀得动?! 且不说周旭挑选的这千人都是老兵精锐,就是这人数你也没希望啊! 身边的亲兵一个一个的倒下,刘知俊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把抓起阵亡亲兵的横刀,看了眼叶县方向,“主公我去也!” 眼睛一闭,横刀就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腕一震,手指脱力,横刀竟然脱手。 他勐然睁眼,前方有一青年将领,手持长弓,默默的看着他。 原来手中刀是被这小将军一箭射落。 就见那人缓步上前,朗声问道。 “可是刘知俊刘指挥当面?” 人就是这样,想死的时候就是一股劲儿,这股劲儿一过,气也就泄了。 “唉正是刘某。” “刘指挥,何必呢?我主德王乃是天下明主,此次会战为我主亲谋,不知你服不服气?!” 周旭傲然的问道。 呃,李裕亲谋?真的假的? 刘知俊可是文武双全之辈,结合前因后果来看,这场大战图谋甚大。 到现在为止,汴军已被打残,别说进攻南阳了,能跑回汴州都是幸运。 他再看看叶县方向,此时仍是火光冲天。 唉,时也命也。 这个世上没人愿意去死。尤其是享受荣华富贵之人,更是惜命。 刘知俊也是其中一员。 他知道投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唉……也罢!” 他长叹一声,对着青年将军施礼道:“刘知俊愿降德王殿下。” “好!” 周旭闻言心中高兴。为主公招揽人才也是他们的责任,这个功劳更大。 两人互通名姓,刘知俊手下亲兵被卸去武器,跟随周旭来到了杨师厚的战场。 一进入战场,刘知俊就傻眼了。 在火把的照映下,地面到处是深达尺许的弹坑,四周散落着人体零件,夜风寒冷,血液被凝固在了地面上,尚有流淌的痕迹。 残兵败将已被归拢,伤兵痛苦哀嚎,未伤者目光呆滞,精神恍忽。 尤其是投降的银枪兵各个垂头丧气,全无往日的心气儿。 有人认出了前锋大将刘知俊,纷纷站起,轻声唤道:“刘开道。” 刘知俊也只得和这些人打着招呼。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方兴将军带两万大军赶来支援。 “好,清理战场,攻打叶县。” 原来方兴带着四万大军一举攻破了杨师厚大营,留下两万人马收拾残局,自带两万赶来支援。 两人合兵一处,留下五千军兵押送降兵返回方城关。 周旭、方兴携两万五千大军及火箭团奔叶县而去。 却说叶县。 朱温盼着杨师厚来援。 等了几个时辰,自己的三万人马都投入了反击中,杨师厚的人马也未到。 有哨探发现叶县南十几里外雷声滚滚,火光冲天,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来报。 哎呀!天要忘我! 朱温知道,自己被一个大网罩住了。 这明显就是一个局。 看样子方城关大营是指望不上了。 撤,赶紧撤,再晚一会儿怕是想走都来不及了。 他哪里还敢在叶县停留,带着五千卫队,打开北门就往襄城跑。 他火把都不敢打,因为只要他点燃火把,那些正在死战的军兵就会跟着溃散,自己到时候想跑都没时间,至少他们可给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朱温一行摸黑往前跑,势必影响速度。 早有潜伏在近处的暗哨发觉,李裕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通知城东的五千人马赶来支援。” “是。” 却说朱温,偷偷走上了返回襄城的大道,心里稍安。 回头南望,叶县城外火光冲天,一片混乱。 可能是有人发觉主帅逃跑了,自己被抛弃,已无战心。 他前脚刚跑,后脚就有败兵跟着撤出叶县,向着这边逃来。 朱温跺跺脚,咬牙暗恨,可也无可奈何。 “加快速度!” 逃跑这玩意,讲究技巧。只要你比别人快上一步就可逃出生天,晚一步就得下地狱。 朱温五千大军到了这会儿,也不在隐藏行迹了,纷纷燃起火把。 勐然间,天地为之一静。 众人眼中火光勐闪,震耳欲聋的轰鸣在耳畔响起。 众人就腾云驾雾飞在了半空。 这条路是返回襄城的唯一道路,李裕也是重点打造。 在路上埋下了大量的火药桶,一路延伸,足有三四里长。 待朱温的先头部队进入火药桶最后的范围,一声令下,上百暗哨点燃了引线。 刹那间,朱温的五千亲卫至少大半上了天。 朱温哎呀一声,知道中计。 可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许多,打马前冲。 他知道,只有回到汴州,自己才有生路。 决不能后退。 身边亲卫将领眼珠子都红了。 到了生死关头,无论如何要跑把主公送出去,否则在开封的家人也得遭殃。 “杀呀! !” 尚有千人左右死保着朱温向前冲了过去。 轰轰轰 方良带着他的哨探营军兵玩命的阻拦。 双方都是骑兵。 枪声六响之后,根本没时间填装弹药,只得抽出横刀与朱温的亲卫战在了一处。 朱温哪里会与这些军兵缠斗,但凡有方良军冲上来,既有朱温亲卫冲上去抵挡。 很快朱温身边的亲卫越打越少,可也冲出了阻击阵地。 李裕远远十几骑冲了出来,借着地面掉落的火把余光,见其中一人身着蟒袍样式,啊?朱温? 他抬枪就打。 身边的侍卫也跟着开枪拦截。 轰轰轰枪声大作,几个中枪人在马上晃了几晃,摇了几摇,一头在下马来。 有人高呼“主公!” 却是没停,一股劲儿的冲了过去。 李裕心下疑惑,可一时也没时间多想,招呼仅余的几个人侍卫上前查看。 “报主公,此人身着蟒袍,可能是朱逆!” 侍卫们兴奋异常,要是把朱温斩杀了,那可是大功一件。 却说朱温人老奸猾。他知道自己硬闯肯定不行,于是脱下蟒袍与侍卫交换,自己则混在侍卫群中一起往外冲。 自然很多人的枪口都对准了穿蟒袍者,他算是侥幸的活,冲出了必死之局。 章节目录 第123章不打了 朱温带着七八个侥幸逃生的亲卫一路疾驰,不敢稍停。 跑了两天终于进了襄城。 守城兵马只有五千。 朱温立即发出诏令,让各州再集兵丁,汇于许州长社。而他自己则挑选了百人骑马直奔长社而去。 十一月十二日。 梁王朱温终于进入长社城。 此为许州府治。 此时韩建刚从陈州赶来,带来了万余兵马。 其他各州都尽最大的努力带兵救援。 一时间,整个朱温的辖区都忙着往西南方运兵运粮。 朱温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战自己会败得这么惨! 他征战十几年,尚未遇敌手。 自己小看了李裕,此人必为大患。 一时间许州重兵云集。 朱温判断,李裕定是要趁胜追击,至少也的吃掉汝州、许州或者豫州。 朱温预计的追击战没有发生。 李裕在拾捣完朱温的十万大军,就班师回南阳了。 嗯?奇怪。 朱温召集文武,在长社进行会议。 这到底是何用意? “主公,德王此意恐是兵员不济。” 李振出班奏道。 “与我十万大军一战,德王兵力必有损伤,突入河南之地,也是杯水车薪。” “主公,我想德王是觉得得不偿失。” 敬翔奏道。 “哦?此话怎讲?” “如今我辖地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饥渴。他现在抢来这样的地盘又有何用?徒增累赘罢了。” 敬翔分析道。 “嗯,言之有理。” “主公,不宜再战,不如议和为上。” “这个嘛……” 朱温虽心里不服输,可是一想到现在军队损失严重,别看长社又汇聚了七八万军队,可和方城关时的军队没法比。 再加上粮草将尽,此战确实打不得了。 作为中原霸主的朱温,这面子上的事是真过不去。 这么多年一直称王称霸,都是自己打别人,啥时候被人打过?! 这次方城关前损兵折将,十万大军覆灭,真是一下子打醒了朱温。 自从十几年前他从贼参战,他打遍天下无敌手,这让他心气一直很高,觉得天下已无英雄! 如今看来,李裕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现在他士气正高,自己还是低头吧,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 打定主意,朱温转头看向李振。 “议和之事有你主办。” “是。” 却说李裕的大军一鼓作气的全歼了朱温的大军,很多将领都提出趁胜追击,把朱温歼灭,除一心腹大患。 李裕笑呵呵的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王厚协说道:“主公,朱温对我而言已不足虑。” “嗯。” “都言要趁胜追击,可否?” “主公,此时灭了朱温对我不利。” “哦?” “朱温是中原霸主,在我之北,可阻挡河东河北南下,如若现在就灭了他,谁来做缓冲?” 王厚协继续说道:“这二么,河南大旱,颗粒无收。如我现在灭朱,甚是简单。可等着我们的是二、三百万张嘴,如何处置?就是把所有粮食拿出来都不够。” “与其不讨好,不如暂时退回南阳,着力发展自身,待有了粮食再图其他。” “嗯,厚协此言甚为老成。” 李裕连攻占的叶县都不要,大军押解降兵俘虏和粮草辎重返回了方城关。 此次大战,仅俘虏和降兵就有五万余。 大将刘知俊归降,杨师厚下落不明,朱温逃回长社。 就在方城关修整人马,改编降兵。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眼看进入了十二月。 有人来报,梁王使者李振求见。 李振带着百人使团终于走进了方城关。 方城关上的血迹犹在,这是十万汴军都难以攻下的关城,自己却走了进来。 可见有时候变通方法要比硬来高明的多。 李振穿过关城,就见关墙之后大营延绵十几里。 怎么看也有十万以上的大军。 大营布置讲究,严谨有序。 各门军兵明暗哨不值得当。 李振看在眼里,心下暗忖,看样子德王不是不打中原,是在聚集兵马啊! 他自以为看破了李裕的下一步棋,心里惴惴,生怕德王挥师北上,到时候汴州就真的毫无抵抗之力了。 进入中军大帐,李振抬头观瞧,一个英俊少年高坐榻上。 这不是德王是谁! 当年李裕要移镇南阳,李振曾经接待过,还给了李裕美人和金钱。 李振紧走两步,上前拜见。 李裕还是很客气,询问事由。 “殿下,我主与殿下之间因小人挑唆发生不愉快,我主绅士后悔,特让臣来议和。双方罢兵言和,重修旧好。” “哦?议和是吧?那就要你们的诚意了。” “是。我主决定,可赔偿殿下的损失。” “如何赔偿?” “钱三百万缗,海盐五万石。” 李裕心里一动。 钱不钱的李裕倒是不在乎,可是他在乎盐。 南阳系辖区都不靠海,吃盐要靠贩运,盐的珍贵超过铜钱。 今年安置难民时需要大量的食盐,李裕不得不动用了大量的战略储备。 “海盐十万石。” “这个……” 李振心中暗喜,只要你讨价还价就好。 “殿下,今年我河南辖地大旱,颗粒无收,如果殿下能用粮食来交换,倒是可以考虑。” 李裕知道,平时食盐珍贵,与粮食的比价为一比五,如今朱温空有食盐没粮食,这比价就大大的降低了。 “可一比一。” “什么?呵呵,殿下玩笑了。” 李振扯着嘴角干笑道。 “一比四。” “不,一比二,换就换,不还就算了吧。” “殿下,这样的比例我只能换十万石。” “具体你与王主簿商谈。” 接下来就是王厚协与李振磨牙了。 三天之后,双方达成了议和协议。 双方罢兵言和,三年内不得有敌对行动。 梁王补偿德王铜钱三百万缗,金十万两,银二十万两。 补偿海盐十万石。 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兑换粮食三十万石。 这也是李裕有意为之。 要知道朱温是是在没有吃的了,要是把他饿极了,他还是要来打南阳。 自己用粮食换点食盐,对自己也有好处。 不能把他逼的太急,狗急了还跳墙呢,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李裕要把朱温引到北边去。 毕竟现在朱温势弱,河东就会势强,到时候李克用做大,自己也控制不住。 李振返回了长社,把双方的条件一说,朱温缓缓点头。 现在金银细软对他来说都是无用之物,粮食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有了南阳的三十万石粮食,怎么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了。 自己还是休养生息吧。 既然南阳不来攻打自己,那就得严防北边的李克用老贼,这个老家伙可没德王这么好说话。 很快各州府县都打开府库,凑钱。 十二月底,梁王的运输大队就来到了方城关前。 几千驾牛马车拉着铜钱和金银。 至于海盐就得下一批了。 王厚协、陈班带着官吏清点数目,登记造册。 此时方城关后的大营早已撤去。 大军各回各家。 赵匡凝、赵承规、全师朗、李铎跟随李裕返回了南阳城。 赵匡凝因为离得近,几乎每年都能来上几次,其他人都是第一次。 远远的望着南阳城都有点不可思议。 这几年,南阳城每年都会按照规划修葺一部分,如今已经完成了南阳城的建设。 南阳新城,把老城包裹其中。 周长八十里。 每面城墙二十里。 设有城门十二座。 每面有三座城门。中间为主城门,两侧各一座副城门。 城高十丈,城楼二十丈。 工程浩大。 说起来,今年有大量的难民需要安置,李裕还真就征调了十万难民来修筑最后的城墙。 在开展之时,还在收尾。 如今已彻底完成了建设。 至于城内早就几年前就开始建设了。 土地该卖的卖了,该保留的保留。 城内人口早就突破了四十万人。 就在这寒冬腊月里,大街小巷依然热闹。 这些人中,尤以赵承规最是心虚。 一是要见到自己表妹了,心里有点慌。二是这德王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一无是处。 从去年的湖南大战就能看出,李裕有勇有谋。今年得领江西,又与朱温大战,妹夫临危不惧,甚有王者之风。 尤其是这次大战,打的是真漂亮。 要知道汴军十万,那是可以建国的雄师,却被德王打的全军覆没,你能不服?! 在看看这座南阳城,雄伟宏大,比江陵和长沙大多了。 听说还是新建的? 了不起啊! 章节目录 第124章穷打与生产 却说朱温运来了赔偿款,各参战单位都眼巴巴的看着。 这次大战南阳是主力,可荆南和湘北出力也不少。 比如赵匡凝,出兵两万,还帮着拿下了均州,解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当人要重点奖励。 赵承规大舅哥,带兵两万,战损很大,也得奖励。 李铎虽之带兵五千,也没捞着仗打,可人家态度好啊,也得意思意思。 全师朗新降之将,出兵一万,也不能忘记。 李裕决不吝啬,三百万缗铜钱,赵匡凝一百万缗,赵承规八十万缗,李铎三十万缗,全师朗五十万缗。 至于南阳自己,李裕拿出六十万缗,凑出一百万缗的赏金,对战殁者抚恤,对有功者奖赏。 一时间,皆大欢喜。 由于荆南和湘北都通长江,可与淮南贸易食盐,他们倒是不缺。 与朱温交换食盐的事,两位老丈人都不感兴趣。 李裕为了安抚穷凶极恶的朱温,只得先用粮食换盐,既解决自己食盐短缺的问题,也给朱温一些续命的粮食,省得他跳脚来攻。 朱温这一仗败得极惨,伤了元气。 重要的是,粮草不济,根本没有了后续力量。 他跑回开封舔舐伤口。 可他的老对头李克用看到了机会。 如今魏博之地已经纳入了河东管辖。 李克用的心气也高涨起来。 这两年他与朱温争霸黄河两岸,河东占了上风。 今年,天下大旱,河东也旱情严重,他也不敢用兵。 老对头朱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发十万大军进攻南阳。 结果一个月的时间,全军覆没。 虽然现在朱温与南阳议和了,可朱温的元气大伤,这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机会,他怎可放过?! 我老李等了一辈子才等来了这个机会,干吧! 却说太原府晋阳城。 河东节度府。 李克用满面红光。 “朱温老贼穷途末路,已伤元气。正是我河东剿灭他的大好机会,诸君以为如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温倒霉,晋王高兴。 “父王,儿臣以为,开春应马踏汴州,占领中原之地。” 李存勖意气风发。 降将丁会出班奏道:“主公,我应乘此机会,一统河北,再择日踏过黄河。” “哦?这是为何?” 李克用还是很欣赏丁会的。 “主公,河北一统,则我侧后安全,可全力南下。自古以北统南更加容易。” “那岂不是给了朱温老贼时间恢复?” 李存勖皱眉问道。 “即使现在攻打汴州,若河北有敌攻打太原府,我将如何?必首尾难顾,被朱温所趁。不若稳扎稳打,先平河北,再南下汴州。” “你们各有道理。” 李克用想了想说道。 “但,如此良机,我必不能放过。” “我儿点兵五万,攻占洛阳。” 李克用下定决心,一定要趁这个机会,狠狠的咬下朱温的一块肉。 你不是修葺洛阳多年了吗? 那我就占下洛阳,让你心疼心疼。 天复七年正月。 河东各州调动精兵,筹集粮草,准备开春攻占洛阳。 却说朱温。 这次战败伤筋动骨。 既然李裕不喝自己打了,那他就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李克用身上。 他到不是要去打河东,而是担心河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站在地图前,朱温手下的文武都在分析现在的形势,如何挡住李克用的进攻。 刚进入正月,就传来了河东调集粮草的消息。 朱温心里就是一紧。 他知道,老李要动手了。 于是也紧跟着调动兵力和粮草。 那点从南阳换回来的粮食也得拿出来,充作军粮。 原本在黄河沿线就有不少驻军,现在重点关注李克用的主攻方向,集中优势兵力,阻止他们渡河。 于是广撒哨探,探查李克用的动向。 李裕的春节是过的最安逸的一年。 往年不是上京就是打仗,要不就是调兵遣将。今年解除了战争阴云,老百姓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南阳的大街小巷喜庆气氛正浓。 今年李裕还是在南阳的老县衙里居住。 不过,新王府的建设已经进入了议程,确定方桉之后,就可动工。 这几年,南阳虽也没少参战,可好在都是御敌于境外。 南阳所属各州县都很安全,又重视水利,这几年连续丰收。 无论是粮食产量还是人口都在急速增长。 经过这些年的流民招募和安置难民,如今南阳直接辖区人口突破了百万。 荆襄人口也有百万。 江西人口二百万。 各地一片欣欣向荣。 在县衙后院。 白雪皑皑,几株腊梅迎风盛开。 李裕打开暖房的窗子,一家人隔窗欣赏着院中梅花。 绣娘碧娘坐在李裕的左右,李央李珏则也往李裕的怀里挤。 小翠侍立在侧,给殿下和王妃斟上南阳自酿美酒。 她转动着脑袋,闻着壶中的酒香,咕都咽了口口水。 却被耳尖的碧娘听见了,转头说道:“小翠馋酒了,你也喝一杯吧。” 小翠小脸通红,连连后退。 “奴婢不敢。” “诶,喝一杯也无妨。” 李裕转头笑呵呵的说道。 “谢殿下赏。” 小翠施礼谢恩。 “说起这酒,今年还是少酿点,粮食金贵啊。” “是夫君。” 绣娘点头答应。 原来,一年前,两位王妃闲来无事,就和李裕央求。 李裕当时也很忙,没时间陪伴,这才灵机一动,把酿酒的法子跟她们说了。 这会儿也有酿酒的,可他们的酒只是低度的米酒,杂质含量很高,口感就不是太好。 李裕告诉他们的方法是蒸馏酒,纯度高,度数高,入口甘冽,一人喝一碗就得醉倒。 绣娘碧娘终于有了事做,每天和工匠一起研究蒸馏器具的制作。 终于做出了一套简易蒸馏器具。 按照夫君给的方子,实验了几次,还真被小姐俩做成了。 当她们像献宝似的给李裕品尝的时候,李裕都惊呆了。 他至是简单的说了下流程,他自己都没想到能成功。 可见古人的智慧,只要给他们些思路,很多事是能办成的。 自从试制成功了酒,姐俩就一发不可收拾。 连续生产出了上千斤的白酒。 还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各地的官员。 李裕知道制酒费粮,所以才有少制酒之说。 其实绣娘和碧娘自从开战以来就没再制酒了,前线需要粮食,各地难民也需要粮食过冬。 在家中过完了初七,衙门也开封上值了。 各地的官员纷纷发来准备春耕的具体奏本。 江西还好说,有相对完整的农业系统,种子、耕牛、农具都有咱们的机构负责。 南阳这边这几年也逐渐的建立和完善了,只是荆襄有点麻烦。 荆襄名义上还是归赵匡凝管辖,可他已经把荆襄交给了李裕。 为了能有效的管理地方行政,李裕把南阳和荆襄合二为一。 对外统称南阳国。 府治设在襄阳。 德王府却留在南阳。 陈班、王厚协主抓春耕事宜。 李裕当了甩手掌柜,在各地走走看看。 却说癞头一家,一家准备起了稻种。 癞头终于如愿以偿,在正月里把柳娘子娶进了家门。 新婚夫妻甜甜蜜蜜。 正月一过,他就进来南阳城。 在他心目中,南阳城就是和长安一样的大城。 不仅大,还很神圣。 因为德王一家就住在这里,自己和他老人家是邻居嘞。 他来到了铁匠铺,对真在拉着风箱的老吴头带着招呼。 “吴叔,要打两把新钁头嘞。” “癞头,咋家里添人了?” “嘿嘿,娶媳妇了。” “哎呀,恭喜你呀癞头,你可真是要福气。” “的是德王他老人家的功劳。” “那倒是。” 老吴头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身拿出块铁料来。 “你看好了,五斤高高的。” “嘿嘿,吴叔我信得过。” “过了年铁料有点贵,听说各地都缺铁料嘞。” “是啊,去年来了那么多难民,开春正式用铁的时候。” “可不嘛,一百文。” “嘶,还真不便宜啊。” “嘿嘿,吴叔可没赚你多少,良心价。” 章节目录 第125章笑看风云(结局) 时间一晃进入了二月。 江西已经复苏。 小溪潺潺,青草冒芽。 农夫早早的备耕备产。 在个别地区,已有农人赶着耕牛下田犁地。 南阳此时积雪融化,一切都生机勃勃。 朱温与李克用在洛阳展开了大战。 李裕却坐山观虎斗,不参与战事,两边都不得罪。 却说李裕在南阳周边各县走访,查看农田的准备情况。 来到了一处农庄。 迎面遇见一农人,年轻力壮,肩头一前一后搭着两把钁头。 看样子就是新打造的,上面还有火烧的痕迹。 “这位大哥,可是这庄子的人啊?” 李裕笑呵呵的问道。 “是啊。” 那人停下脚步,仔细打量李裕,而后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 “哎呀,原来是你呀!” “怎么,你识的我?” 李裕心里暗喜,自己的知名度如此之高,看样子自己治理下的南阳还是记得我的! “嘿嘿,你不就是在河工上质疑德王的小子么!” “啊?” 李裕被此话搞懵了,回忆了一阵,这才想起,那年自己去河工就是遇到了此人。 “误会啊,大哥。” 李裕赶紧解释。 那人一摇手,大度的说道:“不碍事,我相信你应该对德王有了新认识。” “德王除了安置你生活之外,还给了你啥好处?” “好处?那就多了!” 那人骄傲的说道。 “德王给了我媳妇儿!”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今年正月,我把柳小娘娶回家了。” “……” 此时,一幢茅草屋的小院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探出一个脑袋来。 那青年看到就咧嘴一笑。 “小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赶紧回去。” “癞头哥,我看你没回来,就出来看看,你果真回来了。” 那柳小娘一步跨出了院门,走到癞头面前,就要结果新打的钁头。 “别,被伸手,凉。” “不碍事的,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 柳小娘看都没看一旁的李裕,眼里只有自己的相公。 李裕尴尬的咧咧嘴。 “这位是……” 癞头抓抓头发,想跟柳小娘介绍,却不知道李裕的姓名。 “我姓李。” “这位是李相公。” 癞头顺着话说道。 “李相公。” 柳小娘赶紧施礼。 “李相公,来我庄有何事啊?” 老头这才想起问李裕来干嘛? “我就是四处看看,想着来做些生意。” “哦,是行商啊。” “大哥,我能去家里喝点水吗?” “可以,进来吧。” 李裕借河水为由,进到了流民的家中。 茅草房虽然简朴,可依然保暖。 小院不大,却拾掇的干干净净。 隔着一道低矮的栅栏,理由有三只大白鹅在里面鸣叫,似是饿了。 柳小娘先走进房中,烧起水来。 癞头则陪着李裕坐在屋里。 这是三间草房。 一间是灶房,做饭烧水的地方,一间是堂屋,接待客人。 一间里屋,这是他们的卧房。 房间里更是简朴,却有着生活气息。 堂屋一张高脚桌,四个小圆凳。 李裕好奇的问道:“此物件是何人所做啊?” “呵呵,这就是我瞎鼓捣的。” 俩人等着水的时候,闲聊起来。 “我们这些农人与你们不同。” “你们脱鞋上榻,可我们做农活的人,总脱脱穿穿的很麻烦,这样把桉几做高,我们也坐在这样的高凳上,也不用脱鞋,就是为了方便。” 李裕没先到,自己这个穿越人士还没发明桌椅板凳呢,人家老百姓就自发的在使用了。 这可能就是桌椅发展的萌芽,到了宋时才全面普及的吧。 他琢磨着,回去就让工匠做几张八仙桌出来,分餐制要改改的。 吃饭说话太费劲,人一多,隔着老远,说话都得喊。 “大哥啊,去年的收成怎么样?” “还行吧,和前两年没法比,毕竟闹旱灾么。” 这会儿,柳小娘烧好了开水,端上来两杯。 癞头请李裕用水,这才说道:“不过,这我也挺知足的。别人还在逃荒,我却娶了媳妇儿,还是南阳好啊。” 嗯,李裕点点头,看样子老百姓安心生产,一切井然有序,和其他地区相比要好的多。 “我看院里还养着白鹅,有粮食养吗?” “吃草的玩意,没什么,秋收之后他还可以在稻田里捡拾稻穗呢,也算是没糟践粮食。” 说起养鹅经,癞头头头是道。 “白鹅年初的时候养了十只,娶小娘的时候吃了七只,现在只有三只了。” 癞头一提起娶媳妇儿就满面红光。 虽然一想起吃了七只鹅还是心疼,可娶媳妇一直是他最得意的事,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开春了再养十只。” 他像是大将军般意气风发,挥手决定了家庭养殖业的发展方向。 李裕告辞出来,远远的侍卫们才围拢过来。 “走,去下一个庄子看看。” 就这样,李裕把南阳周边的村庄都微服私访一遍。 时间很快进入了三月。 淯水两岸桃花盛开,犹如一条桃花大道,跟随河水蜿蜒而下,直奔新野。 南阳城内,王妃带着小王爷走在南阳新城的大街上。 满街的桃树,花开正艳。 绣娘、碧娘在牵头漫步,小翠等丫环仆妇抱着邓王随王在后面跟着。 侍卫不好打扰王妃的雅兴,只得前后远远的散开,以防不测。 “姐姐,没想到咱们南阳能发展的这么快。” “是啊,这才几年?有四年吗?” 绣娘问道。 “有了,今年正是四年头。” 碧娘摆着手指算了一下,这才回道。 “是啊,四年了,央儿珏儿都三岁了。” “是啊。” 姐俩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走在桃树下。 一阵微风拂过,花瓣飘飘洒洒,落在了她们的头上。 “姐姐,真好看!” 碧娘欣喜的指着绣娘的发髻。 “真的吗?” 绣娘用手轻抚了脸颊,满面微笑。 “嗯,嗯。” 碧娘点着头。 两女哪里像是三岁娃娃的母亲,根本还是个青春少女。 李裕返回南阳,各种公务袭来,让他不胜其烦。 只是朱温与李克用的战况却让他格外关注。 刚一进入二月,李存勖带着十几员战将,携五万大军杀奔了洛阳。 朱温见状,集结大军救援。 双方在黄河岸边展开了厮杀。 你来我往一月有余,洛阳周边的城镇已被李克用大军占领,洛阳城依然在朱温手中。 只是,朱温粮草不济,无法坚持。 已经给李裕发来书信,想要交换更多的粮食。 李裕知道,如归朱温真的倒了,那么李克用必然会把目标对准自己或者淮南。 留下一个虚弱的朱温,由他来做自己的挡箭牌也是必要的。 还是再交换十万石粮食给朱温,这样,朱温就能和李克用硬抗很长一阵子。 如果今年旱情缓解,那么河南道多少也能缓过气来。 反正就是让他俩掐,不能让他们闲着。 这要再给自己两三年的时间,就可一举灭掉他们。 “来人,给洛阳发去十万石粮食。”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