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喵妖》 章节目录 第一章 七世霉人 苟日新,北宋河南开封人,以文学知名。当时,安岳县迁移新县城,他任主簿,辛苦经营,有开拓之功,为一时良吏。 可惜啊···那日苟日新回娘家,多灌了两碗黄汤,意识不甚清晰。在院子里转了半天没找到茅房,于是选了一间就近的屋子,借着灯光找到一圆罐,随即便解了裤子。 “孽障,孽障!”九重天上,太上老君见了气的直跳脚。如今这炼丹炉里,一味黄芪靠的可是开封府长期供奉的药材精气所提炼,如今这···别说这药材了,就是整个炼丹房,都被这糊涂的苟日新沾染了尿骚气,太上老君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晕厥过去。 “我的丹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他这水可放的及时!” 隔年,开封府、安岳县城大旱。 收了苟日新的阎王很惶恐,对仙家不敬,顶多判个一世不顺,若得了机缘,来世之苦便可化解,但是呢? 太上老君那一炉丹药可是花了十几年的积蓄,为王母和众女仙儿炼制的美容养颜金丹。就盼着蟠桃盛会时哄的王母和玉帝开心,申请把他的兜率宫修补扩建一番,如今被苟日新的一泡尿,浇的凉凉! 司命听了老君的哭诉,感同身受同仇敌忾,区区凡人竟还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扔了手中酒杯,拿起笔头奋笔疾书,写满一世坎坷。生前是倒霉人,死后是倒霉鬼。 阎王急急将人送入了轮回。 倒霉鬼命中注定是要因怨气化为厉鬼的,之后的命运可想而知,不是被黑白无常打的魂飞魄散,便是被恶灵吃了补充阴气,最安全的还是下十八层地狱受万劫之苦。 但苟日新却是个奇葩,次次与命抗衡,人艰不拆,竟然化解了浓浓怨气,历经七世仍然是个倒霉鬼。 司命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他怨他怒他不解,是不是自己江郎才尽,已写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悲剧了··· 章节目录 第二章 转世为喵 森罗殿上,判官拿着笔等阎王发话,颇为惋惜的看着前面的魂魄。历经七世,皆命运坎坷不得善终,这魂魄能化了心中执念,心甘情愿的继续投胎为人,也是个奇葩。 站在一旁的黑无常给白无常使了个眼色,白无常走上前恭敬的说道:“大人何必纠结,此魂魄上一世犯了邪淫,不如就此将他魂魄堕入畜生道,上君那儿也好交代。现世的猫狗不同往日,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即可轮回,您也不用担心他是要化为厉鬼,还是想得道修仙了。” 判官斜睨了一眼白无常,心里轻嗤一声。这二人肯定又得了谁的贿赂,才提出如此下作的意见。宁堕地狱饿鬼,不受愚痴畜生之身。畜生过的再舒坦,也还是畜生,若想重新轮回人道,那得天时地利人和,结十世善缘。 阎王爷却认真的考虑起这个意见,按现在的情形,也不失为良策。七世悲苦,也没能让老君消了气儿。若是太上老君出关了,看见此人这般下场,难道还会追究?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届上仙,还能反咬畜生一口? 判官笔一挥,魂魄被黑白无常押到奈何桥边,灌了孟婆汤,投入畜生道。 苟日新入了畜生道,机缘巧合之下投身到本地寺庙里刚出生的一只小黑猫身上。 本寺名为刺狐寺,相传是因妖妃妲己逃到此处,却为武成王黄飞虎所逐,以戈击杀于此。后有僧人,在此建寺传法,以镇妖祟。此后三千年,寺庙历经朝代更迭,早已破败不堪,更别说延续香火了。 刺狐寺所在的b市是一座古城,县高官盼了好几年的发展基金终于批下来,全县开始大肆修缮古建筑。电视剧《封神榜》的大热,导致来刺狐寺的游玩的游客也越来越多,在街头流浪的猫狗闻着味儿,成群结伴聚集于此,只趴在台阶上晒个太阳卖个萌,吃食便大大的有。 因此,苟日新这只猫从小不缺吃的,还被喂的膘肥体壮。小短腿一伸,小肉爪一张,小舌头一招呼,萌的游客嗷嗷直叫。 天时地利人和,他苟日新这一世过得混混沌沌,舒舒服服。 游客摸他一下,甚至大胆的抱他一下,苟日新只意思性的“喵喵”叫几声,瞬间吸粉无数。只是,他有个猫眼看人的妈。 有好几次苟日新任由人揉圆搓扁时,喵妈尖叫一声扑上去,叼起苟日新远离人群。然后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耳提命面的批评,“人是不能信的,懂不?” 他不知道喵妈和人类有什么过结,反正他至今没遇到什么恶人,只遇到几个见他可爱要将他掳去,甘做铲屎官的游客。寺里住着的酒肉和尚对他也挺好,每次去了不是给他肉,就是喂他酒。 喵妈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三天过后照样在人群堆里混吃混喝卖萌吸粉儿。 直到有一天,一只喵邻居将逗他的一个女游客划伤了。 寺庙里来了一群拿着网兜和长棍的人,喵妈见势不妙叼着最瘦弱的那只猫逃走了,苟日新至今还不知道那一只是姐妹还是兄弟。 其余的流浪猫狗也如临大敌四处逃散,院子里你追我赶,鸡飞狗跳。酒肉和尚坐在寺庙的门槛上默默的抽烟。 苟日新逃窜到四大天王塑像后,眯着双眼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况。他是想跟着喵妈跑来着,但是他腿太短身太胖了,根本跑不动! 两个带着网兜的人进来,扫视一周,和苟日新堪堪对上了眼。 “这里还有一只!” “黑猫?”其中一人有些犹豫,“我奶奶说黑猫辟邪,何况是寺庙里的。” “什么玩意儿?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你去那边堵着。”另一人撑好网兜靠近苟日新。 苟日新半蹲下身,扭了扭肥圆的身子,瞅准路线一下子飞蹿出去。还以为逃到院子里会有更多退路,没想到一冲出去就看见五六个拿着工具的人在四面八方守着,苟日新着急的在人群里四处突围不得其道。 眼见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情急之下他尖叫一声冲着一个人的脸扑了上去。 那人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弯腰躲开,苟日新得了空隙,飞奔出包围圈。他看见坐在送子娘娘殿门槛上的酒肉和尚,激动的冲了过去,跳到和尚肩头,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酒肉和尚身子一僵,看见慢慢围过来的几人,将苟日新从肩头捉了下来,摸着他的头叹息道,“我媳妇要生了,家里不能养宠物。你怎么就不能跑的快点儿呢?” 苟日新闭眼之前还在想,被人围堵的时候见了酒肉和尚,自己怎么就那么激动呢?跟见了亲爹似的,虽然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果然是乐极生悲,一激动就命丧了黄泉。也不知道喵妈跑了没有,她年纪大了,因为生娃身子有些发福,跑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个崽,山路崎岖,人心险恶··· 下一世他还是做个人吧,喵什么的,太他妈弱了。 苟日新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他撑了撑四肢,肉爪下触感僵硬,瞬间嗷一声炸了毛,自己竟然躺在一堆死尸上! 他皱巴着一张脸嗅了嗅周围,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鼻,在确认自己是唯一的活物后,周身不寒而栗,瑟瑟发抖。抖了抖身子,苟日新朝着有光亮的一道缝隙靠近。 都说猫是液体,可他不是,他是真肥。 屏息静静的等了许久,终于听到有人靠近,“这只可真沉。” “老狗了,能活这么久也算幸运,开门。” 那缝隙逐渐变大,苟日新眯起眼睛,“喵呜”一声飞速蹿了出去。 “你看见什么没?” “好像是有?我眼花了?” “眼花个屁,有只猫跑了!”一人透过窗户看见院子里逐渐变小的黑影,焦急的一拍大腿,“妈的,这要是带了病出去可怎么办!追啊!” 黑白无常说的对,这世道阿猫阿狗不同往日。他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居身之所。苟日新不知道自己带没带病,但是和他共居一室的这只单身狗肯定是有病的。 单身狗不是真的狗,是个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年轻男人。苟日新不明白好好的名字不叫,为什么要称自己为单身狗,而且还不大情愿似的。 不情愿还矫情的这么称呼自己? 苟日新找的新居所大却冷清,不像刺狐寺那样天天人来人往的热闹。单身狗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打坐,苟日新看着都觉得他狗生无聊。 除了偶尔,会有个美女来找他。 不过两人互相问候之后,大多时候都是面对面一起打坐。苟日新觉得,二人可能是万年道友。他只听见这个美女说过一句话,还是他刚搬进来那天。 “医生不让你养宠物。” “没关系。” 然后两人就默默的不说话了。苟日新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觉得尴尬不已,这也叫聊天?人类开始这样撩骚了? 苟日新观察了好几天才发现,单身狗病的还挺严重。每顿餐吃一碗饭,半碗药,出去逛一会儿回来要休息一整天。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虚弱的不行。 和单身狗同居了一个月,一狗一猫却不是很亲近。苟日新有前车之鉴,单身狗可能也不喜欢猫。大家都孤零零一个,迫不得已共居一个屋檐下。每日单身狗吃药打坐,苟日新吃饭晒太阳。 这饭呢,当然是单身狗给苟日新买的,有时候也亲自下厨煮一锅,两货分着吃。 这天中午,单身狗正在煮骨头汤,苟日新在一旁边流口水边闻味儿。单身狗拿着勺子尝了一口,“恩,好喝。” 可不料刚一说完,他便面色痛苦的呻吟一声,手里的汤勺啪的掉进锅里,苟日新吓的一蹦三尺,摔在了地上。 只见单身狗抱着胳膊蹲在地上,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拨电话:“莫莫,我头好痛。” 半个小时后,那个常来看单身狗的美女带着一群穿白大褂的人闯了进来,苟日新藏到了桌子底下。 “谁让他养宠物的?打过防疫针了吗?他得的什么病你不知道吗?还嫌命不长吗!”一个严厉的声音吼道,身旁的美女被吼的哭出声来,单身狗躺在一旁痛的说不出话。 等一行人离开,单身狗也被抬了出去。苟日新跳到厨台,靠近锅里的骨头汤,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恩,果然好喝。 在屋子里待了两天,苟日新突然惊恐的发现,单身狗不回来了!家里没有余粮了!自己出不去了! 锅里的肉和汤早已吃光,只剩下两根煮汤的大骨头,硬邦邦的啃也啃不动。他疯狂的搜索了一下单身狗藏的猫粮,好不容易找出个看似猫粮的袋子,却发现里面就剩个底儿。 苟日新有些抓狂,门和窗都锁着,自己没手没脚又打不开,哪儿都去不了。 喝了两天马桶水,啃了两天硬骨头,还掉了二两肉,苟日新从膘肥体盘,饿到身心憔悴。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这天苟日新饥肠辘辘,终于决定对阳台上的一盆仙人掌下手,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喵呜!” 痛!痛到不能自拔!痛到撕心裂肺! 苟日新翻身打了个滚,突然听见门啪嗒一声打开,听在他耳里,犹如天籁。 莫莫关上门,转身看见飞奔到自己面前的黑猫,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背靠着门蹲坐在地上,看着苟日新开始放肆的哭喊:“为什么养猫呀,你要寂寞了可以养我呀,艾滋病怎么了,以前不也好好的嘛···你个混蛋···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苟日新听了不明所以,养猫怎么了?为什么歧视养猫?不过这个等以后再说,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苟日新围着莫莫,“喵喵喵“的叫个不停,没料到一只包横空飞来,将他砸飞了出去。 “单身狗,你的妞儿砸我!” “嘻嘻,她就这脾气,别见怪。” 单身狗蹲在地上,拍了拍莫莫的头,好似在安慰。而莫莫正哭的伤心欲绝,什么都感觉不到。 寒冬的傍晚,一只黑猫被丢到马路边,路上的行人见怪不怪。 苟日新喵了一声,看看黑心女人莫莫,又看看纸片一般面色如鬼的单身狗,他呲牙咧嘴一番,极力证明自己不是被赶出来的。 不过虽然肚子干瘪,但起码自由了。 等等,苟日新皱起鼻子,他闻到了香肠的味道。 寻着味道猫步过去,从清洁工阿姨的扫帚下抢走半根火腿肠,苟日新钻进绿植丛中狼吞虎咽。 饿了两天,终于吃到肉了,苟日新舔舔嘴唇,虽然味道有点怪怪的。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老子的肉体呢 每个七月十五出生的人,都会被家里的老年人念叨几句。乔明,前半截生在七月十五,后半截生在七月十六。 父亲乔奇山被母亲逼着从路上请了个半仙回来,半仙要了乔明的生辰八字,装模做样的掐指算计半天,留下一串字:明,日月齐,阴阳全;然后要走一千块钱,乔奇山半个月的工资就此没了。 从此,乔家新丁乔明,磕磕碰碰大大咧咧活到二十岁,没生过大病没住过医院,大家直言一千块钱花的值。 今天又是一个月圆夜,乔明裹紧衣服,缩着头,疾步往公交车站走去。等过马路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只猫,准确的说是一只死了的纯黑色猫咪,直挺挺躺在马路旁边的绿植丛里,琥珀色的眼睛圆睁,活生生演绎了“死不瞑目”。 微黄的灯光洒在猫的身上,那黑色的皮毛却泛着清冷的光。乔明蹲下身盯着猫看,想确认是不是它真的死了。眼睛睁的倍儿明。 冷冬的寒风吹过,乔明裹紧衣服站起来,走向公交车站。死透了。 死去的猫,寒冷的夜,没过的考试,一天的心情瞬间落入低谷。等了十分钟,公交车还没有来,路上也不见出租车的影子。周围的人个个低头看手机,三三两两的也没有任何交流,微蓝的屏幕光将一张张脸照的阴森恐怖,深色的羽绒服披在身上,远看像一个个被冰冻的僵尸。 乔明甩甩头,急忙把这一幕甩出脑子。自己吓自己,她有病。 耳边只有寒风刮过枯枝的沙沙声,乔明忍不住看向那只死猫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身后的底商店铺。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出来,朝来时的路走去。 等再回到公交站的时候,刚好来了一辆车,乔明上车刷卡,颠了一下鼓鼓囊囊的书包,径直走向车尾。 一路睡着回到家,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悄悄来到后院,从角落里拿起一把铁锹开始挖坑。圆月东升,将院子里的土壤照的森白,乔明眯起眼睛,哈出一口白气。 半小时后,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客厅,把迎面而来的乔奇山吓了一跳。 “干嘛去了,大晚上的?” “赏月。” 乔奇山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冻傻了,大冬天的赏月?” “恩。”乔明应了一声,疾步回到卧室。 晚上,乔明做了个梦。 那只黑猫呲牙咧嘴走到她面前,阴沉着一张猫脸:老子九条命,又被你活埋了一回,真是倒霉。说完登登登踩在乔明脸上,翻了个白眼,跳到屋顶赏月去了。四十五度仰角,尽显忧伤。 乔明第二天醒来,暴躁的抹了把脸,又忐忑的看了眼窗外的院子,哀叹自己好心没好报。 “天灵灵地灵灵,神仙老人快显灵,我是好心的,让他赶快投胎去吧。” 这次苟日新确实没死成,却也没再活过来。难道是被埋的太深了?他的魂魄飘落在地上,看着窗外院子里被翻新的土。找谁把自己挖出来呢?大冬天的,这女的也真够缺德,非要挖个坑埋把自己埋了。 苟日新喵呜一声,皱巴着一张脸。 乔明最近老觉得背后阴森森的,坐在自习室里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感冒了?”温昕转过头来问到。 “有点吧,”乔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感觉今天暖气不够暖。” “哦?我觉得还可以呀。”温昕站起身走到暖气片旁用手试了试,“挺热的。” 乔明将外套穿在身上,倒了杯热水回来,“我跟你说,那天晚上我回家,看到一只死了的黑猫,大冬天的躺在马路边上,身上也没什么伤口,直挺挺的躺在那儿。” “真死了?被毒死的?” “我觉得有可能,眼睛还睁的倍儿明,四条腿像这样,”乔明边说边四肢合并,模仿那天看见的黑猫死状,“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话刚说完,突然感觉彻骨的寒气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端着杯子靠近暖气片。 晚上回家,乔明抢了温昕的帽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可依然觉得冷。望着暗沉的黑夜,脑子里突然回荡起温昕幽森的话:“你今天这么反常,不是感冒了……就是被什么跟上了……” 乔明吓得急忙小跑起来,待走到公交站,看见三三两两的人,这才故作镇定的停下脚步。 乔奇山见女儿裹得这么严实回来,打趣的了一番,然后皱着眉问道:“你在后院埋的什么?隔壁的狗进来刨了半天,刨出一堆黑毛,怪吓人的。” “被狗刨了?”乔明一脸诧异,“就刨出一堆毛?” “是啊,我也纳闷,你埋的啥?” “猫!纯黑色的猫!”乔明惊呼的瞬间,感觉周边的寒气越来越浓,穿着单衣的乔奇山也觉得遍体生寒,抱着双臂搓了搓,“哪儿来的风?” 乔明一言不发跑到后院,果然看见一个浅坑,正是自己那天埋猫的位置。她忐忑的慢慢靠近,乔奇山随后跟来,开了院子里的灯。 “怎么了?” “拿把铁锹来,我挖一下,应该不会不在的。” 乔奇山从院子角落拿了把铁锹递给乔明,“哪儿来的猫?” “半路捡的,看它可怜就背回来埋了。”乔明边说边挖。奇怪的是,挖了半天都没见到尸体的影子。 “你确定那狗没刨出什么别的来?” “它要叼个死猫跑出去,还能没人发现?应该是没挖到什么。” 乔明泄气的扔了铁锹,“邪门。” “行了,回屋里再说,冻死了。”乔奇山拉着乔明回到屋里,靠在暖气片上取暖,“以后别什么都往家里捡,晦气。” “爸,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特别冷?”乔明满脸疑神疑鬼的问道。 “当然冷,今天零下15度。” “是家里也冷,我同学说,是我被什么跟上了,我捡到猫的那天晚上,梦见那只猫过来跟我说,他有九条命,被毒死一次,又给被我活埋了一次,你说……” “别说了别说了,”乔奇山捂着耳朵不想听,“回屋睡觉去。” 乔明没再开口,乔奇山放开捂着耳朵的手,转而捏住了乔明的脸颊,“臭丫头。” “疼!”乔明捂着脸皱起眉,“放手。”乔奇山咬牙切齿,恨恨的松开。 “你说,它是不是半夜从土里爬出来跑了……”待乔奇山放开手,乔明幽幽的说道。 乔奇山捂着耳朵跑进了自己屋里,“给老子滚!” 身后的乔明勾嘴一笑,抬眼望了望四周:“你要是真的跟着我,就赶快现身吧!”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乔奇山又裹着被子跑了出来,哭丧着脸道:“小明啊,你别吓爸爸了,你……你没事儿吧。” “老子的尸体呢!”苟日新咆哮一声,疯狂的在院子里四处翻找,“谁这么缺德偷老子的肉身!”坑里没有,角落里没有,连邻居的院子也找了找,还是没有! “有九条命有个屁用啊!” 苟日新在四处找了大半夜,连周围的深山老林都逛了个遍,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尸体。“邪门,”猫脸皱起,苟日新蹲在埋尸的坑边,纠结不已。 “被谁给吃了?”扭头看向屋内正打闹的父女两个,“连死猫都吃?变态!” 乔明被乔奇山提溜着耳朵骂了一顿,乖乖的回到屋里反省。“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胆子怎么能这么小!该反思的不应该是他自己吗!?”乔明心里暴躁,奈何不敢发出声。 苟日新深夜又入了乔明的梦,满脸的气急败坏:“你是不是把老子的尸体给吃了?” “没有没有,不是我吃的!”乔明急忙辩解道。 “那是谁吃的?” “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复活了,自己跑了呢。”乔明的视野模模糊糊,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你埋那么深,我跑个毛线啊!” 乔明看着眼前的咆哮体,有点发愣,“你不是猫吗?怎么会说人话,你是猫妖?” “谁规定的猫不能说人话,老子,哎?”苟日新突然也觉得纳闷,“是哎,我是猫,怎么会说人话?” 他之前从没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在死而复生之后得意忘形了几天,得知自己有九条命后感觉倍儿爽。细想起来,自己不但会说人话,还能入人梦,“难道老子得道成仙了?” 乔明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看,你都是只孤魂野猫,既然死了你怎么不去投胎?黑白无常呢?” “哎?没见过啊,”苟日新被乔明这么一问,也愣住了,“黑白无常也管猫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死过。”乔明哼了一声说道。 “我果然是有天命在身,”苟日新严肃着一张猫脸,“死了没有黑白无常索魂,还可以死而复生,现在肉身没了,也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还能说人话,入人梦。” “那你启不是赚到了?”乔明挑了挑眉。 “赚到个屁,老子不能吃不能喝,连饿都不饿,死了有什么意思?!”苟日新晃了晃尾巴,“这事儿有点邪门,肯定是阎王受贿,不想让老子复活,更不想让老子投胎,所以才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了老子的肉身。” “恩,既然事情都想明白了,那就别来烦我了。”乔明有点困,可她又想起自己在梦里呢,怎么就困了? “不行,你得帮我找,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跟着你……”一张猫脸逐渐在乔明眼前放大,琥珀色的猫眼却泛着血腥的红光。 “啊!”乔明猛地惊醒,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抬眼望了望四周,只觉一股寒气笼罩。 “你真的不能去投胎了吗···我给你烧个猫窝···”乔明弱弱的开口。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夜探刺狐寺 帮一只猫魂找尸体什么的,乔明觉得太过诡异。肯定是最近学习太拼命,脑子开始胡浆糊,所以才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她给菩萨上了三炷香,保佑自己逢考必过,顺便能睡个好觉。 苟日新被乔明一语惊醒梦中喵,他察觉出自己和一般的喵不一样,会说人话还有九条命,他该是个人哪!一定是当初投错胎了。所以兴奋的开始找自己的宿命。 以前只知吃饱喝足睡,浑浑噩噩的过小日子。今时不同往日。 第二天他就飘忽到了刺狐寺。 不知还能不能再找到喵妈问个清楚。自己能死而复生,还如此非比寻常,肯定和刺狐寺有莫大的关系。 夜幕降临,刺狐寺冷冷清清,只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冬天是旅游淡季,更何况山上光秃秃的没啥风景,而潜心拜佛的人也不会专程来这儿。 苟日新趴着门槛向里探。自己现在是孤魂野鬼,刺狐寺虽然香火不旺,但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一股无形的压力蔓延在四周,让苟日新举步维艰。 他尝试着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放在门槛上。还好还好,就是有点喘。身体贴着地面,一步一步向院子走去。院中间有一个大的香炉,散发的檀香味让苟日新心神恍惚。越接近寺院中心,苟日新越觉得呼吸不畅,身体发虚。 突然“砰”的一声传来,苟日新吓得全身炸毛,转身窜出院门,拼命向外逃去。娘的,吓死老子了! 直到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再也感觉不到了,苟日新才停下脚步。飘到半空望着寺院,原来是天王殿的门突然打开了,在寒风中吱呀吱呀的响着。 一只喵行动比较危险,还是找个人来比较安全。 苟日新皱着猫脸,想起乔明这个姑且还能称之为女孩儿的女人。 自己只能入她的梦,但是梦醒之后这人显然没把自己当回事儿,还拿她爸做消遣。人长的还行,就是不知道办事靠不靠谱。 有什么办法让她知道自己真的存在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乔明最近这样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走火入魔想太多了,所以每天做同样的梦。梦里的黑猫自称苟日新,还说到什么刺狐寺。一只猫哪里来这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刺狐寺在哪儿?听都没听说过。 温昕凑过来,幽幽的说道:“说不定它是一只含冤而死的猫,找你来替它申冤的。” “……最近小说看多了吧?” “谁说我看的是小说?我研究的可是正宗的佛家典故,苟日新,日日新。这名字听起来就是古人起的,以示训戒。” 半夜,乔明窝在床上,抱着电脑搜了下苟日新三字,百科出来一行字:“苟日新,北宋河南开封人,以文学知名。当时,安岳县迁移新县城,他任主簿,辛苦经营,有开拓之功,为一时良吏。” “这是你?人家是个人,你是只猫,有可比性?”乔明不屑的撇撇嘴。 搜索栏继续打了“刺狐寺”三字,出来一条解释,“新乡市···” “你不是说在这里吗?百科上说在河南新乡……难道你一个跟头翻越了十万八千里?”乔明疑惑的皱起眉。蹲在她旁边的苟日新也皱巴着一张脸,她这查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靠不靠谱?能不能换个搜索引擎? “大晚上的还打电话呢,让不让人睡觉了!”乔奇山咚咚咚敲了敲门。 “哦。”乔明应了一声,乔奇山要是知道自己在和一只莫须有的鬼魂说话,不知会吓成什么样。 “哎哎,看到了,”乔明翻了几页,终于在一个帖子上看到了b市刺狐寺的信息。“原来真有刺狐寺,可是帖子上说被雷劈了,山头起了大火,现在应该早没了吧?” “你到底跟谁说话呢?”乔奇山裹着被子在门口喊道,“小明?” “听见了听见了,对了,爸,”乔明跳下床打开卧室的门,“你听说过刺狐寺吗?” “被雷劈的那个?” “对对对,在哪儿呢?” “哦,城南,离咱家不远的一座小山坡上,那可是老久远了,你还没出生就不在了。” “带我去!”乔明激动的抓着乔奇山的胳膊。 “有病啊,大晚上的!”乔奇山甩开乔明的手。 “哦,”乔明略显失望的应了一声,“可你白天要上班的呀,那你告诉我怎么走,我明天自己去找。” “我给你画张地图?”乔奇山来了兴致,跃跃欲试。 乔明翻了个白眼,“行,只要不是鬼画符就行。” 乔奇山听了她的话立刻板起脸,“什么鬼不鬼的,一天到晚不正经。” 乔明吐了吐舌头。 第二天一早,乔明带着乔奇山画了一夜的路形图出发了。 包里装着防狼喷雾、水果刀、双节棍,还有另一张鬼画符的地图,那是她根据昨夜梦里苟日新的描述画的。两张图虽然画的凌乱,但乔明竟然能看出两者的指向是一样的,也真是佩服自己的火眼金睛。 寒冷的冬,阴沉的天,注定是个非比寻常的日子。乔明呼了口气,只身前往城南土包山,寻找传说中因惹怒上天而被雷劈的刺狐寺。 站在山头上瞭望远处,大半个城市笼罩在灰色的迷雾中,乔明有点“风萧萧兮”的悲凉之感。 “靠!山呢?寺呢?被雷劈了也不至于灰飞烟灭吧?!”乔明看着光秃秃的山头,忍不住咆哮。扔了手中的地图,解下沉甸甸的包,坐在一块儿石头上喘气。“奶奶个腿儿的,老娘还以为能挖到宝藏呢!” 跟在她身旁的苟日新愣愣的看着前面,一张猫脸写着不明所以。 山呢?刚刚爬的不就是山吗? 寺呢?眼前那么大一座寺她看不到?大门上“刺狐寺”三个字金光闪闪的,能闪瞎他的钛合金猫眼,照的它都不敢接近。 这女人眼神有毛病? “你好好看看,睁大眼睛看看!”苟日新在旁边上蹿下跳焦急不已。都到眼前了竟然看不见,究竟是什么道理?难道是这女的和佛法无缘,看不到一点儿带仙气的东西?还是这寺庙有古怪? 可乔明确实什么都没看到,她坐在石头上歇了会儿,又对着两张地图研究了一番,“没走错啊···” 苟日新欲哭无泪的凝望着。乔明灰心丧气的回了家,窝在沙发里看了一天电视。 乔奇山顶着鸡窝头从卧室里出来,“怎么了,找到没?” “连个影儿都没看见,你真记得有这么座寺庙?那儿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连个断壁残垣都没有。不会被铲平了吧?” “不会是你找错了吧?” “也有可能,”乔明有气无力的说道,“谁认识你那鬼画符的地图。” “臭丫头,”乔奇山捏着乔明的耳朵,“自己找错路还怨别人。走,我现在带你去,其实也不远。” “不用吧,马上就要天黑了。”乔明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天,一点都不想动。 “走走走,难得你爸我有这个兴致。”乔奇山进卧室收拾了一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出来,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走吧。” 乔明瞅了眼他的装备,撇了撇嘴。 父女二人沿着乔明白天探索的那条路,向刺狐寺所在的地方出发。因为天色渐渐变暗,两人路上花费的时间有些久,等到了地方,已经是月上中天。 “见鬼了!”乔明诧异的惊呼出声。 乔奇山被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乔明的身后,“哪儿呢,鬼在哪儿呢!” 乔明指了指面前的寺庙,“我白天真没看见。诺,白天我来这儿,还坐在这块儿石头上骂娘呢。” 乔奇山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我也觉得邪门,小明,既然找到了,咱还是回去吧,”他有些害怕,“我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喘不过气来。”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乔明抱紧乔奇山拉着她的手,“爸,见证你威武雄壮的时刻到了!” “明儿啊,你爸是个诚实的男人。”乔奇山甩开乔明的手停住脚步,看着乔明一步步靠近寺庙,心下焦急,“小明,咱明天来吧,反正庙就在这儿,不会跑的。” “谁说的,说不定白天就跑了,晚上才现身。”乔明嘟囔道。 乔奇山听了女儿的话,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小明!” “哎呀知道了,我就进去看一眼,你站那儿别动。”乔明嫌弃的摆摆手,抬腿迈过寺庙大门槛。 突然“砰”的一声响,探路的乔明吓的尖叫一声,乔奇山也跟着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回跑,转眼不见了踪影。一直跟着乔明的苟日新也撒腿后撤,跑到远离寺庙感觉安全的地方,才停住脚步。 天王殿的门突然大开,反弹之后,吱呀吱呀在寒风中晃荡,映衬的周围一片死寂。 “奶奶个腿儿的,”乔明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背靠着墙深深的的缓气呼吸。回头一看,乔奇山早没了踪影,她不甘心的朝寺庙里望了望。 “有人吗,别装神弄鬼的,老娘可是练过的。”乔明大声喊着。等了一会儿,见仍没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抬步走进寺院。 “怪是怪了点,但看着也没什么呀。”乔明嘀咕道,举着手电筒四处看了看,也就是座普普通通的小庙,左侧是天王殿,右侧是娘娘殿,正殿为大雄宝殿,应该供奉的是释迦摩尼,院子中间有个大香炉,上面潦倒的插着几炷香。 飘在远处的苟日新看见乔明走进寺院,凝思片刻,慢慢的接近刺狐寺。他突然感觉之前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喵 妖 乔明站在香炉前,盯着还未燃尽的半截香出神。 苟日新小心翼翼的靠近乔明,见她跟丢了魂儿似的,忍不住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乔明听见熟悉的声音,惊觉的回头,却没有看到人影。她慢慢的背靠着香炉,声音颤抖,“谁···老娘···可是练过的。” 苟日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叹了口气,伸出爪子挠了挠乔明的裤腿。 “啊——”乔明感觉自己裤腿上的异样,下意识的飞起一脚,飞快的躲到了香炉后面,“谁!别装神弄鬼的!”她拿着手电筒机枪似的四处扫射,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瞬间神经紧绷。 “靠!这个死女人!”苟日新趴在地上,痛的直抽气,感觉身上的骨头都被踢碎了。 “谁!给我滚出来!”乔明战战兢兢的环顾四周,为什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难道真的是···鬼! “是我,苟日新!”苟日新忍痛爬起来,看到挡在自己眼前的门槛,无奈的喵了一声,“老子在门槛外面。” “鬼啊——”乔明猛地尖叫一声。她惊恐的看向黑乎乎的寺院门,有些不敢置信。这声音和梦里那只猫的声音一模一样,不会是真的吧?到底要不要搭话,万一自己的回答,魂被勾了去呢?乔明神色慌张的看着门口,没敢出声。 苟日新静静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来,郁闷的站起身,努力越过门槛看向内院。乔明的手电筒扫过来,两只猫眼瞬间反射出两道刺眼的白光。 “啊——” “喵——” 一人一猫,一惊一乍,整个刺狐寺都被震的抖了一抖。 一阵冷风吹来,香炉里燃着的香突然炸出火花,又瞬间熄灭。天王殿的门又开始吱呀吱呀,不停晃着。 “天灵灵地灵灵佛祖保佑,我没做过坏事,真的真的,除了小时候偷过我妈十块钱被打了一顿,我真的潜心向善啊,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乔明吓得哆哆嗦嗦,全身发抖。 “行了别念了,一听就没诚意,佛祖都懒得理你。”苟日新翻了个白眼。 “鬼——啊——” “闭嘴!” 苟日新一声爆喝,彻底把乔明吓蒙了,“你···” “你踢了老子一脚。”苟日新跳着翻过门槛,爬到乔明跟前,体力不支的趴在地上,“我觉得肋骨断了。” “你真的是那只猫?” 苟日新哼了一声,“你能看见我了?这寺庙果真邪乎。” 乔明愣愣的看着摊在地上的猫,只见那黑猫嘴巴一张一合,还口吐人话,她头皮一阵发麻,“你是···猫妖吗?”她能看见妖了?她是不是死了?娘的! 苟日新猫眼一瞪,向乔明吼道:“老子就是只猫!” “可你为什么会说人话?”乔明蜷缩在香炉背后,一点一点儿往外挪。她不是死了,就是在做梦,还能真见鬼了不成? “我想,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你能把寺院里的灯打开吗,我记得这里以前有安灯泡的。” 我信你个鬼。乔明想哭。 但她颤颤巍巍用手电筒扫了一圈,果真在每个殿门的柱子上发现了拉线开关。 死就死吧! 乔明的心一横,见周围没什么异样,便站起身走过去。“啪”的一声,院子里的钨丝灯泡亮了起来。微黄的灯光洒落在各个殿门,乔明终于看清这个院子的概况。 左侧是天王殿,殿门大开,里面却黑乎乎的;右侧是娘娘殿,殿门紧闭;正殿为大雄宝殿,同样的殿门紧闭,门头上的灯光异常昏暗。 “进去看看。”苟日新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肚子不痛了,领着乔明向殿门大开的天王殿走去。 乔明犹豫了一会儿,紧跟上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没什么特别的呀。”扒着门框往里探,青面獠牙的四大天王站在正中间,塑像前面棕色的供桌上,摆着香炉和一束香,最左边还有一个烛台。 “是没什么特别的,那你还害怕什么?”苟日新回头看了乔明一眼,一下子跳到塑像身后。开始细细探查。 乔明深吸一口气,撰紧手里的双节棍,缓缓抬腿迈进殿里。 “把烛台点燃吧。”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 乔明“哦”了一声,掏出包里的打火机,将供桌上的烛台点燃。烛火一跳一跳的慢慢燃起,殿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只是烛光下的四大天王面目狰狞,依旧让乔明害怕。作为天神,怎么都长这样?乔明一直很纳闷。 突然间,苟日新从塑像后面跑出来,脖子上的一圈毛全都炸起,“怎么了?” “啊?”乔明还是不太适应一只猫对自己说人话,而且这只猫还神经兮兮的,“什么怎么了?” “我听到了有人在叫···我以为是你···你听!”苟日新屏息凝神,他真的听到了有人在叫,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听到了吗?” 她当然听到了!而且不止一个人,是很多人!声音起起落落,无一不是痛苦的惨叫,乔明的心砰砰直跳,她上下扫视着空荡荡的天王殿,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卡的异常难受,“哪里···来的声音···” “难道是地底下?”苟日新跳下烛台,耳朵贴着地面静静的听。 乔明吓得双腿发软,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地下的什么活物。 苟日新屏息听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地底下传来的,这声音倒像是存在于我们的周围,却只能闻其声,不得见其人。” 乔明害怕的抱紧自己的胳膊,她现在才开始后悔,会不会有点晚。 周围痛苦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还能分辨出这声音是来自老人还是青年,甚至还有小孩儿。乔明毛骨悚然,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我听不到,我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都是幻觉···都是假的···我在做梦···我···我他妈不会是进地狱了吧···” 苟日新全身的毛一根根炸起,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能害怕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自己不就是鬼,还用怕什么? 猫的听力和嗅觉本来就比人类灵敏很多,苟日新静静的捕捉着一切声音信息,除了人类痛苦的惨叫,他似乎还听到了别的声音,哐当哐当铁器碰撞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阵阵鞭响,甚至还有呲呲的像是用火在烫东西的声音。这个声音,苟日新眯起猫眼,像是火红的铁块儿烫在人身上的声音,他皱了皱鼻子,似乎还闻到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 苟日新的眼睛猛的圆睁,下意识的竖起尾巴弓起身,不是他妈的什么似乎,他是真真切切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 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他倒退着挪到乔明身边,随时保持进攻的姿势,“你闻到什么了没有。” 乔明一直捂着耳朵低声安慰自己,“这是幻觉···这是幻觉···”可苟日新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因为她也闻到了,寺院里的檀香味也掩盖不住,那种让人干呕的焦味和血腥味,“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阎王让咱在十八层地狱观光呢?”乔明哭道,鼻涕眼泪糊满了一张脸,“我还不想死啊。” 章节目录 第六章 你们人真是禽兽不如 “废话,你不会死。”苟日新轻斥道,“这只是幻觉,你不要怕。”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曾经安居的刺狐寺,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以前,酒肉和尚可是直挺挺躺在大殿里乘凉的,也没见有什么事情发生。从刺狐寺重新出现那一刻起,周遭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可是,”乔明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哭了,“可是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苟日新睁大眼睛望着四周,他什么都没看见。 乔明痛苦的将脸埋在膝盖里,抱着头瑟瑟发抖,“监狱,牢房,都是人,都是血,活生生被砍的,被烧的,被割肉的。”说着说着,她再也忍受不了所见的一切,尖叫着站起身向门外跑去。 苟日新留在殿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乔明每说一句,他眼前的景象就清晰一分,听到了,闻到了,最终他也看到了,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但堪比人间地狱。 一排排简陋的牢房里,关押着浑身带血的犯人,血腥味和腐臭味源源不断的传来。放眼过去,被关押在监牢里的犯人,没有几个是完整的。有人缺了胳膊,有人断了腿,还有人小小的缩在血衣里,看不出人形。 牢房的门不断打开,关上,吱呀吱呀的声音,却听得心惊胆战。里面的人被拖进来,又有人被拖出去。个个披头散发,行尸走肉一般,苟日新盯着一个刚被拖出去的人,眼前的画面一转,跟着来到一间刑房。 “你要是招了,也少受点苦,人终有一死,何必和阎王过不去呢?”站在一旁的缇骑开口劝道。 被扔在地上的血人动了动身子,慢吞吞的坐起身,过了许久,才声音沙哑的说道:“这里有罪的,只有魏狗,呵呵呵···”粗糙的嗓音,略微刺耳。 苟日新这时才看清,这人已然面目全非,墨面文身,须发尽白,牙齿也尽数脱落,残破的囚衣遮不住满是血污和脓疮的身体。 坐在椅子上的人轻哼一声,“老不死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完他向身边站着的缇骑使了个眼色。 “架上去。”缇骑向拖着犯人来的两个狱卒发话。匍匐在地的血人被利落的绑上刑架。只见那缇骑从角落的刑具架上拿起一把铁刷,一手拿着瓢,舀了满满的开水,走向刑架上的人。 滚烫的开水从头顶浇了下去,被架起的犯人痛苦的叫了一声,身体瑟瑟发抖。缇骑撩开囚衣,拿着铁刷按在背上,一刷下去,皮肉碎裂如丝。嘶哑痛苦的吼声响起,苟日新心颤着,撇开了头。 “啊!”扒在门框上的乔明尖叫一声,迅速转过身,“我靠!”她捂着耳朵蹲下身,“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幻觉幻觉。” 缇骑的铁刷一次次刷下去,鲜血淋漓深可见骨,被行刑的人渐渐没了声响。他停下手,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 “招了吗?”那人冷哼道。 缇骑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大人,招了。” “行,画押签字,尽快呈给上面审批。”说完站起身,将手里的罪状递给缇骑。 缇骑拿着罪状,走到犯人跟前,“既然招了,就签字画押吧。”说罢正要捉起犯人的手按血手印,冷不丁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面前的人双目圆睁,一脸怨毒的盯着他,顿时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那犯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却奈何口不能言。 “大人。”缇骑忙转身将按了手印的罪状双手奉上,身子吓得直发抖。 “让你审个犯人,这么没用。”在座的人一把将缇骑推开,拔出身上的佩刀,将绑犯人的绳索砍断,满身血污的人无力支撑,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成了一团血尸。 那人走到在刑具架前打量了一会儿,随即拿起一柄铜锤,缓步走到摊在地上的犯人身边,“哼,阎王收不了你,就让我来试试。”说罢举起铜锤开始敲打犯人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瞬间充斥着耳膜。躺在地上的人,满嘴污血,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污血向外涌吐。 苟日新盯着那一上一下的钢锤,怎么也挪不开眼,像魔怔了一样。眼见着犯人的胸腔整个干瘪下去,施刑的人不解恨的吐了口唾沫,扔了钢锤,将角落里的一袋沙土全部倒了上去。 “他娘的,还不闭眼!” 行刑的人擦着手上的血污,看向躺在地上的犯人。只见对方半睁着眼睛,早已面目不清的脸痛苦的皱着。 他有些恼羞成怒,焦灼的在刑具架前来回踱步。 “好,很好,看来你还挺享受的。”说罢拿起一只铁钉,大步走到犯人面前,蹲下身将铁钉抵在犯人耳边,一手拿起身旁的钢锤,一下子钉了进去。 只见一道血注喷涌而出,铁钉由左耳进去,从右耳穿出。 “啊———”又是一声嘶哑的尖叫,蹲在天王殿门槛外的乔明捂着嘴,手指着前方泪流满面。她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切似乎终于尘埃落定。 乔明惊恐的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躺在地上的血人又缓缓睁开,盯着他面前的人,发出无声的嘲笑。 “我!” 施刑人似乎已经黔驴技穷,他赤红着双眼,拔出佩刀指向犯人的脖子。身旁的缇骑急忙出声,“大人!”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缇骑见大人握着佩刀没有收回的意思,急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这可是绣春刀。” “今儿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来阎王还真不想收你,可惜,”那人面目狰狞的慢慢收回佩刀,冷哼一声,“今天,老子就代阎王照顾你。” 一枚大铁钉立在了犯人眉心,右手上的钢锤举起,又重重落下。 “当”的一声,尖锐刺耳,苟日新在落锤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一阵冷风吹来,供桌上的烛光微微曳动。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镣铐的哐当声和犯人们痛苦的哀呻也逐渐远去,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突然消散,周围又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一猫一人长久的沉默着。 “好了,没有了,回去吧。” “你说他死了没有?”乔明小心翼翼的问道。 苟日新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肯定是死了吧。”乔明自言自语道。 苟日新不知怎么突然有些生气,“你们人类真是心狠手辣,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乔明被说得有点羞愧,咬着唇没再出声。有些人确实是连畜生都不如,但她也很费解呀,她又不是变态! 章节目录 第七章 你见鬼了 乔明默不作声的站起身,跟着苟日新向寺庙外走去,走到寺庙门口,忍不住回头朝天王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殿门依旧大开,里面微弱的烛光摇曳,昏暗不明。 “等一下。”乔明突然说道。 苟日新停下脚步,“怎么了?” “把蜡烛吹灭,万一失火了怎么办。” 苟日新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无奈道:“行,我在这儿等你。” 听了苟日新的回答,乔明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咱两一起呀,怪吓人的。” 苟日新翻了个白眼,“猫的夜视很清楚,也不知你点蜡烛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点的吗?”乔明抱怨道。 苟日新猫步一顿,迟疑道,“不是我。” “啥?” 乔明和苟日新对视一眼,皆毛骨悚然的看向天王殿。 一人一猫沿着山坡上的小道走来,乔明举着手电筒四处扫过去,不时地低喊,“爸,你在哪儿呢?爸,回家啦。” “爸,出来吧,没事儿啦···” 喊了一路,眼见都要离开这土山包,乔明有些急,“喂,你帮我一起喊呀,我爸胆小,说不定藏起来听不见。” “说不定回家了呢。” “怎么可能,我爸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苟日新抖了抖胡子,颇为无语,那刚刚跑没影儿的是谁?“你爸叫什么?” “乔奇山。” 苟日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喊:“乔奇山,你闺女喊你回家,乔——喵呜——” 一个黑影突然闪现,掐住苟日新的脖子闷住他的头,“瞎叫什么,大晚上的。” “爸!”乔明欣喜的喊道,“你跑去哪儿了?” “哼,吓死老子了,”乔奇山瞪了乔明一眼,“以后晚上别给我出门。” 乔明抱着乔奇山的胳膊,嘿嘿一笑,“胆子忒小。” 苟日新被掐住脖子,挣扎着四条短腿儿“喵呜”叫个不停,想挣脱乔奇山的束缚。乔奇山一顿,突然扔了猫惊恐的大叫:“猫妖!” “靠!”被扔出去的苟日新大骂一声,摔落在地。 两人一猫摸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后来发生什么了?”乔奇山好奇的问。 乔明想起乔奇山当时惊恐的模样,笑着回道:“很可怕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乔奇山看了看蹲坐在对面的苟日新,“有这只会说话的猫可怕吗?” “过犹不及。” 乔奇山微微抖了抖,商量道:“你能把它赶走吗,咱家不能养宠物。” 苟日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自从他认识到自己有天命在身的时候,已经不屑于被人当宠物了。 “会说话的宠物你不喜欢?”乔明哄着乔奇山,“我不在的时候可以陪你聊天。” “猫和人有共同话题?” “你就陪他随便聊聊,打发时间嘛,对了,”乔明转过头问苟日新,“你是···公的吧?” “应该问是不是雄的···”乔奇山补充道。 苟日新已经受不了这对儿父女磨磨唧唧,他跳下沙发,走进乔明的卧室。 “站住!”乔奇山突然吼道。 乔明疑惑的看着自个儿爹,“怎么了?” 苟日新也转过身,等着回答。 乔奇山纠结的皱起眉头,犹豫了半天才的说道:“虽然是只猫,但也是公的,怎么能随随便便进你的卧室。” 苟日新听了,一时不知所措。乔明却被逗笑了,“行了爸,你回去睡吧,瞎操心。” “说吧,想查什么?”乔明打开电脑,问蹲在电脑桌上的苟日新。 “查刚刚天王殿看到的地方,在何时何地。” 乔明听了一愣,手支在键盘上,脑子里的回忆让她不寒而栗,“怎么查?” “你是怎么查到刺狐寺的?” “搜索啊,因为你给信息很明确,查起来也很方便。” “好,监狱,犯人,铁刷,钢锤,铁钉穿耳,钢锤···” “停——”乔明捂着耳朵制止苟日新再说下去,“我知道了。” 乔明输了几个词儿进去,搜出来的大部分是血腥异常的图片,她反胃的把眼睛只眯成一条缝儿,“古代人好残忍,为什么咱们能看到这么奇怪的幻象,你说咱看到的是真的吗?” “可能是,就这些吗?点开看看。” “哦,”乔明不情不愿的点开第一条,突然想到什么,惊讶的看向苟日新,“你竟然识字?” “···”苟日新白了她一眼,“我还会打字,你信不信?” 乔明听了愣愣的点点头,盯着苟日新的脑袋转不开眼,“你说,你是不是被贬下凡间的神仙什么的,就像天蓬元帅大变猪八戒那样?” 苟日新伸出爪子按住下拉键,没有理会乔明的话。 “是不是啊!”乔明不甘心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猫头,触感冰凉丝滑,“好神奇!” 苟日新身子一僵,转过头默默的说了句:“你爸说的对,男女授受不亲。” 乔明的手顿在半空,嫌恶的咧了咧嘴,瞬间收回了爪子。 “你觉得他们是哪个朝代的?感觉像宋朝,也很像明朝。” “应该是明朝,明代酷刑很多,这么残忍的刑法也不是哪个朝代都允许的。”苟日新的爪子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搜索框里出现了几条信息,“明,诏狱,锦衣卫,绣春刀···”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乔明神秘兮兮的对温昕说道。 “你见鬼了?”温昕激动的奔过去,“是不是被我预言中了,和那只黑猫有关?” 乔明诧异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快带我去看,是不是只鬼猫?可不可怕?能摸能看吗?需不需要点香施法?” 乔明看着眼前激动泛红的脸,有点匪夷所思,“你不害怕?” 温昕兴奋的牙关紧咬握紧双拳,身体微微颤抖着,“怕,可是越怕越刺激,越怕越想看!小明,带我去!” 下午没课,乔明便带温昕回家去看苟日新的尊容。进门之前,温昕拉住乔明的胳膊:“你先敲敲门,让他别吓到我。” “你不就是来找惊吓的吗?” “···那也不能把我吓死了。” 乔明轻咳一声,敲了敲门,“我带朋友来喽,她胆子有点小。”说完轻轻推开了门。 室内昏暗清冷,温昕谨慎的探头进去看了看,“你家怎么这么黑,什么都没有呀?” 乔明站在她身后呵呵一笑,“怎么会,满屋子的鬼呢?” 温昕尖叫一声退了回去,“你···你可别吓我,小心我碰瓷儿!” 乔明大笑着搂过她的肩,“就这点胆子,还敢来这儿找刺激?” “哼,”温昕板起脸,“你太小瞧我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乔明放下东西,将房间里的窗帘拉开,屋内顿时亮了起来。温昕好奇的打量着这处小平房,三室一厅,还带个后院。屋里干净整洁,一如乔明的作风,就是感觉少了点人气儿。她瞅了眼房门紧闭的两间卧室,“哪间是你的?” 乔明从厨房端出两杯果汁,指了指靠里的那间,“那是我的,”然后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温昕瞬间神经紧绷,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的鬼猫就在里面?” 乔明点点头,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慢慢推开门。 卧室里一片通明,一入眼的单人床有些凌乱,堆着衣服和被子,床头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一只黑色的猫咪蹲在椅子上,背对着两人。 “苟日新,我朋友想认识你一下。”乔明开口道。 温昕瑟缩一下,突然抓紧乔明的胳膊,呆呆的看着电脑的方向。 苟日新转过头,看了眼乔明和温昕,面无表情的打了声招呼:“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然后转回去继续看电脑。 乔明以为温昕会被突然说话的苟日新吓跑,没想到温昕只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怎么,吓傻啦?” 却见温昕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喂喂,喂喂!”乔明吓得急忙将人扶到床上,情急之下抬手两个巴掌扇过去,“温昕,温昕!” “世界上真的有鬼,原来是真的!啊——我太兴奋了!”温昕猛的坐起身,看了眼苟日新的背影,激动的抱住乔明,开始尖叫。 乔明受不了的捂住耳朵:“行了行了,要死要活的,吵死了!” “你快让他现身!” “现身?” “对,现身,我看不见!” “你看不见?!” “我看不见!” “我···”乔明无语的推开她,“那你瞎晕什么,瞎叫什么,我还以为你能看见呢!” “我能看见的还是鬼吗?你快让他现身啊,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乔明皱起眉,“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鬼?” 温昕深深吸了口气,“我能感觉到,阴森森的鬼气和猫的骚气。” 蹲坐在椅子上的苟日新一听,瞬间炸了毛,“老子有毛个骚气啊!” 乔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温昕立马又开始激动,“他是不是生气了?鬼生气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恐怖?” 乔明看着怒目而视的苟日新,尴尬的笑了笑,“也还好啦,鬼么,本来就很恐怖。” 章节目录 第八章 惨死之人 “查到了!”乔明指着电脑界面,“度娘说,杨涟,生于1572年7月10日,卒于1625年8月28日,字文孺,号大洪,汉族,湖广···” “你能不能念重点?”苟日新喵了一声。 “天启五年,也就是1625年,因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被诬陷受贿二万两,历经拷打,惨死狱中。” “你确定是他?被魏忠贤害死的,多了去了。” 乔明按着苟日新的猫头凑到笔记本前,“看这儿,‘魏忠贤令许显纯杀杨涟,许显纯令缇骑在狱中处死杨涟,先后以‘土囊压身,铁钉贯耳’等手段加害杨涟,但杨涟并未身亡。许显纯恼羞成怒,最后以一枚大铁钉钉入杨涟头部,终将其害死。’这和我们在刺狐寺看到的情景不是一样吗,就是他对不对。” “啧啧啧,”乔明叹道,“明朝真是太恐怖了,东西厂、锦衣卫、诏狱,还有各种变态刑罚,凌迟、枭首、戮尸。不过这杨涟活的还挺久,时年五十四岁,算可以了。” 一直没说话的苟日新冷笑一声,“你是在庆幸吗?” 乔明翻了个白眼,“起码他官居高位,一生享受过荣华富贵。” “妇人之见!” 乔明提起苟日新的后颈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苟日新却猫脸一变,“不是这样的。” “哪样?” “或官居高位,荣华富贵,或蒙冤入狱受辱而死,”苟日新挣扎了一下,“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哦。” “这些全凭后人记载而已,那不是真的杨涟,他···”苟日新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他知道自己有些愚忠,拥护的皇帝一个不如一个,可他又能如何,放任后宫和宦官祸乱朝纲吗?三朝元老,他想拥护的,是天下苍生的安宁。可他还是败了,被贬为庶民,蒙冤受辱,可他死不瞑目,即使还剩一口气,他也想看着苍生,看着这天道能铲奸除恶。 “有了有了,”乔明突然叫道,“度娘啥都有,比你装深沉管用多了,这里说崇祯元年,也就是1628年,杨涟获平反,追赠兵部尚书什么的,谥号‘忠烈’。死后三年就平反了,说明还不是太惨。” “你是不是对惨有偏见?”苟日新无力辩驳,看乔明就像看一个胸大无脑的···算了,就是个无脑的吃货。 “那你说,刺狐寺给我们放有关杨涟的小电影干什么?就是为了科普吗?” “你是该科普一下。”苟日新“哒哒”点在键盘上,看里面关于杨涟的介绍。他其实也很迷茫,那些幻象,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今晚再去一次,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你有没有觉得,今晚异常阴冷的恐怖。”乔明裹成个巨大的粽子,摇摇晃晃走在街上。脚边跟着苟日新。 “没有。” “那你说,刺狐寺怎么不见了,咱们没走错路吧?”对的,今夜乔明和苟日新每人灌了二两白酒,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他俩组成黑白二将,勇闯刺狐寺,可是到了地方却发现,刺狐寺,不!见!了! “你长了个人脑。” “哎?啥意思?” “所以,你可以偶尔思考一下。” “你啥意思?” “刺狐寺不见了,但我们知道了杨涟,所以下一个线索,是去找杨涟。” “不行不行,明朝太恐怖了,万一穿越回去遇到锦衣卫还有诏狱什么的,那不是送命吗,明朝也没几个好皇帝。不去。” 苟日新突然觉得,他和乔明有明显的代沟。 “那你穿越回去了,还回来不?” “你穿越回去还是猫吗?” “苟日新!” “干什么!”苟日新喵呜一声,想炸毛。 “吓死我了,你干嘛不理我,我这···累死了,能不能先喘口气,我穿的有点儿多。” 一人一猫走下山的时候,突然感觉彻骨的寒意袭来,还夹杂着阴森森的逼人冷气,似从阴间地府散发出来。苟日新停住脚步查看四周,突然弓起身眯起猫眼,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了,”乔明超绝不妙,低声问道。 “有东西在附近。”苟日新的声音压得更低。 “啥东西?” “我说一二三,你就跑。” “我跑不动!”乔明要跪了,她能不能选择滚,比自己跑还快一点。 “那你喊一声吧,如果是人,我负责,如果是鬼,你负责。” 乔明抽出包里的双节棍握在手里,擦了擦手心的汗,心里暗数一二三,“出来,你个鳖孙!别给爷装神弄鬼的吓唬人,早看到你了,猫那儿干嘛呢,警察办案呢知道不,妨碍公务抓你进局子里信不信,听见没!出来!” “···” “早看到你了,猫那儿还不动,老子的枪子儿可没长眼!” “小明儿,是你爸我!” “爸!”乔明忙跑过去,“你来这儿干嘛。” “我还能干嘛!”乔奇山夺过乔明手里的双截棍,一棍子打在乔明屁股上,“你说说你大晚上的不在家睡觉干嘛呢,还办案,还枪子儿,胆儿够肥是不是。” “爸!”乔明捂着屁股直躲闪,“我错了,我错了···” 苟日新低头嗅了嗅,却突然喵呜一声尖叫,浑身炸毛,惊得父女两一下子愣住。 “怎么了?”乔明气喘吁吁的问道。 “跑!” “啥?” “我数一二三,你带着你爸往家跑,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回家之后把门窗关好,睡之前记得给菩萨上柱香。” “苟日新,”乔明紧张的喊了一句,“怎么了。” “是阴司,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把他们引开,你回家就行。刚刚说的记住了吗?” “那你怎么办?” “一,二,” “苟日新!”乔明急道。 “三!跑!” 苟日新撒腿跑进旁边的草丛里,乔明和乔奇山见状,二话不说手拉着手头也不回的往家跑去。等回到家,二人慌慌张张的关紧门窗,两人挤在沙发上也没敢睡,守着一尊菩萨上了一晚上的香。直到天光大亮。 苟日新托着脑袋,疲惫不堪的进了家门。 “你回来啦!”乔明激动道,“没事儿吧?” 苟日新摇摇头,只是扫了一眼客厅,随口问道,“你们呢?” “没事儿,就是我爸昨晚受惊不小,我看天亮了就让他睡会儿。昨天的阴司走了?” “嗯,大概有别的事,追了半路跑了。”苟日新推开乔明的卧室,大摇大摆的躺在床上,四脚朝天。 “你在外面待了一夜?”乔明跟进来,疑惑道。 “嗯,怕他们发现这儿。”苟日新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只是这觉没睡多久,卧室的窗户突然“砰”的大开,惊得苟日新一蹦三尺高,“喵呜”撞在了墙上。 “怎么了!”乔明猛地坐起身,朝四周看去,“窗户···”话未说完又听见大门“当”的一声大响,吓的她赶紧下床跑了出去。 只见客厅门完全闯开,茶几上的书被吹落散了一地,屋子里的檀香味渐渐散去,阴冷的气息弥漫,让人全身的骨头打颤。乔奇山裹着被子“登登登”从卧室跑出来,缩到乔明身后,声音掩饰不住的颤抖:“小明,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乔明安抚的拍了拍乔奇山,大步上前将门关好,“大白天的,风大而已。” “喵呜!”苟日新突然厉声尖叫,尾巴朝天全身炸毛的看着客厅中央。 “小明!”乔奇山同样惊呼一声。 乔明吓得转身一看,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巨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客厅里,满脸煞白的看向他们几个。乔明腿一软,当下跪了下去。乔奇山早哆哆嗦嗦跑到了乔明身后,将人捞起来挡在自己面前。苟日新声音尖锐的嘶叫着,呲起獠牙对着面前的不明生物。 “我的事,与他们无关!”苟日新说道。 黑白无常,二人长着相似的尖瘦脸庞,煞白没有血色,身高有近三米,穿着一黑一白长筒道袍,看不见身体。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屋里的两人一猫,手中铁索“咣当咣当”几声响,瞬间飞了出来。苟日新弓身一跳,越过铁索跳到客厅的立柜上。 “爸!” 乔明突然一声尖叫,只见黑白无常的铁索竟然将乔奇山套住!苟日新目瞪口呆。 “爸!”乔明抱着乔奇山大哭,“爸,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了。” “小明,”乔奇山哭着道,“小明。” “有些事,不是你刻意忘,就能忘的。”黑白无常的这句话,犹如一个魔咒。乔明眼睁睁看着乔奇山脸上的血色退去,变成死寂的苍白,身上的衣服逐渐被血染红,而她紧抓的那条胳膊,突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硬生生断开。 “不要——”乔明惊恐的尖叫一声,突然发了疯般的拉扯那条铁索,“爸,你醒醒,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爸——” “这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想不起来吗?”黑白无常继续说道,“乔奇山,死于车祸,一个月前,就该入阴司地府了。” 章节目录 第九章 你可以 乔明一家三口都是b市本地人,挤在一处带院子的平房里,过得还算凑合。乔明的母亲牛晓华是个护士,当年也是护校一枝花,只是在乔明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乔奇山是个出租车司机,牛晓华去世后,为了照顾女儿,一直都跑白班,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乔奇山胆子特小,不敢跑夜车。 自从乔明上了大学,乔奇山便将上班时间改成和乔明一样的作息。所以乔明几乎不住学校,每天学校和家来回跑,跟个上班族一样,偶尔回家提早做饭,父女俩儿还能小酌一杯。 一个月前的一天,乔明如往常一样,放学后买了菜便往家赶。那日一整天,乔明都感觉心慌不安,快到家的时候,她加快脚步急匆匆进了门。却赫然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像被打砸抢了一样,地上还有一滩可疑的血迹。看到沙发上放着乔奇山的包,浴室里还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乔明压着心悸,敲了敲浴室的门,喊了句:“爸!” “小明!”浴室里的乔奇山像遇到救星一样,急忙打开门冲了出来,“小明,你帮爸爸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衣服洗为什么不干净。” “小明?” 那一刻的乔明,通红着双眼,手紧紧的捂着嘴,看着乔奇山惊恐又绝望的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人,一手拿着件被血水浸透的衣服,浑然未觉自己满身是血,头被压的变了形,胸口处完全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坑,身侧一只胳膊还摇摇欲坠的悬着,全身上下哪里还是个人的样子。 “小明,你怎么了?”乔奇山疑惑的问道,满脸的乌青瘀血和畸形的脑袋,让他显得狰狞可怕。 乔明死死的捂着嘴摇摇头,喉咙里无声的嘶吼着,纵然泪流满面,可她却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我去洗衣服了,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拿点药,我总感觉头疼,胸口还闷。”乔奇山说完自顾自的走回浴室。只留下乔明一个人,跪在地上,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 可乔奇山,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异样。 他照常洗衣做饭,摇晃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在客厅和厨房进进出出。乔明坐在餐桌旁,端着碗瑟瑟发抖,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乔奇山一眼,一边奋力的往嘴里填着半生不熟的米饭。乔奇山见她吃的狼吞虎咽,只是嘿嘿的笑着,身上的血流了满桌。 半夜里,乔明的卧室门“咚咚咚”被敲响,乔奇山站在门外,一脸哀求的说道,“小明,你帮爸爸找找药啊,爸爸的头和胳膊好疼啊。” 乔明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一脸茫然的走出卧室,看着乔奇山断了的胳膊,变形的脑袋,还有凹陷的胸口,竟然不紧不慢的拿出针和线,一针一针将乔奇山的胳膊缝住,还在上面缠了绷带。 “还疼吗?”乔明泪眼朦胧的看向乔奇山。 “我女儿真厉害,”乔奇山举起胳膊动了动,嘿嘿一笑,“就是胸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喘不上气来,头也一阵一阵的疼。” “小明?” “没事儿,”乔明擦了把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爸,明天不出去工作了,行吗?” “那怎么行,你还有一年才毕业呢,我答应你妈妈,要照顾到你工作才行。” “那等你胳膊好了再去,好吗?” “也行。”乔奇山点点头。 “去睡吧。” 乔奇山站起身,却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卧室走去。乔明看着他身后留下的一连串血迹,突然将人喊住,“爸。” “怎么了?” 乔明站起身,咬着牙大步走到乔奇山面前,心中突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勇气,“你身上受伤了是不是,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帮你擦药。” 沙发上浸满了血水,乔明视而不见。乔奇山说头疼,她便把头皮和脸上的伤口全都缝合,乔奇山说胸闷,她便把胸腔的肋骨一根根试着矫正,大冬天的,穿上衣服完全看不出来,对不对?乔明像照顾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一丝不苟的修补乔奇山。 乔奇山终于看起来完整了,只除了一直喊胸闷,浴室里的水,永远泛着红色,饭桌上的菜,总是夹生。 那日的第二天,乔明照常去上课,乔奇山照常去上班,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出发,踏出门的那刻,阳光明媚如往日般灿烂。 “你想起来了吗?”黑白无常阴冷的问道,“私藏阴魂,本应该受罚,念你无心犯错,姑且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黑白无常拖着乔奇山就要走。可乔明却一边大哭,一边死死的抱着乔奇山不放,让黑白无常束手无策。苟日新诧异的看向乔明。 “再不放手,我们便不客气了。”黑白无常说道。 “小明,爸爸好怕,”乔奇山哭道,“他们是什么人,要带爸爸去哪儿啊。” “你怎么死了还这么胆小,”乔明帮乔奇山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泪,哽咽道,“去了阴间可怎么办?” “爸爸不想去。”乔奇山哭喊道,“爸爸还得照顾你呢。” “好啊,那咱就不去了。”乔明答道。 听了乔明的话,黑白无常周身的气息猛地一变,客厅里顿时刮起一阵大风,屋子里的东西乒乒乓乓被卷起摔落。乔奇山吓得直发抖,带动着锁他的铁链“铛铛铛”直响,乔明死死的握着那铁链,唇咬出了血。 “你若执迷不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另一条铁索嗖的从黑白无常身边飞来,明显冲着乔明而去。 “小明!”乔奇山一把将乔明推开,挡在前面,“小明,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乔明看着乔奇山焦急的脸,眼前一片模糊。乔奇山站起身,看向黑白无常,“我跟你们走,你们别伤害我女儿。” “爸。”乔明哭喊着,死死的拉着乔奇山的胳膊,拼了命想要将人留住。 黑白无常走时,顺手把家里的一切恢复原状。乔明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把乔奇山带走。 “都怪我,”苟日新从柜子上跳下来,蹲在乔明身旁,歉意瞅了一眼,“那日不该带你和你爸去刺狐寺,夜半喊他姓名,才让黑白无常发现。” “是因为这个吗?”乔明一脸茫然,无意识的答道。 “是啊,你没听说半夜喊魂吗。” “没听说过。” 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纠结半天终于伸出头蹭了蹭乔明的膝盖,然后伸出猫爪搭在乔明的手背上,“你可以撸我。” “什么?” “撸猫一时爽没听说过吗!”苟日新理直气壮,大义凛然的要献身。 乔明低头看他,一时忍俊不禁,“听说过啊。”手摸着毛茸茸的猫头,揪了揪猫耳,又挠了挠猫的脖子,“真乖。” “喵呜···”苟日新全身僵硬。 “被撸不可耻。”乔明笑道。 “能问你个问题吗?”苟日新说道。 “怎么了?” “为什么黑白无常看起来,很害怕你要把你爸的魂魄留住?” “因为我是妖怪?” “真的?”苟日新的脖子不自觉的炸起一圈毛。 乔明见了,好笑的替他压了压,“不知道,我妈死的时候,魂魄也是被亲自他们带走的。” “你见过黑白无常!”苟日新再也忍不住,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活像一只胖刺猬。 “哈哈哈,”乔明见苟日新的样子,哈哈倒在沙发上大笑,“你这个样子,可真他妈难看。”苟日新却喵眼一眯,猛地纵身一跃,一个泰山压顶砸在乔明脸上。 “我靠!” 乔明的妈妈是个护士,死于病毒感染,至于是被谁感染的,被什么病毒感染的,医院至今没给个明白话。但这和黑白无常的出现无关。 那个时候乔明才五岁,对死的概念不是特别清晰,大概以为就是一种病。所以,如果病好了,是不是就可以活过来了?当然是。 因此,当她牵着妈妈的手,走出医院大门,走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走回家的时候,她还满心激动,以为可以给爸爸一个天大的惊喜,没想到却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吓。乔奇山见到牛晓华,当时便晕了过去,也正好错过了黑白无常在乔家客厅的首次出场。 “长大后,我才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我们家人有特殊基因?魂魄可以起死回生?” “你不觉得,是因为你吗?”苟日新反问。 “我?”乔明诧异的看向喵,“为什么是因为我?” “你妈和你爸,能有共同基因吗?” “说不定他们都是特异人类,所以才结合呀,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那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呢?也能死而复生吗?” “我呸呸呸!”乔明一个抱枕扔过去砸在苟日新身上,“他们都还没死呢!” “喵呜!”苟日新在打了个滚,跳下沙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他们知道吗?” “苟日新啊,你不是想去见杨涟吗,带我去吧?”乔明转移了话题,“穿越要带身份证吗?” 章节目录 第十章 杨涟墓 “什么!不能穿越!”乔明惊讶的喊出声,“阴曹地府都有了,为啥穿越不行?是不是你不行?” 苟日新外表是只短腿儿猫,但他的内心却是个真男人,“不行”这两个字无情的践踏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他眯起猫眼,猛地伸出爪子一掌拍在地上,“首先,请收回你的话,第二,是你理解有问题。” 眼前的猫一脚跺地、威风凛凛,一脸严肃的向自己法警告,乔明见了不但没有一丝惧意,反而被逗的捧腹大笑,小样儿,一指头弹死你!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问道:“那你什么意思?总不能去阴曹地府找人吧?” “杨涟,葬在哪里?” 乔明忙开始搜索:“度娘说,杨涟墓,如今位于湖北省广水市龙兴沟龙兴水库的一处山凹,也叫杨忠烈公墓。” “不在这儿?”苟日新一愣。 “在湖北省广水市区,咱要出远门了,”乔明一脸兴奋的看着苟日新,“你会瞬间移动吗?嗖一下的那种?能带人吗?” 苟日新:“怎么去?” 乔明:“你们鬼平时怎么出远门?飘着去吗?能飘多快?” 苟日新:“需要坐飞机吗?” “鬼也开飞机?”乔明大吃一惊。 “到底能不能沟通!”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恶狠狠的喵呜一声。 乔明猛地坐直身体,吓得打了个哆嗦,“你们鬼真的啥都不会?不科学呀。”上上下下将苟日新仔细打量了一番,乔明不甘心的补充道:“鬼会喷火不?” “滚!” 背包里,塞满了温昕特意准备的香烛、纸钱还有一把小扫帚,“去了再买些水果,扫墓的时候心要诚,知道吗?” 乔明无奈的点点头,“知道了,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注意安全,祭拜的时候要小心,可别引起森林大火。” “知道啦,不敢麻烦你家消防小哥哥。”乔明边说边朝温昕挤眉弄眼, 温昕小粉拳捶在乔明肩上,红着脸怒目圆睁,“讨厌。”惊得乔明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还有,这个给你。”一本蓝色封皮的古籍拍在乔明怀里,上面三个黑色宋体大字:《杨涟传》。 “你怎么了?”乔明看着突然红了眼睛的温昕,吓得一蒙,“我就去几天。” “谁惦记你,”温昕吸了吸鼻涕,“本宫只是痛恨魏忠贤这个王八蛋,为何如此心狠手辣灭绝人性,还有那许显纯,简直禽兽不如,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忠臣,”说着竟然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你说他一辈子多惨啊。” “你这是做了多少功课?”乔明震惊了。 “怎么,只许你扫墓,不许本宫纪念吗?”温昕醒着鼻涕,抽噎道。 由b市去往湖北省广水市的火车上,一节火车的人时不时瞅向中铺的位置,那里趴着个女孩,一路上自言自语就没停过。 乔明趴在逼仄的床位上,面前摊着《杨涟传》,一边看一边和苟日新唠嗑。“啧啧啧,怪不得温昕哭的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原来杨涟是真惨。” “人丑就要多读书。”苟日新嗅了嗅卧铺的被褥,觉得有股男人的臭汗味,于是将自己挂在了床沿。 “十四岁结婚,十六岁中秀才,二十二死于死了爹,二十三岁死了老婆,二十五岁二婚,二十六岁卧床不起差点病死,三十二岁才中举,也算是个大器晚成的。后来越混越厉害,官居高位,可书上却写他是个‘举廉吏第一’,这说明啥,说明他当了一辈子官半点儿油水都没捞着。被魏忠贤冤枉贪污的时候,银子还是老百姓给他凑的。” “你是不是对当官有误解?”苟日新舔了舔爪子。 “不然呢?”乔明怒目横眉,“再看看他辅佐的两任皇帝,一个明光宗,号称‘一月天子’,本来出生不行还不争气,沉湎酒色,纵欲淫乐,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苟日新晃了晃尾巴。 “吃春药死的!去了阴间不得羞死。第二任明熹宗,大字不识一个还被拥护为皇帝,出了名的木匠皇帝,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就是讲明熹宗造机关的,当时还同情他生不逢时,如今我为自己的同情感到耻辱。”乔明越说越气,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多少忠臣因他的不作为而死。可怜杨涟一生忠义,拥护了两任皇帝,最后还被贬为民,你说他一辈子辛劳,安安稳稳的回去养老多好,可魏忠贤这王八蛋还是不放过他,非要抓回来让他受折磨,那么大年纪还要受惨无人道的酷刑,要我是杨涟,我他妈早化作厉鬼,找魏忠贤报仇了。” “你,要不要静一静。”苟日新瞠目结舌的看着乔明头上升腾的一团火焰,娘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火冒三丈吗? “老子静不——” “喵呜!”苟日新突然尖叫一声掉下了卧铺。 “苟日新!”乔明慌忙朝下一看,只见一个三岁的小孩手紧紧拽着苟日新的尾巴,笑嘻嘻的窝在一个妇人怀里,“喵喵···”叫个不停。苟日新周身炸成了刺猬,他愤怒的朝小孩儿一吼,抽出尾巴跳回乔明的床位。 “怎么了?”那妇人听见动静,抬头朝乔明看去,“掉东西了?” “没···没什么···”乔明尴尬的笑笑,急忙缩回身给苟日新顺毛。 “喵喵喵···”那妇人继续逗着怀里的孩子,“今天怎么了,总是学猫叫,嗯?” 从公交车下来,乔明吸了口凌冽的冷气。眼前是广水市有名的中华山森林公园,深山连绵,山上的树阴森森绿着,呼啸的山风刮在脸上,提神醒脑。 杨忠烈公墓就在这公园西南山下龙兴沟附近,据说旁边还有个明显的龙兴水库做地标。一人一猫站在山脚下,乔明有些胆寒,“你说,我们要死在这森山老林里,不是给黑白无常添麻烦吗?” “自作多情。”苟日新翻了个白眼,大步向前。 大冬天的来扫墓,尤其还是个不熟的古人,且得找。一人一猫沿着叫芦花湾的路线,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山路里。乔明受不了一路只有呼啸的寒风,拿出手机让度娘语音介绍杨涟墓。机械的女声,生硬的开始讲话。 “杨涟墓位于龙兴沟背山面水的一个山凹里面,对面是于唐朝时候修建的龙兴寺遗址。这里的山峰像屏风一样展开,素有‘扇子屏’的美称,溪水流过九曲之后又汇聚在山下,因此被称为‘龙兴沟’,这里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乔明抬眼看了看被森林覆盖的大山,猛吸了几口气。 “为什么杨涟要葬在这里呢?因为在龙兴沟的下面有一个叫做‘芦花湾’的地方,那里住着的人基本上都姓‘詹’,他的夫人就是姓‘詹’,其次,龙兴沟的风景优美,另外加上它对面的龙兴寺香火旺盛,是一个很好的风水宝地。” “呦,杨涟还是个恋妻的?”乔明调侃了一句。 “2010年,龙兴沟水库要加强筑坝,将库底的水都抽干了,施工队发现了推落的石碑,石碑上的痕迹还很完整,经过考察和验证,证明此为杨忠烈公墓。” “啧啧,原来是最近几年才发现的,可怜呐。”乔明叹息着摇摇头。 “据说,杨涟死状十分惨烈,以至于当尸体被领出去之后,竟然已经腐烂,状况是惨不忍睹。等到放入棺材的时候,仅只有破碎的衣物和几根残留的骨头。” “我的天哪,死无全尸!”乔明更是哀叹。 “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苟日新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已经被吓的全身炸毛,冷风刮过,阴寒刺骨。 “哦,”乔明撇撇嘴关了语音,却紧接着叹道,“怪不得温昕哭成那样,明明是个学医的,却最见不得有人折磨尸体,你说她到时候,怎么拿手术刀?” “你也是学医的?”苟日新好奇道。 “看到了!”乔明突然惊呼一声,“水库!你跳我身上干嘛?” “我跟你说过,不要再一惊一乍的!”苟日新阴沉着猫脸,怒吼道。 “怕了就说嘛,”乔明笑眯眯的将猫抱好,“爷抱着你走。” 到了龙兴沟水库,跟着导航走一截山路,果真看到山脚有一处陵墓,乔明疾步走过去,只见三块石碑竖立,中间那块醒目的刻着“明太子太保杨忠烈公讳涟/夫人詹老安人之墓”,右边是杨忠烈简介,左边是杨氏后人的名字。 “真的在这里。”乔明叹道,若不是苟日新,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个忠肝义胆的古人埋在这儿。 站在公墓前,呼吸着嗖嗖的冷风,乔明将苟日新抱得紧紧的。四下不见一个人影儿,只听见呼啸的寒风穿梭在丛林中,鬼哭狼嚎般呜呜作响,果然是见鬼的好时候,乔明哆哆嗦嗦低声问道,“然后呢?你要叫他出来吗?” “你不是要扫墓吗?” “哦,对对对,”乔明急忙将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点蜡烛的时候,发现没带火,失算,香也不能点。只好先拜了拜,然后拿出小扫帚,刷刷刷的开始扫。 “你放心,杨大人,既然都平反了,你就安心睡吧,你的后人也活的好好的。大家都念着你的好,你受的苦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写的遗书我们也收到了,你说‘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虽然你原来那个朝代在你死后没多久也完了,但现在有大大,人民安康,四海太平,也没人敢欺负咱。” 苟日新尴尬的看着扫墓的乔明,眼珠子瞅一会儿墓碑,瞅一会儿扫帚,她不怕杨涟跳出来揍她吗? “你平时也是这么祭拜先人的?” “啊?”正在扫土的乔明一顿,“难道不是这样?那你说两句?” “不用了。”苟日新拜服。 “你看看这土,”说着她把石阶上的土收进一个塑料袋里,“看来很久没人来了。”乔明扫完墓,又从包里拿出准备的水果和饼干,“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凑合着吃吧。就是忘了带火,香和蜡烛,还有纸钱不能烧,不过别急,等我回去就烧给你。” 等祭拜了杨涟,乔明终于松了口气蹲在地上,“可累死我了,看出什么没?” “没有。” 乔明心里一凌,“你不会是想等到晚上吧?” “是。” 乔明面色惊恐,犹豫了片刻,突然拔腿就跑,“我就不陪你了,我先走一步。” 苟日新喵呜一声,飞身拦在乔明面前,吓得乔明倒退一步跌坐在地,指着苟日新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别过来!” “今晚,你必须留下。”苟日新迈着猫步,一步一步靠近乔明,阴沉的猫脸让人毛骨悚然。 “啊——”乔明惊恐的尖叫。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住宿农家院 “闭嘴,”苟日新呲着獠牙,一脸阴森森的盯着乔明,“过了今夜,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你不想知道,那些幻象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吗?” 乔明一脸煞白拼命的摇头,手撑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去。 “乔明,刺狐寺你都闯过了,还害怕一个陵墓吗?这里的鬼魂早去了阴间地府,就剩一个空壳而已。”苟日新靠近乔明,柔声劝道。 “你···你别逼我。”心里的弦提到了嗓子眼,乔明几欲奔溃。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让你,自愿留下而已。”苟日新的声音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悬在头顶。 “不行,真的不行,”乔明因为恐惧而呜咽着,“我会冻死的。” “我保证——喵呜——” 手里的石头猛的砸在苟日新身上,乔明踉踉跄跄的爬起身,落荒而逃。 “能不能打个商量,真的会死人的,不是吓死就是冻死。”乔明看见重新拦在路中间的苟日新,缩在背包后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你是鬼,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苟日新虽然觉得自己残忍了些,可是乔明若走了,他怕自己被杨涟墓周遭的正气弹飞进深山里,“你别怕。” “老子能不怕吗,这荒郊野外深山老林的,还有个墓,搁谁身上不怕,你还要过夜,你怎么不掘坟呢你!”乔明哭的肝肠寸断。自己自作自受,着了这鬼猫的道儿了!那刺狐寺在家门口还说的过去,眼下这龙兴沟里连个人都没有,她若遇到什么事儿,向谁呼救去,黑白无常吗! “就当,帮我个忙,行吗?”苟日新轻声道。 “不行!老子要回去。”乔明擦了把眼泪和鼻涕,踩着苟日新的尾巴,大步往山下走去。苟日新“喵呜”吃痛,吹了吹自己的尾巴,突然表情坚定,似下了什么赴死的决心。他喵的一声冲上前,紧紧抱住乔明的大腿。 “小明,我错了。” “小明,我不该吓你。” “小明,我不是人。” “我禽兽不如。” “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以后都听你的。” “这里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们查到的杨涟是我的前世,我若解开这一世的线索,说不定可以找到变回人的办法。” “你说啥?”乔明一愣,惊讶的看着脚下的苟日新,“你是杨涟?!” 我们一定是前世做虐过多,再不就是来生将享尽荣华,所以老天爷才会使我们这一生历尽磨难和煎熬。苟日新忆起那一世经历,那享受过的荣华如在梦里,历经的煎熬却像抹不去的疤痕一样,刻在心里。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找你的前世?”乔明愣了半天,反应过来。 “对,你看我分明是个人,却被困在猫的身体里,这些幻象并非无缘无故出现,肯定是指引。” “指引什么?” “指引我解开,我为何成了猫,而不是人。六道轮回,我是哪一世做了什么孽,因此从人道堕入了畜生道,而且我做猫以来,短命又苦逼,没什么福报,我就想看看自己前世种的因,今世如果偿还,说不定下一世就是人了。” “你想变回人?” 苟日新一脸哀怨的盯着乔明,答案不言而喻。 “这个···当猫呀,”乔明干干的拖着苟日新往山下走,“其实也不错的。真的,那个以后你也不用担心,我养着你,给你养老送···呸呸呸,好好伺候你,我自愿一世成为猫奴,让你享受荣华富贵。” “喵呜——喵呜——喵呜——”苟日新一时间鬼哭神号,痛不欲生。 乔明为了保命,誓死不从,一条腿拖着喵,一直走到了山脚的一处农家院。一只大狼狗“汪汪汪”朝门口叫嚣着。 “你若进去,我与你绝交!”苟日新四脚朝天的拦在门槛前,像个泼皮无赖。乔明轻嗤一声穿过院子,走到农家院的柜台前。只见一个老太太仰坐在椅子上,正闭目养神。 “阿姨,我住宿。”乔明甜甜的喊了句,拿出身份证。 “住宿一百,押金一百,晚饭吃吗?我们家做的饺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小姑娘哪儿来的,爱吃面食吗?”柜台后的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笑出一脸褶子,言语间尽是热情,“房间都在楼上,风景好的不得了,走,阿姨带你去看看。” “好的,谢谢阿姨。”乔明笑着,跟着老太太走上楼梯。 只听哒哒一阵脚步声,一个老头拄着拐杖迎面从楼梯下来,“住宿的?” “对,大冬天的难得来个游客,把房间烧暖了,晚上别冻着。”那老太太欣喜的接话道。 “住宿一百,押金一百。”老头咳嗽了声,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 “知道了,钱在柜台上呢,记得收好啊。”老太太说道。 “要先看房?”老头儿突然停住。 “对的,”乔明礼貌的笑笑。 “走吧。”老头转身,重新上楼。老太太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然后继续给乔明介绍。 “小姑娘你住这儿也不用担心,我们老两口也在楼上住,如果有啥事喊我们就行,这里也有监控,二十四小时的,靠中间的房间怎么样?” 乔明伸着头朝走廊四处看了下,确实有监控,只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房客,她心里有些发毛,“我要不就住你们对门儿?” “好,离得近些有个照应。”老太太笑嘻嘻的道。 那老头话不多,只是打开一间房门,让乔明进去看,里面是标准的大床房,打扫的整洁干净,乔明点点头道了句,“挺好。” 三人下楼的时候,苟日新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进来,“喵呜”一声向乔明翻了个白眼。 “哎哟,哪儿来的猫,去去去。” 乔明下楼的脚步猛的一顿,看着苟日新僵在原地。却见苟日新一张猫脸阴森森一笑,跳出门槛蹲在院子里看着乔明。 “大···大爷?”乔明面如土色,声音微颤。 “咳咳,怎么了?” “这里就您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我吗?”老太太拍了拍老头的背,却安安静静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我老婆子和我一起,”老头说着走到柜台,收起台面上的两百块钱,看向乔明,“身份证我看一下。” “大爷,”乔明两手插兜,捏着身份证的手满是冷汗,“我···先四处看看,要住的话晚上再来。” “怎么了?”老头疑惑道。 “小姑娘,你钱都交了,你这样,押金可不退的。再说,这周围的农家院都关门了,就剩我们这家,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地儿了。”老太太突然板起脸,阴沉沉看向乔明。 乔明看着老太太青灰色的脸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口不能言,“···” “还有你这猫,虽然黑不溜秋怪不吉利的,也养在院子里好了。去别家,都要被赶出去的。” 乔明僵硬的转过头,只见苟日新眯起猫眼瞪着自己,呲开嘴露出獠牙。 “大爷,我···” “不住算了,钱退给你。”老头拿出抽屉里的钱放在柜台,却不防突然刮来一阵邪风,将两张红票子吹落回去。那老头“咦”了一声,拿起钱又递给乔明。 “大···大爷,我住。”乔明战战兢兢,哭着说道。 老头咳嗽了几声,疑惑的看着乔明,搞不懂她的意思。而此刻的乔明,早已魂飞魄散,腿软的快跪了。只见那老太太一边给老头捶背,一边阴恻恻看着自己,她哪里还有胆子要钱,她命都快没了。 “吃饭吗?”大爷又问。 “不吃不吃。”乔明忙摇头。 “哎呀,我家老头子做的饺子可好吃了,那味道保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老太太笑道。 “大爷,我吃。” “啧,你这小姑娘,到底是吃还是不吃,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吃。” “晚上五点半开饭。白菜猪肉馅饺子,行吗?” “···”乔明脑子里轰的一炸,“人肉饺子”四个字在头顶盘旋,挥之不去。 “还吃别的吗?” “不吃了不吃了。”乔明哭着急忙摇头。 “哎呀,这就对了,小姑娘你先在外面玩儿会儿,看着你家猫,别和大黄打起来。”两个老人搀扶着,走进了厨房。 乔明浑身虚脱的迈出门槛,见着苟日新跑过来,嘴一瘪瞬间跌倒在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几欲抽过去,“狗日的,我···我他妈见鬼了。” 苟日新冷笑一声,幸灾乐祸。 厨房来传来“当当当”剁菜板的声音,一声声砸在乔明神经上,心惊肉跳。撑着地试了几下没站起来,她手脚并用,满脸绝望的往大门口爬去。身后突然传来老太太的喊声,“小姑娘,别走啊,待会儿一起包饺子吧。” 下午四点,三个人围着桌子,默默的开始包饺子。 “嗯,”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夸赞道:“这饺子馅儿可是色香味俱全,小姑娘你有口福了。” 乔明大气都不敢出,盛饺子馅的手颤颤巍巍,生怕一不小心挖出根人指头。苟日新蹲在她身边,“喵呜喵呜”勾她上山。如今的她,前有狼,后有虎,老天爷存心不给自己活路。 “叮铃铃——”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乔明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半个饺子掉了地。老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一点,屏幕上瞬间出现一张大脸。 “爷爷!”稚嫩的童音甜甜的叫出声。 “哎哟,是飞飞。”老太太很激动。 “哎,飞飞,”老头一时开心的合不拢嘴,“吃饭了没?你爸爸呢?” “没吃呢,爸爸,爷爷叫你呢。”手机另一头的小孩高声喊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对着手机打了声招呼,“爸,这么早吃饭呢?” “嗯,有个房客,包饺子呢,上次你们走的急,都没来得及吃顿饺子。” “嗯,您和我妈最近都好吧,还咳嗽吗?冬天注意别感冒了。要是没客人就回来住吧。” “没事儿,我和你妈都挺好的。”老头突然哽咽道。 “怎么还哭了呢,怎么了爸,”那中年男子拿起手机,显得一脸焦急,“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好久没见孙子了,”老头急忙躲开镜头擦了擦眼泪,“飞飞,放寒假了过来看爷爷,好吗?” “嗯,妈妈说寒假要带我去三亚,我去完三亚就去看爷爷。”小男孩嘻嘻哈哈的说道。 “要去三亚呀,好好,三亚是个好地方。” “爷爷,我奶奶呢?” “你奶奶啊,她说头疼,先回屋睡觉去了。”老头下意识的看了眼二楼。 “妈又头疼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让她少买那些保健品,是药三分毒。好吃好睡多运动才是正经的。” “知道知道,”老头又开始默默的掉眼泪,“已经不吃了。” “爷爷,奶奶是睡着了吗?”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嗯,她睡着了。” “那我们小点声说话,别吵醒奶奶。” “嗯,咱不吵她。” “爷爷,你是不是哭了。” “没没没,爷爷先招呼客人,下次再和你聊,好不好?”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厮杀的战场 “咳咳咳···”老头挂了电话,忍不住咳嗽几声。老太太无声的帮他锤背,面色阴沉似乎不太高兴。整个大厅突然间一片死寂,气氛压抑的让人心惊胆战,乔明连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提捏着,捏饺子的手颤抖不止。 老头沉默半晌,盯着桌上的半盘饺子,突然呜咽一声,霎时老泪纵横。 乔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哎呀,怎么又哭了,你今天都哭多少回了。”老太太一脸焦急的站在一旁,急忙替老头擦眼泪,可那眼泪却透过她的手滴落在桌上。 “姑娘,大爷对不住你,这顿饺子,恐怕是吃不成了。” 只见那老头揉了把脸,颤颤巍巍站起身。老太太突然拦在老头面前,青灰色的脸上满是哀求,“老头子,吃完饺子好不好?你不是就盼着能和儿子吃顿饺子吗?” 只是那老头安安静静的,越过她一步一个台阶的往楼上走去。 “老头子,咱等儿子回来跟他说说话行吗,要不然他得自责一辈子。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老太太一脸焦灼的想拿起桌上的手机,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手机也只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到最后,她终于受不住的蹲在地上,呜呜的哭出声,“我知道你怨我,怨我先走,可你能不能再等等,等儿子回来再看你一眼。” 四周静悄悄的,老头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越来越吃力,越来越力不从心,他老婆子就在楼上等着他,可这距离,却像隔了一个世纪。 苟日新“喵呜”一声,一人一猫看着那老态龙钟的背影,心里钝钝的疼了起来。 “大爷,”乔明突然喊道。 “怎么了?” “我能借点儿东西吗?” “行,要借什么,自己拿就行。” “大爷?” “还有什么事儿?” “您,不等孙子来看您了吗?” “等着呢,一直都等着呢。”只是有些累,能不能先睡会儿,像他老婆子那样? 乔明披着件军大衣,带了个小马扎,手里提着个火盆,一摇一摆的带着苟日新重新上山。到了杨涟墓,她靠着墓碑一坐,满脸麻木一副坐着等死的架势。 “你也不用太伤心。” “闭嘴。” 苟日新识相的不再说话,喵呜一声,蹲在地上的背包上。 山里的天黑的早,不到七点,暗夜已经笼罩了整个森林,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让人窒息。乔明吸了口冷气,点燃了火盆,又把蜡烛和香都燃了放在杨莲墓碑前。她用军大衣将自己裹成一个蛹,只留出双眼睛,然后从对接的袖筒缝隙里伸出爪子,笨拙的捏着一双筷子开始烧纸。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燃烧的赤红色火焰。 身旁不知是什么小虫在哀鸣,凄厉的风声穿过树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好像有人在哭,又有人在笑。乔明心跳如雷,眼前的赤色火焰,突然变成了一张张扭曲呐喊的脸,挣扎着想要逃脱。她猛地闭上眼睛,敛气屏息缩进大衣里。原始森林的阴寒穿透棉袄,刺进肌肤,像针一般的疼。 乔明又缩了缩。突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擂鼓声“咚”的响起,乔明胆裂魂飞,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咚!咚!咚!”鼓声逐渐密集,一声声心惊肉跳,在头顶轰鸣,大地似乎也被震的颤抖起来。 一人一喵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也不敢出··· 金鼓震天,伴随着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一时间黄尘蔽天,杀声动地。如果这不是幻境,那就是天崩地裂,乔明颤抖着,等着自己葬身山底。 苟日新弓起身子,眯起猫眼看着混战的两军,一路举着“岳”字军旗,另一路举着“金”字军旗,不知道是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何人。而明显的,“岳”军寡不敌众。 战场上的士兵个个如浴血的罗刹般举刀嘶吼,上砍敌兵,下砍马腿,马倒人也跟着倒,一时间人的哀嚎、马的嘶鸣不绝于耳。乔明紧捂着耳朵,不住的哆嗦。 满是硝烟的战场,人是血人,马为血马。可即便遍体鳞伤,那些士兵也凶猛如野兽,手拽厮劈,杀得尸横遍野。数千匹战马失控的飞奔在布满原野的尸体上,踏成烂泥,血腥恐怖如修罗地狱。忍着胃里的恶心,乔明抬眼望去,一只箭突然从“金”兵中射来,她瞳孔紧缩猛的吸气。 “噗嗤”一声,利箭穿破皮肉,有鲜血飞溅到脸上,乔明的脑子嗡嗡直响,已全然忘了反应。那一丝血腥的温热,让她没了心跳,没了呼吸,无法思考,只能僵硬的愣在原地,似乎动一下便会亡魂丧魄。 数万支箭破空而来,闪着寒光倒映在瞳孔里。一小队骑兵在乱箭中奔驰,为首的那人举一杆长枪,带着身后的人左右突围,身上每中一箭,就随手折断箭杆,继续杀敌,神威凛然像刀枪不入,只是成了个血人。随着坐骑的一声声嘶吼,突围的骑兵竟踏进了一片泥潭之中,翻落在地。 箭如飞蝗,骑兵如困兽。 苟日新凄厉的尖叫一声,猛地一跳,踏着滚滚黄尘,朝那人走去。 “苟日新!”乔明终于发出一声嘶叫。 那些被泥潭困住的士兵摔下马,满身是血,举着刀还在叫嚣着冲杀。一声声尖鸣带着寒意划破天空,利箭万般冰冷刺入温热的身体。苟日新停在为首的那人面前,眼里尽是悲怆。那人浑身是血,被利箭扎成了刺猬,此刻撑着长枪跪倒在地,看见苟日新却突然笑了出来,“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一只箭破空袭来,刺进对方的咽喉,满是血的脸上尽显狰狞。苟日新瑟缩着倒退一步。那人厉眼圆睁,似有万般想要倾诉,可终究倒在了地上。 震天的喊杀声销声匿迹,只剩下阴风列列,黄沙吹卷着残破的战旗,携带着浓重的血腥弥漫整个山谷。 乔明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半张未燃尽的纸钱被风一吹,“啪”的贴在苟日新身上。 “喵呜——”苟日新尖叫一声,一蹦三尺高,弓起身全身炸毛的看向乔明,阴郁的猫眼反射着蓝色的光。 乔明被吓得一口气没接上来,全身颤抖的坐在那儿抽抽。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终于从神经衰弱的惊吓中缓过气来。乔明瘫坐在地,她不行了,今天若再有个什么惊吓,她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我脸上有血吗?”乔明哭丧着脸问道。 “没有。” “简直吓死我了,妈的,比5d电影还刺激心脏。”乔明使劲儿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有什么发现吗?那人是谁?”乔明吹了吹火盆,继续烧纸。 “不知道。” “岳和金,古战场,你不会是岳飞吧?”乔明失声道,“难道你是个英雄命?你背上有字吗?精忠报国?” “没有。” “你自己又看不到,过来我看看。”乔明一把捉住苟日新的后腿,将喵拖到跟前,举着手电筒拨开背上的毛翻找,“没有啊。” “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苟日新抗议。 “我是在帮你调查呀,好心当作驴肝肺。”乔明翻了个白眼,“刚刚那人万箭穿心,死相凄惨,而且看起来还是英年早逝,啧啧啧,英雄命短,保不齐连个媳妇儿都没娶过,惨,实在是惨。”乔明叹息道,“不过岳飞似乎是被秦桧害死的,没听说死在战场,我问问度娘。” 手机屏幕发出蓝色的微光,照的乔明一脸阴恻恻恐怖渗人。“度娘说,岳飞冤死狱中,”乔明撩起眼皮看向苟日新,“人家活了三十九,娶过俩老婆,生了五个儿子,嘿嘿,比你幸运多了。难道你是岳飞的儿子?” 乔明把岳飞的族谱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万箭穿心英年早逝的,她丧气的放下手机看向苟日新,却发现,喵!不!见!了! “苟日新?” “我告诉你,你要吓我,小心我剥了你的皮。”乔明怒喝道,她的神经根根紧绷,再承受不了什么刺激。 周围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股阴冷笼罩在头顶,乔明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她握紧烧纸的筷子,缓缓朝四周看去。 “啊——”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猛的朝她扑来,蚀骨的阴寒瞬间席卷全身,吞噬了她最后一点余温,乔明全身一僵,彻底凉了。 “乔明!” 苟日新一口咬住钳制他的手臂,只听“当当当”的铁索声响,苟日新跌落在地,翻了个跟头对着那黑影张牙舞爪,“你们要做什么!” 那墓碑后的暗影逐渐放大,一步步向前走来。苟日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乔明,低哑的怒吼一声,弓起身子蓄势待发。 铁索划过石碑,“哐当”一声巨响,黑暗里,黑白无常阴翳惨白的脸出现在眼前。苟日新猛的跳到乔明身上,对着黑白无常呲牙咧嘴,“是你们吓散了她的魂魄,这不公平!” 白无常冷笑一声,一指弹灭了墓碑前的蜡烛和香火,“她是生是死,自然有阎王管。倒是你,既然入了畜生道,就该安分守己,生为异类,就该掩藏身迹,若惹出什么事来,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苟日新怒不可遏的看向黑白无常,一时间暴跳如雷:“你把乔明救回来!” 一条铁索“咣当”一声甩过来,抽在苟日新身,顿时将它甩飞出去。 白无常轻轻抬手,那铁索将摔在地上的苟日新卷起,递送到眼前,“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不过还是劝你别费功夫了,要知道,当初堕入畜生道,可是你自愿与我们做的交易。” “你说什么?”苟日新愣住。 “你运气确实不错,投胎到有九条命的灵猫身上,奉劝你好好珍惜。”铁索一松,苟日新瞬间摔在地上。 黑白无常转身离去,苟日新奋力的爬起身,猛地冲过去拦住二鬼的去路,“乔明怎么办?” 黑无常冷声道,“活人不归我们管。” “她不醒,你们不能走。” “呵,”白无常冷哼一声,铁索飞出瞬间缠紧苟日新的脖子,“没人敢对阴差这么说话。” 苟日新呜咽一声,利爪抠着铁索拼命挣扎。 “畜生到底是畜生,”白无常收回铁索,一张煞白的脸更显阴沉,“不自量力。” “你们救她,我和你们做交易。”苟日新嘶哑道。 “哦?”铁索渐渐松开,白无常脸上的表情带了丝兴味,“你可知,和阴司做交易,总要付出代价的。” “要怎么样,她才能活?” “九条命的灵猫,”白无常冷笑着看向苟日新,“取两条命,一条给她,一条是利息。交易后,你若泄露此事,让你魂飞魄散。”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英雄何名? 天光大亮,苟日新从乔明怀里钻出来,蹲在她头上“喵喵”直叫。乔明慢慢睁开眼睛,猛的坐直身体,一脸警惕的朝四周看去,“妈的,鬼呢!” 苟日新跌落在地打了个滚儿,全身疼得龇牙咧嘴,“早就跑了,收拾东西下山吧。” 乔明长舒一口气,刚要站起身,突然道:“等等!”。 “怎么了?” 怎么了?乔明发现自己冻住了!她僵坐在小马扎上,胳膊和腿一点儿知觉都没有,“苟日新,我站不起来了。” “啥?”苟日新心里一紧。 “你动下我的腿试试。”乔明哭丧着脸道。 苟日新走到乔明身边,咬住乔明的裤脚奋力往后扯着,只听咯嘣一声,乔明的腿瞬间伸直,一人一猫直愣愣的对视一眼。 “我靠,我这···”乔明吓得面如土色,“我这是冻成老冰棍了!” 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不知所措,“你要不先坐会儿,等化了再起身?” “苟日新你个王八蛋!”乔明突然放声大哭,“要不是你,老子哪会受这样的罪,你赔我的腿,肯定是折了。” 阳光沿着墨绿色的山脉一点点挪进山凹里,乔明终于化了。 她扶着墓碑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动一下胳膊,咯嘣一声,伸一下腿,再咯嘣一声。苟日新胆战心惊的看着乔明,深怕她咯嘣碎了。乔明身体恢复了知觉,难耐的伸伸胳膊踢踢腿,就听见全身的骨头噼里啪啦作响,响的她心惊肉跳。待确认自己还是个活的,能动的,乔明冷着脸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喵呜——”苟日新抖了抖身体,蹦跶着跟在身后。 终于出了龙兴沟那片深山老林,乔明踩在坚实的水泥路面上,激动的热泪盈眶,“苟日新,你告诉我这是真的。” “喵呜。”苟日新蹲在乔明背包上,舔了舔爪子。 “妈妈你看,有只小黑猫蹲在姐姐的书包上。”一个小男孩儿指着苟日新说道。 “对啊,很可爱是不是。”旁边的妇人笑着回道。 乔明一愣,僵硬的看向那对母子,嘴唇哆哆嗦嗦的开始急喘,这他妈是什么地儿,怎么到处能遇鬼?她挪了挪身体,心里肉疼了一下,最后一脸坚毅的抬手打了个车。 “不好意思姑娘,宠物不能带上车。”司机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半个身体爬进车里的乔明身子一抖,惊恐的看向司机,又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怎么了?” “这里,好像变成鬼城了。”乔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啥?” “大家好像都能看见你。” “你就不能往好处想?” “什么好处?” “那是因为,我不再是鬼猫了,”苟日新呲牙一笑,昂首挺胸向乔明宣告,“我苟日新,回来了!” 乔明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抓起苟日新抖了抖,待确认了眼前这只猫果真是个活的,热的,突然嗷叫一声,神情抓狂的两脚跺地原地绕圈。苟日新摇头晃脑,跟着乔明欢喜的蹦跶着四条小短腿,“呦呦呦,你也别太激动了!” “老子是在激动吗!”乔明竟然一声怒吼,指着苟日新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知不知道宠物不能上车!你让老子怎么回去!” 苟日新顿时一愣,刚刚的欣喜若狂被浇了个透心凉。 公交车晃晃悠悠停在站牌前,乔明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只听车门啪一声打开。苟日新一看,急忙抱住乔明的大腿,哭天抢地痛哭流涕,“小明,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呜呜呜···” “您的猫咪叫什么?” “苟日新。” 客服小姐姐灿然一笑,“呦,还有名有姓的。” 乔明干干的呵呵一声。 “有猫证吗?打过针吗?有检疫证吗?” 乔明摇摇头。 “姑娘,这些证件让我们全包的话需要一个月时间,费用是一千八,算上托运机票的话,一共三千,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先帮你定个名额,你也知道快过年了,名额紧张的很。” “那如果我把猫寄存在这里一个月,能不能,便宜一点儿?”乔明听了价格肉疼的想掉泪。 苟日新听了浑身一僵,脖子炸起一圈毛。 “可以的,一个月的寄存费用是五百,标准猫粮,一周一洗澡。保证一猫一笼,每天还有四个小时活动时间,顺便问一句,你的猫,做过绝育了吗?” “喵呜——”苟日新尖叫一声,慌忙逃跑,乔明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亲爱的,你就忍耐一个月,我在家等你哦。”乔明温柔道,“这趟旅行好贵的呢,你要好好享受哦。” “小明,你忘了我们说过要同甘共苦了吗?”苟日新哭道。 “我挤火车吃泡面,你坐飞机还有人伺候,知足吧你。” “不行。”苟日新挣扎着四肢开始尖叫。 “看把你高兴地。”乔明笑眯眯的看向客服小姐姐,“具体能便宜多少呢?” “给你打个九折,成吗?最低价了。” “麻烦你帮我找个猫笼吧。”乔明欣然一笑。 “老子不去!老子宁愿走回去!乔明,你这样做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这样对我,会遭天打雷劈的!虐待动物是违法的!乔明——” 乔明充耳不闻,只当是只猫在喵喵乱叫。与客服小姐姐合力,将苟日新装进了猫箱里,“你要乖乖的哦,可别走丢了。” “乔明——”苟日新扒着笼子悲戚大喊,“我会恨你的!” “哦对了,他要是太闹腾,就替他做绝育吧。”乔明笑眯眯的轻声说道。 “你个畜生!”苟日新红着眼睛怒吼。 “好的,不过手术费是要另算的,三百到五百不等。”客服小姐姐客气道。 “你觉得呢?”乔明贼兮兮的凑近猫箱里的苟日新。 “···我不闹了,我乖乖的。”苟日新低头。 “真是个乖宝宝。”乔明送了个飞吻,转身和客服小姐姐继续聊合同,“绝育就不做了,他对母猫不感兴趣。” “好的,您放心,每天我们都会把宠物的视频和照片发给您的。”客服小姐姐亲切的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乔明呵呵一笑,“我家猫皮实得很,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饿着就行。” 乔明坐火车先回了家,并且搬去了学校宿舍住。同寝室六个人,温昕排老五,乔明排老六,两人床位挨着。 晚上,宠物托管小姐姐发来第一天的照片,苟日新面无表情。 第二天,神情呆滞。 第三天,眼神狰狞。 第四天,竟然咧嘴笑了。乔明的心一提。 果然,第五天托管小姐姐发来了条语音,“亲爱的,猫咪今天打架了呢。”紧接着发来了苟日新被众猫围攻的照片。 第六天,苟日新被带去打针,照片里一身毛炸成刺猬,对着兽医张牙舞爪。 第七天,苟日新洗澡了,是个圆滚滚的胖子实锤。 “哎呦妈呦,他可真逗。”乔明和温昕看着照片,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苟日新过得开不开心乔明不知道,反正她每天有免费的喵片看,倍儿爽。 一个月后,乔明和温昕两人去机场接机。满车厢的猫笼找了半天,才从一个角落看到了苟日新的猫牌。 其实苟日新在听到乔明声音的时候,泪珠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多日来的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只是出来看见乔明面无表情的样子,他鼻头酸涩,硬生生的把泪逼了回去。一个月来,他在众多阿猫阿狗里摸爬滚打,遭到了毫无人性的虐待,同性对他群起而攻之,异性对他虎视眈眈,兽医还要将他摊平了扎针喂药,他身体里住着的,可是个英雄啊!他容易吗他? 温昕一脸心疼的将苟日新抱在怀里,一边安抚一边摸着猫背,“哎呦呦,终于回来了,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乔明好笑道,“委屈什么呀,每天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的,里面混的不是挺威风的吗,以一抵百的?” 苟日新听了,心里猛地一窒,半天喘不上气来。 “会不会说安慰话,谁还喜欢打架不成,是不是?肯定是受欺负了,别怕别怕,回家了回家了。” 听了温昕的话,苟日新心如刀割,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儿。他偷偷瞅了眼乔明,见她依旧一副不亲不热的样子,心中积攒的万千委屈顿时爆发,趴在温昕怀里突然嗷嗷大哭。 “哎呦呦,你看看你看看,别哭了别哭了,姐姐抱啊,不哭不哭。”温昕急忙安慰。 乔明见了一时啼笑皆非,指着苟日新笑的直不起腰来,“苟日新,你出息了啊,还是个男人不。” “不哭不哭,咱不理她啊,没心没肺的,”温昕摸着苟日新的背,一边安慰一边瞪着乔明,“你给我闭嘴。” 苟日新趴在温昕肩头,哭的一抽一抽,肝肠寸断。乔明无情的笑了一路,脸抽了筋。 图书馆里,乔明和苟日新翻着史书,查找幻境里的那人,跟随岳飞、抗击金兵、手举长枪、英年早逝、万箭穿心、死前陷入泥潭的短命英雄。 “你们说的那人,岳家军里与金兵大战却寡不敌众万箭穿心的,我,”温昕突然一脸激动的出现在一人一喵面前,拍了拍胸脯得意道,“查到了!”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蓝皮书,啪的摔在桌上,只见上面三个黑体大字:杨过传。 “杨过?杨过不是断臂吗?”乔明惊奇的翻开书,竟然还有人专门写杨过,金庸大师知道吗? “不是过儿,过儿和姑姑双宿双飞呢,看这里,”温昕翻开书里面折起的一页,“杨过的爷爷的爷爷的爹,南宋名将杨再兴,跟随岳飞抗击金军。学的家传杨家枪法,当年凭一杆铁枪,率领三百宋兵在小商桥大战金兵四万,奋力杀死敌兵二千余名,刺杀万户长撒八孛堇、千户长、百户长一百余人,其时金兵箭来如雨,他身上每中一枝敌箭,便随手折断箭杆再战,最后马陷泥中,这才力战殉国。金兵焚烧他的尸身,竟烧出铁箭头二升有余。这一仗杀得金兵又敬又怕,杨家枪法威震中原!” 温昕慷慨激昂边说边比划,手中仿若举一杆金枪利刺敌军,图书馆里的人看的瞠目结舌,乔明和苟日新皆低头看书,装作不认识。 温昕若无其事的坐回座位,朝乔明和苟日新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也不是?” 乔明研究着书上的描述,与苟日新对视一眼,点点头。于是两人一猫凑近一台电脑,打开了搜索。 “杨再兴,生年不详,死于1140年,原是曹成部将,后降于岳飞,随岳飞抗击金军···” “你委屈不?” “我恨。”温昕接话。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过儿那么帅,他祖爷爷的爷爷能差到哪里去,本该开花的年纪,却一生征战,为国捐躯。”温昕抽了张纸,擤了擤鼻涕,突然面露悲怆,低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 “可以了,”乔明将书捂在温昕脸上,阻止她继续哭下去,“你的恨意我们已经充分体会到了。” “苟日新?” 一直没说话的苟日新低垂着头,跳下书桌往门外走去。乔明和温昕对视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杨过祖爷爷的爷爷 “其实每一世,我看到幻象的时候,都知道那是自己,只是记不清名字,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活成了那副模样,那天我看着他身中万箭跪在泥潭里,竟然还能笑出来,突然觉得悲凉,又觉得愤怒。为什么是我?” “反正都过去了么,重要的是这辈子过得好就行。”乔明安慰道。 “你上次说,岳飞被害死了,是真的吗?” 乔明听了苟日新的问话,心里突然一阵难受,脑子里又回忆起那日在杨涟墓看到的厮杀场面。温昕说的没错,本该绽放的年纪,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为了一雪国耻,却要负重前行。这样的生活,如今的她根本无法体会。 “是啊,岳家军当时完胜金国,正准备大干一场,却在一天之内接连收到十二道班师诏,回朝后岳飞被秦桧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冤死狱中。他娘还曾在他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字,这故事还挺有名儿的。”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岳家军不是抗金吗,胜了吗?” “岳家军啊,”乔明看着苟日新,鼻头蓦然一酸,“岳飞死后,那个‘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核心将领尽数被冤杀,被辞官,皇帝怕士兵们替岳飞报仇,在南宋与金国议和之后,就将岳家军拆了。” “是吗,那我等于白死了呗?”苟日新自嘲道。 “···也不是白死吧,话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 “不是这样的!”温昕突然从角落里跑出来,抱着乔明大声痛哭,“你怎么会白死,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乔明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泪,戛然而止。 “这次,我要和你们一起去祭拜,杨再兴墓就在邻市,让小哥哥开车带我们去。”温昕擤着鼻涕,边哭边说道。 温昕用一天时间恶补了《杨过传》、《射雕英雄传》、《岳飞传》,把关于杨再兴的情节记录看了个遍,今日顶着两个鱼泡眼坐在副驾驶,一脸悲伤的编辑朋友圈,“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纪念民族英雄,杨过第五代祖,杨再兴。” 苟日新蹲在她腿上,两眼茫然的看着窗外。广播里悲凉的女声凄凄的念道,“现实总比电视剧里残忍,我们看到的凄惨不是真的凄惨,我们感受到的难过不是真的难过。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那种如鲠在喉的悲伤与痛。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我们接着讲,南宋抗金名将的故事···” 乔明被车里笼罩的低气压闷的喘不过气来,她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冰冷的疾风瞬间钻了进来,打在脸上刺骨的疼,乔明却有种激冻的快感。直到副驾驶两双阴郁的眼睛看向她,乔明才叹息一声,把窗户关上。 “我知道你们很伤心,可现在是女司机上路,心情低落会导致严重的路怒症,后果不堪——我靠!”话未说完乔明突然一个急刹车,紧接着放声怒吼,“拐弯不打灯啊!找死啊!” 车载广播里的厮杀声顿停,苟日新战战兢兢调了频道,一阵欢快的音乐跳了出来,“嘻唰唰嘻唰唰···”乔明欣慰的点点头,跟着音乐打起节拍。 缩在副驾驶的一人一喵身体僵硬,面容悲愤,却只能屈居乔明的淫威下,偷偷抹眼泪。 “你的小哥哥要来,咱不就能轻轻松松的上路么。”乔明瞪眼过去,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的样子。 “快过年了,他请不到假。” “听说上次——我靠!没看见是红灯吗!你不要命啦!”乔明打开窗户,对着别在自己车头前的一辆车竖起中指。寒风席卷了整个车厢,温昕和苟日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车走了一上午,终于到了杨再兴陵墓。 杨再兴英勇阵亡的那场战役叫“小商河之战”,他陷入的那个泥潭就是小商河的泥潭,传说岳飞进驻小商桥,痛悼逝去的杨再兴,尸骨火化后,化出两升箭镞,所以将骨灰葬于小商河之阳。清朝时政府专门修了祭庙,世称“忠墓”,当地俗称“杨爷墓”。 这座陵墓占地有二十余亩,比杨涟墓气派多了。乔明站在大门口,欣慰的拍了拍苟日新的脑袋,“看,死后能住这儿,还有啥好委屈的。” 苟日新喵呜一声拍开乔明的手,悲愤道,“我住了吗,轮到我住吗,清代的建筑,我都不知几世投胎了。” 温昕听不懂苟日新的喵语,但神奇的能和苟日新心心相印,“陵墓这么大,也只是给后人方便瞻仰罢了,与他又有何干?他生前受的苦,谁又能真的体会,真真伤心的,只有他自己和他的亲人罢了。” 苟日新听了热泪盈眶,抱着温昕的大腿喵喵喵,又挤出几滴眼泪。 两人一猫在陵墓里转了一圈,嗖嗖的寒风刮的脸生疼,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好风景,只有些松柏可看,温昕将准备的香烛点燃,鞠躬祭拜。 “你这一世到底喜欢吃啥?”乔明问道。 “吃饭。” “为啥?” “经常饿着吧。” 乔明安慰的摸了摸猫头,怪可怜见儿的。然后为他点了三炷香,以表敬意。 出了祭庙,二人一猫辗转来到小商桥上,乔明指着冻住的小商河突然来了兴致,“咱下去出溜打滑吧!” 温昕和苟日新阴翳的看向乔明,温昕冷笑一声,幽幽说道:“你就不怕战死在这里的亡魂拽你下去吗···” 对于此次扫墓之旅,苟日新和温昕对于乔明态度的不严谨不严肃,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临走时,乔明突然想起什么,问苟日新,“你不等晚上烧个香,继续找线索了吗?” 苟日新一顿,摇了摇猫头。 “怎么,感觉当猫挺好的?” 苟日新沉默不语。他不能再带乔明冒险了,而且黑白无常对乔明似乎不怀好意,他要另寻办法。寻找到的两世遭遇凄惨,都不得善终,可身世再倒霉、苟日新再傻,都不会选择做猫吧?宁堕地狱饿鬼,不受愚痴畜生之身。 黑白无常说当初是自己自愿堕入畜生道,那上一世,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这一世侥幸能投胎成为九条命的灵猫,但下一世呢,入了畜生道,若想轮回为人,比登天还难。苟日新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等晚上烧香?找什么线索?”温昕好奇道,“和你们去杨涟墓的目的一样吗?” 乔明点点头。 “那咱们回去干嘛,住这儿呀。”温昕兴奋道,“老听你们说,却一次都没见过。今儿我们三人搭个伴儿不更好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呀。” “我怕把你吓死。”乔明发动了车子,脚踩油门飞速离去,生怕苟日新改变主意。 “说起这个,”温昕突然神秘兮兮的说道,“那天我带着男朋友去刺狐寺烧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去刺狐寺了!” “喵呜——” 一人一喵惊讶的看向温昕。 “是啊,找了好久才找到,我还以为你骗我呢,又是大晚上才出现,乌漆摸黑怪渗人的。” 乔明和苟日新对视一眼,脸上带着莫名的惊慌。 “你确定,看到的是刺狐寺?”乔明怀疑的问道,上次她和苟日新半夜去找,分明没有再看到刺狐寺。 “当然,门头上写着呢,不过,你们猜我进去以后看到了什么?”温昕突然阴恻恻一笑,压低了声音。 乔明握着方向盘,身上不寒而栗。 “我看到,有人在送子娘娘庙烧香祭拜。” “吱——”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汽车喇叭声随之此起彼伏。 “找死啊大马路急刹车!”身后一个司机探出头骂道。 乔明稳了稳心神,脚踩油门重新启动。温昕和苟日新趴在副驾驶上,惊魂未定。 “我···我错了,我闭嘴。”温昕哭丧着脸道。 “然后呢?”乔明转达苟日新的话。 “然后我差点吓死,拉着我男朋友就跑了出去,手电筒也落在了院子里。” “喵呜——”苟日新急切的问道。 “那···你有没有看清,祭拜的人是谁?” “我哪儿敢多看,万一是个吸血鬼白骨精厉鬼什么的,我小命儿不就不保了么。我就看清个背影,穿着古代人的衣服,一头黑长直,贞子似的,想想就后怕。”温昕搂着胳膊一阵瑟缩。 “怕你还去,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乔明骂道,“你男朋友也是,他要闲的蛋疼多去为人民服务啊,纵着你胡闹。万一真有东西跟你怎么办,你不怕死,你爹妈呢?你爷爷奶奶呢!你是想气死我吗!” “我···我这不是听说,刺狐寺很灵验的吗···”温昕弱弱的道。 “你平时烧香吗,拜佛吗,吃斋行善吗,这鬼庙再灵验能灵验到你身上吗?”乔明一肚子气,“以后苟日新的事儿你都别问了,问也不告诉你。” “不要!”温昕将苟日新紧紧抱在怀里,“他现在是我儿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苟日新喵呜一声不知所措,却也不挣扎。 乔明冷笑,“苟日新,当初我摸你一下你还借口男女授受不亲,跟母猫混了一阵如今荤素不忌了是吗,信不信我分分钟切了你?” “乔明!”温昕怒气冲天。 苟日新脑子一蒙,挣扎着跳到了后座,头顶在角落里开始反思乔明的话,难道自己真的猫化了?不行,绝对不行。他还得偿还果报,下辈子投胎做人呢。 似乎从与黑白无常交易后,自己越来越像猫了。难道是丢了几条命的缘故?如果自己就剩一条命,是不是彻底变猫了。 “咱还是好姐妹对不对?”温昕小心翼翼的问道。 “闭嘴。” 副驾驶和后座一路沉默,女司机狂怒谩骂竖中指,怼天怼地怼过路的司机。天黑之前,两人一猫饥肠辘辘的冲进了学校食堂,坐在一边狼吞虎咽。 “我能坐这儿吗?” “师哥!”温昕急忙打招呼。只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端着餐盘站在他们桌前,满脸笑意。 “坐这儿,”温昕挪了挪地方,让师哥坐在她旁边,也正好是乔明的对面。 苟日新敏锐的察觉到,在面前的男生出现那一刻,乔明不一样了,她双腿并拢挺胸直腰,并且当即停止了狼吞虎咽,筷子夹着一根面条细细的咬着。前后判若两人。 “师哥,你也这么晚才来吃饭呀。”乔明细声细气的问道。 苟日新嚼着一块肉,差点咬了舌头。 “嗯,最近听说你们养了一只小黑猫,是这只吗?” “是啊,他叫苟日新,名字有点粗糙,不过你可以叫他小苟、小日、小新,都可以的。” 苟日新瞪了眼乔明,心里冷哼一声。 “宿管阿姨不管吗?”男生笑道。 “管不了啊,天天跳窗户,又不走正门。况且,我们可是在实验室给他消了毒的,是吧小苟?”温昕暧昧的补充道。 苟日新一颗米粒儿卡在了喉咙里。 “是吗?是准备用来做实验吗?”男生问道。 乔明和温昕对视一眼,突然笑眯眯的看向苟日新,“为了将来救死扶伤造福人类,也只能残忍的拿他做解剖了。” 苟日新惊愕的抬头,周身的毛砰的炸起。 三个人见此,顿时哈哈大笑。 苟日新眼前,却看见了一只只血淋淋的蛤蟆和小白鼠,还有实验室里的森森白骨。 搬回宿舍住前,乔明对苟日新约法三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许乱叫。 但苟日新觉得,乔明如此明目张胆的带自己进女生宿舍,是不把他当男人看,曾经一度非常拒绝。 今时不同往日,乔明玩忽职守,苟日新不知不觉,睡遍了整个女生楼。 “今晚,要不要去刺狐寺啊。”温昕蹲在苟日新面前,话却是说给乔明听。 “不去。” “你不想找你的前世今生了吗?” “为了个前世,就不要今生的命了?” “苟日新做猫好可怜的是不是,爱你的时候叫你小甜甜,与你同吃同睡,不爱你的时候就把你抓紧实验室剥皮剔骨,下辈子,咱们还是要做人的是不是?可是好难啊,地底下也没个做官的亲戚。” “···” “还有哦,”温昕突然压低声音,“当时送子娘娘庙里的那人确实回头看了一眼,你猜,我看见了谁?”说话的声音一顿,又幽幽响起。 “我看到了自己。” “温昕!”乔明惊呼出声。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送子娘娘殿 这是乔明第二次来到刺狐寺,上次还有乔奇山陪着,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苟日新的真身。 寒风瑟瑟,月亮清冷孤寂的悬在中天,路面被照的森森泛白。两人一猫的影子被踩在脚下,漆黑阴森像随行的小鬼。战战兢兢走了一路,终于来到了刺狐寺门前。 周围静谧无声,乔明用手电筒照了照,寺院门头上,依旧是黑底金字的“刺狐寺”三个大字。两人一猫深吸一口气,一股冰冷的檀香味幽幽进入鼻腔。 “你说,这寺庙里香火味儿都不断,是不是有鬼经常来祭拜?”温昕小心翼翼的问道。 “请!你!闭!嘴!”乔明冷下脸,嫌这里不够恐怖,自己吓自己吗? 温昕咬着唇,躲在乔明身后,眯起眼睛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况。此刻的刺狐寺大门紧闭,寺里却有微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漏出来,两人一喵的心悬在半空,谁都不敢去推那扇门。 “苟日新,你去。”乔明发话。 “啥?” “我们给你打掩护。”乔明拿出双截棍横在胸前,朝苟日新点点头。 苟日新看着漆黑斑驳的大门,咽了咽口水。此次行动目的之一是为了自己,而且,作为这里唯一的男人,应该义不容辞! 身体贴着地面,苟日新一步一步挪到了大门口。然后趴着门槛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按在门上,用力一推。大门吱呀一声,苟日新心惊肉跳猫在门槛后,却发现大门纹丝未动。他伸出爪子,又使劲儿一推。 “推不动。”苟日新低声喊道。 “笨呀你,猫都是用头顶着开门的啊。”温昕小声提醒了一句。 苟日新沉默片刻,后脚撑地,站起身用头将门用力一顶,寺庙大门吱吱呀呀打开一个缝。乔明和温昕心惊胆战的紧抱在一起,见寺门打开,默默对视一眼,相互搀扶着迈进了寺院。 院子中间那个巨大的香炉还稳稳的立在那儿,里面香火未断,幽幽冒着青烟。寺院角落里的钨丝灯全都亮着,加上头顶笼罩的森冷惨白的月光,整个寺庙清晰可见。 温昕从进寺院开始就哆哆嗦嗦埋着头,直到乔明给她暗号,她才敢睁开眼睛,细细观察各个大殿。 “我的手电筒!”温昕突然惊呼。 “吓死我了!”乔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瞪向突然出声的温昕,“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会被你吓死的好吗!” “哦。”温昕弱弱的低头,弯腰去捡自己的手电筒,“咦?” “怎么了?” “好像冻住了,拿不起来。”手电筒冰凉,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乔明和苟日新默默的看过去,地上的手电筒还亮着光,周围一点冰冻的痕迹都没有,哪里会是冻住了,“不要了吧,别捡了。” “这可是我男朋友的,消防专用。”温昕不甘心的使劲儿抠着,乔明急忙走过去将人拉起。 “说不定是这寺庙收了,所以不归你了,别捡了。” “哦~”温昕点点头,似乎了然,“那然后呢?” 两人一喵齐齐转头,看向殿门紧闭的送子娘娘殿。在温昕的传说里,里面有个人。 “一起去吧。”乔明说道。 双截棍打头,两人一猫紧缩在后,战战兢兢走到送子娘娘殿前,轻轻将门推开。 “啊!” “喵呜!” “我靠!你喊什么呀!”乔明咬牙切齿的瞪向温昕。 “我···害怕嘛,上次···”温昕畏畏缩缩。 “好了,没有上次,”乔明急忙打断温昕的话,“这次,这座庙里,目前什么都没有,对不对?” “嗯。”温昕点点头。 “那从现在起,请你闭嘴,行不行?” “嗯。” “再乱喊乱叫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了,听见没?” “不要···”温昕摇着头,一脸哀求。 乔明无奈的瞪她一眼,打头迈进了昏暗的送子娘娘殿。月光随着大开的殿门照进来,衬殿内一片森白,正中间的送子娘娘抱着娃娃高坐台上,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塑像前面依然是棕色的供桌,上面摆着香炉、烛台,与对面的天王殿大同小异。 “帮我点蜡烛吧。” 乔明看了一眼烛台,猛然想起上次她和苟日新初进天王殿,一个低沉的声音让她点燃香烛,然后便看到了恐怖的幻境。一时间头皮发麻。 “怎么了?”苟日新疑惑的问道。 “没事儿。”乔明揉了把脸,掏出兜儿里的打火机将供桌上的蜡烛点燃。 橙红的烛火拼命的往上窜,又摇曳着消失在一片昏暗里,缩成豆大的火苗。两人一猫四处观察了一阵,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我,能不能拜拜。”温昕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你是想留在这儿吗?”乔明没好气的说道。 “我们家的传统是见佛就拜,尤其是正殿。” “那你去啊,记得自个儿回来就成。” 温昕咬着唇,见乔明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只好作罢。两人一喵缩挤在送子娘娘殿内一侧的角落里,秉着呼吸,静静的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寂静无声,耳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着实是一种煎熬。 “出现了吗?”一直捂着眼睛的温昕低声问道。 “嘘——”乔明拍了拍温昕的头,将她压进了自己怀里。 出现了。 一个暗淡狭长的影子,一点点挪动着出现在大殿的地面上,寂静无声,不知是人是鬼。乔明秉着呼吸,眯起眼睛紧紧的盯着。 案桌上的烛火突然啪的一跳,一只脚猛的迈进门槛,乔明急忙紧捂着嘴,怕自己叫出声来。 森白却修长的大腿,裹着一身杏色绣花的旗袍,率先映入视线,一个身材纤瘦、长发及腰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背对着月光,面容陷在一片阴暗里模糊不清。一进大殿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看似虔诚的祭拜送子娘娘。 三个响头后,女子站起身,隔着供桌竟然伸手将送子娘娘怀里的娃娃取了下来。 乔明和苟日新默默对视一眼,心里惊疑不定。 只见那女子打开随身的挎包,拿出一件鲜红色的小袄比划了一下,便开始往那娃娃身上套。一番动作,塑像娃娃套进了衣服里,女子抱着娃娃小心翼翼的左右摇晃着,还慢慢哼起了摇篮曲。角落里的两人一猫一时听的心惊肉跳。 温昕只揭开一条眼缝儿看向那女子,缩在乔明怀里瑟瑟发抖。突然间,她的喉咙里呜呜嘶哑一声,乔明慌忙捂紧她的嘴。 那娃娃竟然隔着衣服开始渗血。 一滴滴鲜红,隔着纤细的指缝滴在惨白的地面上,血腥恐怖。那女子发现异样,突然目眦尽裂,猛地惨叫一声,随后举起那浑身血淋淋的娃娃便狠摔在地上。咣当一声,娃娃碎裂在地。女子的双手和杏色的旗袍上此刻沾满了血迹。 “为什么!为什么!”那女子愤怒的尖叫着,拿起案桌上的香炉猛地砸向送子娘娘塑像。 “不要!”温昕失声叫道。 乔明的心猛的一提,那女子竟然听见动静,突然转过头看向三人龟缩的角落。 正面相对,三人大惊失色。 “怎么会是我!”温昕瞳孔瞬间放大,女子青灰色的脸一片狰狞,却分明就是自己!披头散发,满身是血,愤怒扭曲,温昕的神经啪一声断裂,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温昕!温昕!”乔明惊慌失措,拼命掐着温昕的人中。 那女子看着满手的鲜血放声大笑,拿起燃着的火烛扔向只剩半个身子的送子娘娘,火焰轰的一声爆裂,送子娘娘坐台四周顿时燃起大火。那女子倒在地上,披头散发,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温昕,醒醒!”乔明已经顾不得什么幻境,狠甩了温昕两个耳光,可人还是昏迷不醒。苟日新眯起猫眼看着那疯狂大笑的女子,心弦紧绷。 轰隆一声,燃起的供桌轰然倒地,砸在那女子腿上。尖锐的惨叫声响起,刺痛耳膜。那女子挣扎着向后退,疯了般将身上的东西扔向四周,顿时火星四溅。 一根燃着的木棍砸了过来,乔明下意识一挡,却听苟日新喵呜一声尖叫,却是冲过来将那木棍撞了出去。火星飞溅,手背上尖锐的一痛,乔明愣了一下,突然惊恐的看向苟日新。 这火,是真的! “我靠!”乔明二话不说,背起温昕拔腿就往外跑。 正要跨出门槛,那女子竟然猛的伸焦黑的双手,拽住了乔明的裤脚。乔明早吓得魂飞丧胆,腿下一软,带着温昕顿时摔出殿外。 “乔明!”苟日新尖叫一声,扑上前去咬着乔明的衣服,使劲儿往外拉。 “我靠!”温昕被摔醒,慌忙爬起来拉扯乔明。二人慌成一团,连滚带爬逃到了院子中央。 身后的送子娘娘殿轰隆一声,梁柱被烧断,坍塌了一半。乔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熊熊大火中,突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仔细一看,除了倒在地上的女子,竟然出现一群身穿古代囚服、跪地哭喊的囚犯,发现自己置身大火之中,各个鬼哭狼嚎,挣扎着往外爬。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温昕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喃喃道。 “不行,我要救他们,我要就我自己!”话一说完,温昕站起身,猛地冲进了燃烧的大殿。 “温昕!”乔明急忙将人拽住,可温昕一甩手将乔明推倒在地,冲了进去。可奇怪的是,乔明摔在地上,竟看到身旁分明还躺着昏迷不醒的温昕! “为什么···”看着冲进殿庙还有躺在地上的两人,乔明一时头皮发麻,为什么会有两个温昕,刚刚推自己的手那么真实,躺在地上的人也并非魂魄。到底怎么回事?她看向苟日新,却发现苟日新看着门口那被压住的女子,愣愣的出神。 一团黑影出现在大殿门口。“救他,你快救他。”温昕拖着一个浑身是火的男子出来,满脸泪痕的向乔明哭喊,“你救救他呀。” 乔吓得面如土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救出来一个真实的人!这些人到底哪儿来的! 温昕走到跟前,一把抓住乔明的手,满脸哀求,“乔明,求你救救他们。” 那双滚烫的手死死拉着自己的胳膊,乔明全身颤抖,“温昕,温昕这是幻像,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我们出去,我们回家,你听见了吗!” 被拖出来的那人动了一下,突然间就在温昕怀里身首异处,头骨碌一下掉在了地上。温昕抱着无头尸僵在原地,紧接着就见她又哭又笑的站起身,重新冲进了大火中。 “温昕!”乔明伸手抓了个空,急的惊慌失措,“苟日新你快想想办法!” 可苟日新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只猫啊,他连手都没有,个子没有门槛高,力量弱的都不及一个小孩儿。刚刚那带火的木棍被扔过来,他奋力冲撞过去,却被烫的皮开肉绽。在高大的殿宇里面,自己就如蝼蚁一般。什么都做不了,更别说救人。 乔明已经管不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眼睁睁看着温昕冲入燃烧的大殿,她决不能坐以待毙。“苟日新,你看好她,回去再跟你算账!”边说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身上,冲进了大殿去找温昕。 “乔明!”苟日新嘶吼一声,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无边的愤怒。他围着地上的温昕转了一圈,双眼渐渐变得猩红。突然间,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震耳的雷鸣伴随着闪电,笼罩了整个刺狐寺。大地,一声震颤。 坍塌了一半的送子娘娘殿在烈火中摇摇欲坠,耳边是哭天抢地的呐喊,而温昕和乔明,隐没在烟火中,看不见身影。苟日新呲牙咧嘴的低吼,他看着那愈演愈烈的大火,弓起身猛的冲了进去。 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劈向送子娘娘殿。屋顶被震的一颤,紧接着向下陷去,猩红的火焰猛然间直冲天空。 寒风烈烈中,竟下起了雨。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一枝红杏出墙来 “苟日新?”乔明睁开眼,便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苟日新奄奄一息。她慌忙将猫抱在怀里,轻轻的摇了摇。苟日新的身体软软的耷拉着,小肚子却一起一伏,乔明见此大松了口气。 趴在地上的温昕满脸烟灰,衣服也被烧的残破不堪。“温昕,醒醒。”乔明将她扶起身,拿出包里的水灌进对方嘴里。只听咳咳咳几声,温昕弯腰吐出口中的水,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我死了吗?” “阎王嫌你笨,没收你。”乔明漱了漱口,清洗了下鼻腔里的烟灰。然后将水递给温昕让她也清理一番,狼狈的跟鬼似的。 “苟日新,你醒醒,没死就说句话。”乔明重新将苟日新抱在怀里,有些担心的喊着。摸着猫身的手一摸一片黑,乔明看一眼掌心,突然拿过温昕手里的水一下浇在了猫头上。 “喵呜——阿嚏!”苟日新挣扎着四条腿儿从乔明怀里跳出去,一脸懵逼的看向乔明,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浇。 “没死就行。”乔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两人一猫看向坍塌的送子娘娘殿,大火已经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残骸偶尔冒着黑烟。奇怪的是,旁边的大雄宝殿和天王殿依旧完好无损的耸立着,丝毫没有被大火噬虐的痕迹。 “下雨了吗?”温昕用手电筒扫了扫面前的一片狼藉,只见地面透着湿润,有些木头上还滴着水,明显是被雨淋过。可是他们所在的院子里分明是干的,只有些烟灰和掉落的木头残渣。 “这雨就下了这一片儿?”两人一猫愕然。头顶乌云密布,早不见来时的明月。 “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我去!”温昕突然兴奋道,“这···这不是鬼庙,这是座仙庙吧。”说罢急忙双手合十拜天拜地,嘴里还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佛祖爷爷快显灵,在下温有才第十代孙女,今日有此机缘,能不能帮我——” “闭嘴!”乔明急忙将温昕的嘴捂住,“你先确定自己能回去再说。” 温昕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只好点点头,还是保命重要。 “你说,里面还有人吗?” “没有,”乔明斩钉截铁的冷声道,“包括这座寺庙,在与不在都是个疑问,那些人穿着古代的衣服,即便是真的,也不是人,只能是鬼。回去就把这些都给忘了,就像看了场电影,明白吗?” “哦,可我们受伤为什么是真的?我的胳膊现在还疼呢。”温昕揉着伤处,皱眉道。 “···你就当自己倒霉吧。”乔明摸着自己被烫伤的手背,无奈道。二人一喵收拾了一番,在浓浓夜色中,走出了刺狐寺。 刺狐寺的大门,在几人的身影消失后,又缓缓关上,院子里的灯,也随之熄灭。 回到乔明家的小平房,二人一猫累瘫在沙发上,也不顾自己身上脏兮兮蹭满了灰。苟日新被乔明一路抱着回来,此刻窝在沙发角里,满身疲惫的呼呼大睡。 “苟日新,小苟?” 温昕戳了戳苟日新圆滚滚的肚子,柔声道,“小日,小新?” 苟日新喵呜一声,转了头继续睡觉。 “小新起来了哦,身上太脏了,姐姐替你洗澡澡哦。洗刷刷,洗刷刷···”温昕见苟日新没反应,便一脸猥琐的抓起对方,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喵——”苟日新蒙了片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挣扎着四条腿儿要跑,可温昕揪着他的后颈毛,死不撒手。 “哎呦,别张牙舞爪的,踢了一身灰。”温昕嘟囔道。 “乔明!”苟日新急的大喊,“乔明救我!” “洗个澡怕什么。”乔明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有些莫名其妙。 “老子是个男人!男人!”苟日新挥舞着四肢惊恐的嘶吼。 乔明擦头发的手一顿,看了看惊慌失措的苟日新,又看向旁边正装可爱逗猫的温昕,突然猥琐一笑,“是吗,那不正好吗?” “有什么问题吗?”温昕一脸疑惑的看着乔明和苟日新,对一人一喵的对话完全不知。 “没问题啊,他求之不得呢,好好洗哦。”乔明拍了拍温昕的肩膀,鼓励般的勾嘴一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卧室。 “乔明——你个天杀的。”苟日新哀嚎。 “乔明,老子不喜欢水!乔明——” “我错了!小明,你快救我啊——” 温昕只听见苟日新喵喵尖叫,微微皱起眉,“你不愿意吗?我会很温柔的,放心哦,小新乖乖的,咱们保证洗香香的,小明姐姐待会儿就不会生气了哦,么么哒。” 浴室门啪的一声,关住了苟日新绝望的求救。温昕将苟日新放在一个桶里,开始放热水。 “你先泡一会儿,等我洗完了,就替你洗白白,别跑哦。” 苟日新连踢带爬的抠着塑料桶的边沿,奋力往外跳。他能不跑吗,他的清白都快没了! 可是桶比他高,还比较滑,苟日新跳了半天也只是在塑料桶里打滚儿。热水慢慢的灌进来半桶,他被淹了。 苟日新喝了几口洗澡水,慢慢的,身体浮了起来。 温昕将桶挪到淋浴喷头下的角落,脱了衣服一边哼歌一边洗澡。头顶是瓢泼的淋浴,下面还泡着水,苟日新成了落汤猫。他扑腾几下,勉强将自己半挂在桶的边沿,转身面对墙角,默默的趴着。 脑子里闪过身后女子那白花花的大腿,苟日新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淋浴停了。苟日新所在的桶里溢满了水,他闭着眼睛趴在桶沿有些迷糊。 “小新,刚刚泡的舒服吗?要洗澡澡了哦。”温昕蹲下身,手拿了一个小刷子,刷子上弄了些沐浴乳,然后轻柔的开始给苟日新梳毛洗澡,“真是乖乖的。” 虽然他不喜欢水,但那刷子不软不硬,混合着沐浴乳香香滑滑的,按摩又止痒,苟日新有些上头。他眯起眼睛,有意无意的追随着那个小刷子。 温昕见猫可爱,笑眯眯的将苟日新的身子捏到跟前,“舒服吧?真乖。要不要来个马杀鸡?” “啥玩意儿?”苟日新喵呜一声。 感觉到温昕将他提出水桶,放进了一个盆里,然后双手挤满沐浴乳抹在了他身上,慢慢的按压搓揉抓挠。苟日新只觉的全身筋骨舒展,神清气爽,闭着眼睛舒服的一动不想动。温昕按摩完整个背,将苟日新翻了个身。 “哎哟,原来还是个小男子汉呢。” 苟日新猛的瞪大眼睛,全身僵硬的看向温昕。眼前的女子似乎丝毫不觉有异,明眸皓齿清秀动人,身上只齐胸裹了块儿浴巾,水汽氤氲中一脸温柔的笑看着他,双手还轻柔的按压着自己的胸膛和四肢。苟日新情不自禁。 “啊——” 乔明被尖叫声吓得心惊肉跳,急忙冲进浴室,“怎么了?” 只见温昕满脸通红面色羞恼,一手护着胸,一手指向苟日新,“他!你看看!” 此刻的苟日新,满身泡沫背对着二人,龟缩在盆里僵硬的一动不动。乔明急忙抓起苟日新,以为他受了伤。只见眼前的喵全身湿哒哒,圆滚滚的肚子。 “啥?”乔明目瞪口呆,看的眼都直了。 苟日新也没料到自己被猛的提起,看见乔明喵呜一声急忙挣脱,又咚的一声,跳进墙角的水桶里,恼羞成怒的背对着两个女人。 良久,他才缓过气儿来,压抑着怒意低吼道,“老子要静静。” 乔明和温昕愣愣的对视一眼,脸色由呆愣变成纠结最后演变成抑制不住的狂笑,哈哈哈哈的笑声在浴室里瞬间爆发。 “苟日新,哈哈哈···真人不露相啊···哈哈哈哈···” “滚!” 乔明笑的捂着肚子充耳不闻,温昕只听叫喵呜一声,完全不懂。等笑够了,才嘻嘻哈哈相伴着走出浴室。两人躺在沙发上,诗兴大发。 “想到了!”温昕一脸猥琐道,“凌寒独自开。” “哈哈哈,还有还有。” “哈哈哈,等我想想,还有春色满园关不住……” 二人对视一眼,笑的前俯后仰。 过了许久,浴室门打开一条缝,苟日新浑身湿透的走出来,客厅里的冷空气一吹,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哟,出来了,完事儿了?”乔明笑嘻嘻的说道,然后用浴巾将苟日新裹起,扔在沙发上,“温昕,替他吹吹,别感冒了。”说完,便走进浴室去收拾。 “小新,”温昕拿着电吹风,突然一脸暧昧的看着苟日新,“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哦,你真是太坏了。” 苟日新已经麻木了,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这两个女人无情的撕扯开,自己竟是无能为力。躺在浴巾里,双眼呆滞的看着屋顶,任由温热的风吹透他的身体,任由温昕摆布他的四肢,反正,他没脸活了。 乔明哼着歌从浴室出来,又走进厨房端出两碗热乎乎的面,“吃吧,吃完了睡。” 温昕放开毛茸茸的苟日新,见乔明高兴,便笑眯眯的收了电吹风,挤到乔明身边端起面,“乔明,今天谢谢你了。我知道,你冲进火场救我了。” “记着就好。”乔明大口的吸溜着面汤。 “我跟你坦白一件事,希望你别生我的气。”温昕观察着乔明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乔明一顿,斜着眼瞅了瞅温昕,“那等我吃完面再说。” 不行,乔明很可能因为一口吃的,抑制住自己的怒火,温昕怎么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 “那个,之前我和你说,我去刺狐寺看见送子娘娘殿里有人,其实···” “你不能再等等?”乔明举着面白了温昕一眼。 温昕咬着唇,坚定的摇摇头,“其实我没看到那人的正脸,我为了让你带我去,瞎编的。可今天我去了,看到那女人真的长得和我一样,我怕···” “原来你还知道怕呀?”乔明轻哼了一声,口中的面果然没有刚开始香了,“行了,我知道了。” “你不生气啦?”温昕欣喜道。 “我生气,等吃完,咱们连本带利一块儿算,现在请你先闭嘴,行吗?” “哦。” “还有你,苟日新。” 被点名的苟日新跟前放了碗猫粮,他看了眼大口吃面的二人,心生艳羡,舔了舔嘴唇,突然想知道自己拿筷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儿。 他想变成人,心意从未有今天这般强烈。 等乔明再次从厨房里出来,温昕已经跪坐在沙发上,一脸谄笑的开始认错,“我错了。” “没别的了?” “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刺狐寺以后再也不能去,苟日新的事情以后我不会说,你也别打听。” “不要啊,我还想帮他呢。上次不就是我帮他找到的杨再兴吗?”温昕一脸不乐意,“我可是功臣!再说,我不是···诚心诚意道歉了嘛?” “晚了,你不但私下里去冒险,还哄我、骗我,去了刺狐寺还给我添麻烦,道歉也没有用。”乔明抓过温昕的胳膊猛地按在她的伤处,温昕痛呼一声,苦巴着一张脸。乔明揉了揉,用棉签蘸着抹了些红花油。 “还有你苟日新,我都快丢了两次命了,差点还搭上温昕的一条命,鉴于今天的状况,你想变成人的愿望,大概只能靠你自己了。”乔明看向苟日新,一人一猫对视着,良久沉默。 “对不起。”苟日新心灰意冷,有些压抑。 “没关系,我们还会帮你的,只要不再是这么危险的状况。” “对对对,”温昕急忙附和着点头,“你可以告诉乔明,乔明再告诉我,咱们大家一起找,总会找到最后一世的。啊——你干嘛!”温昕痛的呲牙。 “没你的事儿。”乔明白了她一眼。开始给自己上药。 “谢谢。”苟日新埋着头,盘卧在一旁,突然之间泪眼朦胧。 温昕见此顶了顶乔明的胳膊,使了个眼色。乔明撩起眼皮瞅了一眼,心里长叹一声,苟日新,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对了,那这次,我们到底要找什么,祭拜送子娘娘的女子,还有穿清朝服饰的囚犯,哪个是苟日新?而且,为什么那女子的样子,像我?”温昕疑惑道,此刻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别怕,”乔明拍了拍温昕的肩膀,“也许是你中邪了,我看到的和你不一样。” “那你看到了什么?”温昕和苟日新惊讶的看向乔明。 乔明一顿,眯着眼睛道,“我自己。”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他说什么了 不只是乔明,苟日新看见的那女子的脸,也不是温昕。那张脸莫名的熟悉,像印在心头的疤痕一样,回忆起来便如牵扯着血肉一般,生生的疼。 只是,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不记得关于她的故事。 当看到那女子踏进送子娘娘殿的那一刻,苟日新便呆愣愣的,脑子里像有千丝万缕在撕扯,让他动弹不得。 直到对方抱着娃娃开始哼歌,那首童谣,如冰锥般扎进他心,鲜血淋漓。他仿佛早已预测了一切,他知道那娃娃会滴血,他知道那女子会葬身火海,会嘶吼着、央求着让他救自己。一切看在眼里都那么真实,可他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幻觉啊。 那女子向乔明扔了根火棍过来,他惊慌失措的撞过去,却被烫的皮开肉绽。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他彻底蒙了。 乔明也懒得问苟日新看到了什么,她只想让这一天尽快过去,翻篇睡觉。 “好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不管怎么说,咱们看到的事儿,自有阎王爷管。收拾东西,睡觉!” 温昕自然紧跟着乔明,她怕半夜做噩梦,把乔明放在身边辟邪。苟日新瞅了两个女人一眼,蹲在沙发上没动。 “你不进卧室了?”温昕挑了挑眉,暧昧道。 苟日新埋着头,留给她一个脑后勺。一块儿毯子从天而降砸了过来,苟日新下意识的喵呜一声。 “半夜客厅冷。”乔明道了句。 第二天乔明和温昕赶早去上课,匆匆吃了早饭便出门。完全忘了窝在沙发角里的苟日新。 坐着公交车一路晃荡到学校,踏着铃声进了吵吵闹闹的教室。寝室里的几人挥着手将两人招呼过来,将两本硕大巨厚的书扔到面前。 “今天划考试重点,都别迷糊。我负责拷贝资料,老二老三下课后找老师提问,剩下几个人把笔记都做整齐了,听见没?” “收到!”乔明手伸进包里掏笔,突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她瞬间缩回手,“苟日新!” 橘黄色的书包拉开一个口子,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半伸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暗中观察了下四周,喵呜一声又缩了回去,“我不要听课,我记不住。” “我——”乔明无语的看着书包上那个被撑开的洞,这么多人在,也不好和苟日新答话。只好默默的又掏手进去找笔。 苟日新察觉到伸进来的手,不知它意欲何为。只见乔明张开五爪,在书包里左右乱摸,包里的帽子围巾手套被翻了个彻底,那手指几次三番与苟日新擦肩而过,最后终于不怀好意挪向他藏身的角落。 乔明翻了半天找不到笔,手朝另一个方向一摸,突然探到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大概是苟日新的肚子? 肚子上的五爪分明是故意戳了几下,苟日新身体一僵,昨晚羞恼的记忆霎时蹿进脑海里。流氓!他猛的眯起眼睛,看向那纤细白嫩的手突然撑开爪子招呼了上去,见那手猛地缩回去,他舔了舔爪子,猫脸阴恻恻一笑。 “我——”乔明吃痛的抽回的手,待看见上面的两道红色划痕,一时哭笑不得。温昕听见动静探过头来,正好与书包里两颗反着光的猫眼对上,心吓的颤了一颤。再看到乔明手上的伤,顿时皱起眉。 “你招惹他了?” “这种情况,不是他招惹我吗?”凭什么说是自己先招的他呀? “教授来了,准备!”老大一声令下,六个人严阵以待。手握着笔,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全神贯注。 讲台上的教授嗯哼一声,带着耳麦开始讲话,“期末考试快到了,今天,我们就简单划一下重点,内容比较多,时间比较紧,大家最好不要打断,有什么问题下课后再说。咱们,先翻开第一章···” 齐刷刷的翻书声,听的教授心里一阵感叹。 年少无知啊,学医的,哪有什么重点,全书都是重点。 下课铃声响起,老大老二老三冲上讲台拷资料问问题,老四老五(温昕)老六(乔明)慌慌张张对笔记。教室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轮到下一个班级进教室的时候,还有一半的人粘在座位上,研究刚刚划的重点。 “可累死我了,秦授不是白叫的,恨不得我们把整本书都背了。”温昕边吃饭边吐槽。 “这才是一门啊,”老大感叹,“我妈还让我硕博连读,我本科毕业都倍感绝望,穷途末路啊。” “果真是一入医门深似海啊~”老二接话道。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老三兴致勃勃的接了句。 众人齐转头看向老四,老四脸红脖子粗,终于憋出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青春一去不复返···啊~” 排老五的温昕心里一揪,没料到老四一个大粗人,竟然还真能吐出象牙来。众人虎视眈眈,温昕绞尽脑汁,身体却越缩越小,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书香世家出生的她,竟然江郎才尽啊! 围着餐桌的五个人老大欣慰的看着温昕,心里不住点头。今日通宵加点的零食,又有着落了。 “返回上一页,请按退学键···” “噗——”乔明刚进嘴的汤呛进了鼻子里,吐了一身。 其余四人齐齐竖起大拇指,无言点赞。又将犀利的眼神,瞄准乔明,“小六子啊,咱们今晚加班加点通宵学习,可不能断粮,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不行,老子要接!”乔明擦了擦衣服上的汤,义愤填膺。凭什么不让她接着对? 五个人没说话,继续默默的吃饭。留乔明一个人,坐在那儿死命压榨自己的脑细胞。 “要帮忙不?”苟日新从书包里探出头来,黑猫机器人似的盯着一桌人。 当然要!但是不能让他们发现,尤其是温昕,此刻正贼溜溜的盯着突然冒出头的苟日新,监督作弊。 “呀,我忘了给苟日新打饭了。”乔明突然开口。 “喵呜——” “不行!”温昕一把将苟日新按了回去,见其他人惊讶的看着她,只好尴尬的笑笑,“他···不是有猫粮嘛。” 乔明勾嘴一笑,幽幽的开口,“天行健,学医以自强不息” 五人晕倒。 第二天一早,温昕阴恻恻的拉着乔明,威胁她给自己开小灶。点了一屉包子、一屉蒸饺管饱,两碗银耳莲子羹养颜,外加两瓶酸奶助消化。还有苟日新的两根烤肠作为昨日的报酬。 “小心导致过劳肥。”乔明小声的吐槽了一句。 “学习是提神醒脑的必备良药,”温昕喝了口汤,感叹道,“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让我神清气爽,奋发图强,为了自己,为了祖国,为了全人类,我——” “你保证这次及格?”乔明接话道。 “我——”温昕顿时哑了,“我尽力吧,对了,”她朝乔明使了个眼色,看向苟日新,“那苟日新这一世,咱们要怎么找,那天幻象里到底哪个是苟日新啊?” “一般来说,最惨的那个主角就是他。” “那不就是那女子吗?”温昕一愣,“苟日新,难道这一世,你是个女的?” 此话一语惊醒梦中猫,苟日新嘴里的肉嚼了一半,楞在当场。所以,这就是他看那女子分外熟悉、分外心疼的原因?投胎转世,还可以变性?! “从统计学的角度,也不是不可能吧,要不然男女比例总不一样呢,是吧?”乔明戳了戳苟日新的头,将他叫醒,“想起来了吗,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虽然结果惨了点儿,但过程,总是美好的,是不是?那时的你美不美?” “当然要美,”温昕急忙端坐在椅子上,抚着一头长发展了个桃花笑,“和我一样的,肤白貌美大长腿,温柔可爱小贴心。” “我呸,”乔明笑骂了一句,“你是黑心的周扒皮。” “哼,”温昕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乔明,你,上辈子,一定是个糙汉子。” “喵呜——”苟日新扫了一眼,低头继续吃肉。 “哈哈哈···”乔明听了突然一笑,“说得好。” “他说什么?”温昕疑惑道。 “他说你肤白貌美有待商榷,大长腿是没见着。”乔明翻译道。 “苟日新,你长本事了是吧,前天你自己干的好事儿是不是忘了?”温昕拉长脸。 “喵呜喵呜···”苟日新吃完了两根香肠,乖乖的坐在乔明身边,晃着尾巴。 “哈哈哈哈···”乔明又是一阵爆笑,看的温昕咬牙切齿。 “他又说什么了?” “他说,哈哈···他说昨天那种事儿,该羞愧的是你,他姑且还有一身皮毛遮身,可洗澡的时候你有什么。哈哈哈,他一点儿都不吃亏,不羞愧,不会忘。” “苟日新!信不信我让你从此断粮,流浪街头!” “喵呜——”苟日新继续道。 “哈哈哈···”乔明笑的不可自已。 “翻译!”温昕阴沉着脸。 “他说,你吃起包子来,像一只肥仓鼠。” 温昕拿包子的手一顿,随即一个馒头渣砸在苟日新头上,“趁姐姐还没愤怒到丧失理智,赶快改口道歉,信不信我阉割了你!” “···”苟日新摸了摸头,不太高兴的皱巴着猫脸,轻轻喵呜一声。 “不许笑,翻译!”温昕眯起眼睛盯着苟日新,咬牙道。 “他说,你肤白貌美,温馨可爱。”乔明憋着笑说道。 “哼,”温昕一甩辫子,得意洋洋道,“算你识相,那可是公认的。” “喵呜——” “龅牙和小短腿。”乔明紧接着一句。 “苟日新!信不信我踹你回阴间地府。”温昕气的火冒三丈。 “喵呜喵呜···” “哈哈哈哈,苟日新说你···哈哈···”乔明笑的趴在桌上起不来。 “说什么,快翻译,不许笑!”温昕圆睁着眼睛瞪向苟日新。 “他说,你今天梳的两根麻花辫,配上今天的小裙裙,就像如花,哈哈哈···” “小子,知道的还不少,”温昕暴怒,猛的抓起苟日新痛下杀手,无情的蹂躏。苟日新杀猪般的喵呜直叫。 “老子不干了!” “哈哈哈,”乔明擦了擦眼角的泪,“大恩不言谢,我的仇已报,你可以功成身退了,明天两根香肠伺候。” 温昕松了爪子,终于出了口恶气。放下苟日新不住感叹,果然撸猫一时爽,一直撸猫该是一直爽。擦了擦手,继续吃包子。可刚咬了一口,突然双眼泛红,眼眶里聚集了茫茫的水雾,眨眼间便要汇成泪水掉下来。 乔明顿时一愣,“你···怎么了?” 温昕满口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问道,“还有呢?” “喵呜——”苟日新轻轻叫了一声。 乔明看看苟日新,又看看温昕,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他说什么了?”温昕声音哽咽道。 乔明看了眼苟日新,犹豫的说道,“他说,你披散着头发更好看。” “就这些?”温昕又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喵呜——” “他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不用总是偷偷捂着嘴,你的眼睛像月牙,水汪汪的,比谁都好看。” “没了吗?” “喵呜——” “他说,你穿高跟鞋歪歪扭扭像踩高跷,穿运动鞋的时候才最活泼可爱,配得上你青春无敌美少女的称号。” “说完了?” “喵呜——” “他说,你胆小如鼠,却又不自量力老想着探索灵异事件,小心被小鬼抓去做实验。你每次通宵备考却不及格,因为你总是边吃边看书,学进去的和吃进去的都一起消化了,你不用减肥,你不胖。” “谁敢说老子胖,”温昕嘟囔道,眼里的水雾终于汇聚成泪,落了下来。 “喵呜——” “还有,”乔明看着眼前的温昕,突然有些心疼,“他说,你其实不喜欢吃包子。” “老子就是爱吃包子!”温昕猛地站起身,赤红的眼睛瞪向乔明,早已泪流满面。食堂里的人纷纷转头看向二人一猫,不明所以。 “喵呜——”苟日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乔明愣愣的看向温昕身后,可惜她什么都看不见。面前的女孩儿坐下身,任由脸上的泪水肆意的留着,拿起一个包子继续往嘴里塞。乔明见她塞得满嘴都是,一把抓住温昕的胳膊,心疼道: “昨天是他的头七,可是,他等了一天,你也没出现。”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我们的生活如此美好 院子里的警铃声突然响起,在操场上训练的李小伟和同事冲进车库,迅速换好消防制服跳上了车,前后不过五分钟。 这是今天第二次出警,凌晨刚处理了一件隔壁老王半夜爬窗,卡进阳台防护栏里出不来的事故。大家回宿舍后忍不住八卦了几句,却被冷着脸的队长逮住,大骂一通后,负重罚跑五公里。 这次,是个火警。 b市郊区一处仓库起火,负责仓库的安保人员正在紧急处理,但是报警的人称,他们的设备不足无法控制火势,恰巧昨天晚上刚放进去十几个集装箱的货,里面装着家具。 如今,火势不明。 七八辆消防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呼啸而过,没人在乎它驶向哪里,更没人知道车上坐的是谁。车里,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尽是严肃。 温昕了解自己每次上手术台前的心情,却永远也体会不到男朋友李小伟,每次去火场前的心境。虽然他们同样,都是在救死扶伤。 李小伟穿着厚重的消防制服缩在最角落里,两眼迷茫的看着前方,明天他轮休,早上八点就可以离队,上午回家,下午去和温昕约会。 “小伟哥,我脸上有花儿?”对面的张文涛调侃道。 周围的人听了纷纷回头看向两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通。李小伟低头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啧啧,是不是又想媳妇儿了?咱不介意当替代品,来过来坐,给你个爱的拥抱。”张文涛拍了拍大腿,伸开双臂看向李小伟。 一车的消防小哥哥顿时哈哈大笑,李小伟一把将自己的手套扔了过去,砸在对面的人身上,“给老子滚蛋!” “怎么办,小伟哥哥打人家,”张文涛躲闪着扑进身旁人的怀里,捏着嗓子忸怩姿态。 “乖啊,哥罩着你。”身旁的人附和着说道。 “可是,小伟哥哥真的好man 啊~” 整个消防车里,传来阵阵爆笑声。坐在驾驶室里的队长听见动静,冷着脸骂了一句,“这群小兔崽子。” 驾驶员嘿嘿笑一声,急忙劝道,“队长,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就该是没大没小的年纪。咱不气啊。我靠!哪儿来的孙子又占道儿,拐不过去了。” 队长抬起眼看了下,冷哼一声打开车门,小跑着奔向前面挡路的车。一个年轻的司机,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看起来还挺忙。 队长敲了敲车窗,那人见他一身制服,疑惑的打开窗户。 “哥们儿,消防,能不能让个道儿?” “啊,”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大哥,我就剩两分儿了,这要是过去,我就闯红灯了。” 队长听了翻了个白眼,“哥们儿,你可以先右拐,让我们过去,不扣分儿。” “那拐过去就绕老远了,你也知道市区这破路。” “火警,出人命的那种,你的分儿重要还是人命重要?”队长不耐烦的提高了音调。 那人被唬的一愣,骂骂咧咧发动了车子,“一个破消防,装什么装。” 车外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转身回到了消防车上,“车牌号给老子记好了!” “啊?哦哦,拍了张照片,等回去就发给嫂子,贴死他丫的。” 队长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信息,“火势蔓延,已向上级请示增援,仓库员工已通知撤离,人员伤亡未知。” “队长,那个我有个表舅啊,上次稀里糊涂不小心停了个车,又不小心被贴了小纸条,那个能不能请嫂子帮帮忙啊?嘿嘿嘿···” “十五分钟到现场,没紧要的事儿就闭嘴。” “哦。” 消防车鸣着警笛接连开进郊区仓库大院,紧挨着一字排开。车上的消防员迅速跳下车,一番准备工作后,举着消防水枪往冒着浓烟的仓库冲过去。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跑过来,简单说了下情况,“起火的是六号仓库,风太大,我们的灭火器根本没用。起火的地方紧挨着旁边的七号仓库,正好处于下风口。” “仓库里有人吗?” “没人。” “七号仓库装的是什么?” “机械零件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们负责人也不在。” “六号仓库里装的什么?” “一半是机械零件,一半是家具。” 队长停脚步,扭头看向对方。 那安保队长面露懊悔,“最近仓库不够用,那些装家具的集装箱是临时放进去的,一般第二天就找地方搬走,可今天实在找不到地儿,才没挪地方。”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前面的仓库突然传来爆炸声。那安保队长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向爆炸的方向跑去。 只见六号仓库的一角正燃着熊熊大火,黑色的浓烟卷着赤红的火焰直冲天际,被风吹向一边的火舌往七号仓库的方向肆虐。 早已就位的消防员站在离明火十几米远的地方,举着十几把水枪不停的朝火场喷去。一个车门突然从火场中飞出来,一旁的消防员见了急忙扔了水枪往远处跑,那车门砸在地上哐当哐当翻了个个儿。 “靠!谁把车停在那儿了!”安保队长怒声骂道。 身旁的人眯起眼睛看向冲天的大火,微缩的瞳孔里倒映着燃烧的烈焰。他拿起随身的喇叭,开始做起现场指挥。 火势太大,浓浓的黑烟和赤红的火焰已经将六号和七号仓管连接。他令队员将车上的水枪都安装了,站在上风口处围成半圆,争取短时间内将明火熄灭,同时派人排查周围未知的易燃易爆物品。 另外一个队往七号仓库,查看里面是否有其他被引燃的安全隐患,提早做防火措施。七号仓库的外围墙,处在下风口,也需要人去看,能不能提早隔绝易燃物。 “队长!”李小伟突然神色慌张的跑到队长身边,手里拿着一节黑乎乎的带着血的东西,“有人!” 拿着喇叭的人低头一看,那节东西还渗着血,看起来像人的一只手臂。 “你他妈不是说没人吗!”队长怒吼道。 “不可能,不可能,”一旁的安保队长吓得瘫坐在地上,“不可能有人的,仓库里都是监控,怎么会有人。” “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调监控,看还有什么人进去了,等着收尸吗!” 安保队长急忙跑向办公楼。 现场的消防员加快动作,继续往火场里喷水,火烧了这么久了,如果里面有人,也早被烧焦了。 “队长,”一个消防员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七号仓库挨着火源的围墙后面,除了机械零件,还有十几箱固体氧化剂堆在角落里。周围集装箱挡着路,消防车进不去。” 在场的人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固体氧化剂遇热、碰撞都容易爆炸,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状况。 如今,旁边还有个未扑灭的巨大火源。 “立即向队里报告,通知现场情况,还有申请防化团协助。增派的消防呢?” “说是堵车在路上了。” “把那安保队的给我喊过来,调用仓库所有的拖车,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将七号仓库里的东西迅速撤离。李小伟!” “到!” “带你们队的人去七号仓库,先用灭火器做防火预防,我另外派人在七号仓库的外围墙用水枪喷水,你们留意火情,随时报告现场状况。” “是!” 今天的风,确实太大了。 两个仓库离着几十米远,可那火舌已经舔到了七号仓库的围墙。围墙外一圈高大的树,正带着团团火焰疯狂的舞动招摇。 增派来的消防车呼啸着开进来,消防员们抱着水枪几乎密挨着围成了半圆,顶着浓烟一步一步的,靠近火源。 七号仓库里的众人,此刻手忙脚乱。 那装着固体氧化剂的散装箱似乎怕被人发现,堆叠在角落里,上面盖着防火布。周围成山的集装箱将其围住,只沿着仓库围墙,留下不到两米宽的过道。此刻周围已经浓烟滚滚,里面炙热难耐。 消防员们迎着呛鼻的烟雾,一边用灭火器往箱子上喷雾,一边找叉车、找人搬东西。零零散散的水柱从外围墙射进来,导致周围的视线更是一片混乱。 一个叉车司机带着从消防员头上摘下来的防毒面具,慌里慌张的往外开。身上早已被喷射进来的水淋湿,弄得他浑身难受,浓浓的黑烟笼罩着四周,他几乎有些看不清路。这是进来的第三趟,他有些呼吸困难。 胳膊突然被人一拍,他低头一看,刚刚给他面具的那个小伙儿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示意他将面具摘下。 “谢谢,你跟着他们先撤吧。” “那里面的东西怎么办?” “没事儿,我们会挪开。”李小伟指了指旁边刚出来的一辆叉车,上面操控的,正是一个消防员。 “好的好的,”司机急忙下车,捂着嘴急忙朝外走去。李小伟利索的上了车,脑子里回忆着,叉车怎么开来着? “伟哥,真人不露相啊!”张文涛开着另一辆叉车正好卸了货,看到李小伟出来,突然兴奋的大喊。周围忙活的人都带着消防面具,虽然听不清他的声音,但看见李小伟坐在驾驶座上娴熟的操控着叉车,顿时一片欢呼。 浓浓的烟雾里,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在紧张中放松自己。 “伟哥加油!” 最后三箱了。李小伟操控着车,缓缓将那几箱易燃易爆的危险巨物抬起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始往外开着。 “队长。”张文涛从叉车上下来,喊了一句。 “谁在里面?” “小伟哥,最后一车了。那边怎么——” 耳边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只见那本已经快被熄灭的大火,随着一声爆炸,突然又蹿其数丈高的火焰。靠近火源的仓库围墙,轰隆隆坍塌。 “他娘的!这仓库里面到底放的什么!”队长一声爆喝,“快让李小伟他妈的出来!” 开着叉车的李小伟只觉得周围突然一晃,身上顿时砸来无数炙热的墙砖,他痛叫一声,急忙趴在方向盘下方,抱着头蜷缩起身体。周身被砸的鲜血淋漓,李小伟咬着牙还没来得及呼救,噬虐的火焰越过围墙,无情的将周围吞没。 “你他娘的,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找个明白的人过来说话!”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经理的电话打不通,”安保队长惊慌失措,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知道是家具。” “家具他娘的会突然爆炸,灭都灭不了!”队长急红了眼,六号仓库灭火的消防员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差点儿埋了,如今伤亡未知。众人紧急后撤,只敢从远处喷射水枪灭火。 “看到了!”一个保安急冲冲跑过来,“是经理,他的车停那儿,自己坐在车里打电话,起火之后监控就停了。” 可谁都无暇顾及那被大火吞噬的人了,眼前的大火,随时可能再次燃爆。 冲天的火焰肆虐着向四周蔓延,七号仓库已经烧起了一个角。 守在七号仓库的队员满脸焦急,张文涛一咬牙,扔了手中的水枪,“他娘的隔这么远,有个屁用,你们掩护,我进去找小伟。” “张文涛!”身后的人喊道。 “李小伟不在,我就是待任队长。都听老子的!”张文涛大吼。 他迅速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装备,指挥两人在他身后接应,另外几人拿着水枪作掩护。然后二话不说,冲进了浓烟滚滚的仓库。 缩在驾驶舱里的李小伟,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的身体严重脱水,鼻腔里长时间吸进了大量的浓烟,也让他呼吸困难。被压在一堆砖头里,李小伟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只想蜷缩着昏睡过去。 “小伟哥,小伟哥,你听的见吗?”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小伟模模糊糊听见,心又开始跳,他咬着牙勉强睁开眼睛。 “小伟哥!”声音越来越清晰,李小伟紧皱着眉,听出是张文涛的声音。这孙子,又不听命令跑进来了。 张文涛爬上叉车,看见浑身鲜血淋漓的李小伟,使劲儿扯着想把他背出去。可李小伟的身子,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张文涛拽了几次,不敢再妄动,当即又爬了下去。驾驶座突然一阵颤动,张文涛拿着消防斧奋力将周围的砖石一块块搬开,给叉车让出条道儿。逼仄的空间里,他一个人手忙脚乱。李小伟听见动静,可眼皮沉重的让他一动不能动。 “小伟,你醒醒!”张文涛终于爬上驾驶舱,推了一把昏迷的人。 “走。”李小伟用尽力气,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 张文涛鼻子猛地一酸,他坐在副驾驶的座上,隔着李小伟的半个身体,操纵着方向盘,迎着浓浓的烟雾,将叉车开出了仓库。 等在外面的人一齐冲了过来。 大火终于得到控制,救护车围绕在六号仓库旁,为那些因为爆炸而烧伤的消防员急救。张文涛背着李小伟,飞速的往救护车的方向跑,身后跟着的几个队员一边跑,一边喊着李小伟的名字,希望能将他叫醒。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是因为有人负重前行 “身体面积百分之九十被烧伤,肺部吸入大量有毒烟雾,头部受到强烈重击。”一名男护士从手术室出来,将手中的单子递给外面一直守着的人,遗憾的说道,“确认,已死亡。” “小伟哥!”张文涛痛呼一声,猛地冲向手术室。 门口的护士急忙将人拦住,“对不起,手术室不能随意进,你们···等他出来吧。” 围在手术室门口的一拨人,身上还穿着防火服,脸和手黑灰一片。听了护士的话,尽皆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此,护士无奈的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死亡证明上,需要家属签字。” 那天b市的本地头条新闻,刷着同一条消息。 郊区一家仓库起火,导致2死7伤,其中两名受害者分别是起火仓库的现任经理,还有一名在场的消防人员。据现场记者得到的消息,仓库之中竟然私藏着固体氧化剂这种易燃易爆的危险品,导致救援现场不时有爆炸发生,造成消防工作难度增加。 附近居民纷纷表示,期间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感。具体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当时的温昕坐在家里,盯着电视里的新闻画面,心脏骤停。 曾经有无数次,温昕因为李小伟,自己吓哭过自己。每次李小伟失联,她脑海里便想象着李小伟全身是火、奔赴火场的画面,每次看到消防员牺牲的新闻,她想都不想的就认定那是李小伟了,哭着喊着打电话确认,他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可是这次,她胆怯了。 她不敢动,不敢看手机,更不敢多问一句,只死死盯着那些现场画面,期望能找到一丝一毫李小伟的影子。 明天李小伟休假,他一定会来找她的,不是吗?如果再放她鸽子,那她就生气了,干脆的分手。担惊受怕快一年多,自己都快变神经病了。 那天以后,两人果真分手了。分手短信静静的躺在李小伟手机里,却似乎只有温昕记得。 食堂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温昕啃着半个包子,眼泪鼻涕直流,浑然未觉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乔明见此急忙将她手里的包子抢过来,又扔了张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却也只能默默的看着她哭。 “你没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温昕哭了一会儿,随后长长的深呼吸几次,压下心头的哽咽,“对不起。” “他说,没关系。” “我怕自己受不了,我的心太痛了。”温昕呜咽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李小伟坐在温昕身边,痴恋地看着对方,“是我一直让你担心,明知道你胆子小,又喜欢胡思乱想。是我不对。” “我想去找你,可我又怕你妈不喜欢我。”温昕低声解释。 “我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多一个人爱他儿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她最怕别人把我给忘了。” “我还给你发了分手短信。”温昕说完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流。 “我走了,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照顾你。” 温昕听了乔明的转述,猛地大哭,“可我找不到更好的了。” 李小伟摸着温昕的头,笑着没说话。苟日新看着他的魂魄渐渐消失,最终成了一片淡影。 温昕没再听见回话,脸埋进手里,低声呜咽着。 “李小伟家里只有一个妈妈,他爸爸也是消防员,早年得肺癌去世了。”温昕站在一幢居民楼下,犹豫不决。 “走吧,我和苟日新陪着你。”乔明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伟哥的妈妈肯定也很高兴你能来。” “他妈妈不喜欢我,”温昕咬着唇说道,“说我太矫情。” “你放心,小伟哥哥不是说了吗,多一个人记着他,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走吧。”说罢,乔明拉着温昕,坚定的上了楼梯。 开门的是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只是没有化唇,一张脸反倒映衬的更加苍白。看到门口的温昕和乔明,客气的挤出一个笑。 “阿姨您好,我是来看小伟的。”温昕轻声说道。 “进来吧。”小伟的妈妈打开门,让二人进了屋。 乔明踏进客厅,微微颠了颠书包,里面的苟日新晃悠一下,翻身跌倒。 李小伟家的客厅宽敞明亮,客厅一侧设了灵堂。黑白照片上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微微笑着,只是旁边还放了一张与李小伟面容相似的中年人的照片。大概是李小伟的爸爸。 祭祀的桌上,放着蜡烛、香炉,旁边摆了些水果和鲜花。李小伟的照片前,还有一枚闪亮的徽章。 温昕默不作声,走到了灵堂前。 李小伟的妈妈站在旁边,拿了几支香递了过来,脸上有些歉意的说道,“我肺不好,香就不点了吧,心意到了就行。” “好的好的。”温昕忙说道。 乔明也急忙上前双手接过香,与温昕一同祭拜一番。将未燃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三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昨天没有来。”温昕紧张的抠着手,低声说道。 “没关系,阿姨懂得。昨天人也多,今天来正好。小伟肯定也很高兴。”李小伟的妈妈笑道。 “谢谢阿姨。” “不用拘谨,这一年来,倒是阿姨欠你一句谢谢。我平时对小伟比较严厉,导致他从小不爱说话,遇到你,小伟明显开朗了许多。” 温昕听了一时紧张的不知所措,心里的痛瞬间如鲠在喉。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聚了满眼的水雾,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这是你同学吗?”李小伟的妈妈急忙转移了话题。 “嗯,我是温昕的大学同学,”乔明回道,心里赞叹李小伟的妈妈善解人意。 “好啊,上大学好,小伟就是当初没上考大学,非要去当消防员,这才吃了亏。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珍惜。” “嗯,谢谢阿姨。”乔明接话道,“您也要多保重身体,我们会常来看您的。” “哎,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惦记的,小伟平时工作忙,我一个人也习惯了。不用你们多操心,只要···”小伟的妈妈说到哽咽处,微微缓了口气,眼里逐渐泛起水光,“只要心里记着小伟就行,也不枉他遭的那些罪。” “大家都会记着的。”乔明忙安慰道。 “别光坐着,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们倒杯水。”李小伟的妈妈端过一盘水果,说完便起身去了厨房。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再哭。”乔明搂着温昕的肩膀劝慰道,“别又惹得阿姨也一起哭了。” “嗯。”温昕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挤出一个笑。 厨房门打开又关上,李小伟的妈妈端着两杯水出来,放在茶几上。“也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家里只有热水。” “没关系没关系,”温昕忙说道,“热水就很好。” 李小伟的妈妈笑看着两人,眼睛红红的,大概是刚刚在厨房又哭过了。 空气里,除了淡淡的檀香味,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其它味道。乔明微皱着眉轻轻嗅了嗅,感觉,像是从厨房散发出来的,天然气的味道!擅长厨艺的乔明对这个味道简直不能再熟悉。 “阿姨,您刚刚热水是用的天然气吗?” “啊?”李小伟的妈妈一时疑惑,“是啊。” “我好像闻到了天然气的味道,是不是忘记关了?”乔明解释道。 “哎呀,你看我这老糊涂了,好像是没关,我去看看哈。”李小伟的妈妈说完便急忙起身,进了厨房。 乔明和温昕对视一眼,眼里都透漏着担心。 “多亏了你,”眨眼睛,李小伟的妈妈笑着走出来,将厨房门关紧,“开关没关,我们家的那管子有些老化了,不过不用担心,早就和物业说过的,应该下午就有人来修。” 两人舒了口气,这才了然一笑。 “阿姨,这是我的电话,您以后要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我。”温昕拿出纸和笔,写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家里的固话,递到李小伟妈妈面前,“我随时恭候,您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好好好,”李小伟的妈妈笑着接过,看了看纸上的字迹,又夸了句,“字写得真好,小伟遇见你,是他的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您别这么说,”温昕慌忙道,“小伟能有您这样的母亲,才是他最大的福气。您这些年一个人照顾他,也很不容易。” “哎,他肯定没和你说过,我哪里会照顾人,”李小伟的妈妈笑道,“当年他爸走的时候就不放心,幸亏小伟自立,这些年,反倒是他一直在照顾我这个老婆子。” 温昕咬着唇,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乔明忙道,“您以后要是无聊了,可以找我们陪您聊聊天,逛逛街什么的。我们星期天也没什么事。” “好好好,阿姨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李小伟的妈妈没多说什么,只当乔明说的客气话。 “吃点东西吧。”说着将茶几上的水果端到二人面前,看着她们拿了切开的苹果吃,这才安心。 二人坐了一会儿,便开口告辞。李小伟的妈妈一直把人送到小区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温昕看着那个微驼的背影,鼻子一酸,心里异常难受。 “他们家就李小伟一个孩子,他爸爸又走了,如今留下阿姨一个人,可怎么办?” “世界上那么多孤寡老人,总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别担心了。”乔明安慰着温昕,心里突然卡的难受。 她想起自己如今不也是一个人吗?无论当初是如何撕心裂肺般的痛,总会挺过来的。人这种生物,有时候似乎脆弱不堪,可有时候,也格外坚强。 乔明和温昕搭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到了校区门口。旁边有个卖煎饼果子的大叔,苟日新闻着味,喵喵叫个不停。 “你一只猫还想吃煎饼果子?”乔明无语道。 “我是个人,而且是个正在挨饿的男人。”苟日新反驳了一句。 两人一喵站在煎饼果子摊前,要了一份准备分着吃。摊煎饼的大叔熟练的盛了一勺面均匀的洒在饼铛上,另一只手往下探,将火稍微加大。 乔明盯着那摊开的金黄面皮,嗅着面香和隐约的煤气味,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刚刚祭拜的李小伟的灵堂,还有她妈妈脸上的笑。 她一把抓住温昕的胳膊,不确定的问道,“温昕,我们刚刚祭拜李小伟的时候,上面除了李小伟和他爸爸的照片,你有没有看到旁边还摆了个倒扣的相框?” “相框?” “对,白色的那个,上面放着李小伟的勋章,所以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怎么了?”温昕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觉得,李小伟的妈妈很奇怪,李小伟死了,可她今天的穿着和打扮却很精致。” “你到底想说什么?”温昕被乔明的语气弄的有些发怵。 “李小伟的妈妈给我们端出来的水是温的,根本没有用天然气加热,厨房里的味儿是原来就有的。灵堂上的照片,应该是三张,像全家福一样。”乔明拉着温昕就往回跑,“我们得回去看看,明白吗?” “你是说···”温昕的心猛地一提。 两人站在马路边疯狂的拦着车,可越到这个时候,路上的出租车跟他们作对似的,一辆一辆毫不停留的飞驰而过。温昕情急之下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别给家里打,万一···万一是真的,会引起爆炸的。”乔明忙说道。 温昕快哭了,“我要不要先报警啊?” “你有他们小区物业电话吗?” “没有。” “你这样,给李小伟的同事打电话,他们不是消防员吗,让他们尽快过去看看。有联系方式吗?” “有,有一个。”温昕哆哆嗦嗦的道。 “打,让他想办法,多带几个人,多带些能用的东西过去。” “我这就打。”温昕强压下心慌,找了电话号码拨了过去。一声声的忙音嘟嘟响起,却似撕扯着她的血肉般,疼痛难忍。 “温昕?”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张文涛,你认识李小伟的家吗?”温昕急切的问道。 “昨天刚去过。” “上车!”好不容易拦到车的乔明拉着温昕就跑,颠的书包里的苟日新被一团书本砸了头,痛的嗷嗷直叫。 “怎么不接电话!”被堵在红灯处的温昕焦急的又拨了个电话过去,可那边一直是嘟嘟的忙音。 “别担心,如果是煤气自杀,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乔明安慰道。话音刚落,温昕的手机铃声响起。 “怎么样了!” “我还在路上,物业去敲门了,家里没人开门。” “敲屁个门啊,撬锁呀!”温昕吼道。 “…已经告诉他们了。” 温昕听了眼眶一红,挂了电话埋头无声的哭着。乔明将人搂在怀里,心里也是难受的紧。 等她们二人跑到李小伟家的楼下时,正好看见张文涛背着李小伟的妈妈从电梯里跑出来,慌慌张张的将人放进了车里,两个年轻男人紧随其后上了车。 温昕疾跑过去,只看见躺在车里昏迷不醒的人,身上穿着一身墨绿色裙装,脸上的妆精致淡雅,安详的像睡着了一样。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可我们却不记得 “张文涛,你去哪儿?”温昕趴着车窗急忙喊了一句。 “市医院。”说完,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走吧,”乔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拍了拍温昕的肩膀,“我们也去看看。” 苟日新不喜欢医院。周围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空空如也的胃更加难受。他想起被抛弃在校区门口的那个煎饼果子,饿的喵呜一声。 急诊室门口,一个不停打喷嚏的小哥哥耳朵一动,猛的看向乔明的书包。 “里面有猫?”他盯着乔明的眼睛。 “啊?”乔明被问的一愣。 “我对猫过敏,阿嚏——”那小哥哥边说边揉了揉通红的鼻子。 “那个···抱歉啊。”乔明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挪到了别的座位。 那小哥哥又是阿嚏一声,眼神阴翳、满脸通红的看向乔明,语气低沉的补充了一句,“方圆五百米,我都会过敏。” “有这么夸张吗?”乔明撇了撇嘴嘀咕道。 温昕见了不好意思的拉过乔明的手,“谢谢你乔明,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还有小伟的同事呢。要不你先回去吧,等阿姨醒了,我打电话给你。” “没事儿,那我出去买点儿吃的给你们,大家应该都没吃晚饭呢。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乔明告别了几人,背着书包往外走去。 出了医院大楼,乔明长舒一口气。今天一整天,过得跟坐过山车似的。 “我能出来了吗?”苟日新从拉链的口子里探出头,默默的问了一句,“我都憋书包里一下午了。” “这里是医院,你最好再忍耐一下,万一被医院的保安看见,把你驱逐驱逐怎么办?”乔明四处张望着,想找附近的小超市。 苟日新沉默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在里面方便了。” “···” 等苟日新神清气爽的从灌木丛中出来,发现乔明站定在路面上,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 “怎么了,冻傻了?”苟日新疑惑的问道。 “妈的,我又见鬼了。”乔明声音颤抖的骂道。一个满脸是血身、穿白衣的鬼小孩儿,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还冲她做鬼脸。 “医院么,见鬼有什么稀奇。”苟日新撅着屁股,拱背缩腹,伸了个猫式懒腰。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我不想走叉道。凭什么让我能看见鬼,老子真的不想有这种异能。”乔明打了个冷颤,抱着胳膊往人群多的地方小跑过去,树底下阴气太重。 市医院的小广场上,有病人和家属人来人往。广场中心,此刻有一大群人紧挨着围成一个圈,不知在做什么。乔明好奇的走近。 透过人群的夹缝,看见了漏出的些许烛光。原来是有人在这里纪念祈福。 “今天是什么日子?英雄纪念日?”乔明疑惑的皱眉。 “听说是爆炸了,活活被烧死。”两个路过的小姑娘嘀咕道。 乔明心中一动,不会是在为李小伟祈福吧?她急忙往人群里挤去。如果是,那李小伟的妈妈是不是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勇气? 地面上数百支蜡烛摆成了心形,微亮的烛光随风摇曳。挤到最前面的乔明微微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搁置在架子上的照片。男女老少,五张不同的脸黑白映衬,在暖黄色的烛光下淡然浅笑着。看起来像是一家子。 苟日新从人群中挤进来,站在乔明脚边,“他们说,是一家老小五人出了车祸,翻车后车燃爆,一家人无一幸免。那男的好像挺出名的。” “嗯,”乔明细看着五张照片中一个中年男子的脸,他是本地著名的主持人,乔奇山活着的时候,特别喜欢看他主持的节目。 看着眼前燃烧的烛火,乔明的回忆起新闻报道里,那些关于城郊仓库失火的画面,眼里不知怎么的,慢慢聚起一片水雾。那些摇曳的烛光瞬间连成一片,在她眼前晕染。 虽然觉得不对,但乔明的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失望。她甚至突然在想,李小伟的妈妈跟着去了,一家团圆,也不定是坏事。 反正,也没有人记得,她是谁,他做了什么,他们的逝去是为何。 “你怎么了?”苟日新诧异的问道,“认识?” “没有,”乔明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只是想起我爸,也是车祸。” “节哀顺变。”苟日新安慰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乔明转身。 “不要!”苟日新猛地扑过去抱住了乔明的腿,“我现在是只饥肠辘辘浑身无力的小猫,万一被医院的员工驱逐怎么办。” 这不大不小的动作惊扰了安静祈福的人群,顿时收来数道不满的视线。乔明吓得缩着脖子,挤了出去。 等乔明再回到急诊室的时候,李小伟的妈妈已经被推了出来,准备安排进住院部。医生拿着病历单走出来,“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晚上的陪护要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等一切安排妥当,关于决定谁留下做陪护的问题,几个人起了争执。和张文涛来的还有两个小伙子,这边温昕觉得,自己作为女性且拥有一定的护理学基础,留下来陪护会更好。 最后,张文涛说了一句,“小伟哥不在了,我就是阿姨的半个儿子,只要我张文涛还在,就负责给阿姨养老送终。” 站在一旁的几人心里一噎,皆难受的不再说话。 “你去刺狐寺,是为了找李小伟吗?” “嗯,”温昕低着头,“我想再见他一面,可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他。就想起你说的刺狐寺,能看见鬼。” “傻瓜,”乔明叹了口气。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乔明拉着温昕来到了刚刚众人祈福的地方。 广场上聚集的人渐渐少了,只留下一堆燃烧的蜡烛,在寒风中忽明忽暗。乔明从包里拿出刚买来的东西,一一摆在地上。 照片,故事,鲜花,蜡烛,长明灯,还有签名板。 “时间仓促,也只能买这些了。我和负责的安保说好了,这些灯,留到明天晚上。” “刚刚祈福的人说,天堂又多了个主持人,但他们不知道,天堂还多了个帅气的消防员。也许,李小伟的妈妈看见了,心里也会好受些吧。” 温昕终于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蹲下身默默的开始帮乔明布置。 刚刚张文涛的话,让温昕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胆怯。 当他说要当李小伟妈妈的半个儿子时,温昕的心瞬间瑟缩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说出相似的一番话。这让她一直以来的悲伤情何以堪,如果李小伟知道了,他会不会怨恨自己。 她是个不负责任的懦夫,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喵呜——”蹲在一旁的苟日新突然弓起身,脖子上炸起一圈毛。 “怎么了?”温昕吓了一跳。 “嘘——”乔明停下动作。两人一猫蹲在地上,屏气凝神。 那个鬼小孩儿,跑过来了。 一身肥大的白色病号服穿在身上,人显得像根豆芽菜,只见他光着沾满污血的脚,嘻嘻哈哈的穿梭在那些蜡烛之间,似乎一点儿都不怕被烫。 “来抓我呀,来抓我呀,怪叔叔,哈哈···”小男孩儿细声尖笑着,血肉模糊的脸看不清面容,灯火摇曳中,显得狰狞恐怖。 乔明把温昕拉到身边,全身的细胞都是十二分的警惕。一阵阵哭喊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铁链哐当哐当拖拉地面的声音。苟日新喵呜一声,两人一猫挤成一团。 “怎么——呜呜——” 乔明急忙捂住温昕的嘴,让她不要出声。 四周的阴冷气息愈浓,那小男孩儿欢跑了一阵,突然尖叫一声,扑到自己的照片上喃喃自语。 医院大楼的一处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只见黑无常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往广场中心飘过来。四个被铁链拴着的鬼魂,身穿白色病号服,哭哭啼啼跟在他身后。飘在最后的,是阴沉沉的白无常。 “爸爸妈妈,你们快来看,这里有我们的照片,姐姐在给我们点蜡烛。”小男孩突然大声喊道。 听见喊声的乔明手猛地一抖,一方未点燃的蜡烛,啪的摔在地上。这蜡烛,再不能用了。 黑无常拉着一串鬼魂飘到了小男孩儿身边,冷冷的瞅了乔明和苟日新一眼。开口道,“玩够了吗,走了。” “不要,我要和姐姐玩蜡烛。” 乔明的心,瞬间停滞。奶娘个腿儿的! “你爹妈爷爷奶奶都要走了。”黑无常不耐烦道。 “那走呗,反正我认得家。” 听了黑无常和小孩儿的对话,乔明心中诧异,冷血无情的无常为什么不用铁链拴把小孩儿拴着,任凭他这样乱跑吓人?难道鬼小孩儿和大人不一样? “叔叔要生气了。”黑无常拉长脸,更显的阴森恐怖。 “略——”小男孩朝黑无常做了个鬼脸,“你是个怪叔叔,我不喜欢你,长得还吓人,丑八怪!” 周围的阴气瞬间加重,乔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身边的苟日新也已经炸成了刺猬。只有温昕茫然不知所措,提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到底啥玩意儿? “姐姐!” “啊——” 突然飘过来的小男孩,把乔明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哈哈哈,”小男孩被逗得哈哈大笑,“姐姐,你能和我一起玩儿吗?” 乔明哆嗦着嘴唇,两眼呆滞的看着那小孩儿的脸,却像被定住了似的,怎么都挪不开眼。 “姐姐,我也想点蜡烛,咱俩一起玩儿呗,要不然怪叔叔就要带我走了。”鬼小孩儿失落道。 狗日的黑白无常,快带他走啊!乔明身不敢动,口不敢言,连呼吸都是提捏着。 面前的小鬼儿顶着一张满是血的脸,一开口,白牙森森。此刻笑嘻嘻的盯着她,不时看向她手中的蜡烛。见乔明呆坐在地一动不动,疑惑的伸出血淋淋的小手。 “喵呜——”苟日新突然叫了一声,跳到了乔明身前。 “呀,小猫咪,黑不溜秋的我都没发现。”小男孩儿兴奋的叫到,“爸妈,你们快过来看,黑色的小猫。” 被黑白无常拴着的四个鬼魂,依旧哭哭啼啼呜咽着,对小男孩的话充耳不闻。 “找你爹妈去!”苟日新呲牙道。 “啊——”小男孩儿尖叫一声仓皇而逃,躲到了父母身后,吓得的大喊,“爸妈,那···那猫会说人话!” “豆豆乖啊。”搂着男孩儿的女子下意识的安慰了一句,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继续开始呜呜的哭着。 黑白无常见鬼魂齐了,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小男孩从母亲身后探出头,向乔明摆了摆手,“姐姐再见。” 五个魂魄被铁链拴成一串,慢慢悠悠跟随在黑无常身后。巨大的暗影踩着那些燃烧的蜡烛,浑然不觉的飘过。只是当那五个鬼魂置身一片烛火中时,苟日新的瞳孔猛的一缩。 眼前摇曳的烛火瞬间高涨,燃烧成冲天的烈焰。那些被捆绑的鬼魂哭天抢地,突然跪在地上嘶吼着磕头求饶,似乎有天大的冤屈。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形状最为悲惨,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看着身旁同样被捆绑跪地的子孙,苍老的脸上满是悲怆。 “作孽,作孽啊~” 身后的刽子手面无表情,手握着砍刀随时待命。 “行刑!”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话音刚落,刽子手怒目圆睁双手举刀,拿下犯人背上的亡命牌,手起,刀落。 “不要啊!”乔明猛地捂住眼睛。 丫的,现场直播砍头,太他妈渗人了。 “不怕不怕,”身边的温昕抱着乔明急忙安慰,脸上却是纠结的无奈。 她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看见乔明哆哆嗦嗦,一惊一乍,还有旁边炸毛的苟日新。不知道一人一猫看的什么刺激的小电影儿。 “完了吗?”乔明抓着温昕的胳膊,低声问道。 “完了。”苟日新喵呜一声。 乔明睁开眼睛,几具无头尸倒在满是鲜血的行刑台上,而那些被砍落的人头,翻滚着跌落刑台,竟直冲乔明他们滚过来。 “我靠!”乔明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 “乔明!”温昕急追了过去,在身后大喊,“回来!” 苟日新屏息凝神,看向依旧燃烧的烈焰。熊熊大火中,除了尸体,滚落的人头,淋漓的鲜血,还有被焚的书。一堆一堆,全被扔进了火海里。 耳边的哭声依旧,还夹杂了一个苍老绝望的声音。 “作孽啊,作孽~都是我作的孽~” 这一世,还是如此凄惨吗? 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心里隐忍着滔天的怒意。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被冤杀的无名氏 “小明小明,求求你了,你告诉我吧,要不然我···我就把你男朋友睡了!”温昕双手叉腰,站在乔明面前。 乔明惊愕的皱眉,温昕伸出指头指向苟日新,然后哼了一声。 “呵,那你去啊。”乔明冷哼道。 “小明···” “上次可是说好的,不能食言。” “什么上次说,那只是你说好的,我可没答应。是不是苟日新?” 苟日新喵呜一声,“说的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这次又不准备及格了吗?你不怕你家老爷子气的不让你回家过年?”乔明低头看着本巨厚的书,不为所动。 “你到底说不说!”温昕咬牙。 “这事儿,你不能掺和。”乔明斩钉截铁。 “哼!”温昕鼓起脸,转头看向苟日新,“走,我们自己查。” “啥?”苟日新喵呜一声。 “进本宫的被窝!”温昕提起苟日新放在了床铺角落里,拿出笔记本开始查资料。“你不是会敲键盘吗?你先敲几个字,我估摸着看看。” 苟日新一愣,觉得也确实是个办法。于是撑开猫爪,在键盘上哒哒哒敲出几个字。 “犯人,砍头,焚书。”搜索界面里,立刻罗列出许多犯人被砍头的信息。 温昕眯起眼睛,看着搜索框里的字,突然激动的一拍大腿,“这不就是焚书坑儒吗!对不对?” 苟日新喵呜一声,略微思索觉得,大概可能有那么点儿意思,犹豫着点了点头。 温昕的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着,不一会查出了焚书坑儒的资料。轻声念道,“在秦始皇三十四年,秦始皇采纳李斯的建议,下令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 “喵呜,”苟日新挠了挠耳朵,爪子搭在温昕的手背上,及时将她的话打断。 “怎么了?” “喵呜喵呜···” “···我听不太懂。”温昕尴尬道。 苟日新无奈的揉了把脸,只好又在键盘上敲字,“北宋以后。” “连这个你都知道,我的乖乖。”温昕忍不住摸了摸苟日新的头,手感冰凉丝滑。苟日新顺着她的手,蹭了蹭。 “这样,你听着啊,我说的对,你就喵一声,我说的不对,你就喵两声。行吗?” “喵。” “你看到了犯人被砍头,又看到了有人在烧书。” “喵。” “那他们烧的是什么书呢?” “···”苟日新摇摇头。 “不知道?” “喵。” “嘶,”温昕抚着下巴,继续问道,“那你看清那些犯人有什么特征了吗?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留什么发型,看起来像哪个朝代的?” “喵。” “白色衣服?” “喵。” “长头发?” “喵。” “北宋以后,”温昕摸着下巴,“你经历了杨再兴,是南宋的;杨涟,是明朝末年的;那这一世,也姓杨?” “喵喵···喵。” “三声是啥?”温昕疑惑。 苟日新摇了摇头,只是对于猫来说,摇头好像让他有点儿晕。 “对,不能这么狭隘,每一世的名字应该没什么规律可言。”温昕自言自语道,“这样,咱们呢,根据历史朝代的演替来查,北宋、南宋、元、明、清,犯人被砍头不论在哪个朝代都会发生,焚书才是关键信息,你觉得对不对?” “喵。” 坐在隔壁的乔明已经彻底惊呆了,难道自己平时和苟日新说话,在别人眼里都是这样的?整一个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她皱缩着一张脸,不忍直视。 温昕迫不及待的开始查资料,全然把自己当成了侦探福尔摩昕。乔明复习了七八页书,突然听见温昕激动的大喊,“找到了,是不是这个!快看看。” 苟日新一目十行,看了下笔记本界面上的字,最后轻轻的叫了声,“喵~” 两人查到的资料,标题触目惊心:史上最骇人听闻文字狱—《明史》案。 温昕瞅了眼依旧在看书的乔明,给苟日新使了个眼色,然后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开始朗读: “康熙年间《明史》案,先后牵连千余人,《明史辑略》被尽数销毁,凡参与编书的、组织的、刻书的、装订的、印刷的、买卖的以及有书不上缴的,都必须处死刑。各家财产藉没。其男性家属凡年满十五岁以上的,都获死刑,其妻女母婶等都被发配东北沈阳附近的宁古塔做奴隶,犯罪情节较轻者的家属变卖给富家做丫鬟。那时的沈阳绝不似现在的繁荣,而是一片荒芜的狼藉之地,令人闻之色变,很少人能活着回来。 康熙二年五月二十六日,庄廷鑨明史案正式结案。杭州弼教坊广场上,千名囚犯等候发落。监斩官冰冷的声音划破长空:‘朱佑明,凌迟处死;庄廷钺,凌迟处死;李令皙,凌迟处死;……’ 被捆缚跪地的犯人哭天抢地、喊冤不断,围观者人人自危,两股战战,不忍直视;刽子手听到名字,随即将人押至刑场,手起刀落。 霎那间,一颗颗人头落地,血流成河,惨叫声震天动地。” “我的天哪,”温昕抱着苟日新痛哭流涕,“惨绝人寰哪!” “喵~”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琥珀色的眼珠泪水盈盈。 乔明转过头瞪向做戏的一人一猫,满脸尽是不耐烦,“那你是哪个?被冤死的无名氏?” “啊?”温昕擤鼻涕的动作一滞,哭丧的脸顿时变得尴尬,“这个···”她有些窘迫的看着苟日新,“每一世都必须拥有姓名吗?” 苟日新同样一脸纠结,思索片刻后,昂首挺胸义正言辞道:“喵!” 温昕拿出纸笔,列了个‘明史案’的死亡名单,递给苟日新。苟日新一一扫过,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好嘞,”温昕摩拳擦掌,“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明史案’死亡名单第一个,庄廷鑨:家饶富,“少患疯疾”,十五岁贡生,入国子监,因疾双目失明。购得天启朝大学士朱国祯撰《明史》,广聘名士以每千字润笔三十两白银的代价,补写崇祯朝和南明史事,书成不久,顺治十二年病死。结案时,被掘墓刨棺,枭首碎骨,尸体被悬吊在杭州城北关城墙上,示众三个月。 温昕打了个寒颤,这人体弱多病还失明,如此凄惨,肯定是苟日新了。 只是苟日新伸出利爪,毫不留情的在名字上划了一道。 温昕不气馁,继续搜索死亡名单第二个,庄允诚:巨富,庄廷鑨之父。其子庄廷鑨因眼盲,效法“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请人写了一本“明史”。不久病亡。庄允诚于顺治十七年将书刻成,即《明史辑略》,案发后庄允城被逮捕上京,因不堪笞杖,死于狱中。后被碎尸。 “这人,死状凄惨,为儿子背黑锅,也挺悲催的。你确定不是你?”温昕叹息道。 刺啦一声,名字被划。 温昕咽了咽口水,开始查死亡名单第三个,朱明佑:湖州富室,明史案被冤杀者之一。 “喵?”苟日新愣住,没了?这和冤死的无名氏有啥区别?“喵~” “还不是?就剩一个了,如果不是,那就真和无名氏没什么区别了。”温昕苦着脸道。 明史案死亡名单第四个,李令皙:清初庄廷鑨私修《明史辑略》,因家贫接受庄氏招聘,书成之后,请李令皙作序,康熙二年李令皙被凌迟处死,其子李礽焘等四人皆斩杀。 “喵喵~”他是被砍死的,不是被凌迟。 呕心沥血辛苦一晚上,竟然一无所获。 “哎~我饿了。”温昕备受打击,摊到在床上,四肢乏力两眼无神。 “喵~” 一人一猫看了眼乔明,发现对面的人不为所动,顿时心灰意冷。 “也许这一世,你就是个无名氏。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冤屈磨难,哪能世世都被记入史册。世界上那么多人,当个无名氏一点儿都不奇怪。你说呢?” “···喵~” “晚饭想吃啥?” “喵喵~喵喵~喵喵~” “点的还挺多。今天脑细胞伤亡惨重,得大补!”温昕挣扎着爬起身,笑眯眯的看向乔明,“小明啊,姐姐请你吃大餐!” 贿赂这一招,百试不爽。 学校的小食堂,温昕特意选了角落里的一个小桌,两人一猫盯着桌上的菜一团和气的笑着。三菜一汤,加一盘香肠。 苟日新眯起猫眼看了看,红烧狮子头,可吃;水煮肉片,太辣;桂圆莲子羹,太甜。还有一道火焰虾,一个大叔端着锡纸包裹的虾过来,点火器啪的一声,眼前焰火烈烈,烧的苟日新瞳孔猛地一缩。 “哎,”温昕突然一声长叹,“你看这道菜,你说这把火烧的是虾吗?” “是啊。”看火的大叔疑惑道。 “咳咳咳,”温昕被对方的话一呛,忙喝了口水压压惊,随即一脸坚定的说道,“不是,这把火烧的,是我们华夏儿女智慧的结晶,是我们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精髓。” “姑娘···”旁边的大叔身子一抖。 “并且手法残忍粗暴。” 砰一声,烧虾的火顿时熄灭,身旁的大叔看着温昕,一脸莫名其妙,“姑娘,这虾你们还吃吗?” “吃,当然吃,”温昕窘迫的一笑,“把他们全烧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大叔手一抖,点火器戳在了半红不红的虾身上。烧好之后,着急忙慌的撤了。 乔明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戳了个狮子头。 温昕剥了个虾,放进乔明碗里,“吃吧,一把大火,这虾倒是变得香香脆脆,可有些东西,却被火烧的灰飞烟灭。哎···” 苟日新嚼着香肠,泪眼汪汪的看着乔明。 “你们两个,今天是不是戏太多了?”乔明不耐烦道。 温昕默默吃菜不说话,等乔明吃完了虾,夹起狮子头咬了一半后,她也轻轻夹起一颗,适时地开口。 “你看这颗圆滚滚的狮子头,色香味俱全,只是这色泽,像不像一颗真正的头颅,手起刀落,尸首分离,进了锅。” “···”乔明无言以对,看着温昕,狠狠的将另一半狮子头嚼了,再也不想动那剩下的几颗。筷子一转,伸进水煮肉片里找肉。 “你看——” “闭嘴!”乔明厉眼瞪过去,只要温昕开口,准备立马将人灭口。 温昕抿着嘴点点头,同样夹了一片肉。 一层红油顺着肥嫩的肉片滴落在碗里,顿时红白分明,触目惊心。 “喵呜,你看这辣油,看起来血淋淋的,”苟日新突然插话道,“记不记得被凌迟的杨涟——” 乔明忍无可忍啪的将筷子一摔。小食堂的角落突然传来异动,众人纷纷伸过头去看,只见一个女孩儿双眼赤红,带着雷霆之怒,对着一桌的一人一猫怒吼:“滚!” “小明,我错了。”温昕跟在乔明身后,低眉垂首的认错。 “小明,我也错了。”苟日新跟在乔明脚边,喵喵直叫。 “小明,你没吃饱吧,咱去买点儿零食吧,嘿嘿嘿···”温昕讨好道。 “小明,”苟日新思索半天,勉强问了句,“猫粮也挺好吃的。” “我本来没想不帮忙,”走在最前头的乔明突然开口,“我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吗?” “不是不是,小明最好了。”温昕忙说道。 “查个资料而已,这么简单的事儿,我会袖手旁观吗?” “对对对,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是我们两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喵~” “你说好好一桌菜,不全浪费了吗?” “我的错,我的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明天就给那大叔道歉去。”温昕连忙认错。。 “下个星期就考试了,你知道吗?” “啊?”温昕一顿,随即反应过来,“那个,只要解决了苟日新这一世的问题,我就可以安心学习了,从此以后头悬梁锥刺股、砸壁借光,保证考试及格了。” “喵~”苟日新附和道。 “好吧,”乔明无奈的轻哼一声,“这次姑且信你。” 温昕和苟日新对视一眼,激动的手舞足蹈。 “咱去买点儿零食,助助兴?” “没时间!”乔明吼道。 “被斩的大概是七个人,其中有个老头儿满身污血形状最凄惨,大概就是苟日新。清朝的长辫子,看起来像是一家七口,被焚烧的书看不清字迹,只记得挺厚的。最关键的,这几个人被砍时,后背都插着亡命牌,模模糊糊,上面似乎有个王字。应该是姓氏。”乔明一口气说完,那日火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面前的一人一猫,“查吧。” 温昕将键盘敲的噼里啪啦,过了许久,终于找到另一篇文字狱冤案:王锡侯“字贯案”。 两人一猫凑近那篇介绍看了一通,随后便长久静默无语。 “苟日新,这一世,你怎么从英雄变成狗熊了呢?”乔明不解的问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猫捉老鼠吗? “那个,也不能这么说,”温昕急忙安慰道,“总比没名没姓的好吧?” “是吗,留下姓名被后人笑话吗?”乔明一针见血。扎的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背对二人蹲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干嘛呢你,”温昕不满的碰了下乔明,使了个眼色让她道歉。 乔明挠了挠头,脸色有些不自在,大概是今天吃饭被气的,说话带着刺儿。 她轻咳了下,开口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每一世都这么惨,觉得挺生气的。说不定是阎王看你过得太辛苦,所以才建议去投了猫胎,你看,这一世你变成猫,遇见了我们不也挺好么。不用赚钱还有人养,如今睡遍医学院女生宿舍,这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温昕听了乔明的分析,觉得言之有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苟日新阴阴沉沉的,被怨气四笼。 “别听乔明瞎说,”温昕见势不对,急忙说道,“这一世我们虽然不是英雄,但是我们的存在,侧面印证了,乾隆皇帝作为一朝统治者,恣意妄为残暴不仁,置百姓性命于不顾。在位六十年,大兴文字狱,冤假错案一百三十多起。咱在这些冤案里,也是首屈一指。这分明就是···” “就是阎王爷特意给你个机会建功立业,让你当史上第一炮灰,从而永载史册。”乔明适时地接话道。 苟日新垂着脑袋,彻底缩成了一颗黑气笼罩的煤球。 脑海里,回忆起他这一世炮灰人生。 王锡侯,本名“王侯”,后来怕自己名字在科举之时犯忌讳,改名为“王锡侯”。康熙五十二年生于江西的一个村庄,与兄长共同起蒙。为追求功名,少年时代,他把自己锁在村中王氏祠堂的小房里,头悬梁,锥刺股,夜以继日苦读。一日三餐,都由家人从地槛下的小洞送进去,憋着今儿的拼命。钻研八股十多年,直到24岁才补博士弟子,38岁才中举。 他自以为是大器晚成,可而后,九试春闱,却皆不成功。最终,因生活实在窘迫,他心灰意冷,放弃了仕进之念。 自评:“家本贫,然最耻向人言贫。心本粗,性亦带侠,见有强凌弱,众暴寡,蔑理法……” 穷就穷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辛苦这么多年,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做。为了出名,顺便挣些小钱,他出过几本基本算扑街了的书。 随后用了长达17年的时间,皓首穷经,不辞辛苦,编写了《字贯》一书,是一本根据《康熙词典》压缩了的新华小字典。 乾隆三十九年在友人赞助下,在吉安隆庆寺开始雕刻《字贯》。七月中旬,他又在南昌分局刻印,第二年全部刻成,大概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算是把棺材本也投了进去。 书印成,反响倒是不错,他有些沾沾自喜。确实因此挣了些名气,赚了些小钱,最起码,回本了。那时候他都六十三岁了,家虽贫,却儿孙满堂,这一世,差不多也该圆满了。 可没想到,却被同族的一个小人害了。 那人叫什么来着,他都记不清了,抢走了自家一块儿祖坟地,害自己受了窝囊气。后来,那人流放期间偷跑回家,被自己告发。从此,埋下了祸根。 那时候,由牵强附会、望文生义、捕风捉影造出的字狱,如雷贯耳。但他只是一个草野小举人,《字贯》一书中对当朝天子更是极尽奉承。他到死都不明白。 被人诬告,皇帝无意间看了他的书,竟然惹得龙颜大怒。一家人被监送京城,子孙七人全被问斩,其余几十口亲属,充发黑龙江,与披甲人为奴。被他的一本破书,上上下下牵连近百人。所刻印的书,也尽数销毁。 自己呕心沥血造了一辈子的书,却是在为子孙造孽。全家上下还曾为他书成欢呼庆祝。当真是可怜,可悲,可笑! 后人怎么说他来着? 江西老孺,“盖亦一头巾气极重之腐儒”,“乡里小儒气象”。 说他迂腐呗。 “依律查抄时,发现63岁的老儒王锡侯只有60几两银子,寒酸至极。” 说他寒碜呗。 “被诛时,情状甚惨!” 说他可怜呗。 他这一生,总计起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也别难过了,比起英年早逝,和饱受酷刑,这一世也还行吧,没受多大苦,对不对?”温昕劝慰道。 “你怎么知道!”苟日新扑进温昕的枕头里,一抽一噎的吼道。 “他说啥?”温昕转头,比着口型问乔明。 “他说子非鱼安知鱼之悲伤也。”乔明无奈的解释。 “我当然懂。前两世你都情操高尚,爱国如命,咱可能不理解,但这一世我们大家怎么能不懂呢,”温昕望着苟日新的背影,一脸认真道,“我们都是平凡人,刚来时带着雄心壮志,可辛辛苦苦过一生,最后都是一场空。千万年来,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即便是记在史册里的,也只是后人编撰的关于你的一部分罢了,他们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哪里会真念着你。谁还能时常记得我们做了什么,我们经历了什么,我们又是怎么死的。人的一生,比不上大海里的一滴水,沙漠里的一粒沙。” “对对对,不管做人做猫,都是一样的,大家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乔明急忙总结道。 “是啊,如果早知道结局悲惨,安安稳稳做一世猫,不是更好吗?”温昕突然茫然的看着别处,眼里聚起一片水雾。李小伟走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他曾后悔过吗? 乔明看着眼前一颓一丧的猫和人,散发的怨气悠悠的蔓延了整个宿舍。 “小新呢!”宿舍门突然砰一声打开,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背着书包犹如鬼子进村般的冲了进来,“帮个忙!” 话说完还未等乔明和温昕反应,老大抱起苟日新就往外跑。眨眼间,连人带猫通通消失不见。 乔明和温昕呆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满脸错愕。 “啥玩意儿?” 被抱在怀里的苟日新更加不知所措,他记得自己正埋在枕头里抹眼泪呢,怎么突然被出门了?而且,自己被劫持了,乔明和温昕竟然袖手旁观! “小新,这次就看你的了。” “喵呜~”苟日新挣扎了一下想跳出去。 “别动,马上就到了。” 老大抱着苟日新狂奔,身后是老二、老三、老四护驾。奔跑的方向,是校图书馆。 图书馆一层的自习室里,一大群学生聚集在门口,不时向里面张望着。脸上都是不耐烦又带着惶恐的神色。 “放开他们,让我来!”老大抱着苟日新,从天而降。 事情是这样的,考试临近,自习室里人满为患。而图书馆地下一层的自习室,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于是,有很多埋头苦读的学生便举家搬迁住在了这里。 吃、喝、睡,不离开两个座位宽的一亩三分地。渐渐的,吸引来了一种可爱的又可恨的小生物。就在刚刚,新搬来的邻居出来觅食儿,被一个女生发现了。 “东西两个角落,分别有一窝。小新,看你的了!”老大将苟日新放在自习室门口,一脸期待。 若是为众生解决了如此大患,以后自习室的座位还用早起去抢?她们宿舍的人做梦都要笑醒,就等着苟日新一展身手,为她们开拓六个座位的江山。 “小新?”老大又轻轻唤了一声。 苟日新站在门口,皱巴着猫脸不愿意动。凭什么让他去抓老鼠,怎么不自己上?他不向当猫! “小新别怕,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精。”老二鼓励道。 “对对对,抓住了都是你的,我们替你养着。”老三补充道。 苟日新听了瞬间开始反胃。 “出现了!”老四突然惊呼一声。 站在门口的人顿时抱成一团,有的按不住好奇挤过来看。只见几只拳头大小的老鼠窜到了一张桌子上,围着一包薯片探索片刻,便钻进了包装袋里。 “机不可失,苟日新,上!”老大抱起苟日新,一把扔进了自习室。那些小老鼠听着动静,惊的乱窜。 苟日新喵呜一声,落在了地上。他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散发着腐味儿的自习室,一时间身体僵硬不知所措。 这老鼠,抓,还是不抓?它要彻底沦为猫了吗?他不要! “哈哈哈,苟日新,搁这儿逮老鼠呢,犹豫啥,上啊!”匆匆挤到门口的乔明看见此情景,突然大笑出声。 苟日新脸一拉,毫不犹豫的往外走。 “哎哎哎,干嘛去呀。”乔明挡在门口,掐住了苟日新的脖子,“别这么小气么,抓几只老鼠而已。老大千辛万苦请你来,不就等你大展身手么。去去去,今晚请你吃大餐。” “不要。”苟日新冷声道,“老子不要当猫。” “那你还喜欢别人对你撸啊撸,”乔明耸耸肩道,见周围的人一脸诧异的看着一人一猫,只好故作镇定的摸了摸苟日新的猫头,“那个,你就帮个忙嘛。” “对对对,你放心,乔明会帮你的。”温昕一手提了个桶,一手拿了副手套还有扫帚,毫不犹豫的放在乔明面前,“记得留活口,留着做实验练手。” “我?”乔明刚要站起身,却被身后的几人一把推进了自习室。门砰一声被关上,乔明触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而温昕几人默契的将门赌了个严实。 “我靠!你们还是不是人!”乔明爬起身,拍着门怒吼。 “加油!今晚给你加鸡腿!”温昕回了句。 “大家请记得,靠窗户六个座位从此就留给我们了哦,毕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老大说完,堵门的五人对着一众校友,比起剪刀手。 “我要与她们割袍断义!”乔明火冒三丈,怒气冲天的戴上手套拿着桶,朝自习室中央走去。 “愣着做什么,上啊!”乔明瞅了眼苟日新吼道。 苟日新呲牙一笑,弓背伸腰,活动了下筋骨,这才跟了上去。 自习室里好一通你追我赶,鸡飞狗跳,不时夹杂着乔明愤怒的嘶吼,还有老鼠吱吱吱的尖叫,站在门外的人听的心惊肉跳。 只闻突然啪的一声,似乎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呀,我的玻璃杯放桌上了,不会碎了吧?”门口的一个女生突然出声,“那可是我男朋友送我的!” 堵门的五人对视一眼,老大急忙朝自习室里喊了句,“乔明,小心点儿,别打翻了——” 咚当又是一声响,打断了老大的话。五个人一愣,不约而同的站直身体,温昕握着门把,对着几人点点头,然后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儿,眯起一只眼睛暗中观察。 “怎么样了?” “第一排,碎了个玻璃瓶。靠窗户那排,碎了个盆栽。” “乔明呢?” “和苟日新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看看,”老大情急之下挤了过去,慢慢将门缝拉开。 自习室此刻一片狼藉,书本掉落一地,桌上的水杯尽数倾倒,水流了满桌满地。只见乔明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她对面的苟日新也半弓起身贴着地面,聚精会神。 “在那儿!娘的,这老鼠成精了!”乔明突然一声大吼。苟日新喵呜一声追上前去,一只硕大的老鼠不知从哪里猛的窜出来,被乔明和苟日新两面夹击,竟突然掉头朝门口跑去。 “啊——”老大和温昕尖叫一声,急忙转身跳开。 一石惊起千层浪,聚集在门口的学生,眼见着一只灰不溜秋硕大的老鼠跑出来,慌不择路冲进人群,刹那间尖叫怒骂和哭吼不绝于耳。 “苟日新——”温昕河东狮吼召唤救兵。 一只黑猫从天而降,众人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瞬间隐没在人群里。 惊叫声、哭喊声声声入耳,乔明一手提桶,一手拿着把扫帚,大义凛然昂首阔步出现在走廊。 “大家不要惊慌,我和苟日新奉命灭除鼠患,请大家尽量站成一排形成围堵之势,不给这鼠妖可乘之机,帮助苟日新将它捉拿,也好让他们一家团圆。”说罢,看了眼桶里的一家老小。 大家听了乔明的话,尽量压下惊慌一动不动。 “啊——在那儿!”一个女生喊道。 一道黑影飞速闪过,只听吱吱几声尖叫,苟日新嘴里叼着那老鼠,站定在众人面前。 “耶——”宿舍五人齐声欢呼,“苟日新!苟日新!” 苟日新跑到乔明身边,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乔明见老鼠有两个拳头大,瑟缩了一下。苟日新不满的低吼出声。 “知道了!”乔明纠结着一张脸,伸出一只手捏住了老鼠尾巴。可没想到那老鼠力道太大,苟日新松口的瞬间突然从乔明手中挣脱。 “我靠!”众人惊呼。 “喵呜!”苟日新猛的一扑,重新咬住了老鼠的脖子。琥珀色的猫眼阴恻恻盯着乔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乔明干干的笑着,忙道歉,然后半闭着眼睛满脸嫌弃的伸手,一把掐住老鼠的身体,扔进了桶里。 “娘的!” “哎呀!被咬了!”老大突然捉着乔明的一只手,夸张的惊呼,“走走,赶快消毒去。” “啊?”乔明一脸惊讶,她被咬了? 温昕不知真假,惊慌之下拉着乔明就跑。 老大站起身,看着站在走廊里的众人,神色郑重的宣告,“虽然我方伤亡惨重,大家的财产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是,如今鼠妖被灭,大家可以安心继续学习了!” 一个男生突然穿过人群冲了过来,满脸惊慌的吼着,“老子的笔记本还在里面!” 几个人默默的后退,及时撤离了图书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死不是死者的不幸 “小新,今天表现棒棒哒,今晚你想让谁侍寝呢?”老大抱起苟日新贼兮兮的问道。 “噗——”乔明一口茶水呛进了鼻子,“啥玩意儿?” 只见老二拿了个小纸盒围了过去,里面放着六张花花绿绿的纸片,上面还写着寝室六人的名字,看着苟日新谄媚一笑,“牌子来啦,小新,快做出你选择!” 乔明和温昕对视一眼,挪过去看热闹。 六个女生围着苟日新,眼睛一眨不眨,满怀期待面容猥琐。苟日新慌张的一抖,瞬间把爪爪深埋在身体底下,一动不动。 “哎呀,这样他肯定不懂,”老三发话了,然后走到猫粮袋子里,数了六条小鱼干,分别放在了写有名字的小纸片上,“看他第一个选谁。” 六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苟日新。 苟日新看着小鱼干,还有小鱼干下的名字,轻轻喵呜一声,把头缩进了身体里。好害羞啊~ “我呸!”听见声音的乔明骂了一句。 苟日新的身体猛然一僵,突然阴恻恻抬起头,呲牙一笑。干错利索的伸开爪子啪一声,按在了一条小鱼干上。 “···!” “哎,都散了吧,散了吧。”老四满脸失望叹了口气。五个女生了无生趣的爬回了床铺。 苟日新舔了舔爪子,一脸得意。 已经是半夜,宿舍楼早就断了电,寝室六人却都掌着台灯埋头复习。苟日新挤在乔明的被窝里,蹲在笔记本前查着关于王锡侯的一点一滴,看到悲惨处,一时伤感落泪,咬着自己的尾巴,痛哭流涕。 “喵呜——”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离苟日新最近的乔明吓得整个人翻倒在床,暴跳如雷的看向身旁的喵,“你干嘛!” “怎么了?” “没事儿吧?”被惊吓的众人齐齐探过头来。 “吓死了我了!” 只见苟日新仰躺在角落里,泪眼汪汪的看向乔明,结结巴巴的喵呜了几声,“我···我把尾巴···咬断了。” 乔明一气之下伸出爪子掐住了苟日新的脖子,面色狰狞的前后不停摇晃,“活该!” “怎么了?”温昕担忧的问道。 “小六子,你虐猫!”老大看见乔明的动作,急忙出言指责。 “没什么,他闲的咬自己的尾巴,可能咬疼了吧。”乔明无奈的放了手。 “肯定是断了,小明,你帮我看看!”苟日新惊慌失措的把尾巴伸到乔明面前,喵呜叫着。娘的,太疼了! 他看到后人对王锡侯的评价,无一不是穷酸迂腐,一时激愤的咬紧牙,却忘了嘴里含着自己的尾巴。 乔明面无表情的瞅了一眼,语气里尽是嫌弃,“皮儿都没破断什么断!” “可是好疼。”苟日新两只爪子捧着自己的尾巴稍,只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小心翼翼吹了吹。 今天是医学院护理专业最后一场考试,从考场里出来,六个人都蜕了一层皮。面色蜡黄身形憔悴的站在教室门口,行尸走肉般往宿舍走去。 “先睡他三天三夜,然后吃顿大餐,吃完了各回各家。”老大有气无力的吩咐了一句。 “哦。”众人同样萎靡不振的应着。 走出教学楼,突然有雨滴落下,砸在身上。 “下雨了?”老大疑惑的抬头。 “下雪了吧?”老二眯起眼睛,看着楼上飘落下来的白色碎屑。 “天气预报没说呀?”老三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弹了弹身上的水珠,往教学楼里缩了缩。 老四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却高兴的伸出手去接那飘下的雪花,“好久都没见下雪了,这是个吉兆——” “啊——” 一个黑影突然从眼前掠过,咚一声砸在地上。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六个人一时僵在原地,惊得魂飞魄散。 “别看!”乔明最先反应过来,跑到前面将众人往教学楼里推,“回去,别看了!快回去!” 可周围已经响起了无数惊呼和尖叫。 有人,跳楼了。 医学院的教学楼是整个校区最高的楼层,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天空中不断有白色的纸屑飘落,上面还写着字,只是周围的人一片惊慌,谁都无暇顾及。 校区安保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过来,用人力拉起警戒线,将学生略带粗暴的往远处驱赶。一位老师见周围的学生不肯散去,急忙跑回教学楼,片刻后拿着一卷白布冲到事故现场,慌慌张张将尸体盖住。 “我腿软了,怎么办?”老四哭丧着脸,“我真以为下雪了呢。” “没事儿没事儿,”乔明抱着她急忙安慰,“没事儿的,别多想。” 几个女生吓的丢了魂,坐在一间教室里缓了许久,最后从另一个门出了教学楼。路上不停有人窃窃私语,六个女生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寝室。 “我要先回家了,”老大一回到寝室便开始收拾东西,“你们有一起的吗?” “我!”爬到床铺上的老二、老三、老四齐声回答。留下乔明和温昕面面相觑。 “我明天回吧。”乔明说道。 “我也是。”温昕紧接着交代了一句。 校园网和班级群里,已经炸了。 “据说是个留级生,补修毕不了业。楼顶洒落的小纸片上写着导师的名字,还有‘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朋友圈里还发了导师对他敲诈勒索,不给他毕业证的事情经过。” “具体是真是假,一时很难判断。” “可不管怎么说,父母生养一场,怎么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会是有抑郁症什么的吧?” “这个教授是我一个师兄的导师,听说人还行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是生命诚可贵···” “但要是活的痛苦,又没人理解···” “父母肯定要伤心死了···”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生命,他就轻而易举放弃了?” “这也不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要不要问下师兄什么情况啊,应该是同一届的。”温昕问乔明。 “管好你自己吧。”乔明回了一句,耳边却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鬼哭狼嚎的嘶吼。 苟日新焦躁不安的从阳台回来,轻轻喵呜一句,“被带走了。” 乔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打开手机,看到朋友圈里师兄发了一句话:没有什么,值得你去用生命去记恨。 教学楼下的那滩血迹早已寻不见一丝痕迹,那些印着诅咒的纸片除了当事人,也没人会真正在乎。整个事件里,谁善谁恶,最终都会水落石出。大学校园里的自杀事件,以后还会是每一届学子都想八卦的传说。 现实生活,往往比小说悲惨的多。 见证了这场事故的几人,带着心中余悸,匆匆忙忙踏上了返家的路。而乔明带着苟日新,看着空荡荡的寝室,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你什么时候回家?”温昕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和你同一天吧,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回家,我明天去看李小伟的妈妈,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 死往往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从李小伟家出来,乔明压下心中的抑郁,做了一个决定。 “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下苟日新,我这个寒假,想去看我爷爷奶奶。” “不能带我去?”窝在书包里的苟日新一愣。 “行啊,”温昕挤出一个笑,“保证把他喂的黑胖黑胖的。” “谢谢。”乔明勾着温昕的肩膀,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问下我的意见?”苟日新探出颗猫头。 “苟日新说话了?”温昕疑惑的问道。 “嗯,他表示非常高兴。” “乔明!你别给我装聋子!乔明——” 乔明的姥姥和姥爷年近八十,依然健在。自从乔明的妈妈牛晓华去世以后,两人便开始吃斋念佛。乔奇山一年只带她去个两三次,关系却颇为亲热。 而乔明的爷爷和奶奶,却不太喜欢乔明。 牛晓华去世后,乔奇山没有再娶,一个人把乔明拉扯大。有过几次相亲经历,谈过几次恋爱,却始终没有谁成为乔明的正式后妈。在乔明的爷爷奶奶眼里,乔家从乔奇山之后,断了。 更何况如今,乔奇山也不在了。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乔明在乔家的同族里,有了孤煞命一说,克亲克夫克友。所以,颇不受欢迎。 但是今年,她必须代乔奇山回去尽孝,没有谁更能理解二老的心情,从此以后,他们在这世间,都将踽踽独行。 “乔明,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其实,我就当个隐形猫也是可以的。”苟日新哀求道。 “放心,温昕可是来自大户人家,每天都有肉吃的。”乔明接话道。 “对对对,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温昕急忙保证。 “如果没人跟我说话,我说不定会退化成猫的,很严重对不对?” “放心,我有空的时候会和你视频的。” “答应了吗?”温昕用口型问乔明。 乔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老子没答应!”苟日新一声怒吼。 “哎呦呦,看把你委屈的。”温昕可怜兮兮的摸了摸苟日新的头。 “哪有,他那是高兴的。”乔明接话道。 “哎呦呦,小宝贝可真乖。”温昕举起苟日新蹭了蹭,“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第二天两人分道扬镳,乔明先回家收拾东西,温昕将苟日新装在猫箱里,打车回了家。 “苟日新,咱们到家喽。” 入眼的是一幢二层小别墅,外墙是低调的米黄色,门前有一处小院儿,里面有一架鲜花缠绕的秋千,随风晃着。 “走吧,”行李箱上面放着苟日新的猫笼,温昕不紧不慢的推着,一路进了家门。 “爸、妈,我回来啦!” 一对中年夫妇听到声音从二楼下来,见到温昕,亲热的笑了笑。 “也不打个电话。”温昕的妈妈笑道。 “这不是要给你们惊喜么,快来看,孩儿给父王和母后带了什么好东西。”温昕打开猫箱,把苟日新揪了出来,一脸开心道,“当当当当,小猫咪~” 站在客厅的二人见到温昕手中的黑猫,先是一脸诧异,随后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笑,“这下可好,一猫一狗打架吧。” “啥,你们养狗了?” “对啊,刚捉回来的小金毛,五个月大了。” “呀,哪儿呢?” “小黑屋呢,今天把我的一双鞋咬破了。”温昕的妈妈拉下脸道。 “妈,虐狗犯法知不知道!在哪儿呢?” “后院,狗窝里待着呢。”温昕的妈妈无奈道。 “走,咱交个狗友去。”温昕抱着苟日新,兴奋的往后院跑去。临出门不忘问一声,“狗子叫啥名字?” “豆豆。” 温昕虎躯一震,一脸呆滞的转过身,“他叫啥?” 温昕的妈妈一脸笑眯眯的重复了一句,“姓温名豆儿,小名豆豆。” “可我的小名也是豆豆啊!” 身后的人耸耸肩,一脸无辜,“你不是嫌弃这个名字土吗?” “我!”温昕怒火中烧,拉开门出了院子。这梁子,结大了! 温豆儿,五个月的雄性金毛狗,身高五十厘米,体重二十公斤,下排牙齿缺了一颗。正处于换牙期的他,见了东西就想咬。初来乍到,已经咬坏了三双鞋,五双袜子,还有一棵老树根。据说,那丑不拉几灰不溜秋的树根,还是个雕塑品。什么玩意儿!不禁咬。 温豆儿听见动静,警觉的抬起头。 “温豆儿是吧?”温昕抱着苟日新站在狗窝面前,看着面前的狗,“五个月,这么大吗?” 人眼看狗低,我站起来更大。 “那个,我是温昕,这是苟日新,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和平相处,知道不?” 苟日新喵呜一声,打了个哈欠。五个月的崽子,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温豆儿抬起眼皮看了眼苟日新,微微皱起眉,这货这么大点儿? “汪汪~” “···” “打个招呼呀。”温昕忙摇了摇苟日新。 “喵~” “呦,这才对嘛。”温昕高兴的一笑,试探着将苟日新放下地上。只见苟日新弯腰弓背舒展了下筋骨,瞅了眼温豆儿,就往院子里走去。 温豆儿立刻竖起耳朵,见苟日新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又跑回温昕脚边,左右摇着头,好奇的盯着他。 “行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那就玩会儿吧。”温昕拍了拍手,放心离去。猫窝放哪儿呢,家里还是院子?不知老妈是个啥态度。 温昕的妈妈齐兰喜,今年四十四岁,保养的却很精致,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是一家新闻杂志的编辑。温昕的爸爸温启云,今年五十,身形微胖,有一家家居小公司。 温昕作为家里的独生女,十八岁之前是掌上明珠,自从上了大学并选修了医之后,家庭地位一落千丈。 齐兰喜觉得太辛苦,温启云想让她女承父业。 温昕只好时常拜拜送子菩萨,希望家里能添个丁,顺风顺水顺父母心意。自己不就解放了么? 只是没想到,爸妈添了个狗,还把她的小名儿抢了。 “妈,今晚吃啥?”温昕故意讨好道。 “我先问你,这猫,叫啥?” “苟日新。” 齐兰喜愣了一下,作为一个编辑,对文字自然相当敏感,“起这名字的人,不简单哪。” “嘿嘿嘿,这猫,也不简单。” “打过针吗?” “放心,猫证儿免疫证都齐全,实验室里消过毒的,比我都干净。”温昕嘻嘻笑道。 “嗯,那就好,那个我和你爸,和你说件事儿。” “啥事儿?”温昕看着正襟危坐的二老,心里猛地一提,不会是要扫她出门吧··· “如今呢,国家也放开了二胎政策——” “你们想要二胎!”温昕蹭一下站起身,“你都多大了,上次不都说绝经了吗?不行,这个时候要太危险了。” 齐兰喜的脸色唰的变红,没大没小,口无遮拦。 “你别激动,听我们把话说完,”温启云忙道,“你妈已经有了,刚三个月。” “啥玩意儿?” “是双胞胎。” “我靠!”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叔 来玩儿呀 苟日新正式定居温家,当齐兰喜女士献宝似的拿出一条猫咪项圈的时候,正在看电视的苟日新猛地拉长脸。 温昕尴尬的笑着接过,“还,还挺好看的哈。” “那当然,专门找朋友设计的,和温豆儿的一个系列。”齐兰喜得意道。 温昕细看之下,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和你送我的手机充电线也是一个系列?” “是啊,”齐兰喜女士一本正经道,“我见你时常蹲在墙角边充电边玩手机,就送你条好看的拴绳。上面还有你们的名字呢,这中国风,今年很流行的。” 温昕咬着唇,泪眼汪汪的看着齐兰喜,“妈,我那可是充电线。” 苟日新同样一脸阴沉的转身便走。 趴在窝里的温豆儿抬起眼皮,眼珠子跟着苟日新从门口走回旁边的猫窝,猛地站起身凑了过去。 “咋的啦叔?” “玩球不叔?” “你又去卫生间拉屎啦,叔?” “她们欺负你了?” “闭嘴!” “怎么了,这猫是生气了?”齐兰喜看着苟日新的背影,惊讶的说道。 “我也生气。”温昕咬着牙怒瞪齐兰喜。 齐兰喜女士却没理会,只是啧啧叹道:“这猫挺神奇的哈,要上桌吃饭,要去卫生间拉屎,不喜欢遛弯儿喜欢看电视,那天我还看见他在书房看书,难道真的成精了?他是什么品种?” “这个,我也不知道。”温昕心虚,吓得急忙岔开话题,“谢谢母后大人的拴狗绳儿,您不是今天要去产检吗,赶快收拾东西吧,要不我爸又该抱怨了。我先带着温豆儿去遛弯儿了哈。”说完慌忙站起身,跑回卧室去换衣服。 “温豆儿,苟日新,咱出去遛弯儿呗。”温昕套了一身运动服,每日例行出门遛狗陪猫。 温豆儿听见动静,嗖的冲到温昕身边,兴奋的活蹦乱跳摇头摆尾。 “你的牵引绳呢?” “汪汪~”温豆儿冲回自己的狗窝,叼了牵引绳出来,跑回温昕身边。 “苟日新,走吧。” “不去。”苟日新趴在猫窝里,懒懒的喵了一声。 温昕蹲下身,戳了戳苟日新的猫头,“走吧,每天不是看电视就是看书,一个星期长了三斤肉,你要变肥宅吗?” “叔,快点儿,出门耍去!”温豆儿焦急的汪汪叫着。 “不去。”苟日新转过头,留给一人一狗一个后脑勺。 “汪汪~”温豆儿心焦,在见到温昕叹了口气后,耳朵猛地竖起,尾巴僵硬的一动不动。 果然,只见温昕身子微微后倾,屁股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温豆儿瞬间皱起眉头一低吼,挤进猫窝一口叼起苟日新就往门口跑去。 “喂——”温昕忙喊。 “喵——放开老子,老子和你拼了!你这傻狗!” 被狗叼的苟日新全身炸成刺猬,扑腾着四条短腿儿嗷嗷直叫,在温豆儿嘴下拼命挣扎。温昕哭笑不得的急忙上前解救,只是温豆儿咬定黑猫不放松,直到温昕打开了后院的小门,这才松开口,撒欢儿的跑了出去。 “没事儿没事儿,咱不和狗一般见识。”温昕不停的顺毛,安慰着怀里的苟日新。 小区的旁边,有一个湖景公园,是他们每天出去遛弯儿的场所。寒冬里,逛公园的人也不多,所以在空旷的地方,温昕也就放开了狗绳儿让他自己玩儿。 平时,也会拿颗球或者飞盘什么的训练温豆儿,今天出门匆忙,什么都没带。 温昕无聊的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冬日的阳光难能可贵,日头接近中午,还有些晒,周围冰冷的空气也不觉得冻人。 温豆儿撒欢儿绕着枯黄的草地跑了一圈儿,累的伸出舌头气喘吁吁,跑到温昕身边求表扬,温昕使劲儿抓了抓他的头,温豆儿呼哧呼哧舔了她一手口水。 “呃···”温昕皱缩着脸,默默的在狗毛上擦了擦。 “汪汪~球呢?”温豆儿拿眼看着温昕。 温昕耸耸肩,无奈的摊开手,“不好意思,没带。” 竖起的耳朵立马耷拉了下来,尾巴也懒得摇了。眼尾扫过一片枯黄中黑色的影子,温豆儿又兴奋跑了过去。 苟日新寻了个荒无人烟的角落,正翻起肚皮晒太阳。温暖的阳光晒的他昏昏欲睡。只是此刻,他嗅到了一阵狗味儿愈来愈近。 “叔,一起——” “滚!” “汪汪~”温豆儿的头突然凑近苟日新,哈喇子堪堪悬在头顶。 “靠!”苟日新猛地翻起身,一下子跳开半米远,竖起尾巴低吼,“滚——” 温豆儿看着眼前的小黑矮子,见他满身戒备,好奇的偏头看他,“叔,咋的啦?” 眼前的温豆儿,是只愚钝的傻狗。如果他是只真猫,也许二人勉强能凑一对儿。可他苟日新是个人哪! 在这个家里,除了温昕,他们都不把自己当人看。苟日新积怨已深,大怒。 “叔,我追你,你跑呗。” “滚——”苟日新愤怒的低吼。 “叔,我来喽···汪汪汪···”温豆儿半蹲下身子,先朝左扑,后朝右扑,虚晃两次后突然朝苟日新扑过去。 “啊啊啊啊——”苟日新尖忍无可忍,抓狂的使出猫式无影爪,对抗扑过来的温豆儿。 温豆儿见势不妙,猛地缩回身做预防姿势,瞪着眼睛满身警戒的盯着苟日新,只见那两只猫掌上上下下不停抓挠,露出的爪锋利无比。 苟日新一番功夫,累的气喘虚席,停下动作却见那只傻狗依然圆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傻的。一时间气急败坏,猫掌猛的拍在地上,嘶吼一声,“别来烦我!” 却没料到,爪子拍的地方是个小小的凹洞,一节树枝半横在上面。苟日新脚掌用力一拍,却猛地踏空一个趔趄朝前翻滚而去,那横着的半截树枝瞬间翘飞上天。 温豆儿见状飞身扑过去,用嘴叼住了树枝。 “叔!”温豆儿激动的跑到苟日新面前,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我靠!”苟日新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咦?”温昕眯起眼睛,看着草坪上一追一跑的一狗一猫,“两个玩儿的这么欢?” “喵——” “汪——” “喵——”被温豆儿猛然扑到身下的苟日新怒吼一声。 温豆儿却伸出舌头,兴奋的舔着苟日新的头。 “喵呜——!”口水湿哒哒抹在头上,苟日新顿时暴跳如雷,再次使出猫式无影爪。可惜温豆儿仰起脖子,那不停挥舞的爪子只扇出了一丝丝凉风,半点儿都挨不着他的脸。 “温昕——快来救老子!” 在看到温豆儿把苟日新扑倒时,温昕早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傻了眼儿。 “怎么了,我听到苟日新尖叫了。”手机里传来乔明的声音。 温昕默默的举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草地上的一狗一猫。那头的乔明见了,不出所料的哈哈大笑,“苟日新你个没出息的,连五个月大的狗都对付不了。” 此刻的苟日新已经被满身的口水弄的失去了理智,他尖叫怒骂拳打脚踢,可惜温豆儿半个身子压着他的肚皮,摇着尾巴稳如泰山。 “我该不该救他?”温昕纠结的问电话那头的乔明。 “救?我劝你赶快溜走,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以防伤了苟日新的自尊心。” “真的?”温昕有些怀疑。 “千真万确,你忘了他有多脆弱多能哭?” 温昕了然的点点头,拿着手机悄悄转身。留下苟日新嘶声裂肺的尖叫。 “我跟你说,我妈呀,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喵呜——”听着渐行渐远的说话声,苟日新精疲力竭,绝望的停下了动作。 温豆儿欢喜的又将猫舔了一遍。 “叔,这下你来追我呗。” “哎呦我的天哪,我看到温豆儿进苟日新的窝里了。”齐兰喜趴着窗户,突然笑道。 “啥?”温昕一惊,急忙挤过去一看,只见温豆儿从猫窝出来,嘴里叼着不断挣扎的苟日新,眨眼间消失在狗窝屋檐下。 “遭了!”手机一丢,温昕急忙跑出了院子。 “温豆儿!”耳边先是噔噔噔,然后便看见温昕一脸怒容的对他吼,温豆儿一时受惊,终于让苟日新得了空。喵呜一声逃出了狗窝。 “好了好了,”温昕将苟日新抱在怀里,心疼的安慰着,“受委屈了啊,不哭不哭。” 苟日新趴在温昕怀里,悲愤填膺痛哭流涕。 “哎呀不哭不哭,它就是个傻狗,逗你玩儿的。” “叔,你咋啦?”温豆儿吱唔一声,心里疑惑又委屈。 “你听我骂他!”温昕拍着苟日新的背,要给苟日新出气,“温豆儿,自己睡你的狗窝,不许进苟日新的家,听见没!要不然揍你!” 苟日新悲愤欲绝,骂有用吗!那傻狗能听懂吗!你倒是揍呀! 为了弥补自己的守护不利,温昕把苟日新抱回了卧室。 “以后呢,你就睡我屋,乖乖哒啊。”温昕拍了拍猫头。 苟日新盘成一团缩着脑袋,心中依然在生气,对温昕爱理不理。 “我说,你这猫真成精了?”齐兰喜和温启云双双探进头来,好奇的瞅了一眼,“还真哭了?” 温昕无声的点点头,然后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半掩了门,犹豫着说道,“那个,这只猫呢,iq比较高,自尊心也比较强,所以以后要是发现什么比较奇怪事,也不要觉得惊讶,保持淡定,ok?” “什么奇怪的事?”温启云扶了扶眼睛,一手搂住了齐兰喜的腰,“灵异事件吗?” “哎呀,哪儿有什么灵异事件,”温昕心一虚,慌忙干笑着打断,“就是只与众不同的猫,就是比如他去卫生间,不喜欢用猫砂这种小事儿,你们见了也不用大惊小怪。” “他吃饭上桌也算正常?”齐兰喜皱眉。 “正常。” “看书也算正常?那天我还看见他翻页了。”温启云道。 “那都是···乔明!她训练的,她看书都懒得翻。”温昕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一个背锅的。 “用完马桶会冲水?” “对啊,我们教的。”温昕拍胸脯。 “跟着电视蹦迪?”温启云接着道。 “啥?” “这哪儿算奇怪,你忘了那天温豆儿是跟着他一起蹦的吗?”齐兰喜接话道。 “哦。”温启云了然,皱了皱眉又问,“猫也喝酒吗?” “啥?” “那天我倒了杯酒,打了个电话回来发现酒没了,苟日新在。”温启云道。 “那个···我们宿舍的人···偶尔也会喂他点儿酒。”温昕弱弱的回了句。 “你的大学生活,过得挺滋润啊。”齐兰喜抱着胳膊,看向温昕,“喝酒,蹦迪,训宠物?” “那个···你不知道医学院学业有多重。”温昕气势陡降。 “和你这种不及格的,有关系吗?”齐兰喜轻哼一声。 “我!”温昕听了一时羞愤,脸唰的变红。 “好啦好啦,别给孩子太多压力,反正每次补考都会过的。回去了。”温启云扶着齐兰喜回了卧室,留下温昕抱屈含冤。 她转过身,正好看见苟日新竖起的耳朵猛的闭上,温昕心里冷哼一声。 “小生活过得挺滋润啊,偷喝酒,还带着温豆儿蹦迪?” 苟日新紧缩成一团,埋头装睡。 半夜里,熟睡的苟日新突然听到一丝异动。他惊觉的抬起头,瞳孔放大,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那动静,来自隔壁卧室。齐兰喜和温启云的房间。 苟日新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从半掩的门缝中钻了出去。隔壁卧室的门紧紧关着,空气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不属于这里的阴冷,苟日新弯腰贴着地面,透过门缝观察里面的动静。 除了扑鼻而来的寒意,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苟日新喵呜一声,用头顶了顶门,里面似乎传来了翻身的动静,可随即,又是一片寂静。只听见两人睡梦中轻微的鼾声,连带着那异动,也不见了。 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再次压低身体朝漆黑的门缝中望去。 一双猩红的眼睛突然在他眼前放大,血色寒光让苟日新的瞳孔瞬间紧缩,刹那间吓得魂飞魄散飞跳出去撞在了墙上。 “喵呜——!”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栋建筑,让熟睡的三人一狗瞬间惊醒。 “汪汪——” “怎么了!”温昕坐起身,慌忙开灯。 “吓死我了。”齐兰喜拍着胸口。 “不怕不怕。”温启云抱着妻子急忙安慰。 温昕光脚跑出了卧室,看着摔在地上呆愣的苟日新,茫然的望向四周,“苟日新,怎么了?” 齐兰喜和温启云打开卧室的门,看着门口的一人一猫,脸色有些沉,“怎么了?” “妈,你没事儿吧?”温昕忙跨过苟日新,上前查看脸色透着苍白的齐兰喜。作为高龄产妇,容不得一点儿马虎。 “我没事儿。”齐兰喜见周围无异,脸色不耐的返回了卧室。 “好了,回去睡吧。”温启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关上了门。 “你没事儿吧?”温昕抱起浑身僵硬全身炸毛的苟日新,一边安慰着一边回了卧室,“怎么回事儿?” 苟日新回过神来,默默的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猩红的眼睛泛着寒光,身上带着比黑白无常还要阴冷的煞气,能不知不觉穿透门缝,能瞬间隐藏身迹。 不过,那日之后,那东西再没出现过。 马上就快过年了,温昕家里装扮的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一大早,苟日新被温昕抓着带上了那条红黄相间的项圈,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等早饭。 温启云抿了口茶,瞅了眼皱缩成一团的猫脸,心里觉得好笑。温昕端着一锅粥从厨房出来,放在了餐桌上,跟在她身后的齐兰喜一脸笑意。 “我女儿终于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 “那是,您现在就是咱家的皇后大人。” “那是——” “喵呜——”苟日新突然一声尖叫,跳到餐桌上死死的盯着齐兰喜。 “天哪!”齐兰喜吓的急忙后退一步。 “苟日新!”温昕忙将跳到桌上的猫抱下来,“怎么了?” 苟日新瞳孔紧缩,只见齐兰喜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正趴着一个血淋淋的未成形婴儿,随着齐兰喜的动作,一起一伏。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双胞胎 “这猫吓死我了!”齐兰喜被惊得整个人一颤。 “没事儿,没事儿。”身后的温启云抱着妻子,慢慢抚着她的背。 温昕看看齐兰喜,又看看苟日新,心中顿时惶恐不安。她把苟日新放回座位,安慰了一句,“待会儿,和乔明通个电话。” 苟日新听出温昕的意思,终于镇定下来。只是猫眼不时偷瞄着周围的动静,只见团血肉模糊的未成形婴儿,一直紧趴在齐兰喜的肚子上一起一伏,似乎还在呼吸。 “妈,您前几天不是做产检去了么,怎么样啊?”温昕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不安,故作轻松的问道。 “挺好啊,两个胎儿都发育正常。” “那就好。” “豆豆啊···” “嗯?” “你这猫最近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齐兰喜语气平静的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猫嘛,都这样。”温昕忙解释。 “这几天冷了,猫窝和狗窝都搬回家里吧,就放在靠院子的小阳台,进出也方便。” “没事儿,苟日新还和我···” “不行,”齐兰喜打断温昕的话,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吃完饭就搬。” “哦。”温昕应道。 早饭的气氛有些压抑,和乔明通话的时候,温昕都没缓过劲儿来。 “温昕?”那头的乔明摇了摇手。 “快和乔明说,你见到什么了,是不是和我妈有关。”温昕抱着苟日新凑近摄像头。 “喵呜喵呜——” “苟日新说什么?”温昕焦急的看向乔明。 视频那头的乔明却挠着头,面露纠结,怎么没过半个月,她都听不懂苟日新说的话了,“我没听懂。” “啥?”温昕一脸惊讶,“听不懂?” “对啊,我就听到喵呜喵呜的,和普通猫没什么区别。”乔明同样一脸疑惑。 “怎么会,难道苟日新退化成猫了?”温昕盯着苟日新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面前的苟日新面容呆滞,如遭雷击,他要变猫了吗?怎么可能,他明明一直在看书学习啊! “喵呜喵呜——” 对面的乔明依旧听不懂半句,“难道是隔着电话的原因?” “那怎么办?”温昕焦躁的抱着头,越想越心慌,“今天苟日新突然看着我妈的肚子尖叫,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我有听不懂他的话。从早上到现在我的心就一直揪着,如今你也听不懂苟日新的话,我···我该怎么呀?” “温昕你别急,先带你妈妈做个产检好不好?”乔明急忙劝道。 “前几天刚做的,说一切正常。” “今天再去做一次,你先冷静,别慌,好吗?作为高龄产妇,需要时刻注意,多检测几次总没问题的。” 温昕听了乔明的话,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几口,“好的,我先带着我妈做产检,等结果出来再说。” “用我去吗?”乔明问道。 “等产检后,我再打给你。” “嗯。” 身旁的苟日新不甘心的一直喵喵叫个不停,把自己的恐怖所见夸大了十倍,可对面的乔明依旧无动于衷。他的心顿时凉了,没有乔明在身边,他废了。 温昕着急忙慌的打电话让齐兰喜约产检,语气里的严肃让齐兰喜本就烦躁的心,更加不安。 “是不是和今早那只黑猫的事儿有关?”齐兰喜不确定的问道。 “哎呀没有,你别疑神疑鬼的,我就是怕你被吓到了,你现在是高龄产妇,得时刻注意着点儿。”温昕随口扯了个谎。 “好吧,那我和医院那边约一下。” 挂了电话,温昕长舒一口气。看着那条加长版的充电线,咬了咬牙。 一整天,她都提心吊胆的,没敢让自己闲着。 帮温豆儿和苟日新搬家,给家里大扫除,做了顿让苟日新和温豆儿都避之不及的黑暗料理,绕着公园里硕大的湖跑了整整两圈。终于,在快要把自己累死的时候,等回了下班的齐兰喜和温启云。 温昕瘫坐在沙发上,苟日新和温豆儿窝在自己的窝里,六双眼睛跟随进出客厅和厨房的两人,转来转去。 “今天是怎么了?”齐兰喜看着软绵绵的温昕,好笑的坐在旁边,“良心发现了?” “嗯。”温昕靠在齐兰喜的肩头撒娇。 苟日新微眯着双眼,突然站起身走出猫窝,跳到了温昕身上。旁边的齐兰喜背靠着沙发坐着,显形的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上面依旧趴着一个未成形的婴儿,已经有了四肢,可五官却很模糊,看上去像一团带血的肉。苟日新细看半天,周身毛骨悚然。 “这小猫,”齐兰喜见苟日新盯着她的肚子,好奇道,“听说动物能感应到孕妇肚子里的孩子。” “嗯。” 只见苟日新轻轻喵呜一声,睨着齐兰喜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向那婴儿探去。温热的,柔软的,带着黏腻的湿润。这个未成形的婴儿,像是还活着,只是长在了母体之外。 苟日新的心砰砰直跳,正要收回爪子时。那婴儿突然尖叫一声,转身扑向他的脸,苟日新喵呜惊叫翻落在地,脸上被一团血肉盖住,血腥味扑鼻,他慌忙挥舞着爪子甩着头,想要将头上的东西弄下去。 一番动作惊得一家人目瞪口呆,以为苟日新又发了疯。只有温昕一人吓得面如土色,慌忙把齐兰喜护在身后。 那婴儿被苟日新抓挠了几把,顿时鲜血淋漓,凄厉的惨叫一声,慌忙跳开,向齐兰喜的方向跑去。苟日新翻过身,通红着双眼喵呜怒吼,急忙追上去。弓起身飞跳到半空,正要扑向那逃窜的婴儿时,迎面突然飞来一巨物,将苟日新猛地压倒在地。 “喵呜!” “汪汪!” “娘的!”苟日新勃然色变,眼睁睁看着那婴儿挥舞着孱弱的四肢奔逃,感应到身后的追兵不再,突然回过头,那鲜血淋漓模糊不清的五官,竟然朝他嗤嗤奸笑,随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齐兰喜的肩膀。 “这···这猫狗打架,果然凶险。”齐兰喜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温启云却有些不高兴,“要是天天这么闹腾,干脆别养了。” 温豆儿发现温启云脸色不对,急忙爬起身,摇着尾巴朝温昕靠过去寻安慰。苟日新这才翻身爬起,上气不接下气的盯着温豆儿,怒的咬牙切齿。 蠢狗! 餐桌上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只是温昕不时的观察齐兰喜的神色,而苟日新则阴恻恻的盯着那个婴儿。 齐兰喜吃完饭,不知觉的敲了敲肩膀,“怎么觉得肩膀突然有些重。” “来来,我给你母后大人来个马杀鸡。”温昕急忙站起身给齐兰喜捶背按摩。 那婴儿朝盯着他看的苟日新低吼一声,又重新爬到了齐兰喜的肚子上。 “嘶,”齐兰喜疑惑的皱起眉,手轻轻抚在肚子上。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温昕将苟日新带到卧室,一脸郑重的问道。 苟日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犹豫的伸出爪子,哒哒哒在上面敲了几个字:死婴、上身。 温昕盯着屏幕上出现的几个字,猛的闭上眼睛,双手捂着脸。许久之后,才模模糊糊的问道:“几个?” 苟日新在屏幕上按了个“1”。 “他不会伤害我妈的对不对,毕竟是生养他的人。”温昕鼻子一酸,不确定的问道。 苟日新也不知道,他只是能看到罢了。至于那未成形的婴儿来自何处,为什么出现,又如何驱赶,他一无所知。 这些,不都是黑白无常的事情吗?他们去哪儿了? 温昕平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听说,如果未生下来的婴儿死了,魂魄就会一直跟着他的母亲。” “喵呜~”苟日新安慰了一声。 “我爸妈一直想要二胎,可是我小时候经常生病,他们忙着照顾我,就错过了最好的年纪,如今又意外有了,而且还是双胞胎,他们一定很高兴。” “喵呜~”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妈绝对不能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温昕猛的翻起身,看向苟日新,“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把···他赶走。” 苟日新皱巴着猫脸,摇了摇头。 “明天产检后,我去买些香,祭拜一下家里的财神,如果那魂魄有动静,你就告诉我。” “喵~” “我们一起把他赶走!” “喵~” “可是,”温昕又有些犹豫,“可是他也是我的弟弟或妹妹。”温昕烦躁的揉了把脸,心里一片茫然。 第二天的产检结果,让温昕和齐兰喜忧心忡忡。两个胎儿发育的很好,都能听到胎心,只是其中一个胎儿胎心偏弱,有停胎的迹象,要时刻留意。 温昕看着病例单上两个胎儿的影像,指尖掐进了手心里。 “反正要过年了,正好在家多歇几天,”齐兰喜见温昕一脸严肃,强装轻松的安慰道,“别担心了。” 温昕咬着唇,眼里突然聚起水汽,心里的难过如鲠在喉。 两人驱车回到家,齐兰喜上楼进了卧室,说要休息。温昕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脸坚定的带着苟日新出门买香烛。 温昕一家三口,温启云只拜财神,齐兰喜不信佛神,如今齐兰喜高龄有孕,不喜欢杂七杂八的味道,财神的香火也换成了长明灯。温昕又不能贸然请一尊菩萨回来,所以秉着财神也是神的道理,准备试一试他驱鬼的本事。 幽幽的檀香味飘散在院子里,温豆儿打了几个喷嚏,摇着尾巴跑回了家。温昕朝苟日新点点头,只见苟日新飞奔着跑向二楼,片刻后蹲在齐兰喜的卧室门口。 温昕回到客厅,磕头三拜财神爷,将燃着的香插进了香炉。 温豆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吱唔一声又跑出了院子。 隐隐约约的檀香味,飘散进整栋建筑的每一处角落。 温昕上了二楼,看见一动不动的苟日新,她也默默的背靠着墙蹲在门口。 “你怕吗?” “喵呜~” “我有点儿怕。” 四周寂静无声,让等待的人如窒息般难熬。有时候,温昕也不是很喜欢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太冷清,太安静。 卧室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温昕急忙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敲了敲门。 “豆豆吗,进来吧。” 温昕打开门,见齐兰喜坐在床上,一手半掩着嘴,似乎有些不舒服。她疾步走了过去,留下苟日新挡在门口。 “怎么了?” 齐兰喜微皱着眉,看向温昕,“你身上什么味儿?” “香火味儿,快过年了,咱得拜拜各方菩萨,保佑咱家年年有余风调雨顺。”温昕笑着答道,一边紧挨着齐兰喜坐下,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 “你爸爸不是买的无烟香吗?”齐兰喜似乎受不了这味道,轻捂着鼻子。 “我嫌不够味儿,换了。您要是觉得难受,我明天再换。来,我给您做个马杀鸡,放松一下。”温昕说完,看了眼门口的苟日新。 苟日新眯起眼睛,看向齐兰喜肚子上依旧趴着的未成形婴儿。空气里的檀香味愈来愈浓,那团血肉似乎被熏的难耐,摆动着四肢摇摇欲坠。当温昕不经意间靠近时,那团血肉猛地挣扎起身,快速逃窜到了齐兰喜的脚边,抱着齐兰喜的脚踝又纹丝不动。 “喵呜——”苟日新跳上了床,一步一步挨近。 那婴儿听见动静,突然转过头,血肉模糊的五官狰狞的对着苟日新嘶吼。苟日新怕齐兰喜再受惊扰,不扑不跳,稳步向前,逼近眼前的怪物。 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婴儿哭声,那团血肉跟着不停颤抖,似乎在害怕。苟日新一愣,逼近的脚步顿时停住。就在他愣神的间隙,那婴儿猛地反身扑来,包着他的头故伎重演。 苟日新喵呜一声,全身毛发直竖,可却硬生生忍住周身的颤栗,跟随记忆中的路线,翻身滚落在地,跌跌撞撞的跑出卧室。 “这又是怎么了?”齐兰喜疑惑道。 “不知道,可能听到什么动静了吧。”温昕看着消失不见的黑影,开始心不在焉。 “上次你帮我按了一下,肩膀确实轻松了许多,你今天帮我按按小腿,我刚刚觉得突然麻了一下。” “嗯。”温昕迟疑了一下,绕过床将卧室的门轻轻关上。 跑出卧室的苟日新一个跟头撞在了墙上,一时间头晕眼花。而那团婴儿同样摔落在墙角,一猫一魂在走廊里对峙。 苟日新心里很没底,他从未战斗过。眼前的东西,不是阿猫阿狗,他有智谋,还会利用他的弱点。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付。 婴儿见他迟迟未动,嗤嗤的奸笑一声,一下子窜上墙想逃回卧室。苟日新飞身跳起,扑向那婴儿,双方再一次翻滚在地,那婴儿的背部被利爪划破,鲜血飞溅在墙上,触目惊心,一声凄厉的嘶吼顿时响彻耳际。 那婴儿挣扎起身,立刻向楼梯逃窜而去。苟日新粗喘着,却不紧不慢的沿着血迹下楼。周身骨头被撞的一阵阵疼,有些站立不稳,爪子上沾着血迹的部位,阴冷刺痛。 鼻翼间是浓郁的檀香味,那怪物似乎有些害怕这个味道。楼梯台阶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一楼,苟日新警觉的四处观察着,迈下最后一个台阶,血迹消失在拐角处。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徽章 苟日新轻嗅着周围的气息,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从厨房里飘出来。里面咕咚咕咚,还传出轻微的响声。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透过半开的门缝,观察里面的动静。厨房的地上,有一尾肥胖的半死不活的金枪鱼,偶尔吐个泡泡,桌上放着几个装鲜肉的盆,不但挡住了视线,也混淆了气味。 苟日新一掌用力,将门缝打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周围顿时寂静无声,他半弓着身跳上桌子,盯着盆后面一个蠕动的影子。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但是你不该待在这里,你应该去找黑白无常投胎。” 那个影子听到他的话突然一动不动,苟日新悬着一颗心,继续说道,“你在这里,会害了这一家人的。” “我可以——” 一团模糊的血影突然迎面袭来,苟日新跳起身慌忙躲闪,一时间滑下桌子跌落在地。他退身到角落处,盯着桌子上方,弯腰弓身正要重新跳上去。身后的那条金枪鱼竟然猛地飞起身,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苟日新惊觉回头,却被那条鱼一口咬住了尾巴。 “喵呜——” 刺耳的尖叫声瞬间响起,楼上的温昕一时心惊肉跳,齐兰喜一脸不耐的皱了皱眉。 “我去看看!”话音未落,温昕已经跑了出去。 “苟日新!” “汪汪——” 一人一狗惊恐的看着苟日新尾巴上那条浑身是血的鱼,温豆儿低吼着不敢靠近,温昕吓得浑身发颤,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刀想要上前帮忙。苟日新痛得嗷嗷直叫,随着那条鱼不断摆动,他不得不转着圈追咬。可那条鱼狡猾灵活,紧咬着他的尾巴就是不放。 温昕怒目咬牙,突然大喝一声一刀劈过去,那条鱼竟然咬着苟日新的尾巴迎面撞了过来。手中的刀被猛地撞飞出去,温昕吓得跌坐在地,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苟日新也被摔在橱柜上,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温昕呆愣了一会儿,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起身抓过桌上的一块布,一下子扑到苟日新身上,猛地扣住了那条鱼。 桌布下的鱼挣扎不断,温昕随手拿起跌落的刀,奋力的拍了下去。 苟日新嗷叫一声抽出自己的尾巴,上面有清晰的牙印还沾染着血迹。温昕手起刀落不停拍打,直到桌布下不再有丝毫动静,这才停了手。 “发生什么了?” “啊?”温昕惊得一下子扔了刀,转身坐起。 齐兰喜出现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乱糟糟一团,地上的温昕又满脸惊慌,心中焦急,正要迈步过来。 “不要过来!”温昕见状突然大喊。 “怎么回事儿?” 温昕爬起身,全身冷汗浸湿,心有余悸的急喘着,“没事儿没事儿。” “桌布底下是刚送来的那条鱼吗?还有这猫的尾巴怎么了?”齐兰喜抱起胳膊,一脸探究的看着厨房里的一人一猫还有一狗。 “真的没事儿。”温昕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努力挤出一丝笑想要蒙混过关。 “别给我装糊涂,”齐兰喜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这一猫一狗再加个你,还要不要过年了!” 温昕吓得一颤,身上的汗毛又根根竖起,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是苟日新想吃鱼···却被鱼咬了尾巴···然后···然后温豆儿过来相救,可是他是个没出息的,这个时候你女儿我临危不惧奋不顾身,拿起菜刀大显神通,把那鱼妖杀得片甲不留···” “行了行了,你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齐兰喜打断温昕的话,一脸嫌弃的扇了扇手,“把厨房给我收拾干净,中午还得炖鱼呢。” “不行!” “又怎么了?” “这鱼···有妖气!” “信不信我把你们这一窝都炖了?”齐兰喜脸一拉,怒瞪着温昕。 “喵呜——”苟日新吹着自己的尾巴,又疼又惊,泪眼汪汪。 温昕咬着嘴唇瘪起嘴。 温豆儿夹着尾巴,感受到了齐兰喜的怒气,却不明所以。 等齐兰喜上了楼,温昕卷着那块儿桌布和鱼,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抱起苟日新就往附近的宠物医院跑,温豆儿紧紧跟在后面,担忧的看着苟日新的尾巴。 刚到小区门口,齐兰喜打来了电话,“鱼呢!” 温昕看着手里的垃圾袋,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轻声哄道:“母后大人,那条鱼被苟日新啃了半个,咱不吃了,啊?” “温昕!”齐兰喜怒了。 怀里的苟日新更怒,我本是英雄,你让我背黑锅!谁稀罕吃那条破鱼! “那个,我保证,中午肯定让您吃到鱼,行不?” “你跟你爸解释去吧。”齐兰喜气的挂了电话。 温昕撇撇嘴,加快脚步往宠物医院跑去。 “自己咬的?”一个年轻的兽医检查着苟日新的尾巴,随口问道。 “被鱼咬的。” “鱼?”小兽医一脸怀疑,“水里游的那种鱼?” “不是,”温昕抿着唇面露无奈,“天上飞的那种。” 小兽医抬了抬眉,了然的点了下头,识趣的不再说话。 温昕犹豫着给温启云打了个电话,“爸,你知道咱家中午要吃鱼吗?” “吃啊,我专门找朋友送的金枪鱼,给你妈补补。” “准备怎么吃呢?” “不是清炖吗,你妈想换口味儿了?” “没有,那您继续工作吧。”说完便挂了电话,又肉疼的花自己的私房钱,定了个清炖金枪鱼。 “真是被鱼咬的?”小兽医忍不住问道。 “嗯。”温昕回头一看,苟日新黝黑的尾巴上,有一截毛被剃的光秃秃的,露出粉嫩的皮肉。而受伤的当事猫却浑然不觉的埋着头,正瑟瑟发抖。旁边的温豆儿站起身,安慰般的舔了舔猫头。 “你这猫和狗,感情挺好啊。”小兽医笑着说道。 “这尾巴没事儿吧?” “嗯,不是很严重,咬破了皮儿,估计还会肿个几天,擦点儿药就行。” 温昕摸了摸苟日新的头,轻声问道:“疼吗?” “喵···” “别担心,过完年就好了。” “喵···” “今天谢谢你了。” “喵···” “他怎么还在发抖?”温昕皱着眉看向小兽医。 “疼的吧?” “乖乖,你最勇敢···” “喵呜——”苟日新突然一声尖叫,猛地站起身全身炸毛。吓得旁边的两人一狗同时倒退一步,满脸惊愕的看着他。 只见苟日新晃了晃身子,湿漉漉的头僵硬的看向自己的尾巴,待看到那一截被剃光了毛的地方,瞬间弓起身,一脸目瞪口呆。 “怎···怎么了这是?”温昕惊慌的问道。 “我刚刚,上了点儿药,可能太疼了。”小兽医解释道。 “吓死我了。”温昕听后长舒了一口气,急忙给苟日新顺毛。 一个小时后,苟日新尾巴上系了个红色的蝴蝶结,被温昕抱回了家。 温豆儿吐着舌头,对那个蝴蝶结虎视眈眈,苟日新抱着自己的尾巴,脸皱成一团,总觉得这个蝴蝶结怪怪的。 回到家,苟日新不顾重伤,楼上楼下巡视了一圈,又默默的盯着齐兰喜看了半个小时,终于确定:那小鬼儿跑了! “真的不见了?”温昕激动的问道。 “喵~” “耶!我们是superman,我们是超级英雄!”温昕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忍不住放开嗓子嘶吼,“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啊~天天就爱穷开心啊~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啊~” 苟日新蹦跶着四只短腿儿,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温豆儿看见一人一猫手舞足蹈,也兴奋的直立起身,汪汪几声,一蹦一跳。客厅里顿时嗨翻了天。 温启云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的群魔乱舞,一时见呆愣住。 “父王,你回来啦!”温昕蹦跶着一路跑过去,拉着亲爹一起跳。 “怎么了这是?” 齐兰喜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无奈的瞅了一眼,又缩了回去,“犯了事儿,心虚的疯了呗。” “犯什么事儿了?” “问你闺女。” “你又惹你妈生气了?”温启云沉下脸问道。 “哪儿有,我今天大战鱼怪,挽救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哈哈哈,快哉,快哉!” 温启云一脸纠结的看着眼前的亲闺女,恨不得让她回炉重造。 午饭后,温昕又给乔明拨了个视频电话,兴奋的向她转达今日苟日新大显神通,自己力战妖魔的英勇事迹。苟日新在一旁喵喵直叫,迫切的希望这次乔明能听懂他的话。 乔明一脸无奈的笑着,也为他俩高兴,“恭喜哦!” “喵喵喵——” 乔明耸耸肩,表示依然听不懂苟日新的话。苟日新一脸失落的蹲在一旁,轻摇着尾巴。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温昕宣扬完自己的功绩,突然发现视频那头的乔明有些不对。 “哦,没什么,刚刚说起我爸···哎呦,苟日新你爱俏了,身上都戴的啥?”乔明不愿多提,转移了话题。 “这个可是徽章!”温昕急忙解释道,抱起苟日新将尾巴上的蝴蝶结凑近摄像头,“看到没,这是被鱼妖咬的伤口,小兽医说大过年的缠着绷带不好看,就加了个蝴蝶结,怎么样,漂亮吧?” 苟日新琥珀色的眼珠一动不动,满脸的一本正经,心中却砰砰直跳,急切的想听到乔明的夸奖。他这一番出生入死的,容易吗他? “哎呦我去,项链配红花儿的,苟日新你变娘了···哎呦我的天哪···”乔明却弯下腰哈哈大笑,透过不断晃动的摄像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苟日新顿时全身僵硬,瘪起嘴喵呜一声,挣脱温昕的手跳下床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卧室。 “哎呀你别笑了,”温昕气急,埋怨道,“我好不容易哄他戴上的,又生气了。” “我···哈哈哈···他是不是忘了他是个男的。”乔明擦着笑出的泪花,断断续续的问道。 “过年了,当然要打扮一下,”温昕白了乔明一眼,“你要再这样刀子嘴,小心苟日新不要你!” “他自己穿红戴绿的,还容不得我说了?”乔明憋着笑,抚着肚子一阵阵疼,“哎呦,我笑的肚子疼,我得缓缓。” “在你爷爷奶奶家过得怎么样?”温昕突然问道。 “哦,还行吧,快过年了,来了几个亲戚,也不算寂寞。等过完年,就可以接苟日新一起,去看我姥姥和姥爷。”乔明笑着道。 “时间过得可真快,”温昕感叹了一句,“你要不来我家住几天吧,我家都没亲戚,咱们俩个人,你撸猫我撸狗,怎么样?” 乔明身后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她也没答话,和温昕说了句再见,便挂了视频。 “苟日新?”温昕翻身下床,去找受了打击的喵,“乔明说过完年就来接你,没几天了哦。” “苟日新?”温昕一路呼喊到楼下,都没听到苟日新的回应。 “后院呢。”客厅里的齐兰喜指了指院子。 透过玻璃门,温昕看到院子里温豆儿含着一颗球跑过来,却递给了蹲在门口的苟日新。只见苟日新喵呜一声,伸出猫爪猛地拍向那橡皮球,蓝色的球瞬间飞了出去。温豆儿汪的一声,飞奔着追球。 坐在沙发上的齐兰喜走了过来,不由赞了一声,“这猫,厉害。杂志社有个宠物猫专栏,你的苟日新借我一用,怎么样?” “干嘛?” “拍点照片,拍些视屏,现在的猫片不都很火吗?” “真的?有出场费吗?”温昕顿时双眼放光的看向齐兰喜。 齐兰喜笑着捏了下温昕的鼻子,“当然有啊。” “苟日新!”温昕激动的大喊,“你要上杂志啦!咱可以赚钱啦!” “我娘气吗?” 温昕急忙摇摇头。 “我爱俏吗?” 温昕继续摇摇头。 “我穿红戴绿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把您打扮的俗了。”温昕急忙将猫项圈解了下来,扔进了抽屉里。 苟日新收回键盘上的爪子,摇了摇尾巴,抬起眼皮看着温昕。 “可是这蝴蝶结,其实···” 见苟日新脸一沉,温昕急忙将蝴蝶结解开,“咱换个蓝色的。” “给多少钱?” “这个···我妈没说,总得有个千八百块的吧。” “猫粮多少钱?” “嘿嘿,”温昕突然贼兮兮一笑,“乔明给你吃五公斤三十块,买二送一的,我给你吃的是一百块的,么么哒。” 苟日新一愣,猫爪瞬间张开,哒哒哒几声打出几个字,“给我换三十的!” “你确定?”温昕讶然。 苟日新点点头,心中突然燃起雄心壮志,他英勇无敌打败了妖怪,还有什么能阻挡他成为人类的,现在他还可以养活自己! “拍!” “好嘞,小的这就去安排。哦对了,要和乔明说吗?” 苟日新一愣,随即哒哒按在键盘上,温昕凑近一看,一时间目瞪口呆。只见上面简单一个字:no ! 一家三口一猫一狗,过了个红红火火的年。除夕夜的餐桌上,温启云和温昕小酌了一杯,苟日新闻着酒味,伸出舌头舔了舔。外面鞭炮震天,温豆儿吓的跟着干嚎,电视还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诺大的房子里,热闹非凡。 过了十二点,一家人在院子里燃了几个烟花,迎接新年。温启云扶着早已哈欠连天的齐兰喜回了房间,而温昕则得了齐兰喜的特赦,喜滋滋的领着一猫一狗进了卧室。 外面的鞭炮声零零散散终于停歇,温昕也模模糊糊的入了梦。 她睡床头,一猫一狗睡床尾。一个震天的鞭炮声突然响起,把整个卧室震的一颤,温昕猛地坐起身打开灯,只见蜷缩在床尾的猫和狗不知为何竟···竟变成了两个男人!听见动静,两人揉着眼睛坐起身。 “啊——”温昕尖叫一声,急忙用被子捂着自己。卧室门突然打开,有人冲了进来,温昕抬头一卡,竟然是李小伟! “小伟!”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踏雪而来 只见李小伟身穿橘红色消防服,全身布满了黑灰色的烟尘,满脸笑意的向温昕走来。温昕激动的一下子扑到对方怀里,可不知为何,怀里的人猛然间全身是火。温昕吓的大哭,一边灭火一边呼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小伟在她面前化为灰烬。 “不要——”温昕悲痛欲绝的嘶吼,卧室里又走进一人,却是齐兰喜。只见齐兰喜一手领着一个小孩儿,满脸笑容的向她介绍,这是她的两个弟弟。 温昕却吓的退后一步,她摇着头神色慌张的说着“不可能···” “为什么?”齐兰喜一脸疑惑。 “因为···”温昕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两个小孩儿,只见其中一个突然满身是血,化成一个血肉模糊的未成形的婴儿,瞬间朝自己扑来。温昕吓得跌倒在地,在那婴儿扑过来的刹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菜刀,她下意识横在身前,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溅在她脸上。 温昕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耳边是齐兰喜的尖叫,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像是李小伟,又像是乔明。她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拿着菜刀,将那婴儿砍的血肉横飞。 “喵呜——”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砸在温昕的脸上。 “啊——”温昕猛地睁开眼睛,急忙坐起身打开了灯。一时间吓得气喘吁吁,冷汗直流。 苟日新蹲在她旁边,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温昕将自己缩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喵呜~”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好怕···”对面的女孩儿埋着头,无声的呜咽。 一猫一狗围在她旁边,默默的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大年初三,一家人睁开眼,外面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温豆儿早就抠着玻璃门,吱唔的叫着想出去耍。苟日新伸了个懒腰,瞳孔微缩,看向外面。 “下雪了下雪了!”温昕穿着一身棕熊一样的睡衣,叫嚷着从二楼跑下来,兴奋的打开门。温豆儿嗖一声冲了出去,苟日新紧随其后,一人一猫一狗欢叫着,跳进了雪里。 齐兰喜站起身,有些头疼的看着院子里的一人一猫一狗。温豆儿在雪地里撒欢儿的跑,扬起一片雪雾;苟日新在地上打滚儿,沾了满身的雪;闺女呢,躺在雪地上,棕熊八爪鱼一样挥舞着四肢,哈哈哈大笑。 “呦,这么热闹。”温启云走过来,笑着道。 “你帮我看着,让他们把身上的雪抖干净了再进屋,头疼。”齐兰喜捏了捏眉心,往厨房走去。 “行嘞。” 饭香味飘出院子,疯玩儿够了的三个站在门口,嘻嘻的傻笑着要吃饭。温启云谨遵妻命,抱着胳膊挡在门口,“不能带一片儿雪花进家。” 温豆儿和苟日新急忙甩开身子抖了抖,温昕也拍了拍身上的雪,三张脸满是期待的仰头看着温启云。 温启云捏着眉心,有些头疼。 院子里大概有地热,微湿的雪块像冰一样,凝在了一猫一狗的身上,而温昕的毛绒睡衣,竟然比猫狗还能沾雪! “爸~”温昕鼓起包子脸瘪起嘴,泪眼汪汪的看着亲爹。 齐兰喜走过来,看着满身是雪的一人一狗一棕熊,脸上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打开一个门缝,扔出一把刷子,“刷干净了再进来。” “母后大人!”温昕一声惨叫。 苟日新阴着脸,任凭温昕手里的刷子揪起他的毛。只有温豆儿不时的在院子里撒欢儿跑,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舔舔温昕,舔舔猫头。 “今天正好下雪,我让编辑部的摄影师来家里拍照。”齐兰喜说道。 “大年初三你让人家工作?”温昕惊讶道,果然是心狠手辣的皇后大人。 “嗯,”齐兰喜喝了口汤,不动声色,“这小伙子挺好说话的,有上进心,还有能力,家世背景也不错。”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王,叫王宇的是吗?”温启云突然接话。 “嗯,”齐兰喜点点头,“他爸是银行副行长,不过他妈妈是医生,和咱家豆豆一样。” 被点名的温昕心猛地一颤,慌忙低头喝汤。 “豆豆啊,妈妈身体不方便,你今天就多接待一下,听见了吗?” “哦。” “比你大了几岁,不过年轻人应该都有共同话题的。你带他到处转转,去旁边的公园里也不错。” “那个,”温昕干干的笑道,“还是在家吧,外面天阴,还挺冷的。” “家里就这么大的地儿,有什么好拍的,中午和他说好了,在咱家吃饭。”齐兰喜对温昕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可那一眨眼却把温昕吓得够呛,她打了个哆嗦,猛地站起身。 “妈···”温昕声音颤抖的喊了一声。 “嗯?” “你···你是不是要卖了我?” “哎呦,看看闺女说的什么话。”齐兰喜眯眯一笑,却没接着说。 “爸?”温昕看向亲爹。 “就是让你们多接触接触,挺好一孩子。”温启云解释道。 温昕绝望的坐在椅子上,心里倍儿寒,“大过年的,我他妈竟然失宠了。” 王宇背着一大堆器材进门的时候,沙发上的温昕和苟日新还有温豆儿,齐齐转过头看向门口。 “呦,好可爱呀。”王宇忍不住夸了一句。 温昕的脸唰的一红。油嘴滑舌,不是好人。 “这就是苟日新?”王宇随着齐兰喜走进客厅,伸出手摸向猫头。苟日新忙伸出爪子,按住了他的手。 “这猫还挺高冷哈。”王宇尴尬的打圆场。 温昕微眯着眼睛。见猫就摸,咸猪手。 “你先收拾东西,趁着雪没化,可以去旁边的湖景公园去拍照,吃完中午饭再拍居家的照片。”齐兰喜道,“我身子不便,就在家里做饭,让温昕陪你去吧。” “好的,主编。早就听说您厨艺好,今天有幸能尝尝。” 温昕心里冷哼一声。阿谀奉承,趋炎附势。 挺好一小伙儿,缺点倒是多。 王宇拿了台相机,背了个三脚架,便跟随温昕出了门。苟日新和温豆儿紧随其后。 “你知道吗,纯黑色的猫还有另一个名字。”半路上,王宇主动搭话。 “什么名字。” “玄猫,黑中带有红色的猫为灵猫。玄猫是一种从古代流传到现代的辟邪物,每当有灾难降临时,它就会出现。可是到了现代,人们往往以为黑猫会给人带来危险与灾难,认为它是不祥之物,实际上是一种误解。” “哦。” “不同颜色的猫还代表不同的寓意,黑猫能辟邪消灾。你知道白色的猫代表什么吗?” 温昕压下好奇心,只是故作淡然的耸了耸肩。 “白猫代表幸运,猜一下金色的猫代表什么?” “发财吗?” “聪明,”王宇笑了笑,“金色是财运,保生意兴隆,你爸若是喜欢猫,可以养一只。再猜一下黄色的猫呢?” “长寿?” “为什么这样猜?” “福禄寿嘛。” “思路不错,不过黄猫代表能喜结良缘。”王宇看着温昕,微微一笑。 温昕咬着牙,插在兜儿里的手微微握紧了拳头。 “就这儿吧,视野不错。”王宇停下脚步。 天空阴沉沉的,还在零零散散的飘着雪花,二人站在一处空旷的雪地上。踏过雪地就是被白雪覆盖的湖面,再往远处看,白色的天地融为一体,只在中间划了一条浅浅的横线。 温豆儿汪汪叫着,冲进了雪地里,苟日新乖乖站在温昕脚边,听她发话。 “你准备怎么拍?” “抓拍啊。”王宇摆弄着相机,支开三脚架,“你让他随意的玩儿就行,大多数猫都不喜欢雪,咱们苟日新能一路走来,已经成功了一半。” “抓拍啊,”温昕嗯哼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子才有趣呢?” “这次,我想拍一个神秘主题,黑猫在现代人眼里本就神秘莫测,所以,最好能抓拍到他···那个···”王宇摆动着手势,却突然有些卡词。 “他雄壮威武?”温昕接了一句。 苟日新听了立马昂头挺胸。 “对对,还有···还有···就是那种···让人觉得害怕···” “阴险狡猾?” 苟日新微眯着眼,冒出凶光 “对对对,如果再能表现的···就是让人不那么害怕的···但又雄壮威武的那种···” “无敌战神,超级英雄?” 苟日新一愣,脚掌跺地,喵呜了一声。 “太对了,就是这个,”王宇兴奋道,“不愧是与主编一家的,用词相当准确。” 温昕心里哼了一声,还以为你结巴呢。 “大体明白了,要不要道具啊,他尾巴上有个伤口,我准备了个蓝色的蝴蝶结。”温昕说着从兜儿里拿出两个蝴蝶结,一个蓝色,一个红色。 “可以可以,其实红色会更好点儿,符合玄猫的特质,我也不用后期特意加红光进去。”王宇解释道。 温昕听了不住点头,果然英雄所见略同,乔明才是那个俗的,什么穿红戴绿,根本是她不懂欣赏。她毫不犹豫的将蓝色的蝴蝶结揣进了兜儿里,对王宇说道:“我和我家猫说几句话,你先准备准备。” “行,”王宇拿着相机和三脚架,踏进雪地里找地方。 “刚刚的话听到了吗?” 苟日新点点头。 “不要紧张,想想你是杨再兴的那一世,神秘莫测、雄壮威武、阴险狡猾、超级英雄!” “喵~” “你就在离他方圆五米之内,知道吗?” “喵~” “加油!”温昕把蝴蝶结系紧,拍了拍苟日新的头。 “喵!”苟日新全身十二分警戒,心里默念着四个成语,昂首阔步踏进雪地里。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飘散的雪随着寒风纷纷扰扰,苟日新身披战甲,身后带着百万雄师,威风凛凛、六亲不认。 “喵呜——!老子——” “汪汪~~”温豆儿不知从哪儿猛地扑过来,眨眼间将苟日新压在身下,伸出舌头舔着他的头。 “喵呜——你个傻狗!”苟日新使出无影爪疯狂的挠着温豆儿。 温昕和不远处的王宇对视一眼,尴尬到不行。 “今天只拍猫片,与狗无关。”王宇摇了摇手示意道。 温昕掏出拴狗绳,使劲儿把温豆儿拽到了身边。苟日新爬起身,甩了甩身上的雪,对温豆儿怒目而视。 “叔,玩儿——” “滚!” “那个···不生气啊,不生气。”温昕干干的笑着,看着那颗被舔的湿漉漉的、沾满了雪的猫头,心里既怕又觉得好笑。 苟日新浑然不觉,瞪了温豆儿一眼后,目露凶光,重整旗鼓向王宇方圆五米之内进发。 “温昕,你得过来,帮我逗猫啊。” “汪汪~”温豆儿拉扯着狗绳儿,要进去找苟日新。 温昕无奈,思索半天将温豆儿拴在了一旁的长椅上,跑到了王宇身边。 王宇举着相机不停的夸着,“真棒,可以引导他跳一个。” 不远处的苟日新喵呜一声,弓身跳起。 “厉害,”王宇看看了成片,“能不能再让他跳一次,没抓拍好。” 苟日新没有犹豫,弓起身做足了准备,飞身一跳。 “太棒了!”王宇大赞一句,“一连窜的动作都很清晰,我现在固定相机,你引导他从远处跑过来。要那种特别带感的···那种···” “杀气?” “对!”王宇眼睛一亮。 苟日新跑到五米之外,心中带恨,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向前飞奔。 “太精彩了!”王宇翻着成片,神情激动,“这期杂志,肯定大卖!” 温昕抬起眼皮瞅了对方一眼,又加评了个词儿,唯利是图。 “好了,现在想拍一系列静态图,就是刚刚说的玄虚之感。你在旁边帮忙引导一下。” “不就是摆拍嘛,简单。”温昕微微一笑,将苟日新招呼过来。 “你定吧,在哪儿?” 当乔明出现在湖景公园的时候,苟日新正蹲在一棵叉上,四十五度抬头仰望着白茫茫的天空。 “感觉,不太对。”王宇看着苟日新,微微皱起眉。 苟日新一听,身体更加僵硬。他的四肢和表情,已经不受控制的失调了。也许是相机离得太近,让他心里有些紧张。 “怎么了?” “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少什么?” “就是···就是那种神秘感,那种让人···”王宇又卡词儿了,他心里越急,越容易卡。 “毛骨悚然?” “不是。” “威风凛凛?” “也不是。” “喵呜——”苟日新突然跳下树枝冲了出去。 “呀!”王宇吓了一跳。 “温昕,苟日新!”远处传来清脆的喊声,温昕回头一看,激动的摆摆手,“乔明!” 寒风卷着雪花纷纷扰扰,一片苍茫中,乔明穿着一身米色羽绒服,踏雪而来,脸上的笑容灿烂,不惹尘埃。 苟日新马不停蹄的奔向乔明,热泪盈眶。 “啊——”温昕激动的大叫,张开双臂向突然出现的人跑去。乔明见状也张开了双臂。 苟日新听到身后的动静,瞬间加快了速度,瞅准乔明的怀抱,猛地扑了上去。 “哎呦我的天。”乔明只见一团黑影迎面扑来,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依然被撞得的仰倒在地。 苟日新激动的晃着尾巴,一口舔在乔明脸上。 “嘶···”乔明捂着脸,瞠目结舌的看向头顶的猫。 苟日新反应过来,登时全身僵硬,娘的!他变狗了! “苟日新!”乔明坐起身,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苟日新气的直发抖,“你舌头上有倒刺你知道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关心则乱 “对不起···” 乔明泪眼汪汪疼的直抽气,她的脸可是刚生完冻疮,这下可好。温昕跑过来看时,乔明的半张脸已经红了一片。 “你怎么了?” “我要毁容了,哇···” “对对,就是要这种难过的,悲悯的,伤心欲绝的,委屈巴巴的悲伤和绝望。”王宇兴奋的说道。 苟日新蹲在树枝上,微扬起头憋回眼里的泪,两眼放空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耳边却随时关注着乔明的动静。 “可真疼死我了,跟谁学的舔人,又不是狗。”乔明脸上捂着围巾,痛得龇牙咧嘴。 “那个···可能是太激动了吧。”温昕心虚的安慰道。 “你先给我抹点儿药吧,别再起了冻疮,在我包里。” “好的好的。”温昕急忙应道。 王宇拍完照片,搓了搓手,“成片出来一定很精彩,咱们回吧。” 午饭时,苟日新自然的跳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乔明看了一乐,调侃道,“苟日新在你家混的不错啊。” “那可不,咱家苟日新可是要上杂志的喵。”温昕笑嘻嘻的摸了摸苟日新的头,“是不是?” “喵~” “这猫确实挺聪明的。”王宇夸了一句。 “再聪明也是只猫,”齐兰喜接过话头,“今天上午辛苦了,多吃点儿。” “谢谢主编。” “我家温昕没给你添麻烦吧?” “您说笑了,帮了不少忙呢。”王宇忙道。 “那就好,还是你们年轻人沟通起来比较方便。喝酒吗,和老温干一杯?”齐兰喜笑道。 “不了不了,下午还得干活儿呢。”王宇忙拒绝道。 “那行,喝饮料吧,还有小明一起。”刚从厨房走出来的温启云又转了回去,拿了一桶饮料出来。 五人一猫正好围了一桌,大家心照不宣的开吃。 “听说你上次参加国际摄影奖了?”齐兰喜开口道。 “嗯,不过只得了个第二名,也就没去颁奖现场。”王宇谦虚道。 “哎呦呦,那已经很了不得了,听说是在柏林颁奖?” “对。” “对了,你上次说要买房,买了吗?”齐兰喜又问道。 “买了,借我爸妈的钱首付的,我自己还贷。” “你瞧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厉害。”齐兰喜夸了一句。 “对对对,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温启云急忙附和。 坐在一旁的温昕和乔明对视一眼,悄悄撇着嘴笑。苟日新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微微一愣,他看看乔明,又看看王宇,脸拉得更长。 下午开工的时候,王宇想拍一组比较温馨的照片,可苟日新一直阴沉着脸,倒是让温豆儿摇尾乞怜又卖萌的抢了不少镜头。 温昕焦急万分,把在二楼补觉的乔明拉下来当救兵。 “怎么了?”乔明低声问道。 “不知道,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沉浸在上午的状态里没恢复过来。” “是不是没吃饱?” “喂他小鱼干也不吃,你快去帮我哄一哄,还等着赚大钱呢。” “怎么哄呀?”乔明挠了挠头,和旁边的王宇打了个招呼,“他不高兴?” “看起来像,尽量让他放松就行,如果能活泼点儿,那就更好了。” 乔明摸着下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一手提起沙发上的苟日新,往楼梯上走去。 “你这是···干嘛?”王宇疑惑的看向乔明,以及她手里抹布似的黑猫。 “啊?”乔明看看王宇,又看看苟日新,这才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这猫哄起来有点儿麻烦,等我待会儿把他给你送下来。”说完,登登登上了二楼。 “说吧,怎么回事儿?”乔明将猫扔在床上,抱着胳膊看向苟日新。 “你没事儿吧?”苟日新皱巴着眉头,看向乔明的半张脸。 “没事儿,姑且还能见人。”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又没说你是故意的,擦了药已经不疼了。” “那你是来接我回去的?”苟日新小心翼翼的问道。 “要不然呢?怎么,在温昕家住习惯了?” “当然不是!”苟日新急忙喵声道。 “苟日新,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温昕见状顿时来气。 “你就别添乱了,他说住你家挺好的,不想回去,”乔明头疼的解释了一句,“行了,大过年的哭丧着脸干嘛,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能拍照了吗?” “哦。”苟日新心里终于喜滋滋的,脖子上突然掐来一只手,他尖叫一声,忙喊道,“你不许再提着我!” “那你自己走啊。”乔明正要放手,苟日新四肢并用爬进了乔明怀里,头搭在乔明的颈窝,嘿嘿一笑。 “老子可是要上杂志的人,得有座驾。” 乔明手一抖,差点儿没忍住将苟日新给扔出去! “真的是太可爱了,对对对,就是这样。”王宇举着相机,不停的按着快门。 “我怎么觉得,苟日新笑的有点儿骚啊?”温昕趴在楼梯的栏杆上望过去,喃喃道。 “是傻吧?”坐在旁边的乔明随口吐槽了一句。 正在拍照的苟日新一愣,翘起的嘴角努力向下降了两个度。 等王宇收工的时候,齐兰喜和温启云也收拾东西一副要出的样子。 “爸妈,你们去干吗?”温昕见了问道。 “送一下王宇,顺便去做产检。”齐兰喜回答。 温昕和乔明对视一眼,乔明急忙使了个眼色。 “我和你们一起去,等我啊!”温昕登登登跑下楼换衣服。 “有你爸陪我就行,你这孩子,一整天冒冒失失的,你把乔明一个人放在家,像什么样子。”齐兰喜笑着骂道。 “没事儿,我帮忙看家就行,那个···温昕去了也是个学习的机会嘛。”乔明忙解释道。 “对对对,”温昕披了件羽绒服挽着齐兰喜的胳膊,生怕被丢下。 “大下雪天的,路又滑,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没事儿,那个···正好我还有问题要问王宇,路上边走边说。”说完,温昕一把抢过王宇的三脚架,“我帮你拿,走。” 偌大的二层楼里,只剩下一猫一狗还有乔明。刚刚的觉睡了一半,乔明打了个哈欠,准备上二楼继续补眠,苟日新见状,飞跑过去紧随其后。 “你干嘛?”乔明回头,疑惑的看向脚下的喵。 “你去哪儿?”苟日新问道。 “睡觉啊。” “我也去眯会儿。” “你的窝不是在楼下吗?” “我喜欢睡卧室,嘿嘿嘿。”苟日新笑道。 “不行,齐阿姨说你掉毛严重,二楼是你的禁地。”乔明蹲下身,戳了戳猫头。 “喵呜~”苟日新瞪着硕大的琥珀色眼睛,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乔明,“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嘿呦,苟日新你是不是跟着温昕学坏啦。”乔明好笑道。 “喵呜~” “说人话!” “那你去楼下,我给你讲大战小鬼儿的经过,还有那天我看到的不知什么东西。咱得帮温昕解决了家里的隐患再走。”苟日新一脸郑重道。 乔明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下走去。身后的苟日新呲牙一笑,蹦跶着下了楼。 “那天见到的东西,有两只通红的眼睛,散发着阴冷气息,比黑白无常身上还要煞人,还要令人窒息,而且能透穿门缝,能瞬间消失。” “然后,便出现了小鬼儿,我和温昕猜测,应该是齐兰喜妈妈怀的双胞胎之一,死后不愿投胎跟随着母体,那日被我们用香火驱赶到了厨房,竟然附身在一条鱼身上,让我受了重伤,幸亏温昕急中生智,把那条鱼拍了个半死。” 乔明听了身体一缩,没料到温昕这么厉害,怀里的温豆儿察觉到她的害怕,安慰般的舔了舔乔明的手背。 “以后可别这么鲁莽了。一直以来,咱们都是看得见鬼,从来没有斗过鬼,更别说主动招鬼了。更何况,说不定这是胎儿停胎后的正常现象,结果被你看到,就大乱了呢?” “你是说我多管闲事?”苟日新怒。 “不是不是,就是说,如果这个小鬼儿没有给温昕的家人带来伤害,咱们就没权管是不是,不是有黑白无常吗?” “依你的意思,那还是我多管闲事了。”苟日新听乔明这么一说,语气有些生硬,可他心里却隐隐约约升起忐忑。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就像温昕一直担心的,既害怕齐兰喜受到伤害,又怕自己弄巧成拙? “好了好了,别多想了,如果齐兰喜没事儿,那不就是皆大欢喜吗,对不对?咱还多了个勇斗小鬼儿的徽章,说不定阎王爷高兴,下辈子就能让你投胎做人了。”乔明摸了摸苟日新尾巴上的蝴蝶结,安慰了几句。见温豆儿叼了一颗球过来,笑着点了点他的头。 “走,咱们去院子里玩会儿。”乔明从沙发上站起身,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客厅正门外似乎有些异动。 苟日新同样站起身,盯着前门眯起了眼睛。 以乔明二十年的生存经验,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遇到不寻常的事情,要有寻常的心态。她举起手中的球,猛地扔到了门上。只听咚的一声响,温豆儿飞射出去,叼起球跑了回来,看着乔明猛摇尾巴。 而乔明僵硬的站在客厅中央,一时间不知所措。门外传来“哎呦”一声,像一个老头儿的声音,可温豆儿没反应,只有她和苟日新,听的真真切切。 娘的,这才大年初三,难道黑白无常也放假了吗?小鬼儿没人收,老鬼也来串门?怎么办! “走。” “啥?” “他进不来,咱上二楼。” 一人一猫战战兢兢的抬起脚,正要迈步,外面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人一猫的脚顿时收了回去。再看看温豆儿,依然摇着尾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俩。 “汪,叔,玩儿··” “闭嘴!” 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一声沉重的叹息清晰的传入耳际,乔明心里突然被这叹息扰的一阵难受。那声长叹里饱含悲伤和绝望,像一位弥留之际的老人,对生命最后的遗憾。 乔明站在原地,突然之间泪雨如下。 她想起乔奇山走的时候,那满脸的不舍和担忧;想起爷爷奶奶过年时,比以往更加阴沉的脸;想起被扇在脸上,那个沉重的巴掌,扇的她脑子嗡嗡直响。 “扫把星”,“孤煞命”,“该死的是你”,“还我儿子”,无数扭曲尖叫的脸猛地涌进她的脑子,一时间头疼欲裂。乔明抱着头,痛苦的开始尖叫。 “乔明!乔明!”苟日新焦急的喊着,到底怎么回事儿? 蹲在地上的乔明捂着自己的耳朵,却仍然挡不住那些冲入脑子里的声音。 “你害死了你妈,又害死了你爸,你会把我们也害死的,你走,你走!”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乔明!”苟日新大喊,惊得温豆儿也莫名其妙汪汪直叫。 可乔明依旧蹲在一边,似乎痛苦不堪,泪流满面的哭个不停。苟日新一咬牙,猛地扑上去,一口咬在乔明手腕上。 “啊!”乔明甩着手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苟日新。 “你没事儿吧?”苟日新一脸担忧的问道。 乔明捂着手腕,脑子突然间停滞。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人一猫惊觉回头,温豆儿嗖的冲到门口,不停的摇着尾巴。 “温昕?”乔明打开门,却被满脸阴沉的温昕拉着就往楼上跑。 “你慢点儿,今天怎么了这是?”齐兰喜在后面喊道。 “没事儿,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车里搬东西。”温启云扶着齐兰喜坐到沙发上。 “怎么了?” 卧室门啪的关上,乔明看着脸色煞白的温昕,慌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乔明,”温昕看着乔明,眼眶里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可她似乎浑然未觉,嘴唇哆哆嗦嗦的,话卡在喉咙里哽咽的说不出来,“今天我陪我妈去产检,我···就站在旁边···” “然后呢!”乔明焦急道。 “医生说,他听到三个胎心。” “三个胎心?”乔明一愣,惊讶的看着温昕。 “是啊,怎么可能是三个,我妈怀的明明是双胞胎,医生也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三个胎心,一强两弱。我不信,就自己拿仪器听了一下,乔明,”说到这儿,温昕捂着脸哭出声,“我真的听到了,三个胎心,而那两个很弱,很弱···” “你是说···”乔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乔明,你告诉我,也许是听错了对不对,怎么可能有三个胎心,上次检查,双胞胎里有一个就有停胎的迹象,今天再查,只有一个胎心正常,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对不对?一死,一活,根本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三个胎心。” 乔明看着温昕茫然无措的表情,突然意识她要说什么了。 苟日新看见的那个魂魄,不是被赶跑了,而是躲进了齐兰喜的肚子里。大家原以为他是双胞胎里的死胎,可现在看来,他不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如今霸占了双胞胎的位置,想杀了他们,自己独活。 “苟日新?”乔明僵硬的看向眼前的黑猫,“你告诉我,你真的看到了,那个未成形的婴儿对不对?” “我···”苟日新听了温昕的话,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他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他,也许那魂魄只会在外面待着,可如今呢?他成了那魂魄杀死双胞胎的帮凶。 苟日新压低身子,一步步倒退,转身嗖的跑出了卧室,他无颜面对乔明和温昕。 温昕坐在床上,脸埋在手里无声的呜咽。 乔明搂着她的肩膀,紧皱起眉,“别怕,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三个胎心 “这猫今天怎么了?”温启云见苟日新缩在猫窝里,竟突然有些不习惯。 “他下午吃多了。”乔明急忙解释道。一旁的温昕低着头,似乎也郁郁寡欢。 “大过年的,别哭丧着脸,”齐兰喜拍了拍温昕的肩膀,安慰道,“本来就丑。” “哦。”温昕竟然也没反驳,拿起筷子机械的往嘴里填着饭菜。一家人的情绪似乎也被温昕干扰,一顿饭吃的寂寞无声。 齐兰喜饭后绕着客厅散步,温昕和乔明挤在厨房里收拾,看到乔明收进柜子里的那把刀时,温昕猛的闭上眼睛,脑子里无数的噩梦纷涌而来。 “没事儿没事儿,”乔明见温昕神色不对,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别多想了好不好?” 温昕咬着牙,强迫自己深呼吸,“嗯。” “温昕,你别自责,也别怪苟日新,明天我就带苟日新回去了。” “明天?”温昕惊讶道,“为什么,你不能走,我妈···” “也许是我的错呢,”乔明突然看向温昕,一脸认真道,“是我让你相信这些鬼魂的存在,让你相信苟日新的话,如果不是我和苟日新,也许···也许你妈妈只是怀着双胞胎的高龄产妇而已,双胞胎里一胎存活一胎停育,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我们都学过的常识对不对?” “乔明?”温昕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我们还曾经一起看到过刺狐寺,那些可都是真的。” “即便刺狐寺的事情是真的,可这些和你妈妈的遭遇都没有关系。齐阿姨是一个高龄产妇,双胞胎里一胎停育,在所有人眼里这就是事实,这只是个意外。没有什么婴儿魂魄,更没有什么苟日新大战魂魄上了身的鱼妖。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我···”温昕咬紧唇,一时不该说什么。 “而也许这个意外,就是我造成的,我不应该把苟日新留给你,他和我一样。” “可我真的听到了三个胎心,”温昕摇着头,看向乔明,“我不相信你说的。” “温昕!”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温昕突然大吼道,“当我听到那两个微弱的胎心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我听到他们在向我呼救,你明白吗!” “那些也许是你的错觉!”乔明认真道,“你宁愿相信这种莫须有的错觉,也不愿相信医学常识吗?是因为苟日新和我的出现,让你依靠感觉来处理这件事。” “为什么?”温昕茫然的看着乔明,“为什么你要否定这一切?” “不是我想否定,而是···”乔明咬着唇,一时无言以对。 “你想袖手旁观对不对,你也无能为力,你也帮不了我,你觉得他们不是你的家人,所以你才想逃避,是不是?” “温昕···” “可他们是我的家人,”温昕红着双眼,“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躺在被窝里,乔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从爷爷奶奶家回来后,她一直都很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孤煞命,克死了双亲,如今,连温昕都要受她的连累。关乎好朋友的家人性命,她宁可信其有。 明天带着苟日新,去哪儿呢。 乔明烦躁的坐起身,准备去卫生间。走廊里的壁灯发出微暗的光,乔明揉了揉眼睛,赫然发现门口躺着一团黑影。 “苟日新?” 只见苟日新躺在一块猫垫上,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向乔明。 “你不是在楼下吗?”乔明蹲下身看着他道。 “嗯。”苟日新低下头,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趴着。 乔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站起身,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坐在马桶上刚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丝异样,白色的玻璃门上,映出一个半人高的黑影。 “苟日新,你别开玩笑。” 刺啦一声,推拉门被打开,乔明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苟日新。还有他身后,那个赤红着眼睛,面目狰狞的黑色人影。 只见苟日新淡定的迈进卫生间,蹲在了乔明脚边,似乎对身后的人影浑然未觉。 坐在马桶上的乔明,却周身汗毛直竖,额头上冷汗直流。 那黑色的影子像幽灵一样悬在半空,双眼泛着血色的红光,脸上的轮廓看着像人,却更像被挤压的骷髅。卫生间里阴森森如坠地狱,那影子围绕着乔明盘旋一周,突然停在她的眼前。 乔明的瞳孔猛地放大,僵硬的定在马桶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憋在了胸腔里。苟日新蹲在乔明脚边,敌不动他不动,只是眯起眼睛浑身紧绷的看着那团黑色的鬼影,眼里都是戒备。 四周渐渐变得阴寒刺骨,乔明忍不住开始打哆嗦。可面前的幽灵还在盯着她直直的看,恐惧支配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让乔明几欲奔溃尖叫。 “你他妈不提裤子吗!”苟日新突然低吼道。 乔明一个激灵被喊醒,全身不停打颤。即便是她想,可是此刻她的四肢不停的发抖,哪里使得上劲儿。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窝囊!”苟日新喵呜一声,弓起身子向那幽灵猛冲过去。刹那间,那幽灵突然后退四散,连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也瞬间消失不见。乔明哆哆嗦嗦,急忙提起裤子往门外跑。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让四周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乔明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往卧室跑去。 可是刚跑到门口,那幽灵带着阴寒的煞气,又一次挡在了她面前,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乔明!”苟日新冲过来站在她的脚边。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乔明定定的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耳边又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压得她心里喘不过起来。她看见了满身是血不成人形的乔奇山,看见了停尸房里面色青灰的牛晓华对着她笑,看见两个老人老泪纵横却怨毒的望着她让她滚,看见无数惊恐呐喊的脸疯狂的向她冲过来。 “乔明!”苟日新察觉出不对,猛的冲向那幽灵。只是那狰狞的黑影奸笑着四散,瞬间消失在走廊里,而乔明则僵立在门口,满脸泪痕却无声无息。 “乔明!”苟日新心焦的扯着乔明的裤脚,见乔明纹丝不动,毫不犹豫睨着那腿上的肌肤,一口咬了下去。 “我靠!”乔明痛叫一声,猛地清醒过来,卷起裤管看腿上的伤。比之下午手腕上的牙印,伤势过犹不及,“你是不是疯了!” “总比你疯了好。”苟日新松了口气,看见乔明腿上血淋淋的伤口,默默的转过头,忍住舔上去的冲动。 “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是我第二次见了。上一次出现后没过几天,就看见了未成形婴儿的魂魄。” “你是说?”乔明惊讶的看向苟日新,“他可能是罪魁祸首?” “不知道。”苟日新转过身,看向齐兰喜和温启云的卧室,那里,阴寒的气息不断飘出来。 “你打得过他吗?”乔明问道。 苟日新摇摇头,“我碰不到他,他像是一团冰冷的气息,聚成了人的模样。” “那他来这儿,到底是什么目的。”乔明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心紧紧的揪起。温昕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让她失望,可是她该怎么办?她又不会捉鬼。 手放在卧室的门把上,乔明却两脚沉重的迈不开步。 “我要去找黑白无常,”乔明突然说道,“收服魂魄不就是他们的工作吗?” “乔明,”苟日新讶然,急忙劝道,“如果你干预阴间的事,黑白无常会对你不利的。你是人,多接触他们一次,对你的伤害就越大。” “没关系,”乔明握紧拳头,“反正,我也只剩一个人了。” “乔明!”听她如此说,苟日新有些生气。 “你还记得今天下午那个来敲门的吗,我们去找他吧,现在就去。”乔明咬了咬牙。 当温昕被苟日新叫醒的时候,乔明已经出了门。她留了张纸条给温昕,让她别为自己担心,顺便留意给她开门。 “她去哪儿了?”温昕握着纸条,担忧的问苟日新。苟日新摇了摇头,转身跑出门。等温昕追出走廊的时候,苟日新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区里亮着路灯,还有几家还是灯火通明,这让乔明心安不少。她四处望了一下,选了一个方向坚定的朝前走去。冬夜里的寒风更加刺骨,呼啸着穿梭在每栋建筑的空隙间,发出嗡嗡的响动,如鬼哭狼嚎般。 “喵~”苟日新追了过来,跟随在乔明脚边。 “温昕没出来吧?” “没有。” “你觉得我走的对吗?” “对。” “你能感应到?”乔明惊喜道。 “···不能,”苟日新有些尴尬,他只是···下意识的附和罢了。 “不知道还瞎答话。”乔明撇撇嘴,抱怨了一句。 小区里的每栋建筑相距有十几步远的距离,乔明走了快半个小时,脚都快冻僵了,也没发现半个鬼影儿,倒是惊扰了不少狗冲她汪汪叫。 “难道被无常勾走了?该来的时候不来,该走的时候不走。”她哈着手跺了跺脚。 “你这样指名道姓的说,他们可能会听见的。”苟日新低声说道。 “就是让他们听见啊,要不是怕被当神经病,我巴不得拿个喇叭喊几句。” “···”苟日新无言以对,若是她知道黑白无常曾毫不留情的把她吓死过一回,肯定不会这么嚣张。 耳边呼呼的寒风不停的刮着,乔明冻得忍不住蹦跶了几下,“你容我先做十个下蹲,等暖和了再走。” “要不明天再找吧?万一他在家呆着呢。”苟日新看着被冻得哆哆嗦嗦的乔明,不忍道。 “不行,无常不都是半夜锁魂吗?” 苟日新只好闭嘴,抖了抖身子,猛地跳上了乔明的肩头。 “你干嘛!”乔明被吓了一大跳,腿下一软一个下蹲没站起来,哎呦一声跌坐在地,“苟日新你成心是不是!” 苟日新盘在乔明的脖子上,尴尬道,“给你当个围脖,取取暖。” 一人一猫幽灵似的在小区里转了一大圈,依然一无所获。乔明无奈,决定回温昕家守株待无常,扛着苟日新往回走。 “那你明天还走吗?”苟日新问道。 “不走了,今天晚上等不到无常,咱明天就去医院停尸房等去,我就不信他们还真的春节放假,地底下也过年吗?鬼节不是七月十五吗?” “那你今天和温昕说的那些,是认真的吗?” “啥呀?” “你说,双胞胎的事情,也许只是个意外,和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大概吧。”乔明低声说道。 “你还说,也许这个意外是我们造成的,我和你一样。一样什么?” 乔明加快脚步,却并没有答话。 “一样会带来厄运,对不对?你觉得我是个倒霉鬼,而你是孤煞命,我们两个注定···” “与你无关,”乔明突然说道,“只是我自己的原因。” “乔明···” “在整件事情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我不该那样否定你。”乔明打断苟日新的话,“其他的,不用再说了。” 回道温昕家的大门口,乔明打电话要人下楼开门。电话里忙音响起的时候,苟日新突然站起身,警惕的看向四周。前院的那架秋千,不摇自晃,迎着寒风,呼啸着悠荡在夜色里。 电话那头传来温昕的声音,“你到门口了吗,等着啊。” “没有!” “那你在哪儿?”温昕语气里都是急切,“大冷天的,你先回来好不好?” “没事儿,我和苟日新正忙着呢,怕你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你先睡吧,等我回去了给你打电话。” “乔明,都是我不好,今天不该对你那么说,也许你说的对,是我关心则乱了,你先回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你别多想,没什么大事儿,你还信不过我吗,况且还有苟日新呢。我先挂了,待会儿打给你。” 一个慢吞吞的身影跟在乔明身后,似乎在等着她敲门。乔明僵立在门前,身上毛骨悚然,一动不敢动。苟日新炸毛成刺猬,站在乔明肩头,紧盯着身后的老头儿。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阴冷,带着让人压抑的沉重。乔明咽了咽口水,正想着自己总不能在门口站一个晚上挡着鬼敲门,耳边又一次,传来一声叹息,乔明心里一窒。 苟日新心中警铃大作,这叹息声如魔咒一样,每次都让乔明陷入癔症,他喵呜一声,张开嘴猛地咬在乔明脖子上,血腥味刹那间溢满口腔。 “我靠!苟日新你个挨千刀的!”乔明一甩肩膀把苟日新撂了下去,捂着伤口一时间火冒三丈,“你他妈晚饭没吃饱是不是!” 苟日新跌落在地顺势打了个滚,两只亮闪闪的猫眼无辜的看着乔明,“我怕你又发疯了。” “那你可以想个别的招儿呀,”乔明呲牙咧嘴的摸了摸伤口,上面湿漉漉的,不是口水就是血,娘的。今天竟然是第三次被咬了,真狠得下心。 “哦,”苟日新呲牙一笑,亮出利爪,“下次用这个。” “咳咳咳,”身旁的老头儿微咳一声,一步一挪的经过乔明身侧,走到了门前,然后抬起手,有节奏的开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丝毫不曾厌倦。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被抛弃的 夜深人静,寒风呼啸,敲门声每响一下,乔明便跟着心惊肉跳。她看到苟日新竖着耳朵,全身戒备的看着门口方向,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在乔明的双手快要冻僵的时候,那老头儿突然停下动作,轻叹一声转身往外走去。乔明僵硬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老头儿经过自己面前,似乎要往另一幢建筑走去。 “姑娘?”青灰色的脸瞬间放大在眼前。 “啊!”乔明吓得猛然退后,却不防被马路牙子绊倒,一下子跌坐进了雪堆里。冰冷的积雪瞬间灌进了衣领,冻得乔明直打哆嗦。 站在一旁的苟日新看到消失在雪窟窿里的乔明,一时间目瞪口呆。 “姑娘,你没事儿吧?” “我···” 苟日新猛地跳进雪堆里,扣在了乔明脸上,“瞎答什么话,你嫌命不够长吗?” “苟日新,老子是不是欠你的!”乔明挥舞着双手将猫扔了出去,随后挣扎着站起身,再看到那老头儿青灰色的脸时,顿时全身僵住。 “姑娘,你也找不到家了吗?” 乔明咬着唇,一动不敢动。 “哎···”老头儿说完,摇着头转身往大路上走去。乔明缓了片刻,随后不动声色的抬步,跟在老头儿身后。 到了隔壁家门口,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又持续不断的响起。乔明站在路边,终于能舒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瞪了眼苟日新。 “狗咬吕洞宾。”苟日新默默吐槽了一句。 “你他娘的···” “姑娘?”那老头儿竟突然出现在面前。 “···”乔明一口气噎在嗓子里,顿时卡的满脸通红,却都不敢将气呼出去,只能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青灰色的脸上终于带出了一丝焦急颜色,“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找了好久了,就是找不到家。” 周围的空气被搅动,带着让人压抑的阴沉。 “姑娘,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都快冻僵了,可他们就是不开门,我进不去。”老头儿的语气越发焦急。 “喵呜——”苟日新满身戒备的看着四周,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远处呼啸的寒风中,传来哐啷哐啷铁链响动的声音,乔明却终于憋着的气呼了出去,吓的急喘。她默默的退后一步,拉开与那老头儿的距离,可没想到那老头儿却像固定在她眼前似的,竟然没让她远离半分。乔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大喊一句让黑白无常赶快过来收魂。 “姑娘,你···” 伴随着哐当一声,凌厉的寒气迎面扑来,乔明下意识闭上眼睛,老头儿的说话声不再,却变成了呜呜的鬼哭声,听在耳中让人毛骨悚然。 黑白无常翩然而至,拽着那鬼魂正要离去,乔明猛地回过神来大喊,“等一下,我有个···我靠!” 只见那黑白无常竟然毫不理会的带着魂魄往前飞,乔明大骂一声,拔腿追上前去。 “有个小鬼儿的魂魄你还没收呢!” 身后的苟日新弓身一跳,跑在黑白无常前面,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你们没听见吗?有个小鬼儿···” 只是那黑白无常面无表情,阴沉沉的绕过苟日新,继续往远处而去。追在身后的乔明咬了咬牙,突然猛扑出去,一把抓住了白无常的大长袍,“别走!” 苟日新吓得喵呜一声,急忙跳到了乔明身边,“你快放手!” 乔明趴在地上,揪着手里的长袍坐起身,“我求你们,真的有个小鬼需要收。他还害人!” 可让乔明和苟日新惊讶的是,黑白无常和那被铁索拴着的鬼魂,竟然停在半空不动了,确切地说,是黑白无常不动了,那老头儿还在呜呜哭,似乎没发现眼前的异样。 “他们怎么了?”苟日新和乔明面对视一眼,心惊胆战的绕过去看。 只见黑白无常一前一后,夜色下一脸阴沉却一动不动,似乎被冻住了一样。 “咋的啦这是?”乔明一脸惊愕道。 “你施法了?”苟日新疑惑的看向乔明,“你刚刚做什么了?” “我?”乔明不解的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眼,“真的是我?可我就碰了一下他的长袍啊。” “你再碰一下?”苟日新道。 乔明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头,用指尖轻碰了下白无常的衣袖,宽大的衣袖随风而起,只是无常两人却依旧纹丝不动。 “嘶,我是不是得念什么咒语呀?”乔明紧皱着眉,又抬起手指轻轻一碰,“动!” “啊——” “喵呜——” 一阵狂风瞬间席卷而来,将乔明猛地撞飞出去,摔进了雪堆里。周围阴冷的气息更加浓郁,压的乔明喘不上气来。 “阴间鬼差你都敢拦,是不是不要命了!”低沉的嘶吼瞬间刺痛耳膜,乔明躺在雪堆里,吓得的周身血液凝固。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充斥着来自地狱之司的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压迫有所缓解,乔明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上气不接下气的急速喘着。看见不远处就要消失的身影,乔明手脚并用的爬起身,飞奔着追上前去。 “求你们了,求你们把那东西先收了,他是个未成形的婴儿鬼,钻到了孕妇的肚子里,”乔明边跑边说,“他想杀了那对双胞胎。” 可前面的黑白无常依然无动于衷。 乔明害怕的边跑边大哭,“还有个幽灵,他能让人产生幻觉,心生绝望,那个婴儿鬼就是他带来的。” 黑白色的巨影猛地转身,阴翳惨白的脸看向乔明,“你看到了什么?” “像个···幽灵···电视剧里的那种···” 话音刚落,黑白无常瞬间飘向温昕的家。留下乔明和苟日新吓得一呆,许久才反应过来,猛的往回跑。 温昕家的二层楼,此刻被一团灰色的阴气笼罩,乔明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叫温昕下楼开门,眼前的大门却突然打开。 “乔明!”温昕猛地抱住乔明,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乔明拍了拍温昕的肩膀,见她还穿着睡衣,急忙将人拉回屋里。 四周环绕着让人压抑的阴冷气息,乔明心中忐忑,拉着温昕犹豫不决的不知该将她安放在何处。 “你去哪儿了?”温昕抹着眼泪问道。 “嘘,别说话。”乔明扫了眼四周,突然拉着温昕走到了客厅角落的财神爷塑像前,“你就待在这儿,听见没,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能动,等我来叫你。” “你去哪儿?”温昕拽着乔明的手不放,“你去做什么?” “我就去看看,没事儿的。”说完,乔明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回到走廊里,乔明和苟日新小心翼翼的四处观察着,周围阴森刺骨,黑白无常和那神出鬼没的幽灵,却都不见踪影。 一人一猫大气都不敢出,下意识的往齐兰喜和温启云所在的卧室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影突然打开门探出头来,乔明和苟日新被吓的一个激灵。 “小明?”温启云看着乔明身上的衣服,满脸疑惑,“你出去了?” “···我···对,出去···买点东西。”乔明摸着袖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买什么东西?大晚上的。” “买···那个···姨妈巾···”乔明憋的满脸通红,终于憋出个理由。 温启云听了一时尴尬,“那快回去睡吧,今天还挺冷的。” 乔明听了立刻心生警惕,就在温启云关门的刹那,她急中生智一脚踢在苟日新屁股上,将猫踢进了温启云的卧室。 苟日新痛的呲牙咧嘴,利爪抠在地板上吱啦一声,却硬生生忍住了剧痛,没有叫出声。 身后传来乔明的急呼,“苟日新,你怎么跑进去了!快出来!” 温启云看的目瞪口呆,一时握着门把不知所措,“我把他赶出来。” “不行!”乔明突然伸手挡着门,见温启云神色怪异的看着她,咬着牙道,“这猫今天有些神经病,还是我亲自捉比较好,万一惊扰了阿姨睡觉呢。” 温启云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闯开了卧室门。 乔明走进去一看,顿时惊骇的猛提一口气。只见黑白无常的巨影正站在齐兰喜身旁,手中铁链哐当一声飞出去绕在了齐兰喜身上,一阵婴儿的尖叫和啼哭顿时响彻整个卧室,而且,不止一个。 “怎么了?”身旁的温启云疑惑看向纹丝不动的乔明。 “没···没什么···”乔明战战兢兢的挪了几步,找到了蹲着墙边瑟瑟发抖的苟日新。她咽了咽口水,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抓苟日新。 周围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黑白无常的铁链卷着一个鲜血淋漓的未成形婴儿甩至半空。乔明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瞬间僵住。 温启云只感觉一股冷气阴面袭来,他裹紧身上的睡衣,轻咳一声。 乔明只看见那飞出的铁链如淬了火一般,烫的那血肉模糊的婴儿吱吱冒烟,发出的凄声尖叫刺痛了她的耳膜。 “别放!”白无常突然喊道,却迟了一步。 只见那铁链眨眼间被黑无常收回巨大的袖筒里,而被卷出的婴儿得了空滚落在地,怒叫一声猛的冲出卧室,留下满地血迹。 黑白无常瞬间追出去。 站在门口的温启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搓了搓胳膊,看向依旧僵持不动的乔明,“小明?” “啊?那个···抓到了!”乔明看都没看,一把抓起苟日新身上的皮毛,慌忙跑了出去。被倒提着的苟日新挣扎着四条短腿,无声的尖叫。 乔明环顾四周,却见走廊的两侧都是血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你先放开老子!”苟日新压低声音低吼。 “哦哦,对不起。”乔明一把松开手,苟日新脸着地摔了个猫吃屎。 “他们去哪儿了?”乔明心惊胆战的问道,“楼下还是···” 一阵呜呜的哭声突然传来,乔明和苟日新对视一眼,瞬间往楼下冲去。那是温昕的哭声! 冲下最后一个台阶,乔明猛地僵住,只见黑白无常站在客厅中央,身后还拉着一个面色青灰的老头儿。而蹲坐在财神爷附近的温昕,却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低声呜咽。 她的脚边,趴着那只遍体鳞生的婴儿,周身颤抖的呜呜哭着。 “温昕?”乔明小心翼翼的低声喊道。 听见动静,温昕抬起头,面脸泪痕的哽咽道,“乔明,我心里突然好难受,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我···” “你没做错什么,你先过来好不好?”乔明伸出双臂。 温昕却抱着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了,心疼的像刀割一样,我竟然还亲手拿着刀,想杀了他。都怪我,都怪我···”温昕捂着脸,一脸痛不欲生的哭着。她脚下的婴儿魂魄,同样全身颤抖的,像是在面临生离死别。 乔明捏着呼吸一步步走到温昕面前,将人拉起,“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了。” “不是这样的,”温昕哭着道,“他的母亲不要他,他只是想找个人爱他而已,可我却想杀了他。”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先回卧室,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走吧。” “可是···”温昕擦着脸上的泪,揉了揉腿,“我的腿麻了。”她只感觉小腿一阵阵痛麻,让她迈不开步。 那只血肉模糊的婴儿魂魄抱着她的腿不放,乔明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黑白无常,终于咬着牙蹲下身。 “你听见了吗,她说对不起,可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你若是去重新投胎,也会找到自己的家人的。这里不属于你。” 眼前的婴儿哭哭啼啼,瑟瑟发抖,乔明慢慢的将手探了过去。手下的触感黏腻,诚如一团带着骨架的血肉,却是温热的。乔明一用力,将那婴儿拽了下来。 手里的婴儿顿时开始挣扎,挥舞着孱弱的四肢啼哭尖叫。 “乔明!”苟日新慌忙喊了声。 “温昕,你先回二楼好不好?”乔明闭着眼睛,低声道。 “那你呢?你手里···”乔明手里分明拿着什么,可她一点儿都看不见。 “没什么,你快先回去,别磨蹭了。” 等温昕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乔明抓着那只浑身是血的魂魄,两腿发软双手直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苟日新蹲在她的身边,也焦急的不知所措。 “你们说的那只灵呢?”白无常突然问道。 娘的,他不应该先解决一下眼前这只小鬼儿的问题吗?手里滑腻腻的一团,乔明摸着一时间毛骨悚然。 “不知道。” “下次见了,记得离远点儿。”黑无常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乔明疑惑。 “是恶灵,专吞噬怨气,大概是这只小鬼招来的。”黑无常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乔明急的大喊,“我···我手里的东西怎么办?” 黑白无常一顿,周围阴气暴增,二人阴翳的看着乔明和苟日新,“阴司的事也敢插手,嫌自己命不长吗?” 乔明和苟日新急忙摇头。 白无常冷笑一声,惨白的脸显得愈加狰狞,“警告过你们,不要再犯下一次。” 乔明和苟日新心惊胆寒,连忙点头。 “这小鬼,让那老头儿抱着。” 乔明大舒一口气,本想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却发现自己四肢吓得发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顿时欲哭无泪。 只见那老头儿拖着铁链,颤颤巍巍的走近乔明,将那魂魄抱在了怀里,低头看着那啼哭的婴儿,又是长叹一声。 “找不着了,连家都找不着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你是不是有猫了 等黑白无常牵着两只鬼走后,乔明和苟日新瘫坐在地上,放开呼吸大喘。手上沾染的血迹也渐渐消退,乔明却依旧在卫生间搓洗了半天,直到确认那触感和血腥味都消失了为止。 第二天,齐兰喜被温昕拖着,又去了趟医院。乔明则若无其事的带着一猫一狗去散步。 “乔明,你真能摸到那小鬼?”苟日新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不也能摸到吗?”乔明反问了句。 “可我是灵猫,你是个人啊。” 乔明翻了个白眼没有答话。她是不同的,但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的不同,她不想看见他们,更不想接触他们。 她曾牵过牛晓华的手,那双手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柔软,至今回忆起来都毛骨悚然,她还曾给乔奇山缝过尸体,像个无情的刽子手。她今生都不想再回忆那些场景。 “也许是因为你有天命在身呢。”苟日新说道。 “天命?”乔明嗤笑道,“什么天命?” “我啊!” “啥?” “帮我找回前世今生,找到轮回人道的路呀。”苟日新对于这个认知,有些兴奋,“你说对不对?” 乔明的脚步突然一停,一脸警惕的看向苟日新,“你是不是想讹我?” “我讹你做什么,我就是觉得咱俩···” “没有咱俩,”乔明蹲下身,捏起苟日新的猫耳朵,重点强调了一句,“只有,你、和、我。” 苟日新一爪子拍开乔明的手,面露不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旁的温豆儿跑过来,伸出舌头帮他舔猫头。苟日新瞬间僵硬了,这···这可是在乔明面前,他不要面子啊! 黑猫喵呜一声瞬间跳开,温豆儿不明所以,左扑右扑追着苟日新就跑。 “叔,快跑啊,我来追你喽~” “我靠!你这傻狗!” 还蹲在地上的乔明先是目瞪口呆,看见雪地里追逐的一猫一狗,瞬间哈哈大笑,“苟日新加油,跑赢了中午给你加餐!” 从湖景公园里回来,乔明特意带着一猫一狗在小区里绕了一圈,果然发现一家别墅门口贴了讣告,上面贴着一个老头的黑白照片。别墅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门神,也不知那老头儿敲过的门,有没有自己家。 “回来啦?”温昕打开后院的门,笑盈盈的迎接乔明他们。 “有什么喜事儿,满面春风的?”乔明笑着问道。 “有啊,邻居说昨天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大半夜的专往门口雪堆里跳,砸出好大个坑,让物业调查一下。” “···也不至于是个好大的坑吧。”明明···她长得那么娇小可爱,乔明低着头抠着手指头。 “要不你去看看?我妈和邻居正对着那个坑研究呢。” “嘿嘿嘿···”乔明尴尬的笑笑。 冷不防却被温昕一下子抱住,只听她声音哽咽的说了声:“谢谢。” 大年初四,冰雪未化,却是乔明过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她有好朋友,她会一世珍惜。 当初牛晓华的死,让乔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可她不愿意接受,也深深隐藏着自己。唯一轻松的时刻,就是陪姥姥、姥爷。 乔明的姥姥王玉华是一位初中语文老师,姥爷牛君是初中历史老师。如今二老的退休生活,吃斋拜佛、养花养草、看书练字、旅行写文。因为最后一项爱好,乔明可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畅所欲言当故事讲。 每到此时,姥姥、姥爷就拿着笔记本,端坐在乔明面前边听边记,颇有钻研的认真劲儿。 可惜乔明上初中以后,乔奇山就很少带着她去看二老了,一年也就一两次。乔明的那些故事,都让她当做梦的消化了。 “你姥姥、姥爷会喜欢我吗?”趴在猫箱里的苟日新心里七上八下,突然有种丑媳妇儿见公婆的忐忑。 “当然会,他们最喜欢猫了。”乔明眯眯笑道。 可苟日新总觉得那个笑里,不怀好意。 电梯叮咚一声响,停在了六楼。乔明提着猫箱走出电梯,苟日新突然站起身,全身警戒,他闻到了,猫的味道! 越是靠近,气息越浓,直到乔明停在一家门口,苟日新彻底炸毛了,“你···你是不是在这里有猫了!” “是啊,正好给你做个伴儿。”乔明笑着,敲了敲门。 大门砰一声打开,“哎呦,是小明啊,快进来快进来。”一个老妇人欣喜的将乔明拉进屋里。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以后可不许这样了。”看见乔明手里提的东西,乔明的姥姥王玉华佯怒道。 “知道啦,这是温昕送您俩儿的酒。”乔明笑道,然后指了指猫箱,“这就是和你们说的小黑猫,苟日新。” “是吗,来来,和布丁赶快认识一下。” “来喽来喽,姐姐来喽,”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从卫生间出来,身后跟着一只体型庞大被毛蓬松的雪白色布偶猫。 “布丁,过来,让姐姐抱抱。”乔明跑到布偶猫的身边,一把将猫抱起,“天哪,这么沉,又肥了是不是?” “那可不,都是大姑娘了。”乔明的姥爷牛君说道。 布丁温顺的趴在乔明怀里,发出奶奶的喵呜一声。 “这猫可以放出来了吧?”王玉华弯腰,看着猫箱里的苟日新。 “可以,我来放。”乔明抱着布丁,伸手打开了猫箱的盖子。众人只见一颗黑色的猫头探了出来,圆睁着琥珀色的眼睛,三百六十度旋转观察了下四周,竟然又毫不犹豫的缩了回去。 “怎么回事儿?认生吗?” “嘿呦,苟日新,你要不出来,就待里面吧。”乔明好笑的说道,不知苟日新是个什么意思。 “这猫,怎么长得这么黑。”王玉华眯起眼睛,看向猫箱里的喵。 “黑猫嘛。”乔明道。 “都看不清长啥样子,老头子你快过来看,是个什么品种,孟买猫吗?还是英短?看起来挺胖的。”两个老人围在一起,观察着苟日新。 “就是只普通的中华田园猫嘛,”乔明逗着怀里的布丁,把脸蹭到那长长的绒毛里,感受着那柔软的丝滑,“还是我们的布丁公主可爱又迷人,是不是?” “尾巴上怎么还系着花儿?不是公的吗?” “受伤了,做个遮挡。” “不急着出来,大概认生吧,我去拿个小鱼干逗一下。”牛君站起身,去厨房拿猫粮。 乔明抱着布丁凑过去,啧了一声,“苟日新,你准备住里面吗?这里有个美女哦~毛茸茸的软妹子。”她捉着布丁的爪子,向苟日新晃了晃。 布丁软软的喵呜一声,好奇的打探着猫箱里的动静。 “来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家里有猫。”苟日新瘪着嘴说道,还是个老相识的猫。 “我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吗,你看,布丁漂亮吧?给你当女朋友哦~” 喵呜~布丁挣扎着从乔明怀里跳出来,绕着猫箱转圈。苟日新缩在里面,心烦意乱。 “矫情个什么劲儿。”乔明伸出爪子一把将苟日新提了出来,“等着八抬大轿请你出来吗?” “来来,小鱼干来了。”牛君拿着一袋儿小鱼干,边走边晃了晃。 布丁闻到味儿,喵呜一声趴在了姥爷的裤腿上,苟日新却瞅都没瞅一眼,蹲在了乔明脚边。 “先让他熟悉下环境,和布丁玩一会儿,大概就不会生疏了。”王玉华说道,然后拉着乔明的手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你,转眼就成大姑娘了,跟你妈那个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说着,眼角就泛了红。 “你又说这个干嘛,小明好不容易来一趟,”牛君急忙打断,转了话题,“中午想吃什么,姥爷给你做。” “想吃的可多了,红烧排骨,酸菜鱼,辣椒炒肉。”乔明抱着姥姥的胳膊笑道。 “好,姥姥给你做去,你说···你爸也不在了,以后谁给你做这么多菜。”身旁的老人,又忍不住开始哽咽。 “我说,你大过年的,”牛君叹了口气,又问乔明,“这次来,能住多久啊?” “您留我多久,我就住多久。”乔明笑眯眯的讨好道。 “你这丫头,”王玉华擦了擦泪,点了点她的鼻子,“那你留到出嫁好了。” “行!”乔明一口干脆道。 喵呜~布丁吃完了小鱼干,腻乎的跳到了沙发上,卧在乔明身边,似乎是许久未久的老朋友。乔明笑嘻嘻的摸了摸她的头。 蹲在一旁的苟日新拉下脸,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他迈开步子,开始巡视四周。 乔明的姥姥家是个三室一厅两卫的房子,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客厅有一个宽敞的户外阳台,旁边放着布丁的猫窝。阳台对面视野开阔,郁郁葱葱的有个小公园。 巡视完领地,苟日新绕回客厅,发现乔明和那只布偶猫还在腻歪,心里愤愤不平。这只猫,忒黏人。 布丁看到苟日新,喵呜软叫一声跳下沙发,绕着苟日新转圈。苟日新颇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准备去阳台晒太阳。身后突然感应到气息涌动,苟日新惊的转身,却被布丁一下子挠住了尾巴。 “我靠!”苟日新炸毛,“你不是说是个软妹子吗!” “哈哈,看把你吓的。”乔明见状大笑。 “哎呦怎么了这是?”王玉华闻声探出头来,见布丁和苟日新竖起尾巴对峙,一时着急,“布丁,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乔明笑着急忙走过去拉架,“苟日新尾巴上面系的蝴蝶结,可能是布丁看着奇怪,想抓下来耍耍。” 边说边走过去一把按住苟日新,竟把那红色蝴蝶结二话不说撸了下来,递给了布丁,“来来,姐姐给你弄下来了,喜欢吗?” 苟日新喵呜一声,勃然大怒,“乔明,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不要这么小气嘛,”乔明挑了挑眉,然后看向撕扯着蝴蝶结的布丁,“你看布丁玩儿的多开心,你就当礼物送给她了。” 苟日新呲牙低吼一声,怒视着布丁,第一天就这样蹬鼻子上脸的,这梁子结大了! 布丁是一只黏人的六岁母猫,周身雪白,只有头和尾巴带着灰棕色,蓝色的瞳孔如宝石一般闪着水灵灵的光泽,被毛丰厚,四肢粗大,身体却很柔软,抱起来像软绵绵的布偶一样。 最讨喜的是性格温顺、恬静,叫声轻柔,每次一叫,软的乔明心都要化了。有如此萌物,乔明果断弃了苟日新,甘做布丁的铲屎官。 午饭的时候,苟日新毫不客气跳上椅子占了个位置。 “这猫,吃饭要上桌吗?”王玉华疑惑道。 “对对,在学校的时候习惯了。” 和温昕家的长方形餐桌不同,眼前的餐桌是个只能容纳四个人的小方桌,老两口平时够用,三个人略显拥挤,但是再加一只猫···就显得怪异。 “那行,开吃吧。”牛君发话,小心翼翼的给苟日新递了双筷子。 苟日新一愣,爪子微微缩紧,却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吃他的猫粮。 “你递筷子干嘛?”王玉华悄声问道。 “我以为他会用呢。”牛君小声道。 乔明听了无言以对。 “嗯哼,”牛君清了清嗓子,给乔明夹了块排骨,开口问道,“小明啊,你真能和他对话?” “嗯。”乔明点点头。 “那行,你问他喜欢吃啥,别客气。” “鱼鱼鱼···”苟日新激动的喵呜一声,直直的盯着桌上的一条清蒸鱼,肉质鲜美没有杂味。 “他说就喜欢吃猫粮。”乔明翻译道。 “喵呜——!” “哦,看来和布丁一样,”王玉华了然的点了点头,“这猫多大了?” “四岁!”苟日新忙道。 “四五岁吧。” “那还挺小的,比布丁小一岁,老家是哪儿的,还有亲戚吗?”牛君问道。 “祖籍刺狐寺,亲戚在一次事故中都走散了。”苟日新回忆起来,略显悲伤。 “我们学校门口捡的,有亲戚也不认识。”乔明答道。 “喵呜!” “那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品种吗?” “那是当然!我是拥有九条命的灵猫,如今正在寻找自己的前世,如今大概可以肯定,我是被贬下凡来历劫的。”苟日新沉重的说道。 “中华田园猫嘛。”乔明随意道。 “我怒,你到底会不会翻译啊!”苟日新喵呜低吼。 “那你问问,他能听懂布丁说话吗?”王玉华笑着问道。 “偶尔吧,毕竟我不当猫很多年了。”苟日新舔了舔爪子。 “能啊,您想问什么,尽管问。”乔明拍着胸脯保证。 苟日新一顿,气鼓鼓的盯着乔明。 “那就好,那就好,咱先吃饭啊,待会儿让他当个翻译,咱也和布丁说说话。”两个老人欣喜道。 苟日新吃完了饭,自己跳下椅子去晒太阳,布丁喵呜软叫着,跟在了他身后。 “你是被派来,与我配种的吗?” “我靠!”苟日新脚下一滑,猛地一个趔趄,“你说啥?” “可是,你有点儿黑啊,还有点儿小,”布丁抖了抖身上的猫,蒲扇一样的尾巴轻轻摇着,“勉勉强强吧。”说着,喵呜一声一步步靠近苟日新。 “你···你别过来!”苟日新惊得步步后退,全身炸毛。 “看来你没什么经验啊,”布丁喵呜一声,“别怕,我会教你的。” “你···不要脸!”苟日新喵呜一声转身便跑,身后的布丁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这个家里的每个角落她再熟悉不过,这黑猫还想往哪里跑? 刚吃撑了的乔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打开电视看猫和老鼠。不防苟日新一个泰山压顶,砸在她肚子上,瞬间把她饱胀的胃压的生疼,几乎喘不上气来。 “苟···日新,你给我下去!”乔明一把拨开苟日新,抚着自己胃直抽气。娘的,果然不能吃太多。 “你给我解释清楚!”苟日新见布丁走过来,急忙跳上沙发背,躲到了乔明后面,抱着她的头。 “解释什么?”乔明皱巴着脸问道。 此时,布丁已经轻巧的跳上了沙发,将头搁在乔明腿上,软软的喵呜一声,像在撒娇。 “老子不是来和她配种的!” “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送你礼物 “布丁看上你了?”乔明惊讶道。 “真的?”刚走出厨房的王玉华一顿,满脸惊讶,“苟日新说的?” “对啊。” “老子没说!是她误会了!” 王玉华一脸纠结的喃喃道,“怎么就看上他了,是不是最近太寂寞了?” 苟日新一愣,顿时火冒三丈,怎么就不能?老子可是灵猫,可是上过杂志的人! 布丁对几人的对话不明所以,只是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动人的望着苟日新,蓬松的尾巴轻轻摇动,发出轻柔的喵叫声。 苟日新见此情景,瞬间浑身寒毛直竖,妖孽! “哎呦呦小公主,”乔明心疼的抱起布丁,头顶头的晃了晃,“你得找个王子听见没,苟日新可是个屌丝。” “喵呜!”苟日新怒,利爪猛地伸出抠着沙发刺啦作响,“人眼看猫低!” 为了防止布丁和苟日新天雷勾地火,乔明担起了随时监督的重任,只要有空,便把布丁抱在怀里,不离她视线。保护公主的高贵血统,是每个铲屎官的责任。 苟日新对其怒目而视,次次拂袖而去。 温昕打来电话,兴奋的告知乔明和苟日新,上次拍的照片杂志出版了,宠物专栏颇受好评,电子版和纸质版的销量大增。齐兰喜女士为了答谢,专门为苟日新申请了额外奖金。 “赚了多少?”乔明激动道。 “两千大洋!” “喵——”苟日新兴奋的一蹦三尺高,跟着乔明手舞足蹈。两千大洋,能买多少小鱼干,能买多少买二送一的猫粮,哈哈,果然,他苟日新才是最厉害的。 什么公主,什么血统,哼!苟日新傲娇的白了布丁一眼,顿时雄心万状。 “看看,我买了本电子杂志。”乔明打开电脑,翻出杂志里的宠物专栏,果然看到苟日新威风凛凛的占据了整个版面。 通体黝黑的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赤红色的微光,琥珀色的瞳孔目光如炬,看起来诡秘莫测,微卷的尾巴上系着一只红色蝴蝶结,让整个画面又增添了一丝暖色。严肃冷峻中,带着滑稽。 “帅!”乔明竖起拇指点了个赞。 苟日新喵呜一声,弯起嘴角羞涩一笑,心砰砰跳个不停。 专栏的文章的题目是:玄猫。 乔明浏览着内容,啧啧摇头,“果然是写文的,一只普通的黑猫也能编出朵花来。” “分明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苟日新强调,他盯着自己的照片越看越帅,一时陷入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没见你能辟邪呀,招鬼还差不多。行了,不管什么猫,能赚钱的就是好猫,以后香肠和小鱼干管够!”乔明老大欣慰的拍了拍猫头。 苟日新兴奋蹦跶了几下,虽然姿态扭捏的说道:“那个···既然我有钱了,是不是可以出门买东西?” “啥?”乔明惊讶。 “喵~你带我去,咱去逛街!” 乔明愣了愣,瞅着苟日新颇为语重心长道:“新哪,赚了两千大洋还想出去浪,你是不知道民间疾苦、物价多贵,这两千块可能就是你这辈子所有的积蓄了,你是不是忘记了···” “不行!我的钱,我说了算!”苟日新一声怒吼。 “你一只猫,逛什么街呀?”乔明套着米色的羽绒服,被苟日新牵着出了门,无奈道,“而且很多商场都不让宠物进去。” “真的?”苟日新一愣。 “是啊。” 苟日新颇受打击,但瞬间又重整旗风,“那咱就在街边的小店逛逛,喜欢什么买什么。” 乔明抓了抓脑袋,觉得头疼。 一人一猫来到了一条步行街,整条街上的店铺门头上挂满了彩色灯笼,装扮的喜气洋洋。巨大的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色彩斑斓。乔明和苟日新的一白一黑,惹得路人纷纷侧目,拿起相机偷拍。 乔明尴尬的想起自己出门没洗头,苟日新却昂首阔步、威风凛凛的走在前头,偶尔不放心的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乔明。走的忒慢。 步行街上人不是很多,不显拥挤。自从放假以来,乔明出门大多是直奔菜市场,几乎没有悠闲逛街的时候。今天,倒是新年以来的第一次。 一人一猫漫无目的挪着,停在了一家礼品店的橱窗前。透过高大透明的玻璃橱窗,乔明看到架子上摆满了毛绒玩具,泰迪熊、兔斯基、十二生肖、海绵宝宝,无一不是毛茸茸软绵绵。 “你喜欢这个?”乔明皱眉。 “你不喜欢?” “太娘气了吧?”乔明憋着嘴。 “如果是送女孩子呢?”苟日新转过头,害羞道。 “送谁,布丁吗?玩脏了还得让我姥姥帮她洗,不行。”乔明抱着胳膊摇摇头。 苟日新沉默片刻,转身继续往前走。 逛了半圈,乔明大饱眼福,心情甚好。路过一家玩偶店时,突然激动的喊道,“苟日新你快过来看,这只玩偶和你好像!” 苟日新跳转回去,乔明急忙把猫抱起。只见橱窗的架子上摆放着一只通身黝黑的小猫玩偶,三角形的耳朵竖起,圆圆的脑袋,胖乎乎的身子,尾巴绕了一个倒钩,鼻尖一点粉红,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愣愣的蹲在那儿。 “像不像你?”乔明激动的问道。 苟日新想起杂志上自己的照片,心里鄙夷了一下,“不像!” “什么眼神儿,明明就是你的缩小版,”乔明放下苟日新,弯腰眯眼凑近观察着,“嘿嘿,看那傻愣样儿,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苟日新看见乔明微微弯起的嘴角,心里老大不情愿,“你喜欢?” “你不喜欢?多可爱。” 苟日新一听,毫不犹豫、当机立断:“买!” “啥?”乔明一脸惊讶的看向苟日新。 “送你~” 这是第一次有猫要送自己礼物,乔明脑子里千转万转,都是小鱼干、死耗子在转,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迷你苟日新。 她吞了吞口水,依旧一脸不可置信。 苟日新则害羞的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乔明。 “真要送我?” “嗯~” “为啥要送我?” “你不是喜欢吗?” “我···”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乔明心道。 “走,付钱去!” 巴掌大的玩偶,被乔明揣进了兜儿里,苟日新满心得意,走路带风。 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报刊亭,苟日新突然停住脚步,激动的跳上乔明肩头,指着一本熟悉的杂志大吼,“那本,给我买!” “苟日新!”乔明吓了一跳,一把将苟日新扯下来,“吓死我了,干嘛呀你?” “那个···有我照片的杂志,你帮我买一本,不不,买两本,一本送你姥姥和姥爷,一本咱们留着做纪念。” 乔明咬着牙,怒瞪他一眼,转头问老板,“大爷,这杂志帮我拿一本。” “两本!”苟日新忙喊道。 “好嘞,四十。” “啥?一本四十?”乔明震惊。细细一算,顶苟日新一个月猫粮了,她毫不犹豫的转身,“不要了。” “啥?”苟日新听到后一愣,猛扑过去抱住乔明的腿,“为啥不买,我要两本,我真的就要两本。” “乖,我花五块钱买了本电子版的,都一样样的啊,想看的话随时拿出来看。” “不行!”苟日新痛哭流涕,“我就要纸质的,我又没手机。” “太贵了,一本四十,两本八十,你一个月的猫粮才三十,还不算买二送一的。”乔明苦心劝道。 “我不,我就要买!”苟日新咬着乔明的裤腿不放,拖着她往后退。 “咱等下个月再买行不?下个月肯定打折。”乔明柔声与对方商量着。 “你骗人,我现在就要买!” “哎呀,真的太贵啦,况且你就占了几页纸,没必要把整本都买了。” “我不,我就要买!你给我掏钱去!”苟日新死缠烂打,就是不放。 一人一猫僵持不下,突然传来呲拉一声响,苟日新一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被咬的裤子。乔明僵硬的转过头,待看到被扯开一道口子的裤管,瞬间大怒。 “苟日新!” 苟日新喵呜一声,急忙缩成一团,“要不就买一本,送你姥姥和姥爷吧。” 王玉华打开门却看见乔明一脸不高兴,“小明回来啦,怎么了这是,拉着个脸?” “裤子破了,有针线吗,我缝一下。” “破了破了,缝什么缝,明天姥姥带你买新的去。”王玉华低头看了眼乔明的裤子,笑着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人没撞到吧?” “哪里是撞的,被苟日新咬的!”乔明轻哼一声,打小报告。 “呦,苟日新还咬人呢?怎么回事儿?”王玉华把乔明的脚放到自己腿上,看她的裤管,“扯了这么大一道口子。” “对了,”乔明突然坐起身,“苟日新呢?” “呀?我不会是把猫关门外了吧?”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乔明打开门,便看道苟日新垂头丧气的蹲在门口,嘴里咬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了本杂志。 “你怎么不敲门啊。” 苟日新面无表情的站起身,默默的走进了家门。 “你骂他了?”王玉华问道。 乔明耸耸肩,他不是也骂回去了吗,郁闷个什么劲儿。 苟日新叼着杂志放在了茶几上,然后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的窝。 坐在沙发上的王玉华和牛君面面相觑,“让我们看的?” “喵~” 老夫妻拿出老花镜,疑惑的一页页翻着杂志,苟日新抬起眼皮微微睨着,心却砰砰直跳。 “哎哟,你看多好看。”王玉华突然说道。 听见声音的苟日新紧抿着即将翘起的嘴,浑身紧绷,心跳加速。 “嗯,不错,咱也可以买一套。” 坐在一旁的乔明一口水呛进了鼻子里,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套古典餐具。 “呀,你看这不是那个谁吗?” “对对对,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乔明瞅了一眼,见是个小明星。老两口一页一页的翻着,苟日新搓了把脸,耐心快被磨的没了。 “哎呦,你看这猫!”牛君突然叫道。 苟日新噌的抬起头,双耳竖起,瞳孔微缩,浑身僵硬的看向前方。 “看起来怪吓人的。” “哈哈哈···”乔明躺在沙发上,忍不住放声大笑。 “怎么了?”牛君疑惑的看向乔明。 “没事儿,没事儿,您老继续看。”乔明捂着肚子,笑出了泪花 老俩口突然反应过来,“这···这不会是苟日新吧?” “我说看着像呢,你看看这,身上乌漆墨黑的,眼珠子瞪得跟琥珀似的,一个字,帅!”牛君急忙夸赞道。 “对对对,好看,就是这照片把猫给修的凶了点儿,咱苟日新就是胖乎乎的,多可爱。” “还有这几张居家的照片,照的也好看。” 乔明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听老夫妻俩人为苟日新吹彩虹屁。 “你看看,品种就不一样,哪里是什么中华田园猫,人家是玄猫,灵猫,怪不得能和乔明说话呢。” “对对对对,几世修来的福气,你知足吧你,还笑。”王玉华佯怒的拍了下乔明。 苟日新终于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二老。 布丁从阳台边迈步过来,跳到沙发上卧在了乔明身边,眯起猫眼看茶几上的杂志。 “这是啥,新选的配种猫吗?” “呵,”苟日新阴冷一笑,“你配不上他。” “哎哟我的小公主,”乔明笑嘻嘻的抱起布丁蹭了蹭,“咱也不稀罕是不是?” 临近开学,王玉华和牛君为乔明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吃穿用样样齐全,就差把自己也打包让乔明带着了。 “行了姥姥,我这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乔明皱眉道。 “那就多搬几趟,让你姥爷开车送你。” “我宿舍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为啥还有枸杞?”乔明提起一个塑料袋,郁闷道。 “保温杯里泡着喝,养气补血,抗老。” 乔明瘪着嘴,无言以对。 牛君七十高龄还想开车送人,乔明为了两人的生命安全着想,自己打车跑了两个来回,才把东西全部搬走。 宿舍里她第一个回来,索性撸起袖子大扫除。苟日新被灰尘呛的打了个几个喷嚏,摇摇尾巴出了宿舍楼。 到了晚饭的时候,乔明饥肠辘辘,本想大吃一顿,可苟日新却没回来。她选了部电影,翻出王玉华带的零食和水果,一边慢慢啃着充饥,一边等苟日新。 两个小时,电影结束,苟日新依然不见踪影。乔明突然坐起身,看着空荡荡宿舍,心里惴惴不安。 这猫,不会出事儿了吧?她套上衣服,急忙跑出去找猫。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逃亡 暗黄的灯光悬在院子一角,模模糊糊可以看清整个院子里摆满了铁笼,有些笼子里关着各色各样的猫和狗。周围腐臭的气息夹杂在寒风里,让苟日新忍不住作呕。那些新来的猫和狗抓狂的咬着铁笼,发出阵阵低吼。苟日新微眯着眼睛,却对面前的境况不知所措。每个关着猫和狗的笼子,都上了锁。 前几世的回忆潮涌般扑向脑海,他锒铛入狱、任人宰割。难道自己这一世的猫生,也要止步了吗? 苟日新突然间心生寒意,他伸出利爪,拼命的抠着锁和笼子,比那些急欲逃生的猫狗,更加疯狂。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苟日新尖叫着,嘶吼着,铁笼上勾出了斑斑血迹,可他还在不断的撕咬。暴躁狂怒的情绪让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想求生。 不大不小的动静,引得笼子里的狗躁动不安,不停的愤怒吼叫。 “别他妈吵了!”一个人男人拿着根木棍走进院儿里,面色阴翳的扫了一圈,对叫得最凶的一只狗一棍子揍了上去。 当的一声,四周的铁笼震颤不已,那只狗缩在角落里,对着男人呲牙咧嘴的嘶吼。 “找死!”那人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铁棍,从笼子的窟窿里捅了进去,戳在狗的身上。那狗吃痛,吱唔一声缩成一团,不敢再叫。 那男人冷哼一声,绕着院子清点了一下笼子里的猫和狗的数量。又从裤兜儿里拿出手机,仔细的计算了一番,最终脸上露出笑意,“差不多,够了。” 电话铃声响起,那男人笑着接了电话,“余老板啊···明天绝对行,狗肉管够···哎呦从越南请来的厨师呀,恭喜恭喜···可这猫不好找啊,嘿嘿···那这个价钱···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准儿交货···保证没病,都是新鲜货···” 声音渐渐消失在关掩的门后,苟日新猛地扑到铁笼边,又开始奋力的撕咬。他从未如此绝望过,周身都是对死亡的恐惧。即便知道自己有九条命,可是,谁能保证呢? 谁能保证他这次死了还会不会醒来,会不会拥有记忆,会不会再遇见乔明,会不会让乔明听懂他说话。对所有这些未知,他一点儿都没勇气去赌。 口腔里满是血腥和铁锈味,可那笼子上的铁丝依旧坚硬如故,他咬住一根奋力向后扯,牙龈突然一阵剧痛,他捂着嘴痛的嘶叫出声,口中溢满了鲜血,一颗门齿摇摇欲坠。 苟日新翻倒在铁笼里,掌心和嘴里的痛让他万念俱灰。 娘的,别说能不能咬断铁丝,即便咬断一根,它一晚上能咬出一个逃生口吗! 他吐出满嘴的血,捂着脸蜷缩成一团呜呜的哭着,心里默念乔明的名字。明天,明天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等那人开笼子的瞬间,他一定要逃出去! 乔明,乔明···他一定会回去的。 院子里的灯突然熄灭,四周冷风刺骨,有些猫狗受不住的嗷嗷直叫。他们被捉回来便滴水未进,周围又没有御寒的东西,很可能在这寒冬夜里冻死。这天,可不就是天然冰箱? 苟日新挤在笼子的角落里,尽量蜷缩着自己。可是周围的冷意还是如针般刺进肌骨,冻得他瑟瑟发抖。眼皮渐渐沉重不堪,苟日新咬着牙,努力让自己清醒。他听见捉来的幼猫喵喵直叫,声音越来越弱,母猫绝望的哀嚎,凄厉刺耳。 也不知过了多久,苟日新冻得全身僵硬。他咬牙站起身,忍着刀割般的痛绕着铁笼开始走,他要坚持到天明,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夜里的寒风夹杂着些许湿气,在院子里呼啸嘶吼,带走了流浪猫狗绝望的痛吟。苟日新轻轻地呼吸了一口,走到铁笼边沿,从窟窿间伸出爪子,似乎,下雪了。 四周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那扇木门悄悄打开,一个黑色瘦小的身影从门缝间钻了出来,又慌忙将门关紧。外面漆黑一片,那黑影微微站定,一束微弱的手电筒光闪了闪,只照亮那黑影脚下的一片。 苟日新微眯起眼睛,看到一双蓝色的运动鞋。 那黑影小心翼翼的靠近院子里的铁笼,几只猫狗警惕的叫了几声,却也恹恹的变成了凄惨的吱唔。手电筒微弱的光一点一点扫过,瘦小的黑影突然在一个笼子前停下,哐啷一声,苟日新敏锐的竖起耳朵,那是铁器碰撞的声音。 只见亮闪闪的白光反射,黑影从口袋里掏出一圈钥匙,慢慢翻找一通,捏住其中一把往那笼子的锁上凑去。 啪嗒一声,铁锁打开。苟日新秉住了呼吸。 紧闭的铁门紧跟着被拉开,那笼子里的猫先是警惕的低吼一声,见面前的黑影没有异动,猛地冲出笼子,跳上墙头,逃出生天。 黑影将锁挂回原处,拿起小小的手电筒,又开始慢慢的挨个扫着。 “喵呜——”苟日新低吼一声,爪子勾住铁网不停的摇晃。 “嗯?”那黑影疑惑的低吟一声,手电筒的光瞬间朝苟日新的方向探了过来。 苟日新喵呜直叫,圆睁着眼,胳膊伸出铁网的窟窿不停摇晃,向那影子求救。 那黑影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嘶哑,苟日新辨认出,那是一个女孩儿。 终于移到了苟日新的笼子前,苟日新瞬间收回爪子,哀哀戚戚的低叫。只见那女孩儿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拿着手电筒照了下锁上的编号,然后便低头在那些钥匙里翻找。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便听到一个男人在轻喊,“琪琪?” 找钥匙的小女孩儿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那串钥匙啪一声掉在了地上。苟日新见状,猛地厉声尖叫,爪子勾住铁笼奋力的摇晃。 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很明显那男人已经起身,那女孩儿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笼子里的苟日新,慌张失措的捡起地上的钥匙。 “七号,七号,七号···”她心里不停的默念,可是越着急,手就越抖,小女孩儿将手电筒咬在嘴里,哆哆嗦嗦的继续翻找。 院子里昏黄的灯突然打开,大门吱呀一声。 “琪琪,干嘛呢!”那男子出现在门口,冷声吼道,“你给我回来!” 苟日新怒叫一声,猛地后撤几步弓起身子,一头撞在笼门上。 “七号!” 小女孩儿对男人的话充耳不闻,急忙捏住手中的钥匙插进了锁孔里,使劲儿一转。 “小兔崽子,又给我惹事儿!”那男子大步走过来,猛地夺过小女孩儿手中的钥匙,一脚踢在小女孩儿腿上,“活腻歪了是不是!” 苟日新撞的头晕眼花,他呲牙嘶吼跑到笼门跟前,紧盯着那铁锁,突然伸出爪子探了出去。 女孩痛呼一声被踢倒在地,却并没有哭,只是揉着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那男子扫了一圈笼子里的流浪猫狗,见没少几只,冷哼一声看向女孩儿,“老子捉这些猫狗是为了谁啊,你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铁锁被利爪勾住,吱呀一转,苟日新正要将锁从锁孔中推出去,那男人竟然猛地转过头,一人一猫堪堪对视。 “我靠,这猫还挺聪明!”说罢那男人抬手就要重新上锁。 苟日新愤怒的的低吼一声,伸出利爪迅猛的挠过去。男人瞬间缩回手,暴躁的咒骂了一句,随手从身旁的笼子里抽出一根铁棍就要抽向苟日新,身旁的女孩儿突然猛扑上去,抱住男人。 “你个小兔崽子,造反是不是!老子费多大力气抓的,你知道吗!” 苟日新见状急忙继续推那把锁,那男人骂骂咧咧,拿着铁棍直抽在苟日新伸出的爪子上。 一声尖叫突然传来,铁棍砸在铁锁和苟日新的爪子上,瞬间血肉模糊。可同时,那锁也应声而落。 “我靠!你给我放开!”男人见状,一把将女孩儿推倒在地,棍子落下的同时,铁笼的门猛地被撞开。 那只黑猫嗖的飞身而出,一时摔落在地翻了个跟头,又慌不择路猛窜上了墙头,眨眼间消失不见。院子里,只留下几个带血的脚印。 “娘的!”男人大骂一声,指着坐倒在地上的女孩,气的说不出话来。 女孩翻身爬起,逃也似的的跑回了屋子。 苟日新满身狼狈的逃窜出去,头也不敢回的往一个方向拼命跑,直到精疲力竭身后不见追逐的人影,才一瘸一拐的停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天空中飘散着纷乱的雪花,让地面变得潮湿泥泞,他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喉咙里发出呜咽。周身疼的像骨折了一样,又冷又饿,再加上坑坑洼洼又潮湿冰冷的水泥路,让苟日新寸步难行。 他迷失了方向,站在原地迷茫的望着四周。如今所处的地方不知道是哪儿,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几座低矮的平房。不远处突然有成排结对的大型货车呼啸而过,轰隆隆震的四周如地动山摇般颤抖。苟日新缩起身子,哆哆嗦嗦止不住抖着。 眼前是一条拐着弯的坡路,周围的气息冰冷,混杂着刺鼻的汽车尾气,根本判断不出该选哪一个方向。若选错了,可能连今晚都熬不过去。他已经冻的僵硬,脑子失去了判断的意识。 再等等,等下一辆车来,看他往那个方向走。 苟日新决定赌一把,能逃出来已经是最大的庆幸了,冻死总比被吃了强,对不对?它还可以选一个死去的姿势。 也不知乔明会不会为自己伤心,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焦急的到处找自己,还是毫不在意的呼呼大睡。等他死了,要先悄悄回去看她,看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为自己难过,若没有,就吓死她。苟日新迷迷糊糊的开始想,嘴角忍不住上扬。 脑海里又想起初四那天,白茫茫的天空飘着雪,乔明穿着米白色羽绒服,踏雪而来,笑容明艳动人。他兴奋的朝乔明扑过去,而对方,也张开了双臂。 一束车灯光猛地照过来,苟日新愣登片刻,难道死之前还金光吗? 是车灯! 疾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花扑面而来,苟日新倒退一步摇了摇头,看着那一闪而过的车尾灯,奋力追了过去。车子眨眼间消失在拐角处。 也许,转角就是希望呢,他还真的不想死。 车子早没了踪影,苟日新体力不支,只能一瘸一拐慢吞吞的往前走去。爬上那段坡路,几乎耗费了他的全部力气,他停下脚步,望着前方。 眼前是一片漆黑阴森的树林和草地,像是一个公园,越过公园,便能看见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苟日新瞬间热烈盈眶,激动的喵呜低吼,他算不算是赌赢了? 可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颤颤巍巍的终于迈出一步,却腿上一软,摔落在地。明明,希望就在眼前的。 苟日新趴在冰冷的地上休息了许久,耳边是寒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带着更加湿冷的气息。不能再走了,他喘着粗气爬起身,慢慢的越过路旁的杂草丛,奋力一跳,钻进了公园的围栏里。 在阴冷漆黑的树林里磕磕绊绊,苟日新终于踏上了一条平坦的小路,脚掌上的痛终于不再受折磨,他停下脚步又舔了舔伤口,突然浑身一愣。 他竟然闻到了烤肠的味道。 从未有过如此的饥寒交迫,苟日新再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气味,飞奔而去。沿着小路跑了许久,逐渐看到了一些儿童游乐设施,苟日新越发激动,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处小屋旁,微亮的广告灯牌照着四周,旁边的垃圾桶里散发出阵阵香味。 苟日新咽了咽口水,他喵呜一声,迈步靠近。一声尖锐的低吼突然传来,吓得他全很炸毛压低身体。只见垃圾桶里猛地跳出一只花色的流浪猫,盯着苟日新呲牙咧嘴的愤怒尖叫。 苟日新警惕的伸出爪子,微眯起眼睛与那花猫对峙。为了活命,他不介意与一只流浪猫搏斗。 耳边又传来咚一声响,另一个垃圾桶里一阵翻腾,一只黄色花白的流浪猫从里面跳了出来,站在垃圾桶边沿同样警戒的盯着苟日新。 二对一,苟日新收回了爪子,一步步往后退去。 路边的下水道井盖传来一阵阵恶臭,让苟日新空空如也的胃更加难受,他挪着步子,努力辨别着周围的气息,想找另一处卖食物的商铺,起码有个避寒的地方也好。 蹲在一块脏兮兮的地垫上,苟日新恨恨的抠了下眼前的铁门,刺耳的刺啦声响彻四周,冰冷的大门让每一丝香甜的味道可望不可即。他灰心丧气的不得不停下。 今晚,就这样饿着吧。 对面的玩具店前,有一个套着棉绒挡风被的桌子,大概是白天用来摆摊用的。苟日新一步一挪,终于走了过去,钻进了桌子底下。 “喵呜——” “我靠!” 苟日新一个打滚翻身跳了出来,脚掌上的伤口被压,一阵撕裂般的疼。桌子底下一阵喵喵的叫声发着警告,苟日新暗咒一声。 他赤红着双眼看着那挡风被,突然站起身,咬住棉绒布的一角,用力往后扯。桌子下面的猫还在喵呜的低吼,苟日新怒不可遏,忍着嘴里的痛猛地甩头,一把将那绒布扯下。 那颗摇摇欲坠的前门齿终于掉落,他吐出满嘴的血,咬起绒布走到了对面屋檐下。终于,钻进了暖和的绒布团里,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鼻翼间,满是烤肠的香甜味儿。 过了片刻,绒布团的另一个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瘦弱的小野猫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钻进了布团里。 苟日新闭着眼睛,睡死过去。 为了活命,以大欺小,他也不介意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苟日新被一阵轰鸣声吵醒,铲雪车轰轰隆隆从远处的小路上开过来。睡在另一端的小野猫伸出脑袋,喵呜一声跳进灌木丛里,苟日新则有些留恋的伸了个懒腰。 他抬起头,看着铲雪车慢慢靠近,两只琥珀色的眼睛与开车司机对视良久,直到与他擦肩而过,周围扬起一阵雪雾。 “阿嚏!”苟日新打了个喷嚏,用一只手掌笨拙的揉了揉脸。肚子里咕咕响起,苟日新叹了口气,离开了暖和的被窝。走到草丛间,他伸出舌头舔了口雪,口中冰凉刺骨,带着土腥味。 路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一个男人骂骂咧咧捡起地上的绒布,抖了抖又重新铺在了桌子上。 蹲在一块公园地图前,苟日新认真的看着上面的简介。 这里是古潭公园,是b市历史最悠久的公园之一,里面现存近百株百年以上的参天大树。尽管是冬天,松和柏依旧绿森森的,加上昨夜下了薄雪,公园里一片银装素裹,风景宜人,来公园里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烤肠味逐渐香浓,苟日新吞咽着口水,有些激动的跑回了小商铺前。这个公园他听乔明说起过,在与她学校同一个方向的城郊,坐公交可直达。知道了回家的路,接下来只要保证不冻死不饿死不渴死,他就能回家。他有些激动。 摇尾乞怜装乖巧,甚至还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终于哄骗了一个小姑娘手里的半根香肠。可没吃几口,他被两只流浪猫盯上了。苟日新警觉的叼起香肠撒腿就跑,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可那笑声听在他耳里,却一阵心酸。 真的好笑吗? 大多数流量猫不敢与人挨得太近,苟日新眼看着要被追上,慌忙选了附近的一条有人坐的长椅,猛跳了上去。 两只野猫愤怒的朝他低吼,却不敢靠近。苟日新缺了颗门牙,吃起东西来颇为费劲儿,狼吞虎咽的吃完剩下的香肠,顿觉胃里硌得慌,还有点儿咸。两只野猫怒瞪着他,转身离开。 苟日新喵呜一声,长舒了口气。跳下长椅正要离去时,突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蓝色运动鞋,他猛地抬头。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儿,背着书包坐在长椅上,表情愣愣的看着远处,似乎在发呆。只是眼睛里水汪汪的,似乎哭过的样子。昨日逃生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让苟日新心有余悸。 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苟日新喵呜一声蹲在她面前,正想打个招呼。 身后突然扑来一阵阴风,吓得他猛地跳开,弓起身全身戒备。 “琪琪啊,怎么哭了,是不是你爸又欺负你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坐在小女孩儿身边,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苟日新看着那妇人,一时僵住。 “好了别哭了,你也别怪他,他也都是为了你好。回去跟他好好说说,听见没?” “你也是,越大越不省心,哎,”那妇人叹了口气,眼眶慢慢变红,“都是我的错,怪我没有陪着你们。”说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那小女孩儿不知怎么的,眼眶里的泪也扑簌簌的往下掉。苟日新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僵硬的大气不敢出。 那妇人穿着一条碎花长裙,长发披散,全身是惨白的青灰色,最让苟日新愕然的是,她没有脚。长裙下面空荡荡的,随风摇晃。 那鬼魂哭了一阵,又慢慢的摸着小女孩儿的头,一脸心疼。而那女孩儿将头埋在手心里,声音低哑的哭了起来。 “哎,你爸这人呀,有时候脾气是急躁了点儿,可他满心满意都是对你的好。” 苟日新想起昨夜那男人对女孩儿破口大骂,还用脚踢的,那叫好?作为一个猫狗贩子,苟日新握紧了爪子,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同情,这种人,死后就该投胎为畜生,体验一下任人宰割的痛苦。 “你还记得不,你上小学的时候你爸给你检查作业,算个加减法拿计算器要算好几遍,生怕给你检查错了;你每次听写词语、默读课文都要家长签名,你爸都是在纸上练好几遍,才敢往书上写。如今你大了,写作业也不用父母检查了,你爸肯定很失望,他总说,看琪琪写的多好,不比普通孩子差。”那妇人长叹一声,“这些,你都不能忘了。要不然呢,他得多伤心。” 苟日新不明所以,又放心不下,只好默默的退守到一边,只探出一颗头盯着那不停说话女鬼。 “喂!”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苟日新惊骇的回头,却看到那妇人竟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身后,飘在半空一脸狰狞。 “喵呜——!”苟日新吓得急忙一跳,飞奔着缩进长椅下面。 “鬼鬼祟祟的看我女儿,干嘛呢!” “喵呜——”愤怒的尖叫声响起,惊动了坐在长椅上哭泣的小女孩儿。苟日新看见那双蓝色的运动鞋动了几下,一张稚嫩的脸猛地探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一张青灰色的鬼脸。苟日新吓得炸毛低吼。 “出来!你吓到琪琪了!”女鬼拉长脸怒吼。 苟日新一个瑟缩,却见那女孩儿向他伸出手来。 “不行啊,琪琪,你会被这流浪猫抓伤的。”那女鬼突然急道,“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省心,我警告你,收起你的爪子!” 周围突然阴冷刺骨,像寒夜里的风。苟日新收回爪子,慢慢向那女孩儿走去。见小猫走到跟前,那女孩儿坐在地上,突然又哭又笑。而苟日新终于发现,女孩儿不管是哭还是笑,声音总是异样的低哑,似乎有什么堵住了她的喉咙。 她声带受损,不会说话。 怪不得那女鬼刚刚说,她不比普通孩子差。 小女孩儿从书包里拿出一根火腿,用牙咬着剥开了包装喂苟日新。 “这是不是你爸留给你的午饭,你给猫吃了你自己吃什么,我总说他要给你做饭,他怎么就不听。”身旁的女鬼满脸焦躁不停的抱怨。 小女孩儿看到苟日新吃的狼吞虎咽,顿时破涕为笑,抬起手比划了一阵,似乎在说什么,可苟日新一句都没看懂。 “你是她昨天放跑的猫?”那女鬼惊讶道。 “喵~”苟日新点点头。 那女孩儿一愣,她伸出手犹豫的摸了摸猫头,见苟日新安静乖巧的站着不动,瞬间泪流满面,她右手放在额间,又伸出小指点了点自己。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傻孩子,这都是大人的事儿。”那女鬼哽咽道,蹲在女孩儿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都是你爸造的孽。” 女孩儿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背着书包走了,而那女鬼只是遥望着女孩儿的身影,没有跟上去。苟日新眯起眼睛看向对方空荡荡的裙摆,心里一阵毛骨悚然。这只鬼,难道身前也没有脚吗? 直到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女鬼叹息着转过身,待看到苟日新,似乎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不走?你···你能看到我?”女鬼疑惑的自言自语。 苟日新喵呜一声,瞳孔微缩,盯着她一动不动。 “真的能看见我!”话音未落,青灰色的鬼脸瞬间放大在眼前,苟日新吓得喵呜一声,弓起身子向后跑去。 那女鬼见了,被逗得哈哈大笑。苟日新拉着脸,神情微怒。 女鬼似乎也见怪不怪,独自往公园深处飘去。苟日新犹豫片刻,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诚然鬼的模样可以千奇百怪,但是如此逍遥自在的鬼,苟日新还是第一次见。她不怕无常吗? 那女鬼飘到了园林保护区,那里百年以上的古树密集,每一棵都可称得上是高耸入云,遮天蔽日。也许是冬日的缘故,园林里又阴森森的,导致游客稀少,周围只有寒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跟随女鬼走到一棵参天大树下,苟日新端着鼻子,突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是一颗距今千年的巨大松树,粗壮嶙峋的树干被铁围栏挡着,防止游客触碰。 一阵阴风突然迎面袭来,黑猫喵呜一声翻身躲开,看见一个面色惨白、年轻瘦弱的男人从他眼前飘过。 只是,在他刚刚躲闪的的一刹那,似乎看见头顶的树上挂着什么。僵硬的一点一点的抬头望去,便看见几十双不同的脚,悬挂在树上随风飘荡。 苟日新瞬间惊恐万状,身上寒毛直竖。 那些鬼丢失的脚,竟然都被砍下来挂在了这里,为什么? 黑白无常都不管吗? 看着那些摇摇晃晃不同的脚,心里惊骇的无以名状。这些脚都是谁的,这么多鬼脚挂在树上,黑白无常不可能不知道,或者,他们也无权插手? “喂!”那只女鬼突然出现在眼前,看到苟日新被吓得一个趔趄,顿时又哈哈大笑,“你来这儿干嘛?也想和无常作交易?” “什么交易?” “嘘——”女鬼蹲在苟日新身前,一指竖起,“既然不是来做交易的,那你是来看电影的?” “什么电影?” “嘘——”女鬼一脸阴沉的看着他,“那你是来干嘛的?” “我···只是路过···” “没有一个人,是平白无故的路过这里,看到上面挂的东西了吗?路过,就得留下···”女鬼呼着阴冷的死气,一双手慢慢的伸向苟日新的脖子。 喵呜一声尖叫,黑猫撒腿便跑。 身后又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凄厉笑声。 苟日新气喘吁吁的跑出那片古树林,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那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阴间的秘密。 自从在刺狐寺看到他的前世,苟日新一直想找到让自己轮回人道的办法,但他对阴间的事知之甚少,唯一打过交道的黑白无常又冷血无情。他能探知的线索太少,眼前,不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或许这次自己会大难不死,因祸得福呢?苟日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咬着牙,又返回了古树林。 天色逐渐变得阴沉,园林保护区里越发昏暗。苟日新小心翼翼的走到那棵千年古松旁边,看着眼前偶尔飘过的鬼魂。那些鬼魂腿下尽皆空荡荡的,有几个会驻住停留抬头看一眼,却又很快飘身而去。 等了许久,那只女鬼都没有再出现。 “喂,大哥”苟日新无奈之下,叫住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男鬼,“那个,我想找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鬼,你见过吗?” 那男鬼蹲下身,面露困惑的伸出指头戳了戳猫头,“你附身在猫身上了?怎么弄得,教教我呗?能跑出去吗?” 苟日新忍着刺骨的寒意,默默后退一步,“我就想问个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大婶儿,见过吗?” “大婶儿啊,这个时候,应该都在跳广场舞吧?” “啥?!” 园林保护区的中间有一块儿空地,是古时祭祀的地方。破损的砖石上,还可见模糊的祭祀图腾。昨夜下过的雪被清洁工堆扫在四周,还造了几个唇红肤白的雪人。苟日新沿着大路,跨上台阶。 广场上,没有音乐,没有脚步声,只看见一群没有脚的大叔大婶,无声起舞。 苟日新咽了咽口水,慢慢的凑近。鬼的气味都是类似的,他有些辨别不清,猫的微弱视力让他微眯起眼睛观察许久,终于看到了好几个穿裙子的,但具体是哪个,他还真认不出来。。 “嗯哼!”苟日新清了清嗓子,站在鬼圈外大喊,“琪琪她妈——” 刹那间,众鬼凝滞,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苟日新。苟日新猛地后退一步,屏住了呼吸。 “找我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苟日新飞跳出去,滚落在地,“喵呜——!” “是找我吗?”那女鬼又问了一句。 此刻,苟日新正夹在女鬼和群鬼中间,那些跳广场舞的鬼魂停下动作后,竟然一齐飘忽着朝苟日新的方向而来。周围的阴气冻得他瑟瑟发抖,苟日新喵呜一叫,觉得还是先走为妙。 “就是你,咱老地方见!”说完,惊慌失措的飞奔而去。 那女鬼抬起头,对着众鬼阴恻恻一笑,“滚!” 长椅上,苟日新抱着颗猫头瑟瑟发抖,他数到一百,若是那女鬼不来,他就回家,这鬼窝,不闯也罢。 “找我干嘛?” “喵呜——”苟日新抬起头,终于长舒一口气,“想问你几个问题,树上的那些脚,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自己挂上去的呀。” 苟日新一脸惊讶,“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女鬼坐在椅子上,一脸迷茫。 “那你呢?”苟日新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啊,是我受不了那些苦,丢下他们父女俩先走了,如今想回都回不去了。”女鬼突然哭道,“他一定恨我,所以脾气才变得越来越暴躁,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我实在受不住,当时琪琪还那么小。” “把脚挂在那儿,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要不然平白无故我们砍自己的脚做什么,那么疼,当时都要···吓死我了···” “自己砍的?”苟日新惊骇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愿呀。” “请什么愿?向谁请愿?” 听了苟日新的话,那女鬼猛地转过头,脸色突然变得青灰狰狞,“你是谁,为什么打听这种事儿?你是不是下面派来的卧底?”话音刚落,那女鬼突然伸出手,锋利的指甲闪着寒光。 苟日新见势不妙,从长椅上翻落下去,撒腿便逃。娘的!怎么感觉像是黑社会。 天快黑了,苟日新决定先回家。想到乔明找不着自己的失落样,顿觉的心焦。他随着人流走到了一个公交站牌,眯起眼睛望着上面的字。 42路,b大站。 等了许久,一辆公交车缓缓而来,停在了站牌前,砰一声,车门打开。苟日新弓起身跳了进去。 “我靠!”司机猛地站起身,从驾驶位上探出身急忙向后一指,“那只猫,快帮我赶下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大雄宝殿 “喵呜——老子自己下!”被踹了一脚的苟日新跳下公交车,转身对着司机低吼。 等了大半个小时,另一辆42路飞驰而来,苟日新跟在一个小伙子身后,鬼精的上了车。 “你的猫?”司机瞅了眼那男子。 “啊?不是不是。” 苟日新躲进车座底下,缩成一团只露双眼睛。却见司机拿着一把扫帚,气势汹汹的大步走来。 站牌上显示,冬时令晚上九点是末班车。苟日新哆哆嗦嗦的蹲在空无一人的站牌下,等着最后一辆。 来来往往的车上几乎没几个人,但每一辆车还是习惯性的在站牌前停住,开门关门,走个流程。 最后一辆42路踏着夜色缓缓驶过,苟日新眯起猫眼,轻喵一声。 车门啪一声打开,苟日新跳了进去,却没有急着躲。车里除了一个年轻的司机空无一人,他巡视一圈后跳上了第一排的位置,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驾驶座上的小司机呆住了。 “喵呜——”苟日新轻叫一声。 那司机啪的关了车门,战战兢兢的启动了车子。 今天是他第一次独自上岗,师父吩咐,即使是空车也要每站必停,开门关门,这对新司机都是有考核的。最重要的是,末班车千万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站,否则···会被没上车的鬼跟着。 司机偷瞄了眼身后的黑猫,全身开始冒冷汗。 “师父···”小司机心惊胆战的拨通了师父的电话。 “怎么了?有事儿?” “没···没事儿,就是今天没有你跟着,我心里不踏实。”小司机结结巴巴说道。 “凭你的技术师父相信你,开车的时候不要分心,最后一班了,空车?” 小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不是。” “那你还敢打电话,不怕被投诉啊,挂了!” “不要师父,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大晚上的,一个人开车挺寂寞的。”小司机想哭。他怕猫这事儿是一个不为人知秘密,尤其这大晚上的一只黑猫竟然坐公交,你说邪乎不?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 “师父?”小司机抖着声音喊了一句。 “小张啊,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我也没什么偏见,可是,我已经是有家的人了,你这么年轻,还会遇见更好的···”话音刚落,电话便传来嘟嘟的忙音。 “师父——” 过了七八站,车上仍旧一猫一人,唯一说话的,是一站一次的报站声。到了b大门口,苟日新喵呜一声站起身子,走到了后门。 车门开了又关,黑猫下车后,小司机瘫坐在驾驶座上,面色惨白冷汗淋淋。 苟日新站在学校门口,闻着熟悉的煎饼味儿,深深吸了一口。他快步往医学院的女生宿舍走去,小鱼干,暖被窝,他回来了! 到了宿舍门口,苟日新看到对面的小树林里钻出两个人,登时一愣。 只见那男生低着头,悄声说了句什么,女生点点头,一副娇羞样儿。最后,男生拍了拍女生的肩膀,目送她上楼。 “苟日新!”乔明惊喜的跑了过去,抓起苟日新神情激动,“你去哪儿了!吓死了我知道不知道?你说,你去哪儿了!” “真的回来了?”冯默生走了过来,笑看着一人一猫,“我就说没跑远吧,快回去吧,给猫洗个澡消消毒。” “嗯,师哥再见。”乔明抓起苟日新的爪子摆了摆手,然后将猫放在了地上,“快走,跟在我身后,别被宿管阿姨看见了,最近查的比较严。” “看看谁回来了!”乔明推开宿舍门,五个女生齐齐转身,顿时惊呼。 “小新!”苟日新被六个女生团团围住,刚刚的那丝不快瞬间消散。 “我先去给他消毒,”乔明见众女伸出魔爪,急忙喊道,“待会儿再撸。” “晚上我们···鬼片、小酒、爆米花、撸猫···怎么样?”老大提议道。 宿舍里瞬间欢呼雀跃。苟日新则被提去了卫生间。 “去哪儿了?”乔明将苟日新放进热水盆里,头和前爪搭在盆外,一边给苟日新搓背,一边问道。 “被猫贩子抓了。” “我靠!”乔明一脸惊愕,“真的?” 苟日新伸出爪子,把前掌的伤口递到镜子跟前,“还缺了颗牙,”说完呲牙一笑。 乔明看着镜子里的苟日新,脸色的欣喜变成了浓浓的自责,“疼吗?” “···不疼。” “那你小心点儿,别让爪子沾了水。” “哦。” “怎么跑出来的?把你抓去哪儿了,你怎么回来的?你看见我的寻猫启示了?昨天一晚上,你住哪儿?冷不冷?” “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再说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乔明掬起一捧水浇在了苟日新头上,“什么时候学会吹牛了?” 苟日新噗一声摇了摇头,对着镜子,怒瞪着乔明,“好好洗!” “我会的!”乔明咬牙切齿,挤了满手的沐浴液将苟日新一顿搓揉。苟日新趴在盆里疼的嗷嗷直叫,惹得宿舍里的人接二连三的探进头来,待看见乔明一脸阴恻恻的样子,又嗖的缩了回去。 “乔明是不是有虐猫倾向?” “谁说不是呢?” “苟日新可怎么办?” “轮流守护,以防惨遭小明毒手。” 老大和老二打开卫生间的门,一个笑嘻嘻的拿了个小鱼干,喂给苟日新,另一个急忙拿出吹风机,等着接手乔明的工作。 “你辛苦了,休息休息,我俩来就行。”老大眯笑着眼说道。 乔明冷着脸擦了擦手,出了卫生间去找医药箱。 “呀,小新受伤了!” 众女生听见老二的声音蜂拥跑进卫生间,哎呦哎呦的心疼哀叹。 片刻后,老大抱着毛茸茸的苟日新出来,捉着他的一只爪子不停的吹着,上过药之后,苟日新卧在猫窝里,可是埋头大吃。 “啧啧,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肯定受了不少苦。”温昕坐在乔明身边,有意无意的说道。 “被人抓住要论斤买,吓得逃出来了。” “真的?”温昕惊讶道。 乔明无声的点点头。 “可怜的小新,可恶的猫贩子!”温昕愤愤不平,满是爱怜的看着苟日新正狼吞虎咽的后脑勺。 大晚上的,宿舍里的人关了灯,捧着两大桶爆米花挤在一起看鬼片。苟日新默默挪到乔明怀里,轻喵一声。 “我被一个猫狗贩子抓走锁进了笼子里,幸亏有猫狗贩子的女儿大晚上的放我出来,晚上太冷了,我就在古潭公园躲了一夜。” “在那里,我看见了小女孩儿的母亲,偶然发现了一个鬼窝,就在古潭公园的园林保护区,那里的鬼不去投胎,而且都没有脚,我要查一查,那些鬼都是哪儿来的。” “刺狐寺我也要再去一趟,大雄宝殿我还没进去过,你别担心,这次我一个人去,如果没什么发现,你再帮我。” “你···” “嘘!”乔明突然捂住苟日新的嘴,眼睛盯着屏幕里的贞子缓缓的爬出。 “啊!”几个女生害怕的挤缩成一团,各个捂着脸,眼睛只露出一条缝儿看。只有乔明抱着苟日新,看的津津有味。 “没有啊。”乔明搜索着关键词‘无脚死尸’,却没查到丝毫线索。 苟日新却没有多意外,经过此次事件,他认为自己是时候蜕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苟日新了。新年新气象,他要抓紧时间找自己的宿命。生而为猫,太过弱小保不齐哪天就真的挂了,转世成一只愚钝不开窍的猫狗,永远也脱不了畜生道的轮回。 “今晚,我要再去一趟刺狐寺。” “我跟你去。”乔明斩钉截铁。 苟日新一脸惊讶,“你不是说,不跟我探险了吗?” “谁叫咱是朋友呢。”乔明拍拍胸膛。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牵涉进来就行,她命硬,不怕。 一人一猫武装齐全,又一次来到了刺狐寺。 四周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可这一回,刺狐寺的大门却打不开了。寺庙周围漆黑一片,空寂无人。苟日新又抓又挠又撞,可那漆黑的大门除了吱吱呀呀的响,就是不开。 乔明举着手电筒朝里面照,“好像是从里面锁住了。” “让开!”苟日新退后到几米远之外,弯腰弓身,猛冲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苟日新撞的头晕眼花,脑壳生疼,刺狐寺的大门,依旧未开。 “你撞什么呀,”乔明无奈的揉着苟日新的头,“再怎么说也是个寺庙,你···你应该得磕头吧?” “老子撞···磕头有用?” “试一试啊,说不定因为上次的大火,寺庙生气了呢,我帮你点烛香啊。”说罢,乔明从书包里拿出一炷短香,拿出打火机点燃。 清冷的檀香扑鼻而来,苟日新走到门口犹豫片刻,以头捶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乔明看他的样子,捂着嘴笑。 刺狐寺的大门,吱呀呀,应声而开。 “我···”乔明拿着香的手一抖,一时无言以对。 苟日新先是一愣,随后转头看向乔明,喵呜一声让她跟上。一人一猫并排着,小心翼翼的踏进了刺狐寺。 手电筒一扫,刺狐寺的院子依旧未变,只有送子娘娘殿黑乎乎的只剩一片残骸。乔明战战兢兢的打开了院子里的灯,看到大雄宝殿的门半掩着,留下一道漆黑的缝隙。 一回生,二回熟。 一根长棍顶在门上,吱呀一声将门打开,乔明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双截棍,跟在苟日新身后。 刺狐寺虽小,但是大雄宝殿里供奉的三大佛却很高,佛身直抵屋顶。中间塑金身的释加牟尼佛面目慈祥,左边是手持莲花灯的阿弥陀佛,右边是手持宝塔的药师佛。棕色的供桌比大雄宝殿的大了一倍,上面依旧是香炉和烛台。 “点蜡烛?” “点。” 不同的是,大雄宝殿的烛台上,没有预备的蜡烛。不过幸亏乔明有先见之明,她从书包里拿出一节红色的蜡烛,点亮后插进了烛台里。 就在烛台安放在供桌的刹那,大雄宝殿的大门突然砰的关上,苟日新和乔明吓得一个激灵,一人一猫对视一眼,急忙上前去开门。可那门,却像是从外面被锁住了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开。 “我靠!我就知道!”乔明丧气的暗咒了一句,一次会比一次危险。 苟日新挠着门,见其丝毫未动,一时不知所措。 “要不···” “砸!”苟日新突然打断乔明的话,他不能再让乔明陷入危险。 “你别冲动,”乔明无奈道,“咱可以再等等,待会儿砸也不迟。” “不行,万一像上次一样坍塌呢。” “那行,容我先歇口气儿。” “哦。”苟日新低垂着头,走到了乔明身边。 乔明将蒲团搬到门口,倚着墙坐下,缓了口气,“你别着急,该来的总会来。我姥姥说了,只要你心诚,多做善事儿,肯定会有好报的。虽然你不爱吃素,但是偶尔也可斋戒几个月,像我姥姥、姥爷那样儿,也算是积德了。” “嗯。” “我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没想到猫贩子会在学校里行凶。对不起。”乔明摸着苟日新的猫头,低声说了句。 “不关你的事儿,是我的原因。”当时的他,察觉到身后总有东西跟着自己,便追了出去。没想到刚出校园便被套住,装上了一辆小货车。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轮回为人的办法。” 做猫啊,还是太弱了,面对人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乔明慢慢握紧拳头,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一人一猫等了大半个小时,大雄宝殿里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乔明疑惑的又点了一根蜡烛,静候片刻,依旧无果。她看了眼苟日新,犹豫道,“你要不再磕几个头?” 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无奈的“嗯”了一声。 乔明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新点了一根香。待苟日新磕完头,将其插进了香炉里。可是四周,除了摇曳的烛光和飘着青烟的香,一点儿变动都没有。 “怎么办?都一个半小时了。” “走吧。”苟日新垂头丧气的走到门前,爪子又挠了挠,门还是未开,“砸吧。” “是不是,不太好?”乔明犹豫道。 “他关着我们就好了?”苟日新反问。 “哦。”乔明呸呸两声啜了两口唾沫,举起双截棍,猛地砸过去。大门的窗棂哐啷一声,被砸出一个洞。乔明吓得后退一步,心惊胆战。 娘的,自己还从未干过打砸烧的事儿,在苟日新这儿,全用上了。 又是哐啷一声,殿门的窗棂被彻底砸开。苟日新跳了出去,却惊讶的发现,大雄宝殿的门上竟然贴了封条。那封条只剩了半截,还破旧不堪,他握紧爪子,努力识别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府嘉庆丙辰年封。 “干嘛呢,开门呀!”乔明探出头,朝苟日新喊道。 “哦。”苟日新跳起身,一爪子将那破旧的封条抓破。 乔明将门打开,跨出门槛,“娘的,这么邪门。你看到什么了?” “封条。”苟日新指了指大门。 乔明研究了半天,奈何封条久经风雨,着实看不出又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还发现了什么?” “没了。”苟日新有些失落。 “算了,看来今天无功而返,别灰心啊,咱下次再来。”那把斧子来。 一人一猫跨出刺狐寺的大门,外面微微刮起了风。乔明裹紧衣服,跟在苟日新身后。 可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她跺了跺脚,竟然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苟···” 一阵风呼啸而过,让乔明闭了嘴,可瞬间她便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也随风向一旁移动! “苟日新!”乔明急的大叫,挣扎着向前跑,可不管她怎么努力,身体却轻飘飘的,被风拽着向路旁的密林而去。 “乔明!”苟日新转头发现乔明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急忙扑过去一口咬住她的裤脚,“呜呜呜···” “我不知道啊,我···我感觉自己没重力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凭什么是我穿越 “什么?”苟日新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乔明胆颤心惊,她举起自己的双手,突然有种不真实感,“我他妈是不是,变鬼了?”她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住自己的手。 不痛,没感觉! “苟日新,娘的,老子变成鬼了!都没知觉了!”乔明急的大哭,她就知道,跟着苟日新混,早晚得完蛋! 苟日新睨着乔明的脚踝,觉得她可能没舍得用力,他呲起牙一口咬上去。预料之中的尖叫声没有传来,苟日新保持咬的姿势不动,斜着眼抬头看向乔明,而对方也低头看向自己。 “你又咬我了?” “嗯。” “使劲儿咬的那种?”乔明声音里带着哭腔。 “嗯。” “没感觉!”乔明怒吼。 苟日新咬着根绳子走在前面,乔明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腰上,一脸绝望的跟在身后。 看,她都不用走了,飘着就成,呵呵。 一人一猫再次站在刺狐寺门口,苟日新抬起爪子,轻轻推开门,从门缝里跳了进去。 “靠!”乔明猛地捂住眼睛,那点儿门缝牵着她过,苟日新是认真的吗!果不其然,乔明一头撞在了门上,把门砰的撞开。 “你没事儿吧?”苟日新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吓了一大跳。 “你说呢。”乔明一脸阴沉道。 “哦。” 站在门口,能看到大雄宝殿的门大开,里面还燃着蜡烛和香,而一个穿着米色羽绒服的女孩儿和一只黑猫,正坐在蒲团上依偎着聊天。 乔明顿觉毛骨悚然,不知到底哪个是自己。苟日新也觉得匪夷所思,幻觉和现实茫然分不清楚,站在门口的真的是自己吗? 天空中突然轰隆巨响,一个惊雷砸在寺庙的院子中间,吓得乔明和苟日新顿时僵在原地,眨眼间,院子里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飞溅的雨水扑在脸上,苟日新探出爪子,顿时被雨淋湿。 “走吗?” “楞着干啥,跑呀!” 不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当面对质才能解决问题。 一人一猫跑到院子中央,天空中惊雷滚滚,一道闪电突然在眼前劈开,乔明脚下一软猛地扑倒在地。 磅礴大雨中,一群身穿黑衣的清朝士兵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乔明惊恐的抬头,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同样身穿一身夜行衣,身后还背着个小包袱。 一个男子从远处一步步走来,站在士兵的中间,一脸阴翳的看着乔明。 “我···”乔明挣扎着爬起身,一时胆战心惊,不带这么玩儿的,不一直都是看小电影儿吗,怎么改成穿越了,娘的! “你们看不见我,对不对?”乔明战战兢兢,做着最后一丝挣扎。她扔了身上的破包袱,往大雄宝殿走去。 有寒光在眼前闪过,紧接着砰的一声,一支箭晃着箭羽,钉在了大雄宝殿的柱子上。乔明直愣愣的盯着前方,顿时僵住。 到底是真,还是···乔明颤颤巍巍转身,磅礴大雨中,她看不清那男子的容貌,却能感受到他无边的怒气,看他举起弓箭对着自己,乔明莫名其妙的,揪心的疼。似乎自己才是那个正在行凶的人。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骂了声娘。这不是真的,飞机汽车荣耀吃鸡才是真的,她只是来刺狐寺探个险而已,哪里就能跑出这么多清代的士兵。这些都是幻觉,他们能看见自己,也是你的幻觉。乔明在心底不停给自己打气。 也不知苟日新去了哪里,或许正焦急的在大雄宝殿等着自己,她得快点儿回去。这次她自认倒霉。 乔明心里有了决断,深吸一口气,果断转身往前走去。 身后的男子面色铁青,双眼赤红,看着乔明毅然决绝的背影,一时间心如死灰。他机械的弯弓搭箭,对准乔明松开了手。 “我靠!”乔明躺在地上捂着腿一声惨叫,“你个混蛋!”她要回家,他娘的她再也不来了。怎么会中箭,怎么会! 那男子看到乔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竟然拖着一条残腿往大雄宝殿爬去,顿时目眦尽裂,一把扔了弓箭,踏着雨水大步走向乔明。 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乔明眼前,乔明擦了把泪,忍着痛坐起身。那男子蹲在她身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靠!她竟然被鬼拉住了··· “我对你不好吗?”低哑哽咽的声音在大雨中显得模糊又遥远,乔明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自从你嫁给他,你就从未笑过,他心有所属还要休了你,我替你杀了他,有什么错!你为什么不愿见我!”男子说到最后,几乎愤怒的低吼着。 杀人犯法。乔明忍着痛,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答应过父亲要照顾你,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一切,甚至自己的命。为了讨你开心,我受了多少伤,受了多少苦,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告诉父亲我在痴心妄想。”男子自嘲的冷笑,赤红的眼眶里不知是泪水,还是雨。 乱!x!乔明震惊了。贵圈几多凶险! “我不顾全府几百人的性命,冒险救了你,可你宁愿为他去死,也要离开我,我对你来说,真的那么不堪吗?” 那双赤红的双眼里尽是绝望,乔明愣愣的看着对方,竟然鬼使神差的陷了进去。 脸上的手不知何时松开,那男子呼着寒气,慢慢靠近乔明的脸。乔明目瞪口呆的看着对反,丝毫没有反抗。那男子见此竟然微微翘起嘴角,眼里带着死灰复燃的欣喜。他捧起乔明的脸,慢慢的贴了过去。 “明···” 老子的初!吻!乔明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推开,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拔下腿上的箭,猛的刺进了男子的胸膛。 那钝钝的刺入干,让乔明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呆愣的看着乔明,似乎察觉不到疼,只是那浑身的怒气让乔明忍不住后退。她手脚并用的爬起身,逃也似的往大雄宝殿跑去。 蹲在地上的男子站起身,朝身边的侍卫一挥手。那些侍卫瞬间将乔明围住。 “娘的,你到底要干嘛!”乔明惊恐万状,失控的大吼。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有些奔溃,大雄宝殿里的烛光还亮着,可身上的痛却又那么真实。她站在冰冷的雨中,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士兵,咬着牙不管不顾的闭上眼睛猛冲过去。 “啊!”一节双截棍啪的砸在乔明的脸上,痛得她呲牙咧嘴,捂着鼻子惨叫,鼻梁骨疼得都要碎了。她抬手一抹,果然,鼻血直流。 “你没事儿吧?”苟日新突然出声。 “到底怎么回事儿?”乔明掏出兜儿里的纸巾塞进了鼻孔里,然后疑惑的看着手里的双截棍,她还在砸门,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小腿一侧针扎般的疼,像是被双截棍误伤了。 “我一直在砸门?” “不知道,走吧。”苟日新面无表情的说道,似乎心情不畅。 “这么说你也看到了对不对,这一世你变成了女人,结果爱而不得,还被小人软禁,你想逃跑,结果被拦截了,最后呢?那变态男人把你怎么样了?” 苟日新一愣,没有再说话。 “别伤心,这辈子你也没造什么孽,同样凄惨一生,阎王爷没理由把你贬为猫的,咱再继续找。” 砰的一声,大殿的门被砸了个洞,这次乔明自己伸出手,直接将上面的封条扯下,推开了门。 一人一猫跨出门槛,出了刺狐寺。 “这次虽然不是很凶险,但是也让人心有余悸,我还差点毁容了。”乔明两只鼻孔里塞着纸巾无法呼吸,声音嘟嘟囔囔,“你说,咱们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知道。” “这一世是嘉庆年,离现在还有两百多年,你这投胎赶趟儿似的,不还得有个三四辈子,再这样折腾,我命都要没了。” “哦。” “哎,”乔明听见苟日新的声音越来越低,知道这也算是找回每一世的后遗症,她低头安慰道,“你也···靠,苟日新你···”乔明惊愕的指着苟日新,手忍不住的发抖,“你怎么褪色了!” “什么?”苟日新看着自己的身体,赫然发现,他有一半几乎变成透明的了,“我···” “你到底是谁!”乔明吓的大吼。 一人一猫惊恐的回头望向刺狐寺,门大开着,还能看见院子里微暗的灯光。 乔明抬起胳膊,下意识的咬了自己一口,不出所料,毫无知觉,她一时毛骨悚然,“我们是不是死了?” “胡说,回去!” 跑回刺狐寺的门口,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大雄宝殿的门依旧闯开,里面的一人一猫坐在蒲团上,安安静静的聊天,对外面的情况浑然未觉。 “是不是鬼打墙?”乔明战战兢兢的问道,电影里遇见鬼打墙怎么解决来着?她低头看向快要消失的苟日新,好像是童子尿··· “跑回去再说!走!”回音刚落,苟日新冲进了院子。乔明握着双截棍,紧随其后。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在乔明眼前炸开,她惊叫一声,又一次滑倒在地。大雨浸湿了全身,她看到自己身穿黑色的古装,背上还背着一个布包袱,重复的场景让人胆战心惊,不禁开始哆嗦。 一群士兵踏着雨水将她团团包围,乔明咬着牙站起身,向大雄宝殿猛冲过去。 一只箭穿过大雨破空而来,乔明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瞬间摔倒在地。 别怕别怕,就当是被双截棍敲了一下,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群士兵飞奔着挡在身前,种在中间的,还是那个面色阴沉的男子。 这么大的雨,这么漆黑的夜,乔明却能感受到他的怒气和绝望。 他有什么好悲伤的,自己才是那个最该愤怒的人。被无缘无故陷在这可怖的循环里,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乔明心里冷哼,对着男子突然大吼一声猛冲上去。她以为在睁眼起码还是在大雄宝殿里困在,可是··· 那是第一次,乔明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恐惧和绝望,还有深深的无奈和遗憾。她的一生,那些未完成和期待的,统统被一把匕首斩断。她盯着男子墨色的衣领,意识逐渐模糊。 耳边是男子低哑又执着的哽咽声,“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靠!”双截棍被门框反弹,捅在了肚子上,乔明感受到碎骨般的疼。 “你没事儿吧?”苟日新焦急的问道。 “废话!”乔明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痛苦的呜咽,“老子得死多少次,才能出去,还是说,根本出不去了,一直要被这变态虐死。” “别灰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苟日新一脸坚定道。 大雄宝殿的门再次被砸开,苟日新和乔明特意将蜡烛和院子里的灯都熄灭了,门上的封条也被抠的一干二净。如他们来时一样,无人打扰,清清静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砸门的,实在是打不开。”乔明一步一个道歉,诚惶诚恐的出了刺狐寺。 跨出刺狐寺门槛,一人一猫跺了跺脚,然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实的。十步,二十步,两人都没发生异样,于是兴奋的在暗夜中飞奔而去。直到,面前出现了刺狐寺的大门。 乔明僵立在原地,冷汗津津,苟日新愤怒的低吼一声。 透过刺狐寺的大门,灯火微暗,大雄宝殿里,依旧坐着一人一猫。 “你···你想不想尿尿?”乔明战战兢兢的问苟日新。 “啥?” “童子年可以破解鬼打墙。” 苟日新拉下脸,“这不是鬼打墙。” “那是什么?” “乔明,”苟日新抬起头道,“再试一次,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再次倒在雨水中,乔明奔溃的大哭,她扑到一个侍卫身边,抽出对方的剑指向那男子,二话不说砍了过去。 “让你们吓人,什么妖魔鬼怪,都给老子滚,滚!” 那男子的胳膊被乔明砍了一刀,急忙退后一步,身后的士兵蜂拥而至,拔出佩刀将乔明困住,只要再挪动一步,便让她丧命于乱刀之下。 乔明呜咽一声咬住了唇,脖子上的寒刃冰冷刺骨,让她忍不住颤抖。 “我求你了,放了我好不好?”乔明哭道,谁能保证他们不是阎王爷派来索命的。这下完蛋了! 男子望着乔明的脸,突然笑了一下,可那个笑却让乔明毛骨悚然。 “我放了你,谁能放了我?我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忏悔里,抑郁里,病痛里,简直生不如死。你却走得轻松。”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真的。”乔明哭道。 “是吗?”男子看着乔明,漆黑的雨夜里,面容模糊不清,但回忆里,却刻骨铭心,“不管我怎么努力,她总是弃我而去。既然你不是她,那你能留下吗?” 不能,死也不能!原来真正致命的在这里!乔明咬着牙,惶恐不知所措。若是自己选择死,是不是还会回到这里,不知时日的无尽循环?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男子手一挥,架在乔明身上的刀剑顿时散去,乔明骇的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看向对面的男人。 只见男人一步一步靠近乔明,弯腰凑近她的耳边,“除非,我比你先死,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 “你是个疯子。” “谁说不是呢,是你把我逼疯的。” 乔明心里一横,突然抬手抚上了对方的脸。 那男子一愣,浑身僵硬的看着她。 冰冷的雨淋在脸上,乔明眼里却涌出热意,面前的男子一双剑眉,深邃的眼眶在暗夜里漆黑如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他一生爱而不得,那女子死后他从未再笑过,身上为那女子所受的伤,让他终生都受病痛折磨,可他把自己所受的苦都当做赎罪。一生未娶,抑郁而终,这就是他的结局。 乔明努力扯出一丝笑,慢慢的踮起脚尖。 短短的片刻,苟日新经历了一生,心被凌迟的一生。 “人家说,这叫情劫。”乔明带着满身的伤,踏出刺狐寺。 “哦。”可这一世比之前所有,都让他伤心难过。 “所以说,”乔明停下脚步,阴恻恻的看着苟日新,“我这身上的伤,都是你下得手?” 苟日新猛的跳离乔明身边,看着她鼻孔下两个明晃晃的纸团,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那时候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喵呜——”一声凄惨的尖叫响彻在漆黑的夜里。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卫生间里有人 “无名氏的艰难爱情,”乔明感叹道,“不过这一世,怎么感觉像霸道总裁啊。” 苟日新四脚朝天的躺在自己的窝里,两眼放空,脑子里回放着细水流长的回忆。可能是大清盛世,没有仗可打,没昏君需要扶持,所以他的执着从家国仇恨转移到了女人身上。苟日新转了个身,自认这一世眼界狭隘实在没什么出息。 “走走,我们一起去,”寝室门突然打开,温昕带着两个女生闯了进来,“苟日新呢?” “干嘛?”乔明见人来势汹汹,惊讶道。 “解救流浪猫狗啊,让苟日新带我们去找那个猫狗贩子,看能不能救他们出来。”温昕将猫从窝里拽出来,“还认得路吗?” 苟日新一脸懵逼的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你们这是···”乔明一脸担忧的站起身,“要文斗还是武斗?” “看情况,先找到了再说,”身后一个女孩儿说道,“但我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苟日新是校园流浪猫,竟然也被猫狗贩子抓走,是我们社团的失职。” “什么社团?” “我们是动物保护社团的成员,我叫桔子。”其中一个女生回答道。 乔明纠结的皱起眉,也不知温昕是怎么联系上的,“可你们这样兴师动众的···”她总怕会出事儿。 “你别担心,对于这种事情,我们有经验,我是动保社团的副社长,曾经组织过多次拯救流浪猫狗的行动。”桔子说道。 “走走,一块儿去,咱也为猫狗界献点儿爱心。”温昕将乔明的衣服扔了过去,“你还得给我们带路呢。” 苟日新钻进书包里,被乔明带出了门,到了寝室楼下,发现还有几个学生等在那儿。乔明郁闷的挠了挠头,怎么感觉像是去打群架,“这么多人都去吗?” “别怕,人多壮胆。”桔子说道,随后开始介绍参与这次行动的社团成员,“小一、小二、小四、小五、小六子。” 乔明和温昕听了一脸懵逼,这么随意的吗? 桔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化名比较好记,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行,我们也临时起一个,小七小八。”温昕指着自己和乔明,接话道,“书包里的是小黑。” 几个人笑笑,算是互相认识。 坐42路直达古潭公园站,八个人下了车后四处观望着。小六子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小五则一路都在录视频和音频,并对乔明做了深度采访。整个社团成员有组织有记录,让乔明有些佩服。 “好了,从现在开始保持十二分警惕,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桔子站在人群中间,大声问道。 “守护生命,安全第一!”众人齐声吼道。 桔子回过头吩咐道乔明和温昕,“遇到突发状况,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持冷静,切记要保护好自己,不可擅自行动,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们,知道吗?” 乔明和温昕急忙点点头,听的心潮澎湃。激动,刺激,兴奋! 苟日新第一次当了回带路犬,走在街头左右辨识着猫和狗的气息。八人走了将近二里地,终于听到了杂乱的犬吠声。苟日新抬起头,看向那片平房。 “大概就是这里了,行动吧。”桔子发话。 只见小一从书包里拿出一架小型无人机,还有一个ad,鼓弄一番后,将无人机送上了半空。 我靠!乔明和温昕对视一眼,满脸叹服。原本以为只是无知少年爱心泛滥,赤手空拳对峙猫狗贩子,没想到竟然有组织有记录还有高科技。 ad屏幕上显示着无人机拍摄的附近状况,越过一道围墙,可以看到低矮的平房连成一片,每家都带着个小院儿,典型的老城区模样。 “三点钟方向,靠近一点儿。”负责观测的小二说道,“目标锁定,有两个院子紧挨着,院子里堆满了笼子。” 小一将无人机放低,屏幕上的画面清晰可见。两处平房被一堵墙隔开,院子里都摆满了铁笼,里面是否有流浪猫狗,过去一看便知。 “好的,十分钟收拾东西,确认好装备。”桔子从书包里掏出几个红袖章,发给几人戴上。 “啥意思?”乔明拿过一看,上面写的“b市动物保护协会。” “虚张声势,遇到胆小的,也许就妥协了。” 桔子和小六各带一队,去往被锁定的两家敲门。 乔明和温昕则被劝留,守在五米之外的路口,随时报告周围情况,且有一专业人士陪同。据说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极容易形成违法产业链保护圈,所以要格外小心。 “真发生过?”温昕犹豫的问道。 小四嗯了一声,“玉林有狗肉节知道吧?” 乔明和温昕急忙点头。 “对于合法企业我们无权干涉,但有些村民会把流浪狗和饲养的狗混在一起卖,甚至还会偷盗宠物狗。去年我们和当地学校的动保社团联系,发起了一个跨省的拯救流浪猫狗行动,一个丢了宠物狗的男士跟着我们,最后追到了一个村里,发现了他家的狗。” “然后呢?” “已经死了,狗项圈堆在一堆皮毛里。那男士奔溃的大哭,二货不说就和村民动起了手,结果一村的人都赶来帮忙。” 乔明和温昕心猛地揪起,看着小四。 “当时我们几个吓尿了,又是劝架又是报警,那男士被打的头破血流,好在没出人命,听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后来社长就定了条规矩,不让非专业人士参与,每次行动必须报备,行动计划必须社团半数人通过才可以实施。” “厉害,”温昕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赶得上警匪大战了,以后能带我不?” “行啊,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腿特长!”温昕豪迈的一伸腿,全然忘了对面的小四有一米七,她打了个哈哈,尴尬的收回腿,“我学医的,可以当兽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那头桔子报告了行动进展,“一家笼子里装的是鸡,另一家敲不开门,我们准备翻墙,查看一下院子里动物的情况。你们几个去正门守着。” “收到!” “这不犯法吗?” “放心,”小四背起书包,拍了拍温昕的肩膀,“我们在局子里有人。” 两人了然的点点头,咬着唇不敢言语。 平房的外墙是一条杂草丛生,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大冬天的,许久不见一个人影。等三人一猫赶到的时候,看见墙上已经搭了软梯。 “我靠!”乔明不可思议的看着几人,除了两个字,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四和小一去前门守,”桔子吩咐道,“小二、小五掩护小六,小七小八?” “是!”温昕和乔明齐声道。 “五米远守着,看见路人打电话。” “yes sir!” 一墙之隔,猫和狗的叫声不绝于耳,但听起来似乎都很孱弱。苟日新蹲在乔明肩上,跳上了墙头。 小六利索的爬上软梯,越过墙头,看到了满院的铁笼。里面被困的猫狗只有几只,而且看起来比较瘦弱,看见有人来,警惕的直叫。小六蹲在墙头,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同时向外面的人报告院子里的情况。 “三只中型狗,两只小橘猫,看起来状况都不是很好···” 苟日新喵呜一声,跳进了院子。除了猫狗身上散发的臭味,他隐隐约约还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是血腥味。 也许是有猫狗受伤了,他端着个鼻子,在院子里嗅来嗅去,最终却来到了通往房间的门前。铁皮包裹的门散发着寒气,苟日新伸出爪子抠了抠,刺耳的声音让蹲在墙头上的小六汗毛直竖。 “小黑,回来!” “喵呜——”苟日新皱起猫脸,跳到了窗台上。窗玻璃脏的有些模糊,他努力辨识着房间里的一切。 入眼的是客厅沙发,上面堆放着衣服和书包,沙发前是茶几,上面对了许多书本。电视机旁边摆了一张书桌,上面同样堆放着各种杂物。越过客厅,可以看到两扇门,一扇半开着通往卧室,一扇紧闭,似乎是个卫生间。 苟日新眯起眼睛,爪子抠在玻璃上,刺啦一声响。空气里的血腥味隐隐约约,却让他无法安心。 “食物和水都给了,但是晚上太冷,恐怕都要冻死。笼子都上了锁,我没办法打开。”小六对着手机说道,他已经踩着铁笼跳进了院子里,但看到笼子里被困的猫狗,一时有些失落。 他们所有的努力也只能暂时不让这些猫狗受折磨,开锁这项技能,真的是无能无力。 “先撤吧,”桔子吩咐道,“下午再来看看。” 小六叹了口气,正准备爬笼子出去,身后的苟日新却一口咬住了他的裤管。 “小黑?” 苟日新其实一点儿都不确定,记忆力也没有储存这样的信息,空气里散发着血腥味的到底是什么血?猫血、狗血、猪血?还是人血?都有可能。 可对于生命,他不敢打赌。 “小黑你放开,”小六摸了摸黑猫的头,“你怎么了?” 他拉扯着小六来到了门前,抬起爪子拍了拍。小六透过玻璃往里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没发现什么呀?” 苟日新喵呜一声,又使劲儿抠了抠门,示意他将门打开。 “门从里面锁着呢。”小六拉了拉门。 破门而入这种事儿,判刑还是挺严重的。小六无视苟日新焦灼的眼神,揪起苟日新脖子上的皮毛就走。 娘的,苟日新叫了一声,挣脱对方跳出墙头去找乔明。 离院子五米之外,乔明正探头探脑一副贼样儿的做哨兵。苟日新飞奔过去,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 “能不能进家里去看看,我闻到了血腥味,万一是人怎么办?” “什么意思?”乔明惊讶道。 “这家里有个小姑娘,是个哑巴,我看到她的书包和衣服都在,就是没看见人,而且,房间里的血腥味很浓。” “可是···”乔明皱起眉,“也不会这么巧吧?”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万一呢。”苟日新咬着乔明的裤管往后扯,“走,别磨蹭。” “喂,”乔明无奈的被拉扯着一条腿,“万一是人家买的猪肉羊肉呢,大过年的家里有点儿味很正常,何况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管不了那么多。” 乔明擅自离岗,来到了院墙外的小路,几个人疑惑的看着她,小六子蹲在墙头正要往下爬。苟日新喵呜一声,又爬上墙跳进了院子里。 “小黑!”小六子喊了一句,“怎么办?” “那个···”乔明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能不能再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看那猫干嘛呢,这人家里是不是有啥不对劲儿?拜托了。” 小六子看向桔子,等她点了头,这才又返回院子。只见苟日新依旧趴在玻璃前往里瞧,他疑惑的凑了过去,还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喵呜——”苟日新喊道。 “你能打开门吗?”乔明站在墙外当翻译。 “从里面锁着呢。”小六子回道。 “窗户呢?” “死的,都是小块儿玻璃。” “能···” “喵呜——”苟日新的声音突然尖利,伸出爪子拼命抠着那玻璃窗。 “好像漏水了?” “靠!”站在墙外的乔明一愣,踩着墙上的软梯,瞬间爬了上去。 “乔明!”桔子大喊,可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乔明已经站在了墙头,踩在铁笼子上往院子里冲去。 “胡闹!” 温昕等人闻讯跑过来,看着桔子阴沉的脸,都不敢做声。 “下次,绝不允许带非社团人员行动!”桔子瞪了温昕一眼,看着周围的几人,“告诉小六子,让他把人和猫都给我带出来,今天的行动取消。” 小六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冲进来的人,差点儿给跪了,不知女侠师从何方? 跳进院子的乔明跑到玻璃窗旁边,焦急的朝里看。只见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苟日新说的那扇门下,果然看到有深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她的心猛地一提,二话不说开始拉门。 “你干嘛?”小六子忙拉住乔明的胳膊。 “万一是个人呢,开门啊。”乔明大吼,可是门确实从里面上了锁,她急的又踢又踹,却无济于事。 院子里突然传来哐啷一声,站在墙外的人全都一愣。 “怎么了?”桔子冷声道。 “她···把窗户给砸了。”小六子傻了眼儿。 苟日新嗖的从砸破的窗户跳了进去,飞奔到卫生间门口仔细闻了闻,终于确定,“里面是人。” “娘的!”乔明拿着铁棍抬手便砸,“苟日新你找钥匙开门啊。” 站在一旁的小六子瞠目结舌,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巨大的动静让院子里的几条狗惊慌的狂吠,也惊动了隔壁养鸡的邻居。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儿打开门,看到隔壁家门口站了两个年轻人,一脸警告的低声吼道“你们干嘛的?” “桔子,邻居怀疑我们了。”守在门口的小四和小一及时汇报。 “把袖章摘了,就说我们要买狗。让邻居给屋主打电话,让他尽快回来,”桔子沉着脸低吼,“你们几个赶快收拾东西。老六呢,能不能出来!” “愣着做什么,砸啊,等着救死人吗!”乔明满脸焦急的朝僵在原地的小六子吼道。 玻璃被砸的稀巴烂,但因为窗框都是小格子,人一时进不去,乔明捡起一根粗铁棍,使出吃奶的劲儿砸去。铁棍砰的反弹,震的她胳膊一阵发麻。 隔壁的邻居听见动静,不放心的搬了个高凳子爬上墙头,待看到院子里的人,顿时破口大骂,“我靠,小兔崽子你们干嘛呢,敢进家里来偷!别跑啊我告诉你们,等老子报警抓你们进局子!” 小六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见乔明一副不管不顾打砸抢的样子,只好决定赌一把。他拿起地上的棍子,和乔明一起砸窗户。两人哐哐当当又砸又踹,终于将一根老旧的窗棂砸断,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 乔明扔了铁棍,把羽绒服一脱扔给小六子,毫不犹豫的弯腰朝屋内爬去。窗台上碎裂的玻璃渣硌得她的手和膝盖刀割般的疼,乔明呲牙忍着痛,终于翻进了屋里。 “小心。”小六子担忧道。 “这里,快开门!”苟日新将卫生间的门抠出一道道血痕。 卫生间门打开,乔明一声惊呼猛的捂住了嘴。尽管有了心里预设,可眼前的情景还是让她目瞪口呆。 逼仄的卫生间里,一个身穿校服的小女孩儿趴在马桶上,两只手腕都被割的鲜血淋淋,一只胳膊搁进马桶里还在滴血,另一只手垂在地上,同样血流不止。 “喵呜——”苟日新反映过来,飞奔过去扯着女孩儿的衣服。 乔明手脚发软,慌慌张张的拿过卫生间里的毛巾,急忙系在女孩儿的手腕上。院子里的小六子看不清卫生间的全景,却也看到了满地的血水,和一身校服。 “靠!”他暗咒一声,急忙喊道,“有人受伤了,快,都去前门。”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窝里的…… 乔明为女孩儿止了血,惊慌失措的想背起人去求救,却腿下一软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院子里的小六子见了,着急的大喊,“你先去开门,前门有人接应。”说罢将衣服和书包从窗户里扔了进去,转身便往外跑。 等翻出墙,外面已经没了人影儿,小六子撒腿便往前门跑去。 乔明打开大门,桔子几人急忙冲进屋子里。小一背起女孩儿往外跑,小四和温昕正在门口拦车,准备出来训人的邻居大叔见此情景,惊得脸色惨白,“我···我有车。” 一辆小轿车拉走了桔子和两个男生,还有受伤的小女孩儿,其余的人则在原地继续打车。 “你衣服呢?”温昕回过头见乔明抱着胳膊直打哆嗦,皱眉问道。 乔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往屋子里走去。苟日新紧随其后。 沿路还能看到偶尔滴落的血迹,乔明皱眉。这手腕割的够深的,看起来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对自己可真是狠。回到房间,乔明走到破碎的窗前拿起衣服,抖了抖穿在身上,手掌心被割破的地方,也随意的擦了擦。 抬头看着满屋的狼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后怕。如果她们早一步进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不是公交在路上堵车,如果他们一早就开始行动,如果苟日新一进来就发现异常··· 现在的小孩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真的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你在看什么?”乔明看到苟日新蹲在茶几上,对着一个本子认真的看着。 “遗书。” “啥?” 乔明记得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听见奶奶说她是“克星”。乔奇山当时很生气,拉着乔明便回了家,有好几个月都没再给爷爷和奶奶好脸色。也是那一刻,乔明幡然醒悟,原来亲戚们对她不冷不热是这个原因。 尽管乔奇山极力的安慰她别放在心上,但乔明还是无时不刻的想着所有的前后因果。五岁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她不乖,母亲才在医院去世?是不是因为她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才导致乔奇山工作不顺,感情也屡屡受挫。每每想到此,她就会陷入无边的惶恐之中。 面前的遗书同样来自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字里行间满是自责和自卑。乔明正要开口,只听刺啦一声,黑色的猫爪瞬间将那篇遗书撕扯了下来。 “你干嘛!这可是···”乔明惊道。 “她陷入了死胡同里,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不断地自责和忏悔,父母的爱对她是无法解脱的压力,即使这次救活了她,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苟日新把那张遗书叼在嘴里,走到乔明书包旁边放了进去。 “你装我书包做什么!”乔明阴着脸道。 “咱们去个地方,把遗书拿给她看,说不定能解开小姑娘的心结。”也顺便解了自己的疑惑。 “去···” “对,那个鬼窝。” “不去!”乔明坚决道,“我刚从鬼门关跑出来,说不定阎王爷早嫌我烦,正准备给我下套呢。” “那是个公园,你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就成,我自己去。”苟日新无奈道,“要不是不能自己坐公交,我才懒得带着你。” 乔明听了,顿时眯起眼阴恻恻的看着苟日新。 “车来了,赶快。”温昕站在门口突然喊道。 满是歉意的编了个借口,乔明脱离了队伍,背着苟日新独自往公园走去。路上,苟日新先给乔明打了预防针,什么无脚尸,小广场上的群鬼乱舞,古松上挂着的腿和脚,极尽恐怖的渲染了一番。 “不过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苟日新舔着爪子。 “那我提前谢谢您喽。”乔明翻了个白眼,鬼门关前谁跑的最快他忘了吗? “公园里的儿童烤肠挺好吃的。” “知道啦。” 走到公园门口,乔明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待看见乔明,突然兴奋的大喊,“乔明,这儿呢。” 果然,有热闹的地方就有她温大小姐。站在她身边的,是学长冯默生。 “好巧啊,我正好要回去呢,”冯默生笑着道,“午饭吃了吗,要不一块儿?” “好啊好啊。”温昕朝乔明挤挤眼。 “不用了!我们进公园里随便吃点儿,晚上再约好了。”乔明却急忙拒绝道,人命关天的事,她不敢耽搁。 “哦,那好吧,那你们小心点儿,我先走了。” “学长再见!”温昕摇着手笑嘻嘻的道别,睨见乔明阴恻恻的眼神,登时变了脸,结结巴巴的道:“好···好巧啊···嘿嘿嘿···” “别跟着我。” “不要~”温昕瘪起嘴皱巴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乔明,“人家在门口等了很久了,冻手冻脚的···” “喵~”苟日新从书包里探出头来,朝温昕打了个招呼,“正好和你做伴儿,干嘛赶她走。” 因为你嫌她命长?乔明心里骂了一句,她没几个朋友,面前这个眼见着正走在被她克死还不自知的路上。 “回去!”乔明冷着脸,“要不然断交。” “不要~”温昕哭丧着脸,抱着乔明的胳膊,“公园里这么多人,我就远远的看着行不?万一你出了危险,我还可以帮你急救对不对?” “喵~” “你看,苟日新都答应了!”温昕听见苟日新的叫声,急忙将喵给提了出来,“乖乖,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不像某些人,哼···” “你以为是去吃饭啊!”乔明怒道。 三人各自啃了根烤肠,满嘴留香的往园林保护区走。 因为是周末,来来往往的人也比较多,苟日新选了个阳光正好的位置,让乔明和温昕坐等他的消息。随后嘴里携着那张攒成团的遗书,钻进了灌木丛里。 “喂,”温昕神秘兮兮的问道,“你们那天是不是去刺狐寺了?发现什么了没?看你回来一身伤的。” “没有。” 温昕瘪起嘴,“这么绝情,害的人家为你担心了许久,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乔明不耐烦道,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三三两两的人群,耳边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周围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阳光透过树木的缝隙,正好照在她们坐的长椅上,其余的地方尽是阴翳。可四周,还是异常的阴冷,那种让人感觉特别不舒服的阴冷。 “苟日新的这一世,是谁啊?” “小角色,”说起这个乔明倒觉得告诉温昕也无妨,“清朝的一个无名氏,还是个变态痴情种,把他心爱的女人给···”乔明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我靠,这么狠?” “嗯,”乔明点点头,“最后病死了。” “活该。”温昕评价了一句。 乔明颇感欣慰,总算没白死那么几回,变态苟日新,知道是自己还砍了她那么多次。耳边突然一阵风声刮过,乔明眯起眼睛猛地抓紧温昕的手臂。 “怎么了?”温昕被她吓了一跳,“你看见什么了?” 不是看见,是听见,一声尖锐的哭喊突然回荡在树林间,让人毛骨悚然。 “是苟日新!”温昕指着前方跑过来的黑猫。 “别动!”乔明低吼一声,手中用力几乎捏碎温昕的胳膊。 一只黑猫在小路上仓皇疾驰,而它身后,则跟了一群没有脚的鬼魂,他们的穿着和形态各异,男女老少尽有,只是各个面色青灰满脸狰狞,凶神恶煞的像是要向苟日新索命。 乔明僵硬的抓着温昕一动不动,苟日新与她对视一眼,慌忙之中与二人擦肩而过。那些鬼魂飞速的飘过,空气中阴冷的气息压得两人差点缓不过气来。 “它···” “别说话!”乔明抓着温昕的胳膊,等那些鬼魂飘得远了,悄悄的跟了上去。 “放我出去!我要见我女儿,我要见我女儿···”一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鬼愤怒的嘶吼着,她被古松的树枝缠绕,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只能疯狂的撕扯着上面的针叶。每一根针叶坠地,空气中便会突现一团幻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发出奸狞的嘲笑。 “这里可是人间地狱,你想走,简直是痴心妄想,哈哈···” “你把自己的命和自由祭献给我们,你忘了吗···” “又来一个反悔的,吃了她,吃了她!” “滚开!”那女鬼怒吼一声,青灰色的脸上双眼赤红,散发着阴郁的黑气。那些幻影带着嘻嘻哈哈的狞笑,散作一团,消失在半空中。 半个身体已经完全化为枝叶,若是她再奋力挣扎,便要与这株古树融为一体了。 “琪琪,琪琪···”女鬼捂着脸,呜咽的哭出声。 苟日新被一群鬼追逐着,已经绕着公园跑了大半圈。他精疲力竭的跑到了女鬼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看着身后逼近的恶鬼,他一犹豫,跳着爬上了古树。 “苟日···”温昕正要惊呼出声,却被乔明一把捂住了嘴。二人同样绕了大半个公园,远远的看着苟日新消失在那棵千年古松之间。旁边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惊奇的驻足拍照。 乔明眯着眼睛,看向那个被树枝缠绕,却只剩下半个身体的女鬼。感觉胳膊上的手又是一紧,温昕紧张的观察着四周,却只感觉到阵阵阴风,吹得她呼吸困难。 苟日新终于有机会和那女鬼搭话,“人在医院,我向你保证,这次不会死的。但是下次,我就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入轮回,你女儿说的因为她你才选择自杀,又是怎么回事儿?” “琪琪,琪琪···”那女鬼依旧捂着脸哭着。 “我靠,能不能别哭了,说话啊!”苟日新微怒道,树下面的鬼魂对他虎视眈眈,若他们对自己群起而攻之,那就不是丢命这么简单了。 “我女儿不会自杀的,一定是无常做的!一定是他们!” “什么?”苟日新讶然道。 这个世间哪里那么多天定的命数,只有得天地垂青的几个才能请到司命亲笔书写,大部分人都是靠自己积攒的运势和福报活着。而人的生死,更是遵循着万物生长规律,从生到老再到躯体衰竭而死,也或者很多人为的意外。 琪琪和大多数小女孩儿一样,生活在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只是突生的意外,让美满二字戛然而止。 中国车祸伤亡率占世界的16,而2018年全国共发生涉及少年儿童的伤亡交通事故两万余起,造成2200多名少年儿童死亡。 几年前的数据,比之少了很多,却也让琪琪成为了受害者之一。肇事司机逃逸,留下琪琪的母亲跪在孩子身边绝望的嘶吼。 头部重伤导致失聪,声带受损无法再开口说话,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尤其还是家境还不富裕的一家三口。 对于孩子,她只是意识到世界发生了变化,但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带来的结果。对于父母,简直是人间地狱。不过幸运的是,夫妻两人从未轻言放弃过,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小学毕业典礼那天,琪琪的一篇文章被选为毕业演讲稿,作为母亲她代替琪琪上台宣读,可想而知,当时赢得了极其热烈的反响。 可看到眼前几百个孩子站起来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坚持不住了。 她的女儿本来可以拥有更好的、更灿烂的童年和未来。而她,本来也可以是一个幸福的母亲、妻子和自己。 那一刻,她的奔溃突如其来。女儿文章中字里行间的快乐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在卫生间里,她用刀片割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琪琪自杀的方式一模一样,多么滑稽。 只是在黑白无常带她走的那一刻,她突然后悔了,她跪地求他们,让自己再多陪家人几天。她的女儿还没长大,还不能保护自己,她的丈夫没人陪伴,不知道能否再坚持下去? 就在她拼命挣扎逃脱的时候,无常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颗古树,是一座无人看管的监狱。关押着每一个和无常做交易的鬼,他们把双脚砍下挂来在树上,这样就可以留在人间,直到你成了一片空白的游魂。你可以向无常为你所爱的人索取一切,财富、健康、长寿,而他们则拿走你前世积攒的所有福报。 “所以···” “我与无常交换后,琪琪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也能听见了,可是不能说话,因为我积攒的福报还不够多。” 苟日新呲牙,果然是黑白无常能做的事,无耻。 “可他们拿走的太多了,”女鬼青灰色的脸突然狰狞,“那些福报被他们拿去与别人交易,比我女儿得到的还要更多,凭什么!他们伤害琪琪,就是为了警告我别妄想去阴间告状!” 一声怒吼让古松下的鬼魂各个面色阴沉,周围的阴气和怨气愈来愈浓。乔明拉着温昕站在原地,看到那些鬼围着古松下的几个人,慢慢伸出青灰色的手。 一个摄影师正站在三角架前,低头调整着镜头,突然感觉身后传来呼呼的风声,却又像是人的吹气声,只是异常阴冷。他摸了摸肩膀,正要回头。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退无可退 “你好···”乔明浑身僵硬的站在那摄影师身后,满头都是冷汗。 “有什么事儿吗?”摄影师疑惑的看着她。 “那···那个是我的猫。”乔明无视眼前狠狠盯着她的鬼脸,指着苟日新,干干的回了一句。 “要收钱吗?”摄影师问道。 “不是不是,”乔明急忙摇头,“就是和你说一下,打扰了,不好意思。”她边说边往后退去,而站在身旁的一群青面獠牙的鬼魂,则神色狰狞的盯着她。 乔明心里捏了把汗,咬紧牙关抑制住自己的颤抖,这个时候,也只能拼演技了!她僵硬的一步一步挪到古树下,朝苟日新招招手,喊道:“乖乖,喵喵~快下来!” 苟日新听了突然浑身一僵,心里一阵恶寒。这喊声简直是鬼上身的乔明。 “是啊苟日新,你快下来,咱该回家了。”温昕站在一旁大喊,她能感受到周围阴风阵阵,慌的心里直发毛。 古松的枝干上,那只女鬼只剩下一颗头和双臂,其余部分都化成了嶙峋的树皮,看起来颇为渗人。苟日新听了女鬼的故事,心里对黑白无常的恨意更加一层。 “你们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吗?” “你也知道游魂的记忆会一天天消退,等我们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在这儿时,无常就会将我们带入轮回,而且这颗古松,”女鬼抬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叶,“会蚕食我们的意念。” “我会告诉她,让她常来看你的,你···还能出来吗?”苟日新问道。 “也许,等我女儿能再来看我时,我就可以出来了,”女鬼说道,“如果她死了,我出不出的去,又有什么意义?” “你别灰心,你女儿一定会来看你的。”苟日新肯定道,随后看着树下的一群恶鬼,犹豫道,“那个···你能不能让他们先离开?” 可那女鬼却突然冷笑道:“你能有命来,也需有命走,你若泄露了这个秘密,他们这些魂魄都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黑白无常更不会放过你。” 这些作鬼的,脾气果然阴晴不定。 树上的苟日新,和树下的乔明,一个身处险境,一个凭演技死扛,面对众鬼挡路,都不知该如何逃脱。 一群鬼魂将乔明团团围住,在她面前张牙舞爪。 站在一旁的摄影师许是怕自己再受乔明骚扰,收拾好东西抬步离去。而乔明则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绕古松的围栏走了一圈后,又开始走第二圈,脸上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并且自己和温昕二人,对他来说明显是隐形人。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决定撇了苟日新先走。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乔明结结巴巴的转头对温昕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温昕却突然甩开乔明的手,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然后抬头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乔明见她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句,“温昕?” 可温昕却一脸陌生的看着自己,脸上写满了警惕,“不好意思,我去找我朋友了···”说完低着头朝一边走去。 “靠!”乔明暗咒一声,温昕离去的方向,分明就是那些古树林的深处,大冬天的那里更是荒芜一人,阴森恐怖。她二话不说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温昕的胳膊。 “你干嘛!”温昕却一脸惊恐的甩开乔明的手,“你···你走开!走开!我可喊人啊,你这个变态!” 眼前的人是个身穿t恤和短裤的中年男子,大冬天的颇为怪异,而且此人面色惨白身材浮肿,走起路来却无声无息。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站在温昕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温昕毛骨悚然,心里极度惶恐不安,她望着四周,不知道乔明去哪儿了,周围更是不见一个行人,苟日新爬上去的那棵树也不见踪影。 “温昕,我是乔明!”乔明焦急的喊道,周围一个游客都没有,也不知是她看不到,还是被鬼挡住了路,她一时无计可施。 “你走开!”温昕害怕的尖叫出声,转身便朝树林深处逃去。 “温昕!娘的!”乔明转过头,看了一眼被困在树上的苟日新,还有依旧围着古树转圈的摄影师,暗骂一声,最终还是追着温昕而去。 可没跑出去几步,面前突然飞来一个鬼魂,乔明犹豫片刻闭着眼睛猛冲过去,却砰一声撞在了鬼魂身上,后退一步跌倒在地。 一瞬间,乔明吓得魂飞丧胆面如土色,怎么可能?她一直以为鬼魂是没有实体的,可眼前···眼前的鬼魂竟然挡住了她的路! 那鬼魂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长得青面獠牙,狞笑着一步步逼近,乔明惊恐万状,周身颤抖的跌坐在地上不断向后挪去。 怎么会这样,面前到底是什么东西!那鬼魂伸出青灰色的手,指尖还长着尖利的指甲,慢慢挨近乔明的脖子。乔明大叫一声手脚并用的爬起身,仓皇逃跑。 可刚跑出几步,那鬼魂又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乔明不管不顾往前冲去,眨眼间,脖子上突然一阵冰凉。 站在树上的苟日新见乔明被一只恶鬼逼的无路可逃,眯起眼睛低吼一声,毫不犹豫的跳下古松,朝乔明跑去。守在树下的鬼魂瞬间蜂拥而上,将苟日新团团围住,伸出冒着青灰色阴气的利爪,掐向苟日新的脖子。 “喵呜——!”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云霄,苟日新身上突然被划出两道血痕,他呲着牙低吼,身上传来的剧痛让琥珀色的瞳孔散发着凌厉的光。 那些恶鬼对着他狞笑,像是嗜血的恶魔。苟日新半弓着身体,喉咙里嘶吼一声,瞅准一只鬼魂猛地扑了上去。利爪刺入对方的皮肉,那魂魄鬼哭狼嚎的尖叫,揪住苟日新猛甩出去。 砰一声,被甩出去的苟日新撞在一棵古树上,痛得呲牙咧嘴头晕眼花。 “苟日新···”乔明紧握着脖子上那双冰冷的手,窒息的疼痛如针扎般蔓延了全身,她满脸通红双眼充血,完全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她看到苟日新低吼一声,奋力的爬起身朝自己跑来。 眼前突然一片血红,模糊了乔明的视线,她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隐隐约约只听见一声声锐历刺耳的尖叫,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直到脑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娘的苟日新,他欠她一条命。而她还欠着温昕的命。 苟日新一时怒的目眦尽裂,他跳到那鬼魂肩上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那鬼魂尖叫一声,瞬间放开了手。乔明软软的摊倒在地上,脖子上血红色的瘀痕清晰可见。 周围的鬼魂被瞬间激怒,满脸狰狞的尽皆朝苟日新和乔明走来。苟日新赤红着双眼站在乔明面前,弓身低吼。 纵然伤痕累累,纵然胆战心慌,可他一步也不敢后退。 一个魂魄猛飞上前,苟日新一爪子挠过去,却扑了个空。那些鬼魂嘲笑着他拙劣的招式,自不量力的抵抗,刺耳的奸笑回荡在在整个林间。 一阵阴风突然刮过,鬼魂们狞笑着朝苟日新猛扑过去。 苟日新呲着牙竭力嘶吼,身上瞬间多出几十道血淋淋的伤痕,可他似乎浑然未觉的坚守在乔明身前,伸出受伤的利爪与那些凑近的鬼魂对抗。 一只鬼突然掐住了苟日新的脖子,青灰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锋利的指甲刺入他的皮毛。 脑子里突然有什么轰然炸开! 苟日新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挥舞着爪子抓挠撕咬,只记得身后有自己拼了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面前的一切,都在他的爪子下被撕碎、被毁灭。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丁点儿威胁。 “滚!”苟日新张开血盆大口愤怒的低吼,声音震天动地。 那些鬼魂七零八散的躲在树林间,骇的瑟瑟发抖。眼前的猫已经不再是猫,对方身形有半人高,松软的黑色皮毛包裹着肥壮的身体,看起来像一只嗜血的黑色巨兽。 听见苟日新的吼叫,鬼魂们惊慌之下各个四散逃奔。 躺在地上的乔明奄奄一息,苟日新头抵着对方的脑袋,闭着眼睛静默片刻。身上的伤此刻让他痛不欲生,可乔明还没醒,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是个人,那就好了。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苟日新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绕着乔明观察了一周,终于用头将人顶着翻了个身,一口咬住乔明的书包,将人叼了起来。 尽管缺了一颗前门齿,尽管乔明还挺重。 此时的苟日新,诚如他自己所说的,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苟日新了。他有能力自保,更有能力保护别人。 他就这样叼着乔明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只是那个身影刚走到路口,便摇摇晃晃醉酒一般,倒在了路上。 砰的一声,乔明脸朝地面,摔成了一摊饼。 “嘶···”乔明揉着脸,翻身躺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浑身颤抖。 “喵呜~” 身下突然传来喵呜尖叫,苟日新被压在乔明和书包的空隙间,挥舞着后腿拼命挣扎。乔明忍痛侧了个身,苟日新翻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喵呜~你是不想压死我?” 乔明捂着自己的脖子,痛的说不出话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乔明坐在上按了接听,那头瞬间传来温昕嘶声裂肺的低吼,“乔明,你在哪儿,你是不是死了!” “···”她说不出话来,更无言以对。 “你在哪儿呢?” “原···地。”乔明嘶哑的低声道。 “啥?你能不能来找我,我好像被一个变态跟踪了,我不敢出去。” “哦。” “我发个位置给你,你快点过来。”温昕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低哑的似乎不敢大声说话。 “哦。”乔明深吸一口气,缓解着周身的疼痛。 温昕将自己的位置共享,乔明眯眼一看,人就在三十米之外的树林里。而温昕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电话铃声登时又响起,手机屏幕上是温昕愤怒的脸,“你刚刚跑哪儿去了!我喊的喉咙都快破了,三十米之外你都听不到吗!电话打了二十多个也没接到,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差点儿···”话没说完,温昕突然泪流满面,关了视频朝乔明跑来。 乔明无力的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参天大树,那纵横交错的墨绿色枝丫,连成一片阴森森的天空,让人倍感压抑。浑身是伤的苟日新躺在乔明肩窝,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浅眠。 “怎么,你俩历劫去了?”温昕的脸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语气不善的问道。 “嗯。”乔明笑道。 医院的急诊室外,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子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老李!”邻居老头儿急忙喊了一句,那人推攘着走廊上的人群,迎面跑来。 “琪琪呢,琪琪呢,她怎么样了?”李木面色惨白的问道。 “还没出来,你先别急,”邻居老头儿安慰道,“我们送的还算及时,应该可以把人救回来。” 李木听了抱着自己的头无助的站在原地,脑袋里却一片空白,“都怪我,都怪我!”他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恨声道:“我他妈不是人!” “老李你别这样,”邻居老头儿慌忙上前捉住李木的胳膊,“一切等孩子出来再说,你先冷静冷静。” 急诊室外的人看的目瞪口呆,走廊里也顿时安静了许多。李木蹲在地上,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为什么?老子对你们不好吗?一个个都寻死觅活的,就留老子一个人在这儿。” 他也只是个人,他还有个心地善良身体残缺的女儿,可因为生活所迫,他收起了廉价的同情心。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一直都太过无情。如今,更是冰冷冷的在他心上刺了一刀。 桔子几个人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男人,心里异常难受。曾经,他们听过无数宠物主人对猫狗贩子肆无忌惮的苛责和诅咒,而如今,每个人都觉得惶恐不安。是不是自己的一句话,真的导致了现实里的悲剧。 急诊室的门悄然打开,一个男护士率先走了出来,李木忙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只是还没醒,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陪护的人记得及时照看病人的情绪。” 守在外面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桔子和同学几人对视一眼,终于露出了笑。 “住院手续我去帮你办,”邻居老头儿拍了拍李木的肩膀,“你陪着琪琪就行。” 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儿被推了出来,两只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李木沉默的看着女儿的脸,跟着护士疾步往住院部走去。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桔子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温昕的声音,“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 “行,我手里有一份小女孩儿的遗书,待会儿带给她爸爸。顺便,你们也看看。” “遗书?”桔子惊呼一声,紧皱起眉。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遗书 这一日的清晨,琪琪拿着包里的火腿肠喂养笼子里的猫狗,却被李木发现。李木一脸怒气的拉着女儿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还将李木一头顶着摔倒在地。 李木一时火冒三丈,指着女儿大骂:“老子供你吃穿念书,你还看不惯是吗!你给我滚!”随后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 这是第一次他情绪失控,动手打人。 琪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红着眼睛摔门而去。 院子里瞬间一片死寂,李木拳头紧握,胳膊上青筋暴露,他低着头,突然啪的一声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琪琪一路跑到了两条街以外的公园里,坐在角落处的长椅上,抱着膝盖埋头呜咽。 “又被你爸骂了?你爸就那个暴脾气,”一个女鬼翩然而至。 “他动手打你了,李木这个王八蛋!”看到女孩儿脸颊上的红肿,女鬼怒喝一声。 “没事儿没事儿,妈疼你,妈妈永远陪着你。”女鬼抱着琪琪,青灰色的脸上竟然流出了泪。 等琪琪回到家,李木已经出了门,通往院子里的门被上了锁,钥匙也被李木带走。她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瞧了瞧,看到两三只猫狗在铁笼里无助的呜咽着。 站在窗台前沉默半晌,琪琪坐回沙发上,拿出一个本子,犹豫片刻,提笔开始写。 “爸,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妈妈也是爱我的。从上初中开始,大家都说你是流浪猫狗贩子,没良心没人性,可你是我爸爸。我只知道,你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可从小学开始每次都会帮我检查作业,每次查数学还得必须用计算器,生怕检查错了,你字写得不好,每次检查完作业需要签字,你都先在白纸上练习几遍,才会在我作业本上签。每次我嘲笑你,你都假装生气,我觉得那时候的你,最可爱。初中以后的家长会你也从来不去,怕被学校的人知道你是猫狗贩子,都欺负我。这些我都知道,你爱我,我也同样的爱你。 但是,我不值得。如果不是我的那篇作文,妈妈不会自杀,你们说不定还会有个健康的孩子,我们还是幸福的一家。可是妈妈走了,你也再不爱笑了。你为了多赚钱给我治病,开始贩卖流浪猫狗,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你可是曾经带我为流浪猫狗安家的爸爸。你曾说,小猫小狗是最有灵性的动物,他们会记着你的好和坏。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你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我很自责。谢谢你和妈妈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嫌弃我,这些年我过得很幸福。希望我走以后,你能拥有一个更值得你爱的女儿。 爱爸爸的琪琪。” 她把本子展开放在桌上,然后走进李木的卧室拿了几颗安眠药,等一切准备好,便走进了卫生间,将门关好。一切不紧不慢,井然有序,像是上演过无数次。 刀片划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剧烈的疼痛,可看到滴出的血,她却忍不住笑了。相似的一幕曾无数次入梦,折磨的她难以入眠,如今,她终于解脱了。因为安眠药的作用,她意识有些恍惚,可是那种自杀的欲望,让她不断的朝手腕划去,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李木拿着女儿的遗书,看的心如刀割,痛哭流涕。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也从未和女儿说起过。原来,她把一切爱都记在心里,也把一切孽账都记在自己身上。 他该如何向琪琪解释,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值得自己去爱的女儿了。她便是最好的。 桔子几人站在旁边,一脸歉意的看着身旁的男人:“对不起,我们是流浪猫狗协会的,你家里的那几只猫狗,我们能买走吗?郊区有一个专门收养流浪猫狗的地方。” 李木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乔明在病房里陪着琪琪,温昕带苟日新去了宠物医院,桔子和其他人则跟着李木,大家各自分工,心里都压着块儿石头。 李木开着一辆厢式货车,一言不发的开车走人,桔子几个急忙打车跟在其后。回到家,李木跨进屋里,看到卫生间的门大开,里面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他登时愣住。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女儿惊恐的脸,他恍惚看到妻子倒在卫生间,身下是满地的血。 门外突然哐啷一声响,李木一惊,猛然回头,却看到桔子几人走进了门。他揉了把脸,无视满地的碎玻璃渣子,拿出兜儿里的钥匙,打开通往后院的门。 几只猫狗在笼子里不停打转,他将那些笼子一个个取下,然后点了根烟站在屋檐下默默的抽着。几个学生慌忙提着笼子往屋外搬,三条狗两只猫,没费多大功夫都转移到了门外。 就在桔子犹豫不决的,正要和对方商量价钱的时候,李木扔了烟头,突然拾起地上的一根铁棍,走到那些铁笼跟前,抬手便开始砸。 院子里顿时哐当哐当一声声巨响,吓得旁边的几人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李木双眼通红,面色阴沉,胳膊被震的发麻直抖,可此刻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又在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子自杀了,女儿也因为自杀进了医院。巨大的颓然和绝望,将他逼到了奔溃的边缘。 他也曾想过,一死百了。可他不甘心,他想留住自己的家人,纵然活的像蝼蚁一般,他也还想活着。 桔子见李木的手被铁网划出了血,急忙施了个眼色,身旁的几个男生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又是抱又是抢的将李木拦住。那男人也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看着那些铁笼子,猩红的眼里冒着火。 “那个···笼子,我们也买。您家的玻璃,我们也会赔的。”桔子战战兢兢的说道。 李木扔了铁棍,渐渐冷静下来,他背对着众人,一手紧紧抓着铁笼的边沿,垂着头低声说了句,“不用了。” 空气顿时一阵沉默,桔子看了眼四周的一片狼藉,最终说道:“那我们先走了,等拉货的车来了,我们再来打扰您。”说罢,便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手中的阵阵刺痛让李木脑子清醒了点儿,他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又慢慢的握紧。回到屋里,他拿起扫帚和簸箕将地上的玻璃碴都收进垃圾桶,又将卫生间里的血迹一点一滴都擦得干干净净,桌上许久未收的杂物也统统被扔进垃圾桶。 大半个小时的功夫,家里干净整洁,焕然一新,。 李木坐在沙发上又点了支烟,透过缭绕的烟雾,他看到了桌上摆放整齐的作业本,翻开的那一页未着一字,却让他眼里的泪,滚滚而流。 此刻的医院里,乔明正守在小女孩儿身边,不紧不慢的咬着一根火腿肠,可胃里还是饿的难受。她刷着手机,频频搜索着“孩子为什么自杀”、“孩子想轻生怎么办”的新闻和话题,她肩负着心理辅导和劝女孩儿回头是岸的重任。 病床上的小女孩儿幽幽转醒,看到身边的乔明,眼里满是疑惑。 “你爸爸回家拿东西,我是暂时照看你的。我叫乔明,你叫琪琪对不对?” 琪琪看了乔明一眼,却无声的转移了视线。乔明舒了一口气,想着刚刚一直整理的稿子。 “我看了你写的遗书,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家里的累赘,是爸妈的克星。” “你知道吗,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一个人照顾我到现在。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奶奶当着我的面,骂我是家里的克星,是拖油瓶。因为我爸是家里的独子,老两口又重男轻女,我妈去世都快十年了,我爸还没找到第二个老婆。我心里觉得对他愧疚良多,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做什么事儿都不用他管,就想证明自己不是拖油瓶,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用他牺牲什么。他尽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是有一天晚上,我看到我爸对着我妈的照片,偷偷哭了。” 哭的委委屈屈,楚楚可怜,颇有乔奇山的风范。 “他说,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你就放心吧,过几年我就去找你,你可要在那边等着我。”乔明看向女孩儿,眼里满是真诚,“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家里,不单单是我需要他,他也需要我。如果我离开了,他的生活也彻底结束了,根本不会有什么新生活。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就是这样,让我们没法翻过去,我们也不能翻过去。能留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小女孩儿咬着唇,眼里聚满了泪水。 “医院里每天都有那么多患者,你见到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曾发生过悲剧,有些人比我们更惨,可他们还在坚强的活着,不是因为活着更好,而是因为不甘心。老天爷不会怜悯谁,更不会因为你的死,就让你身边的人重新得到幸福。所以,你要自己争取才行。” 对方转过头,不声不响的流泪。 乔明沉默许久,又开口道,“你看,从你出车祸受伤到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呢?因为你爸没有放弃,你也没有放弃,其实你妈妈也同样陪着你们,她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你。古潭公园有一颗千年古松,你妈在那儿留了个愿望,你可以多去看看,没骗你哦~” 苟日新从宠物医院出来,被包成了木乃伊,背上还打了个蝴蝶结。温昕将他抱在怀里,心疼的皱眉,“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遇见虐猫的了?” “喵~”虐猫的恶鬼。 “今年你好像不太顺啊,都受了好几次伤了。”温昕叹道,“要不要去哪个寺庙拜一拜?” “喵~” “你这牙可怎么办,听说没了牙,脸也会变形的,到时候就不帅了···” 苟日新一愣,紧抿着嘴,呼呼的出气。他是绝对不允许有损他颜值的事发生的。 “咱给小明姐姐打个电话,看她那边怎么样了。” 乔明接起电话,看到屏幕上被裹的只剩四肢的苟日新,忍不住哈哈大笑,“苟日新,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什么?” “闭上你的刀子嘴,我们苟日新可爱着呢,你呢,还在医院吗?”温昕瞪着她道。 “是啊。”乔明刚从住院大楼出来,她手拿着电话,看到小广场上人来人往。值得注意的是,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病号的中年男人,确切的说,中年男鬼。 不同于来来往往的羽绒服,他穿着单薄的浅蓝色病号服,就那样孤零零的坐在一边,偶尔看到路过的小孩儿,脸上便现出迷茫又钦羡的笑。 他的家人不知在何处,留他一人孤独的在院子里游荡。 “那咱们就回学校见吧?”电话那头的温昕说道。 “好的。” 挂了电话,乔明正要往医院大门走去,那男鬼突然站起身,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劲直走来。乔明心里一提,慌忙装作若无其事样子继续往前走。而那男鬼竟然朝她招了招手,飞速向她飘来。 此刻的乔明简只想戳瞎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刚刚盯着鬼大叔看,让他误会了什么,她真的看不见,看不见! “姑娘?”那男鬼喊道。 听不见。 “能带我去手术室吗?我被带错路了。” 乔明抓紧书包,开始狂奔。 “我没有恶意的。” 骗人,恶鬼什么的她今天领教的已经够多了。 “我就是想再见一见我女儿。” 今天是女儿节吗?戏这么多? “她在手术室里,再晚一步,我就见不着她了。”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姑娘!”那鬼挡在乔明身前,一脸哀求,“我都不知道耽搁了多久,眼见着天要黑了,我只想再看看她。” “你怎么知道我能看见?”乔明疑惑的问道。 “你刚刚不就是在看我吗?” 她真的想自戳双眼! 手术室外,乔明和男鬼安安静静的坐着,已经有两个病人被推了出来,那男鬼每一次都笑,但每一次都摇摇头说不是。 乔明一脸气结,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女儿是在手术室里吗?”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病号苟日新 “在啊。”男鬼道。 “会不会已经被转移了?” “怎么会,”那那鬼笑道,“她可是医生啊。” “···”乔明几乎破口大骂,忍着郁气问道:“那您知不知道,医生是不会从这个门进出的!” “哦,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乔明握紧拳头,压着心里的怒意,“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白等?” “是啊,我等了许久,可她手术也要做许久,岂不是白等了么。我只是想看看她,没办法救活我,总有办法救活别人,我看着心里也高兴。” 乔明其实顶不喜欢医院,不知那时候为什么抽风报了护理专业。也许是牛晓华女士的牺牲,让她心里对这份职业带着畏惧又挑衅。 前几天,国际医学期刊《柳叶刀》(the ncet)在其官网以中文形式发布了一篇中国学者的文章——《给父亲的一封信》。一位麻醉医生隔空写信给父亲,希望大家看到这篇文章后,可以更加了解医生面临的种种压力,也希望鼓励工作在一线的医生同行,继续秉承着救死扶伤的信念认真工作。 宿舍里的人集体拜读后,鬼叫狼嚎的哭成了一团。乔明想,若是可以,她也想给牛晓华写封信,让时光穿越回去。 母亲大人: 您好!见信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可以回到五岁那年,拉着你不让你去上班,从此以后让你做个只照顾我的家庭主妇。 没了爸妈的女儿:乔明敬上。 也不知牛晓华女士如今投胎去了哪儿,但是尽管不喜欢,乔明却没有改行的意愿,医生这个职业,真真是非常奇怪。 那男鬼,到底是没等到她的女儿。手术室的灯,一直也没灭过。 自从古潭公园事件后,苟日新彻底废了。 因为几次忍不住舔弄伤口撕咬绷带,乔明强制性为他带了个伊丽莎白项圈;又因为半夜上厕所却掉进蹲便器泡了个冷水澡,宿舍人为他准备了猫砂。 于是苟日新整天僵尸一样躺在窝里,只剩下呼气和出气。偶尔痛得厉害,就喵呜叫一声,呼唤铲屎的上前关心几句。 宿舍几个人平时还要上课,照顾他的时间有限,苟日新每每一觉醒来,望着空无一人的硕大寝室,眼里总会迷茫。他是谁,他在哪儿,套在脖子上的这个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爬起来上个厕所都困难。 而上厕所的问题,如今也成了对他的羞辱。 猫砂是什么玩意儿!那是他能用的吗?那是猫用的!他苟日新不屑! 今天,他要再试一次。头可断,血可流,他的屎,决不能让女人收! 卫生间的门大开,这是专为为他进出留的。苟日新颤颤巍巍的迈过门槛,眯起眼睛看着紧闭的厕位门,里面散发着清洁剂的味道。他伸出爪子,将将把门打开。 看着蹲便器里面的水,他心有余悸,可是为了男人的尊严,他必须上!苟日新跳上台阶,一步一挪的转过身,摆好姿势,开始酝酿。四周安安静静,只听见他的呼吸。 终于,顺畅的出来了。 但转眼,他皱起眉盯着头顶那个水箱。对于以前的他,这个高度小菜一碟。可如今,他带着个灯罩怎么能跳上去呢?不跳上去怎么冲水呢?不充水别人不还得替他收拾屎吗? 苟日新喵呜一声,伸展了下身体,咬着牙奋力一跳。身上顿时撕扯一般的疼,可他圆睁着眼硬生生撑住,终于站在了那狭窄的水箱之上,爪子使劲儿一按。 可那冲水按钮竟然被猛地按了下去,苟日新惊讶的低头。 就他低头在那一刻,脖子上的伊丽莎白圈猛然撞在一旁水管的上,苟日新一个后仰,脚下一滑,瞬间摔了下去。 “喵呜——!” 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女生宿舍,走到楼下的乔明一愣,顿时飞快的往寝室跑去。 “苟日新?” 乔明扫了眼空荡荡的寝室,又急忙走进卫生间。只见苟日新垂头丧气的站在当地,白色的纱布上,沾了黑色的··· “啥东西?” “没错!就是猫屎!行了吧!”苟日新恼羞成怒的吼道。 乔明皱巴着脸,心里极度的疑惑。这真的正常吗?他是用什么姿势拉的?纱布上面还有一滩可疑的湿哒哒的痕迹,乔明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温昕第二个跑进来,看到楞在卫生间里的苟日新,还有他身上的可疑物,脸上惊奇不定。 “发生什么了?” 听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靠近,苟日新怒火冲天喵呜一声,“你们是准备围观吗?” “不是不是···”乔明反映过来,急忙将温昕推出去,锁了卫生间的门,“那个,正好咱今天去换纱布,你先忍忍啊。” 苟日新阴沉着猫脸,一言不发。 “那个···你也不必太在意,今天的屎干巴巴的,没···” “闭嘴!” “也不是很臭~” “闭!嘴!” “你知不知道有种咖啡叫猫屎咖啡?是麝香猫在吃完咖啡果后把咖啡豆原封不动的排出,人们把它的粪便中的咖啡豆提取出来后进行加工而成的,卖的可贵了。” “你对我的屎,就这么感兴趣吗?”苟日新咬牙切齿道。 乔明听后,终于闭了嘴。而且,还突然有些反胃。 下午带苟日新去宠物医院,当兽医将纱布一圈圈绕开时,乔明这才看到苟日新身上的伤。如利刃一刀刀划过,切牛排似的,在身体两侧划下五六道伤痕,狰狞可怖。 苟日新皱巴着一张猫脸,默默的忍着痛。乔明鬼使神差的摸着苟日新的头,无声的安慰着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苟日新受委屈之后似乎不再哭了。从新年之后?也似乎是从猫狗贩子那儿逃回来之后。 乔明蹲下身,盯着苟日新琥珀色的眼睛。苟日新疑惑的迎视着对方。 “喵呜~怎么了?” “你变帅了!” “喵!”苟日新呲牙一笑,突然想起自己缺了颗牙,又急忙抿着嘴。 “你这猫,还挺有灵性的。”给苟日新清理伤口的兽医突然说道。 乔明笑了笑。 “春天快来了,”兽医继续道,“要不要顺便做个绝育,对他的伤口也有好处。” “喵呜!”苟日新全身警戒,寒毛直竖。阴险狡诈的人类! “有···其他办法吗?”乔明一脸纠结的问道。 “这可是最好的办法,绝育可以避免猫咪出现生殖系统方面的疾病,比如肿瘤等,如果给猫咪做了绝育手术还可以避免一些因为发情行为所造成的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像打架、和其他发情猫咪一起走丢、跳楼等等。” “跳楼?”乔明惊讶道。 “是啊,处于发情期的猫咪有个共性,就是喜欢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每年的二月和八月是猫咪发情的季节,俗称‘二八月跑猫’,听过?”兽医问道。 乔明呆愣的摇摇头。 “第一次养猫,一定要注意这些,绝育后的猫咪,也更加方便饲养管理,同时做过绝育的猫咪还可以一定程度延长寿命。” “老子的命够长!”苟日新低吼道。 “可是,你是猫,你抗拒不了身体本能怎么办?”乔明听了兽医一席话,瞬间醍醐灌顶,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个顶严重的问题。 春天来了,之前寝室里的人也都在问。若是某一天她们回到宿舍,遇到苟日新翻车现场怎么办呢?乔明盯着苟日新,脑子里不断在想,他是对女人还是母猫,容易翻车? 兽医见乔明呆愣着不说话,接着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吃药,不过我们不太建议,你还可以购买一些辅助性的玩具。” “靠!变态!老子不要!”苟日新怒! “还有玩具?” “是啊,现在养宠物的这么多,服务也五花八门。” “这个可以有,”乔明一脸欣喜道,“这儿有卖?” “门口的地方不摆了一堆嘛,最近在打折。”兽医眨了眨眼。 乔明摸了摸猫头,眯眯笑着小跑过去看玩具,红的蓝的绿的,还有带着香味的。乔明浏览了一圈,忍不住狂笑。 她急忙在寝室群里发了个通告:“我们有救了,我准备给苟日新买个女朋友!”然后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微信群里炸开了锅。 老大:我靠!现在当猫的都流行充气女友了吗?附加一个吃惊脸 老二:我是老司机,我竟然不知道!抓狂脸 老三:能不能给我买个男朋友,我想研究研究。羞羞脸 老四:你们都让开,本宫要为皇上选妃!首选日不落的泰迪! 温昕:苟日新本尊知道吗? 乔明:有一天,他会感谢我们的。 “选好了吗?”兽医从里间喊道。 “有推荐吗?” “推荐个毛!你敢买试试!”苟日新狂怒。 “hello kitty卖的不错。”兽医回道。 “···”乔明尴尬的看着各式各样的kitty,这···不毁童年吗? 果不其然,当乔明回到宿舍,从书包里掏出苟日新,然后又掏出蓝色的hello kitty猫时,宿舍里的人惊呆了。 “这不是我童年的小伙伴儿,hello kitty吗,她···她怎么了?”老大颤抖着问道。 “她长大了。”老二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沉重。 “我是不是过了一个假童年?”老三抱着头,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是我们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了。”老四靠在老三身上,二人抱头痛哭。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温昕失望惊恐的摇着头,手指着kitty不停颤抖。 乔明淡定的撕开包装,众人顿时惊呼。 “不要!” 乔明手一顿,疑惑的抬头:“为啥?” “你睁大眼睛看看,你撕开的是包装纸吗?”老大突然说道。 “是···” “不是!”老二打断乔明的话,愤然道,“你撕开的,是我多年保留的纯真。” “···不至于吧···”乔明扫了眼对方,惊讶的结巴道。你们的戏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何止是纯真,还是我的噩梦,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我的电脑贴!”老三指着自己桌上的笔记本,对乔明发出控诉。 “何止是电脑贴,还有我的棉拖鞋!”老四指着自己的双脚,双眼通红的看着乔明。 “何止是棉拖鞋,老子新买的四件套都是hello kitty的!”温昕怒吼一声。 寝室里的五人怒视着乔明,各个摩拳擦掌,相视一眼后,伸出拳头对着乔明一顿胖揍。乔明慌忙爬进床铺的一角,缩头缩颈,惨叫哀嚎。 最后,在众人的威逼下,她只能将玩具留给了自己。 “你需要的话,就跟我说,反正她们也听不懂,听见没?”乔明低声道。 “滚!” 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病号日子,苟日新的身体逐渐好转,头上的项圈被摘下,身上的纱布也只松松缠了几圈。只是肚子和背上被剃了大片的毛,看起来有些肥壮猥琐。宿舍几个人看在眼里,藏在心里。在苟日新面前,一字不提。 直到有一天,苟日新跃跃欲试,要出门的时候。 温昕急忙将猫拦住,“那个···外面太阳晒,别把伤口晒伤了,还是待在寝室吧。” “没事儿,那我挑阴凉地儿走走。”苟日新伸了个懒腰。 “不行!” “你们是不是要软禁我?”苟日新老早就有怀疑! 乔明翻了白眼,“是怕你出去影响校容,惊了校花校草。” 苟日新一愣,呆呆的看着乔明,“你说什么。” “怎么说话呢!”温昕责备了乔明一句,蹲下身抱起苟日新往阳台上走去,“乖乖,再等几天,等伤口全好了,咱再出门好不好?阳台上也挺好玩儿的。” 苟日新怒视着乔明,突然喵呜一声破口大骂,“乔明你个白眼狼,你再说一句试试,老子救了你,差点儿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竟然···你竟然···呜呜···” “哎呦你别哭别哭,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怕你伤口感染,不哭啊,不哭···等会儿揍她,帮你出气啊。乖乖的,别哭了···” 乔明一脸嫌弃的转过身,低头刷朋友圈,却突然看到一个亲戚的动态:老人住院,愿平安。 照片里,正是乔明的奶奶。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重症病房外 乔明握着手机,心中一片焦急却又惶恐。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收拾好东西起身便往外跑。 “喵呜~”苟日新急忙喊了一声。 温昕一回头,早已不见乔明的身影,“人呢?” 坐在出租车上,乔明都不敢打个电话去问。奶奶住院了,却没有一个人通知自己,她鼻子一酸,视线有些模糊。 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吗,她的亲人一个一个的都要离开。可明明都是意外对不对?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意外。 到了市医院的住院部楼下,乔明坐在小广场的长椅上,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一直等到医院的探视时间,乔明这才拨了个电话给爷爷。 乔明的爷爷乔建国是个退休工人,在国营厂干了一辈子,勤勤恳恳矜矜业业,本家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乔明的奶奶是个偏执的小老太太,在家里独掌大权,望子成龙失败后又望孙子,可惜又只有乔明一根独苗。而至今,乔明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似乎奶奶这个称号,已足以让她敬畏。 “喂?”电话那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爷爷,我···奶奶是不是住院了?”乔明干巴巴的问道。 “嗯。” “市医院吗?” “嗯。” “我···正好来这边有点儿事儿,奶奶她在哪个病房啊?” “不用担心,你奶奶挺好的,医生不让病房去那么多人,有你几个堂叔和婶婶照顾就行。”乔明爷爷的语气有些生硬道。 “我···我就在住院部楼下,就去看一眼行吗?”乔明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行,我去接你。”老人微叹道。 “不用不用,我上去就行了,现在没有管制。” “不用了,我去接你。” 那话那头传来忙音,乔明失落的收了手机。也好,如果自己真的是克星,离奶奶远一点儿,离所有人远一点儿,都挺好。 乔建国挂了电话,从五楼坐了电梯来到住院大楼门口。他眯起眼睛,看到小广场的一角,身型单薄的孙女坐在长椅上,眼前仿若看到了乔奇山的影子。 “爷爷!”乔明招了招手,急忙跑过去,“我奶奶怎么样了?” “老毛病了,开了春就开始咳嗽,输几天液就好了。” “做全身检查了吗?” “查了,都挺好的。”乔建国说道。 二人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乔明从包里掏出些水果和糕点,“这个您留着吃吧,糕点是无糖的。” “嗯,有心了。” 乔明低着头,一时无言以对,她不停抠着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为何变得异常忐忑,“家里的钥匙您还留着吧,我平时都住学校,也不回去,这几天您就住那儿吧,正好离这儿也挺近的。” “我住你堂叔家···” “爷爷,”乔明突然抓着乔建国的胳膊,“家里什么都有,我都买好了备着,我知道堂叔家也不大,您不用非要去挤。那房子是我爸的,也是您儿子的。” 原来她的忐忑是害怕被拒绝,也害怕被抛弃。乔奇山走了,仿佛她与所有亲戚都失了关联。 乔明望着乔建国,眼里近乎哀求,“我很担心奶奶,也很担心您。” “傻孩子,”乔建国摸了摸乔明的头,笑了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年纪大了都这样。” 乔明摇着头,委屈的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对不起。” “傻丫头,有什么对不起的。” 乔建国提着东西进了电梯,乔明站在电梯口,看着上面的数字停在2,不一会又停在了3,紧接着是5。她紧盯着那橘黄色的数字不断变化,直到泪水又模糊了视线,这才转身离去。 隔了两天,乔明又来到了市医院,坐在一楼的等候区,心里终于变得坦然。外面阳光明媚春光正好,大厅里人来人往,尽管脸上都不见一丝喜色,但至少不是阴气沉沉。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乔明急忙接起电话。 “小明啊,你在哪儿呢?” “大厅。” 一个中年妇人笑着走了过来,“怎么不上去啊?” 乔明弯了弯嘴角,问道:“我奶奶怎么样?” “情况还好吧,医生说可能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我和你叔还有你爷爷,也正商量着怎么照顾呢。你也知道你那两个弟弟还在上学。”中年妇人叹了口气道,“你说,你爸要是还在,老太太何苦遭这个罪。” “辛苦婶婶了,”乔明咬着唇,拳头不自觉的握紧,“这里有些水果和糕点,您帮我带给我奶奶吧。” 那妇人看见糕点的包装袋,疑惑道:“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 那妇人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呢,你也别破费了,老太太动都不动一下,都放在柜子里锁着呢,连我们都不让碰。” 乔明听了神色一僵,心里如针扎般的疼。 “你也别往心里去,”那妇人见乔明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急忙安慰道,“你奶奶就那个脾气,她没把东西扔了,说明还记着你的好,等过几天出院了,也就好了。” 乔明点点头,一时见迥然无措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妇人,“那···那这些东西您要不嫌弃就拿着吧···就当我送给两个弟弟吃的。” “哎呦,那我记不客气了,”那妇人道,“既然你不上去,咱就边走边说吧。你怎么回去?” “打车。” “行,顺路了。” 乔明一听,惊讶的问道:“您···您不用陪护我奶奶吗?” “忘了和你说哦,昨天晚上转了病房,医院不让陪护,说是护士二十四小时值班。” 乔明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我奶奶的病房在几层?” 二层是住院部的重症病房去,医院禁止陪护,只是在规定的时间,允许家人在病房外的探视区看看。病房外,有许多病人家属或坐着、或站着,还有躺着,因为等候区留给家属的座位有限,有些人便打地铺为亲人守夜。空气里,满是窒息的消毒水的味道。 乔明透过玻璃,看到硕大的房间里,护士和医生的脸,都掩藏在厚重的口罩之下,他们被病床团团围住,气氛紧张压抑。好像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倒计时。 七八张病床上都躺了病人,每一个病人身边都摆满了仪器,一时也分不太清谁是谁。 “你奶奶就在第二个,”那妇人说道,“你叔叔昨晚儿守了一夜,不过医生说明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你也别担心。就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多观察一晚。”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乔明沉默许久,突然哽咽道。她真的不算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吗? “我们也是怕你担心。”那妇人唯唯诺诺,模糊不清的解释道。 “我有那么可怕吗?”乔明低着头自言自语,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也别难过了,等明天转到普通病房,婶婶一早通知你,行吗?走吧。”妇人拍了拍乔明的肩膀。 乔明摇了摇头,抹了把眼泪,“我想在这里待会儿,您先走吧,我晚点回去。” “那行,”那妇人也无意久留,等走到门口又突然返回来,欲言又止道:“小明啊,你别担心,你爸走了你还有我们一大家子呢,都是老乔家的亲戚。而且你奶奶命硬,会没事儿的。” 乔明咬着唇,无声的点了点头。妇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重症病房(icu)是个很矛盾的地方,这里集中了医院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但也集中了世界上离死亡最近的病人。 曾经有个工作后回来考研的学姐曾说,在这里看多了,绝望了,更麻木了。 这里就是鬼门关,病房里的人痛苦的度日如年,而病房外的亲属则拿钱买命。在这里,命的价格是以万计。好的结果是钱财散尽,人脱离危险,也或者是刚进去没几天就去了,病人没怎么痛苦,家属也没怎么花钱;差的结果是,人钱两空,徒留家人悲伤;不过还有最坏的,那就是负债累累,命虽保住了,却为家庭一生所累。 这个世界有太多救不回来的人,比如癌症,比如艾滋,所有药物无效,治疗手段无效,只有看着病人慢慢死去。 乔明找了个能看到玻璃窗的地方坐下,两眼茫然的盯着一处发呆。值班的护士喊了一句,“家属探视时间到了,楼层门将锁,请还未离场的家属尽快离开。” 呆坐着的乔明抬了抬眼皮,却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重症室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医生匆匆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护士。 乔明顿时眯起眼睛。 “医生,医生,”一个失了双腿的男人抱着那医生的脚,嘶声裂肺的大喊,“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拯救一下,你再回去看一眼好不好,再看一眼!我老婆说要来看我的,我真的可以再坚持一会儿的,你别让他们把我推走,你别走!” 男人死死抱着医生的脚,可那医生却无动于衷,神色凝重脚步匆匆的离去。那男人一直哭喊着拖到门口,却在医生出门的刹那放了手。 “你回来,你别走啊!”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大厅,听的安坐在角落里的乔明心惊肉跳,头上都是冷汗。 “你别走···我求你了···我老婆答应来看我的,”男人呜呜的哭声和哀求隐隐约约的从门口传来,“明明答应好的,可为什么一次都没来。” 他呜咽了会儿,撑起手臂慢慢的爬过大厅中央,半支着身体环望四周,随后一脸失望的缩在墙角一处,就那样两眼呆滞的默默流泪。 鬼门关的大门,似乎悄悄打开。乔明眼睁睁看着重症病房里一个人猛地坐起身,里面的医生和护士顿时忙成一团。在外面守着的亲属纷纷坐起身,聚在探视窗玻璃前查看里面的动静,一个年轻女子已忍不住嘤嘤的哭出声,旁边的人不住的安慰。 “去了也好,省的活受罪。” 乔明看见那身穿病号服的人,走到玻璃前一脸愤怒的看着家人。他举起拳头砰砰砰砸在探视窗玻璃上,见对面的人对他视而不见,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惊恐,随后转成了暴怒。他满脸狰狞的对着玻璃有锤又撞,直弄得自己头破血流。 许久,面对玻璃窗外神情哀伤痛哭流涕的家人,他慢慢停下动作,脸上的神情终于渐渐消沉晦败,最终变成了绝望。 医生和护士还围在床边奋力抢救,那人突然面色阴沉的走到医生和护士身后,伸出双手猛地掐住了医生的脖子。 乔明瞬间惊呼一声,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直到见那医生毫无反应,她才长舒一口气。不是每一个鬼都像古潭公园鬼窝里的那群,有那么大伤人的本事。乔明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围在病床旁边的护士渐渐散去,负责拆解仪器,只留下一个医生站在原地。他双手叉着腰,默默的注视着病人良久,那孤独的背影看起来带着巨大的哀默和无奈。 他身后的鬼魂终于放下手,同样站在旁边,看着病床上的自己。两个人站在人群中,本来挺拔的身姿,如今却显得孤寂和悲凉。 这是自乔明进来后,送走的的第二个人,即使再麻木,也会觉得不忍。她默默注视的一人一鬼背影,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面前的病床被推走,那鬼魂拍了拍医生的肩膀,急忙追了出去。而那医生停留片刻,又急忙去看其他病人的状况。 等候区里的家属终于放声大哭,惹得其他家属心情更加沉重。护士急忙跑过来,请他们去和遗体道别,一家人哭哭啼啼走后,大厅里一时安静的可怕。 可谁都不愿哭,谁都不愿提前认输。在这里,每多过一秒,都会给人巨大的希望。 里面的空位很快被新来的病人填满,这里似乎永远都不得停歇。角落里的那只高位截肢的鬼,恍恍惚惚,终于又开始哭出声来。 乔明听的心烦意乱,她看了下表,都六点了,外面的天估计已经黑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包饼干,勉强充饥。 医院的卫生间里,同样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许是刚被打扫过。乔明洗了洗手,突然听到厕位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抽噎声,她浑身一僵,那抽噎哭泣声越发明显刺耳,让她顿时头皮发麻。 一个护士低着头匆匆走了进来,见厕所里的乔明,似乎吓了一跳,却又匆匆上了厕所后,疾步离开。对于卫生间里的哭泣声,似乎不曾听见。乔明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擦了擦手,故作镇定的往外走去。 “姐姐!”一个小男孩儿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乔明倒退一步又踩进了卫生间。 “你看见我妈妈没?” “没有。” 话一出口,乔明登时愣住了。面前的小男孩儿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正一脸苍白的看着她。乔明的心猛地提起,她冷下脸,越过小男孩儿疾步离去。 “姐姐!卫生间里还有人吗?” 乔明紧抿着嘴低头直走,那小男孩儿突然挡在她面前,青灰色的脸哀求道:“姐姐,你能帮我看看卫生间还有人吗,我妈妈进去好久都没出来。我又不能进女卫生间。” 一句话,突然让乔明停下了脚步。 她犹豫良久,终于返身回到了卫生间里。那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还在,乔明咬着牙,走到其中一个厕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你好?” 里面没有答话。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一个哽咽的女声传来。 “那个···不好意思啊,能借我张纸吗?” “行。”那女人止住了哭声,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后,从门框下递出两张纸巾。 乔明弯腰正要去拿,门口突然又走进一个护士,她看到乔明,突然说了句,“那个厕位暂时不能用,你没看到上面的通知吗?” “什么通知?” 护士疑惑的指着门上贴的一张纸,奇怪的瞅了一眼乔明,“这不是吗?” 乔明战战兢兢的直起腰,看到门上贴着“禁止使用”四个大字,而自己刚刚看到的,明明是“来也匆匆去也冲冲”的警示条。 她两股战战头冒冷汗,看着从下面递出来的两张纸,顿时惶恐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厉鬼 那护士从厕位里出来后,见乔明依旧站在原地,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此刻的乔明脸色苍白,浑身都冒着冷汗。这么久,隔间门下递出来的那张纸,依然还在,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对···对不起,我···我不上了,我头晕。”乔明战战兢兢的后退,她慌乱中抓着那护士的胳膊,颤声道:“能扶我出去吗?” “行,你怎么抖的这么厉害?除了头晕还有别的不舒服吗?感觉体热吗?”护士关心道。 “没有没有,都挺好,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两人一起走出卫生间,来到了家属等候区。 “里面有你的家人?”护士问道。 “我奶奶,第二个床位那个。” “那老太太呀,那你别担心,她的状况还不错,明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感觉怎么样了?”将乔明扶到椅子上,护士关心道。 “谢谢,我挺好的,打扰你了。”乔明颤颤巍巍,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娘的,这里果然是个见鬼的好地方,她以后决不能来这儿上班。 “姐姐!”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的乔明一个激灵转过身,瞬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你见到我妈妈没?”小男孩儿认真的看着她。 乔明紧咬着牙,急促的喘息着,最终眼神越过小男孩儿看着前方,然后强装镇定的坐下身,僵硬的一动不动。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小男孩走到乔明身边,笑嘻嘻的挨着她坐下,“你再去帮我看看呗,我叫你小美女好不好?” “···”娘的,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会撩了吗? “我妈都在厕所待了好几天了,她是不是拉肚子?” “···” “小美女,求求你了好不好?”那小男孩伸出冰冷的双手,摇着乔明的胳膊,青灰的脸上一副伤心的神色。 难道那女鬼就是小男孩的妈妈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重症病房的卫生间里?而那个隔间为什么又被禁用? 乔明虽然吓得心砰砰直跳,却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眼前神色哀怜的小男孩,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可爱。嗯,嘴甜的孩子到哪儿都惹人爱,那声小美女叫的挺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乱了乔明的思绪,电话那头是温昕关切的声音:“你晚上真的不回来了?一整晚待在医院?” “嗯。” “喵呜~”苟日新蹲在温昕身侧,郁闷的说了句。可惜乔明听不懂。 “有睡觉的地方吗?” “地上?” “什么呀,你怎么不提前准备准备,起码买个折叠床之类吧?” “没来得及。” “我···气死我了,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儿吃的过去?” “不用了,我吃的饼干。” “···你可真是出息了,”温昕一时气结,“能送东西进去吗?我给你拿块儿毛毯?” “···”脸颊上突然一阵冰凉,那小男孩儿好奇的贴上来,偷听乔明的电话。乔明秉着呼吸,全身僵冷的一动不动。 “乔明?”温昕疑惑的又问了一句。 “不用,”乔明腿软的站起身,咽了咽口水,“这儿不冷,我先挂了,明天见。”话音刚落,乔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男孩见了,嘿嘿的笑出声,继续舔着脸道,“姐姐,能给我玩会儿手机吗?” 乔明痛苦的揉了把脸,若是被这小男孩儿缠一晚上,她会奔溃的。 “我就给我妈妈打个电话,问她还在不在卫生间,是不是上厕所没带。我给你说,我以前经常帮她送纸。”小男孩低声说道,“以前是我爸给她送,后来是我,可现在我也死了,再没有人给她送纸了。” “···” “我还想跟她说,每天都有两个坏叔叔想拐卖我,还用糖哄我,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呢!所以我每次只吃糖,却不跟他们走。但我已经骗了他们两次了,昨天他们生气的走了。” “···”乔明默默的拿出耳机,准备听音乐。耳边忽然一阵冰凉,那小男孩儿的脸又贴了过来,笑嘻嘻的想一块儿听。 “这歌我会唱,不过你这么大了都听易烊千玺的歌儿吗?” “···”她的心被无情的扎了一刀。 “你刚刚明明和我说话来着,怎么现在不理我了?”小男孩郁闷的问了句。乔明只当他自言自语。 “其实我还想打电话问问,我爸在哪里,还有我姥姥他们。姐姐,你听说过克星没?” 乔明脸色一凝。 “我妈就是克星,我们家先是我姥姥死,然后是我姥爷,紧接着我爷爷也死了,我奶奶就说都是被我妈克死的,然后我爸也出车祸死掉了,如今我也被我妈克死了。” “···” “但我想,如果我妈把自己也克死了,还有我奶,我们家不就可以团圆了吗?我觉得做鬼也挺好的。” “···” “但我现在找不到我爸,也等不到我妈,”小男孩儿失落的低着头,呜咽的哭出声,“他们是不是只顾着自己团圆,把我给忘了。” 看着小男孩儿一抖一抖的肩膀,乔明心中微动,欲言又止。 “呀,怎么都十点啦!”小男孩抹了把眼泪,看到墙上的钟表,突然焦急的站起身,“那两个拐卖鬼魂的坏人就要来了,我今天必须找到我妈,要不然会被抓走的。” 只见那男孩脸上的神情镇定严肃,双手握拳目视着前方,“不管了!今天我只能进女厕了,即使被我看光光也不能怪我,我不会对她们负责的,我只能对我妈好。”说罢,那小男孩儿步伐坚定的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乔明目瞪口呆的听完小男孩的演讲,一时无言以对。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的拐角处,乔明突然感觉一阵阴冷,她心里咯噔一下,谨慎的看了眼周围。 缩在墙角里那只高位截肢的鬼同样感觉到了异动,他抬起头慌张失措的环顾四周。 卫生间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而大厅门口处,伴随着哐啷哐啷铁索的声响和呜呜的鬼哭声,令人压抑的阴气也源源不断的不断涌入大厅。乔明心惊胆战的缩着脖子抱紧自己,尽量当个隐形人。 眨眼间,两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四周,头顶的灯光突然一闪,乔明惊慌的眨了下眼,急忙看着地板,大气都不敢出。 四周一片鬼哭狼嚎,只听铁索哐当一声响,紧接着传来男人失控的尖叫,“我不走,我不要走,我还要等我老婆,她说了会来看我的,她说过的。她不会丢下我的。放开我!” 阴冷的气息从面前经过,乔明哆哆嗦嗦,脑子里控制不住的想象着眼前的场景。黑无常打头,中间的铁索拴着形态各异低头痛哭的鬼魂,白无常一脸嘲讽的走在最后一个。一行人慢慢的,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想到那小孩儿,还有他的母亲,不知为何,乔明似乎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亲人去世,爱人和孩子同样离开,孤苦伶仃,命里注定一个人。她会是这样吗,这会是她吗? 卫生间传来小男孩的惨叫,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嘶吼响彻整个病房和大厅,乔明慌忙捂住耳朵,可眼前却突然出现了小男孩儿的脸。 “姐姐,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妈妈?那两个坏人要抓她,你帮帮我好不好?” 乔明惊讶的看着小男孩,只见他的脸上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像被什么烫伤了似的,她猛然想起黑白无常在温昕家帮忙捉婴儿小鬼的时候,那婴儿身上被铁索烫伤,便是这个样子。 “姐姐···姐···”男孩儿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抬着头,面色惊恐的看向乔明的身后。 背后的阴气寒冷刺骨,让她心里莫名的悲痛绝望,乔明意识到了身后的异样,瞬间面如土色。她一动都不敢动,更不敢呼吸,就那样僵硬的坐着,不敢回头。白无常飘然而至,站在了她身前。乔明圆睁着双眼,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竖,周身忍不住颤抖。 厉鬼,为自杀或者暴死的人怨气所致的鬼。 乔明没见过,却万分肯定,身后站着的这只,就是货真价实的厉鬼。 白无常突然扔出铁链,哐当一声迎着乔明直飞过去。乔明的瞳孔瞬间放大,眼睁睁看着那条乌金的链子擦过自己的头顶。身后顿时传来一声尖笑,让乔明头皮发麻。 阴风乍起,冰冷刺骨。 大厅的灯猛的一闪,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女子突然飞至半空,乌黑的长发披散,肌肤惨白如纸,双眼赤红,脖颈上还有一道清晰的血痕,上面正沁着血。女鬼狰狞一笑,指尖生出掺血的利刃。 乔明见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却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尖叫。 那双猩红的双眼怒视着白无常,闪着嗜血的光。她愤怒的嘶吼一声,突然转身朝黑无常身后的鬼魂扑去。 “拦住她!”白无常急忙喊道。铁链的末梢卷住了厉鬼的脚踝,只听对方惨呼一声,却无视被腐蚀的痛,朝一个男鬼直扑过去。 “啊——”男鬼的一只胳膊被生生拧下,倒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嘶声惨叫。而那厉鬼则踩在那男鬼身上,伸出指尖正要朝对方脖子上刺去。 白无常及时跳身近前,一脚将厉鬼踢飞。那厉鬼飞身至半空,又缓缓落地,正好停在探视玻璃窗前。看见病房里的情景,对方伸出一只手按在窗户上,尖利的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 乔明一阵心惊胆战,见女鬼朝里面张望,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极度的惶恐。 那厉鬼转头看了黑白无常一眼,竟然瞬间穿墙而过,出现在了重症病房里面。乔明猛地站起身,她要干什么!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皆预感不妙,两人同时闪身进了重症病房内,而此刻,那厉鬼已经伸出手,对准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病人。 里面的医生和护士顿时忙成一团,围着病人竭力抢救。乔明慌忙跑到探视玻璃前,死死盯着那厉鬼的身影。黑白无常与那女鬼在角落里缠斗,两个阴司,竟然一时间制服不了一个鬼。 乔明目不转睛,直到那三个身影,突然挪到了第二张床位上。 “靠!”她一拳头捶在玻璃窗上,惊得身边的家属纷纷朝她看去。而此刻的乔明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周围人的反应。里面的医生和护士纷纷围向第二张床位,乔明又急又怒,砰砰砰不断砸着探视玻璃。 “这位家属,你别激动!”值班的护士急忙赶过来按住乔明的胳膊,“我们会尽力抢救的。”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乔明低吼一声,红了双眼,她看到那只厉鬼围着奶奶的床位打转,而黑白无常则像被戏耍似的追逐着厉鬼的身影。围在病床前的医生和护士更是不知所措。 乔明怒不可遏,她突然转过身,猛地看向缩在一旁的小男孩儿。 “姐姐···”小男孩畏畏缩缩的喊道。 乔明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别这么叫她,她不配。她大步向前一把拽住小男孩的胳膊,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锁魂铁链。 “姐姐,你干嘛···你放开我!”小男孩见她拿起铁链,惊恐的挣扎。乔明充耳不闻,拉着小男孩走到了探视玻璃前,使劲儿砸了下玻璃。身旁的护士拦在她身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乔明却只是死盯着里面的厉鬼,举着铁链的手不住颤抖。 “叫她出来。”乔明低声说道。 “家属,请您相信我们的医生和护士。”值班护士劝解道。 “叫啊!”乔明突然对着小男孩大吼。那小男孩战战兢兢,开始哭喊。 而病房里的厉鬼,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乔明和儿子。 她嘶吼一声,狰狞的脸上迸发着无边的怒意。眨眼间,一双冰冷的双手掐在了乔明的脖子上。 阴冷的寒气传遍她的肌骨,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乔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那厉鬼嗜血的脸,对着她怒叫嘶吼。尖利的指甲刺入她的皮肉,如撕裂般的疼。可她动都不能动,只能生生接受着凌迟般的痛。眼前一片猩红。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耳膜,脖颈上的窒息突然撤去,乔明抱着自己的脖子,劫后余生般倒在地上,急速的喘着。 “姑娘,你没事儿吧?”一旁的众人惊讶的看向乔明,上前关心道。 乔明喘着粗气,爬跪起身看向病房,见里面的医生和护士井然有序的忙着,终于心安。眼里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她却哭着笑出了声。 “姑娘,你···你怎么流血泪了,护士?”身旁的人瞬间慌乱,“护士!”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急诊室 乔明心里一惊,急忙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低头一看,果真血,瞬间一脸蒙逼。她的眼睛里,怎么会流血! 鲜红的血涂抹在苍白的脸上,让乔明看起来恐怖异常,周围的人慌作一团喊着医生和护士,却都不敢靠近。 身旁一直站着的小护士吓得脸色突变,她扶起乔明颤声道,“我扶你去急诊室,谁帮我去柜台拿块儿毛巾,快!姑娘,你先忍着别眨眼。有什么不舒服都和我说,千万别闭眼睛,以防回流。” “我···我没事儿,”乔明扶着探视窗的玻璃,不敢离开一步,“我这洗洗就好了。” 护士一脸正色道,“你以为是流鼻血吗?眼睛流血不是小事儿!我带你去看急诊。” “真的,真的,你看,”乔明拿过毛巾擦了擦眼角,只见上面顿时沾染了一团血迹,她稳住心神,慌忙道,“你看···已经不流了,我这是老毛病了。” “什么老毛病眼睛会流血,你以为是闹着玩儿的吗!”那护士突然大声道,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怒意。 “是啊,什么毛病眼睛会流血?人怎么什么病都有?”身旁一个大婶突然控制不住的呜咽,“都还那么年轻,怎么就得了奇奇怪怪治不好的病···” “会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旁边的大叔忙安慰道。 “我···”乔明手拿着毛巾,一时不知所措。那厉鬼和黑白无常都还在,她不能走。 “燕儿,有新病人进来,快去接一下。”柜台处一个护士突然喊道,扶着乔明的小姐姐焦急的朝那边望了一眼,看着周围的家属,急问道:“谁帮忙送她一下?” 可周围突然寂静无声。人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说话。 “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去,真的,谢谢你了,你先去忙吧。”乔明忙道。 那护士一脸愤然的检查了下乔明的眼睛,见她除了双眼通红,并没有继续再流血,担忧道:“急诊室认识吗?不管是不是老毛病,你都得赶快去看看。” 乔明点点头,“我知道,马上就去,谢谢你。” 护士转身小跑着离去,乔明坐在地上,继续擦着眼角的泪。娘的,不会真留下真什么后遗症吧。 被铁索缠住的厉鬼躺在地上不停的痛苦惨叫,见挣扎不开束缚,她嘶吼一声,突然撑起胳膊朝面前的小男孩儿爬去,脸上还带着凄楚的绝望。那男孩儿见女鬼一脸狰狞的样子,竟吓的畏畏缩缩直往后退。 那女鬼见此,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吼,焦急的伸着胳膊朝前探去,猩红的双眼涌出血泪,惨白的脸上顿时鲜血淋漓,形容更显狰狞。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小男孩害怕的哭喊道。 突然间,那女鬼愤怒的尖叫一声,手掌猛地拍向地板,竟然飞身而起,扑到了小男孩儿的身边。 “靠!”黑白无常怒喝一声,急忙飞身过去将厉鬼一脚踹开。 可那厉鬼的手却紧抓着小男孩儿的腿,死死不放。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妈,你别吓我,妈,你放开我···”小男孩惊得大哭,手脚并用的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女鬼的手。 身上的铁链越缠越紧,几乎要把对方的身体挤碎,那厉鬼脸上是痛苦的绝望,还掺杂着些许恨意,片刻后终于安安静静的看着小男孩,直到周身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白无常的袖中突然飞出一截檀香,袅袅的青烟飘向厉鬼的方向,那厉鬼逐渐蜷缩成一团,在烟雾缭绕中竟然慢慢的化成了一团幻影。 身上的铁链被无常收回,那幻影坐起身,依然穿着一套黑色连衣裙,头发盘起,脸上神采鲜活,像个正常的中年妇女,慈爱的孩子的母亲。 “妈!”小男孩终于大哭,扑进幻影的怀里,“你刚刚怎么了?吓死我了。” 那幻影抚摸着小男孩儿的头,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 乔明一脸呆愣的看着对方。那身姿消瘦的妇人,不再是人,也不是魂魄,就像在刺狐寺看到的一样,早已魂飞魄散,成了过眼云烟,只留下一团影子。 眼见着黑白无常拉着那些鬼魂要走,乔明急忙将脸上的血擦了擦,站起身跟上前去。 “等下,”一个护士小跑着跟在她身后,掏出兜里的门禁开,“你自己小心点儿,视力没受影响吧?” “没事儿,谢谢。”乔明跌跌撞撞的朝黑白无常追去,今天,她必须问个明白。 走廊里寂静无人,灯光昏暗,只听见铁链哐啷的声响,带着回音响彻整栋大楼。乔明咽了咽口水,坐着电梯,追到了住院部的一楼大厅,看见黑白无常正带着鬼魂排队往门口而去。 乔明二话不说,狂奔过去拦在了黑白无常身前。 四周的阴气汹涌,乔明吓得面色惨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依然堵在门口,脸上的神色异常坚定。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人是孤煞命?” 只是,黑白无常对乔明视而不见,阴沉着脸目不斜视的朝门口走去。乔明一咬牙,突然跑到白无常身边,一把抓住了拴鬼的铁链,“我刚刚帮了你们,总得有个礼尚往来吧?” 按照以往的和无常鬼见面的经验,黑无常六亲不认只负责勾魂,白无常似乎更喜欢和活人打个交道。所以乔明下意识的拦在了白无常面前。 “敢拦阴司的道儿,你是不想活了吗?”白无常阴沉的脸,弯腰凑近乔明,“更何况,我请你帮忙了吗?” 一股阴冷直冲乔明的面门,冷的她一个哆嗦几乎站立不住,手中铁链啷当一声,吓得她顿时魂飞魄散。 白无常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可是乔明却死死抓着铁链不放。黑无常不耐烦的正要出手,却听乔明颤声道:“我···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我···我和她一样吗?我的亲戚朋友都会因我而死吗?” “活人不归我们管。”白无常冷声道。 “算我求你了,”乔明忍着心中的惧意,低声哀求道,“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帮你们实现,我只想知道,我父母的死,是不是因为我。还有我爷爷奶奶,我的朋友,还有我未来的孩子和爱人,”她颤抖的指着身旁的那个幻影,“我会和她一样吗?” “你的问题,可不止一个。”白无常冷声道。 乔明猛地睁大眼睛,冻得青紫的唇忍不住发抖,牙齿都在打架,她心中挣扎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一个问题,我奶奶,这次会死吗?” 白无常哼了一声,道了句,“不会。” 乔明大松一口气,终于松开锁魂链,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像在发神经。 “姑娘,你怎么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大叔的声音。 乔明抹了抹眼泪回头,那大叔见了她却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手中保温杯砰一声掉在地上,腿下一软,跌坐在地。 “大叔?”乔明疑惑的看着他。 那大叔手指着她颤声道,“你···你是哪一层的!是人是鬼!” “你别怕,我不是人,我去急诊室。”乔明忙解释道,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不是不是,我是人。” “走,快走!娘的,”那大叔慌慌张张爬起身,跑到门口,一把将大门打开,背贴着墙看向乔明,“不管是人是鬼,你···都好走···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乔明突然想起自己流血泪的事儿,急忙用毛巾将脸捂住,“对不起,那个你别怕,我真的是人。”说完,急忙走了出去。 虽然已经入春了,夜里依旧寒风刺骨,乔明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缩进了衣服里,昏暗的灯光中,往急诊室方向走去。 “不但眼部充血,你的耳朵也有轻微的出血状况,”一个医生检查着乔明的头部,“仰头,张嘴。” 乔明乖乖的微仰起头,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她的鼻孔和喉咙,微微皱起眉,“有感觉不舒服吗?” 乔明摇摇头。 “你的···你七窍有六窍都出了血,”医生纠结道,“血液检查没什么问题,你今天有做什么危险动作吗?” 和厉鬼干架,被掐了脖子?乔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医生拿着病历单,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你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见,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发病的情形比较严重,万一再遇到同样的状况,七窍流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每项检查都安排一遍,找一下出血原因。” “哦。”乔明拿着递过来的单子,粗略计算了下检查费用,突然觉得肉疼。 不过好在,这一架,打的值了。若奶奶真的没事儿,她也放心了。 在急诊室忙了一个晚上,乔明拿了张“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诊断单子,安心的找了个角落,准备睡一觉。 “听说了吗,重症病房的卫生间里,有个家属自杀了。” “我靠,怎么在选在医院自杀啊?” “就是说嘛,吓人。听那儿值班的护士说,是个女家属。” “怎么自杀的,住院部进出不都有安检吗?” “有人说是用修眉刀割了脖子,也有人说拿碎玻璃,反正发现的时候,脖子上血淋淋的,已经彻底死了。” “为什么?” “孩子死了,听说孩子刚送医院的时候只是流感,后来就成了肺炎,转到重症病房没几天就死了。” “哎,你要说我们总宣扬着相信科学吧,有时候又觉得这就是命。有人得癌症能活好几十年,有人得个感冒,就送了命。” “可不是,而且我还听说那女的家里就剩她和儿子两个人了。” “祖辈儿也不在了?” “不在了,你说怪不怪?” “不会是被克死的吧?” “谁知道呢,人死的时候有各种意外,谁还能真的相信有克死这一说法。” “我听说这种人,死了都会变厉鬼,尤其还是自杀的。”其中一个护士打了个寒颤,“我以后还是少去重症病房的好。” “你说的没错,听说那女人自杀后,进那个隔间的人都···” “你别说——”另一个护士急忙道,“反正我再也不去了。” “嘿嘿嘿···你看,那边怎么多了个人呢?” “你给我闭嘴,欠揍是不是!”两个护士嘻嘻哈哈的扭打起来。 乔明听了通八卦,躺在椅子上正要入睡,突然听到霹雳乓啷一阵响动,又顿时被惊醒。她缩在角落的椅子上,警惕的看着四周。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突然闯了进来,站在值班的护士面前大喊,“救救我老婆,救救我老婆!” 护士听见动静急忙站起身,劲直朝门口跑去。那男子一脸焦急的跑进医生值班室,又焦急喊道,“医生呢,医生快出来!” 乔明拿起书包挡在胸前,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 那男子长得人高马大,片刻后回到大厅,正好迎上推进来的病床,上面躺着一个孕妇,此刻正痛苦不堪的惨叫着。 “深呼吸,深呼吸,”护士不停的安慰,“羊水破了,孕妇宫开五指,可以安排顺产。” “老婆,”那男人跟在病床边,不停的叫道,“你没事儿吧?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怕啊。” 可明明,乔明能听出那男子声音里的颤抖。 一群人将孕妇推进了急诊室,男人却犹豫的站在了门外。乔明突然有些好奇的坐起身,眉头微皱,看向那男子。 只见他穿着浅色的长袖衫和深色的西装裤,上半身沾满了血迹,像是被谁开膛破肚割了一般,此刻站在急诊室的门口,慌张失措的走来走去。听到里面偶尔传来的呼声,便两手握拳紧张不已。 “老婆,你要坚持住,我就在门外等你呢,听见没?” “老婆,你要是疼了一定要喊出来,听见没?” “老婆···你怎么没声音了,老婆?”男子惊慌的就要冲进去,一个护士突然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单子,朝大厅喊道:“孕妇家属来了吗?” “在呢,在呢,我是她老公。”男子忙靠近护士,颤颤巍巍的抬手,只是他似乎突然发现自己双手都沾满了血,不好意思的在裤子上擦了擦,“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出任务回来。” 护士拿着单子又走了进去,留下男人尴尬的继续擦着手上的血迹。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道别 急诊室里,突然传来孕妇的惨叫,男人慌得大喊,“老婆,你没事儿吧,你别怕啊,我陪着你呢,我···陪着你呢。”他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身上的血,突然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别怕老婆,我陪着你呢。” 乔明微咬着唇,鼻子有些酸。 里面的孕妇痛呼许久,那男人慢慢坐在地上,神色木然的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传来,男人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生了,生了,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老婆,你还好吗老婆?” 里面的孕妇早已精疲力竭,医生将婴儿递给她看了一眼,见她点点头,急忙用毯子将婴儿裹起,“恭喜,是个女儿。” “是吗?”孕妇仰头看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眼角却忍不住流出了泪,“可是我老公,喜欢儿子。” “都一样,女儿是贴心棉袄。”医生安慰道,“休息一会儿,送你去病房,有家属吗?” “嗯,我妈会来。” “老公呢?” 孕妇眨了眨眼,瞬间泪如雨下,却没有说话。 医生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拿了几个单子让孕妇签了,等收拾好后,推着孕妇往住院部走去,跟在身后的护士抱着不停啼哭的婴儿。 “老婆,你还好吧?”那男人疾步走到孕妇身边,一脸担忧道,“还疼不疼?” “你别把我的话当真,我觉得生女儿也很好,以后像你一样。” 孕妇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旧感觉冷飕飕的,她将脸藏进被子里,突然无声的哭了起来。 “老婆,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在这儿呢。”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你别担心,妈明天就来照顾你了,乖乖的,别哭别哭。我唱歌给你听哈,你笑一个,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敢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男人的嘶吼让乔明不禁弯起嘴角,半夜三点,她双眼酸涩的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夜过得,简直是九死一生。 迷迷糊糊的刚入了梦,突然感觉周身一阵阴冷,一个绵长而冰冷的呼吸轻轻回荡在耳边。乔明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僵硬的一动不动,心中毛骨悚然。 隔了一排座位,那个醉酒的男子还在睡着,值班的护士安安静静的聊着天,可是那个呼吸,离她太近了。乔明小心翼翼的转动着眼珠,却没发现任何异样的身影。 急诊室门外,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的移了进来,乔明微皱起眉,紧盯着那影子。随着周围阴气笼罩,那影子越来越近,而那呼吸声,也越来越轻,几乎消失在耳际。 铁链哐当一声响,白无常出现在了急诊室大厅,乔明猛地坐起身,缩在座位里,谨慎的看着对方。 只见他脸上依然是冰冷的阴沉,扫视一周后,突然直盯着乔明。乔明瞳孔猛地放大,不由自主的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片刻后,白无常又转身离去。 乔明顿时恢复了呼吸,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喘,只是耳边,突然也有一个同样的声音,随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微微喘息。她猛地顿住,周身僵硬的环顾四周。最后,终于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坐的椅子。 她战战兢兢的抬起脚,一只手却猛地将她拽住。 乔明骇的魂飞魄散,一口气没接上来,翻着白眼倒在椅子上。 “怎么了?”一个值班的护士听到动静,站起身朝外看。 “那女孩儿没事儿吧?”另一个护士皱眉道,“我去看看。”她出了值班室,走到乔明身边,推了推乔明的胳膊,“姑娘?” “醒了吗?” “好像晕了···”一个护士颤声道,急忙要将乔明放平,就在此刻乔明突然痛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姑娘,你没事儿吧?”护士急道。 “没,没事儿,”乔明忍着腿上的剧痛,哭丧着脸道,随后紧抓着护士的胳膊不放,“你能扶我换个座位吗?” “行,走吧。” 她站起身,两只腿却像被什么拖住似的,一动不能动。 “怎么了?” “我···我腿麻了,谢谢你,我待会儿自己换吧。”乔明颤声说着。 “真没事儿吗?”护士关心道。 她摇摇头,满脸欲哭无泪。颤颤巍巍又坐下身,终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只见两只血手,死死的握着自己的脚踝。 “你···要干嘛?”乔明颤声道。 “无常走了吗?” “走了。” “哦。”那人突然放开手,乔明一愣,瞬间将自己的脚收起放在椅子上,抱着书包缩成一团。片刻后,只见刚刚闯入急诊室的男子,从椅子下钻了出来。 “吓死我了。”男子说道。 吓死的不应该是我吗?乔明哭道。 “你不介意我坐会儿吧?”男子问道。 我要说介意呢? 男子长叹一声坐在乔明旁边,“我都好久没和人说话了。” 我也不想和你说话。 “不过幸好等到我女儿出生了,”男子笑道,“也不枉我整天东躲西藏的,你看见我女儿了吗?” 乔明终于摇摇头。 “说实话,长得挺丑的,没遗传我媳妇儿的一点儿好处,不过人家说刚出生的孩子都长那样,是吗?” 乔明点点头。 “哎,我不在她身边,我老婆肯定恨我。你说她不会对我女儿不好吧?” 还未及乔明摇头,男子急忙否定,“不会不会,她虽然恨我,但她还是个善良的女人,也会是个善良的妈妈。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养孩子。不行,我得一直跟在她身边,万一她被那些抢劫犯报复怎么办。” 乔明突然感觉到周身的阴气剧增,只是那男子又渐渐的平静下来,“可是,我跟着她,对她又不好。”对方揉了把脸,双眼通红,“我也不能跟着孩子,只要我一靠近,她就哭。我走了也好。” “你能帮我去道个别吗?我还有几句话想对她说。” 乔明点点头,慌里慌张的拿出书包里的笔和纸,“你说。” “没那么正式,就是几句话。”男人好笑的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道:“老婆,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你说的都对,往后我都听你的。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别再找警察了,就找个普通职员,对你好的就行。孩子你不想养,就让我爸妈养。我···”说到这儿,男人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乔明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男人抹了把泪,继续说道,“我不会怪你的。以后少去人民公园那条街,别和那些坏人遇上了,你别怕,那些兔崽子不会报复你的···” 话说完,男人抱着头,略显无助的痛哭,乔明辨识许久,才听清男人的话,“可你也要小心点儿,警察不是万能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打交道 男鬼坐在一边哭个没完,乔明默默的收了纸和笔,犹豫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担心,你的家人会好好的。” “嗯。”男人哽咽道。 “我···想知道,你刚刚是怎么躲过白无常的?”这么大个活鬼,钻椅子下面就看不着?无常是瞎吗? 男人擦了擦泪,低声解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靠以前的一些反侦察经验,从南方执行任务结束,再坐火车回家,躲躲藏藏也有半个多月了,总会摸出些门道。” “坐火车?”乔明惊讶道。 “是啊,要不然那么远的路,我怎么回家。” 乔明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安全了,与鬼同行吗? “那你的诀窍是?” “你不会出卖我吧?”男人突然问道。 “不会不会,”乔明忙道,“我是好人。” “你是个人?”男人语气瞬间凌厉。 “我不是人!”乔明吓得忙道。 “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个什么东西···” “我早猜到你不是什么东西,你和无常认识对不对?你是他们派来的卧底吧?”男人猛的站起身,一脸防备的看着四周,“还想用美人计,弄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来骗我,你们抓不到我的。”话音刚落,男人突然消失不见。 愣在原地的乔明面色铁青,你大爷的,什么叫人不人鬼不鬼! 在急诊室大厅一夜未眠,等到护士将奶奶转了普通病房,乔明这才回了学校,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我替你请假?”温昕问道。 “嗯,书包里有假条。” 温昕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堆检查单子,待看到都是乔明的名字,突然傻眼道:“你没事儿吧?你七窍流血了?!” “嗯。”乔明翻了个身,将自己裹成了春卷。 温昕吓得一脸懵逼,她看着安安静静的被子,连一点儿起伏都没有,突然间毛骨悚然,“乔明?” 被子下的人没有反应。 温昕战战兢兢,一点点靠近乔明的床铺,慢慢的揪着她的被子,待看到半颗人头露出来,她伸出指头,去探乔明的鼻息。 一秒,两秒,三秒,温昕越发止不住颤抖,九秒,十秒,···啥都没有,没有起伏,没有呼吸,还冰凉凉的。 “乔明!”温昕急的大哭,抓着被子猛地摇晃,“你醒醒,你醒醒!” “靠,怎么了!”乔明顿时惊醒,一脸惊慌的看着温昕,“怎么了?” “你没死?” “老子当然没死!”乔明吼道。 “可你刚刚没有呼吸。”温昕哭道。 “我一夜没睡,累的哪有力气呼吸!”乔明闭上眼睛倒在床上。 “病历单上说你七窍流血。”温昕委屈道。 “你没看诊断结果是一切正常吗?” “没。” 乔明翻了个白眼,继续睡觉。 苟日新从阳台上跳进来,发现躺在床上睡觉的乔明,顿时心花怒放,他弓身一跃跳上乔明的床铺,看着她的睡颜,悠悠的晃着尾巴。乔明翻了个身,露出怀里的hello kitty布偶,苟日新翘着的嘴角一抿,微微眯起眼睛。 片刻后,蓝色的hello kitty 啪的掉落在地,苟日新喵呜一声钻进了乔明的被窝,准备安安静静当个布偶。 睡梦中的乔明只感觉脖子突然一阵瘙痒,她嘟囔一声伸出胳膊挠了挠。 “喵呜——”硬邦邦的肘子猛地顶在了苟日新脸上,他揉着脸挣扎着想要爬出去,却发现自己的尾巴,被压住了! 女人的被窝,果然是个是非之地!十只利爪猛地伸出按在了乔明背上,苟日新呲牙咧嘴的低吼。 只是许久,考虑到对方只穿了单薄的棉布睡衣,以及被挠醒后的河东狮吼,苟日新咬了咬牙,喵呜一声恨恨的收回了爪子。只要乔明再动一下,他绝对毫不犹豫的一爪子招呼上去。 翻了个身背对着乔明,苟日新一脸愤然的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一人一猫睡到了下午。 再睁眼的时候,苟日新看到面前竟然全都是头发,他烦躁的喵呜挥舞了下爪子,却突然听到乔明一声痛呼。 “嘶···苟日新,你扯我头发干嘛!”乔明捂着头对喵怒目而视。 苟日新一愣,两只爪子一张一合,上面缠绕的头发却丝毫不减,“你是不是没洗头?一点儿都不顺滑。” “靠!”这是一个男人该说的话吗!乔明出离愤怒,抱着头果断一甩,却没想到竟然被苟日新拉扯着,硬生生的拔下去几根。 看到爪子间那一缕头发,苟日新一个激灵,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苟日新!你还我头发!还想跑!”乔明火冒三丈,一把揪住要畏罪潜逃的苟日新,恨不能让他也尝尝拔毛之痛。 “你别激动!”苟日新慌道:“那个···人家都说拔一根长十根,真的,你要相信我!” “是吗?”乔明眯眼看着对方,冷哼道,“那你不是比我更需要吗,你觉得呢?” 苟日新看了看自己还秃着的肚皮,急忙摇了摇头,“我不着急,我秃我骄傲。” “喵呜——!”绝望的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宿舍。 乔明收拾一番,吃了点东西,又要赶去医院。 “不能带着我吗?”苟日新从猫窝里探出头来。 “不方便。” “哦,哪儿不方便?” “都不方便。” “哦,回来我请你看电影,方便吗?” “啥?”乔明一愣,满脸错愕的看着苟日新,“你再说一遍?” “你还记得古潭公园那棵古松吗?” “怎么了?” “那棵树上的每一根针叶里,都藏着一个故事,听说那里的鬼没事儿就拔针叶看电影,每天都不带重样儿的,要不咱也去看看?” “针叶里有故事?”乔明惊讶道,“你听谁说的?” “那儿的无脚鬼啊。” “看电影,不能去电影院吗···”乔明脑子有些乱。 “你知道猫的视力不太好,况且针叶的播放效果,听说堪比5d高科技,色香味音俱全。” 乔明纠结着一张脸,竟然无言以对,“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没啊,我好不容易和古潭公园的鬼打好交道,你知道吗,他们现在都怕我,你去了,他们也不会欺负你的。”苟日新扬着脑袋说道。 乔明抓了抓头,“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混在一起的?” “就是···”苟日新看着别处,眼神闪烁,“昨天。” “你一个人出的门?”乔明怀疑道。 “是啊,我藏在公交车顶上···” “苟日新,果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乔明微皱着眉,抱着胳膊看向苟日新,“是不是嫌我付的医药费太少?” “哦,那我以后走着去。”苟日新低着头,声音失落。 “我···”乔明一时气结,“我不是那个意思,上次的事你忘了吗,···我只是比较担心你,万一你一个人出了事儿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真的?”苟日新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亮光。 “嗯。”乔明点点头。 “没事儿没事儿,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我了,”苟日新突然兴奋道,绕着乔明转了个圈儿,“瞧见我身上的伤了没,这些都是徽章,我变强了,还可以保护你。而且,从今以后我会为自己积攒福报,说不定下辈子就可以做人了。” “好吧,”乔明无奈道,“那你以后出门要和我说,让我知道怎么去找你。” “嗯,”苟日新点点头,“那你去看电影不?” “不去!” “为啥?” “我怕吓死自己。” “咱不看鬼片,咱看个文艺片。” 乔明将昨日那警察的留言又重新誊写了一遍,装在了一个粉色的信封里。到了医院后,却不急着找人,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住院部大楼下的小广场里,手里拿了一本《暗黑者》。这是寝室里唯一一本和警察有关的书,乔明觉得,姑且也能当个暗号吧。 一直坐到下午四点,住院部的探视时间快结束时,周围都没什么异动。乔明收了书,环望着四周。如果那警察再不出现,他老婆就要出院了,到时候,去哪儿找人? 温暖的风迎面吹着,乔明眉头微皱,正要起身,肩膀上突然搭来一只冰冷的血手,乔明浑身一僵。 “坐下。”一个阴冷的男声道。 乔明战战兢兢的坐回长椅。 “你是在等我吗?” 她现在想走。 “你没有把我的话带到。”男人肯定的说道。 “我找不到人···”乔明忍不住哆嗦。 “借口。”那男人微怒。 她想哭。 “病房不是能随便进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名字。”我又不是鬼,能来去自如,飘来飘去的。 “八楼,801病号,靠门口第一张病床。” “我们能做个交换吗?” “哼,”那男人冷哼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是想知道我躲避无常的秘密对不对?无常还真是煞费苦心。” 警察叔叔,我真是个好人。乔明心里不住的哆嗦,突然想起《暗黑者》里的一句台词:不相信你的人,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信。 简直太他娘的应景了。 “可是,”身后的男人突然低声道,“我还想继续陪着她们母女俩儿。我的任务,还没真正结束。” 这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乔明微颤着忙翻了下书,声音激动的说道:“很多罪犯在犯罪的那一刻并不想触犯法律,只是因为别无选择(《暗黑者》)。我理解你。” “我不是罪犯!”男人瞬间怒吼。 “任何逾越法律的人,都只剩下了一个身份,那就是罪犯(《暗黑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男人有些恼羞成怒。 “我已经嗅到了你的渴望,你的愤怒,甚至是你的恐惧···(《暗黑者》)。回头吧。”乔明叹息道。 “你闭嘴!”那男人抢过乔明的书,狠狠摔在长椅上,“看了本破书就以为自己是警察了吗?你知道当警察的需要付出多少吗!老子把命都丢了,你知道吗!”男人青灰色的脸变得无端愤怒,盯着乔明,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乔明咽了咽口水,再也不敢说话。 那男人见乔明吓得面如土色,暗咒一声突然消失在她眼前,片刻后,又满脸失落的现了身。 “你先把信带到,我告诉你躲避无常的办法。” 乔明一听,瞬间朝住院大楼飞奔而去。娘的,她再也不想和鬼打交道了。 病床上的孕妇警惕的看了眼乔明,拆了信封。乔明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着孕妇苍白的脸上,先是疑惑,然后是震惊,最后看的泪流满面,捂着嘴失声痛哭。旁边的男人见了,抱着孕妇哭的肝肠寸断。 乔明吸了吸鼻子,默默的退了出去。 回到小广场上,乔明的心情有些沉重,心不在焉的翻开刚刚的书,继续看了起来。直到身旁坐下一个冰冷的身影。 “你媳妇儿挺漂亮的。” “那是,”男人轻笑一声,“你从小就能看见鬼吗?” “嗯。” “还在上学?” “嗯。” “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学什么的?” “护理。” “你这样的,应该去学刑侦呀,”男人遗憾道,“想抓凶手,问一问鬼魂不就结了,有没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谢谢,不用了。”她惜命,论杀人,人比鬼更可怕。 “我们局里有好多陈年旧案,好几年了都破不了,你要不要去试试?” “···不用了。” “哎,你知道有些案子就是我们警察的心病,好好的小伙子被糟蹋,好好的姑娘被仇杀,中国十大悬案知道不?那些只是被报出来的,压在档案库里的还有一堆呢。你要是能和受害者的魂魄谈一谈,我们也能获取更多线索。” 乔明心情有些沉重,她沉默良久,终于问道:“你是不是想加价?” 那男人一听,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你看,我就说你适合刑侦,脑子不是很笨嘛!” “你作为一个警察言而无信,这样合适吗?”乔明怒瞪着对方。 “你若能答应我,我以此为荣。” “靠!” “小小年纪,出口成脏。”男人摇了摇头。 乔明微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什么条件?” 那男鬼看着乔明,一脸郑重:“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我代表市公安局刑侦科,欢迎你的加入···” 乔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喂,咱再商量商量啊,b市十大悬案有兴趣吗?破了一举成名的那种,还有奖金呢~”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看电影儿 乔明一顿,返回身认真道:“大叔,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能躲在无常眼皮子底下半个月?大部分人死了之后,很快就会被无常带走,他们连喊冤都来不及就去投胎了。” 男鬼一愣,坐下身叹了口气,“也对,是我想的太真了。那些案子交到我们组,都压在箱底儿落了灰,”男人语气里尽显失落,“那些家属来问案子的进展,骂我们不作为,可我们真的没办法。这些陈年旧案,成了我们的心病。” 乔明觉得过意不去,吞吞吐吐道:“我其实是想帮忙的,可···” “那就好,”男鬼突然激动道,“你知道吗,我在路上看见过几个游魂,这明确实有魂魄逃脱了无常的追捕。你若想帮忙,能不能帮我跑跑现场,再去看看?不定真有线索。” “你啥?”乔明傻眼了,她什么了? “就这么定了,我给你个电话,你直接联系我师父,就我推荐的,让他不用谢,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就校我这一死,也算没给他这个师父丢脸。”男子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带着哽咽。 乔明的良心,像被对方戳了一刀,拔凉拔凉的疼。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强人所难。你不比我更合适吗?” “我这每东躲西藏的,去了不就暴露身份吗,还怎么陪老婆孩子。” “你们警察,心机都是这么深吗?” “夸奖了,为人民服务,舍生忘死。”男子一脸严肃道。 乔明一个哆嗦,再不敢反驳。 一人一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乔明翻开本子,认真的开始做笔记。 眼前的男人清了清喉咙,挥了挥手中的棍子,“黑白无常不管是哪一个,长得都非常高,他们勾魂和人找东西一样,靠视力、听力、和嗅觉。但是,如果一个鬼魂能找到他们的视觉盲点,并且找一个和自己相似的物体,发出相同的声音和气味,他们不就看不见了吗?” “无常还有视觉盲点?”在乔明的印象里,无常似乎是万能的。除了斗厉鬼的时候弱零儿。 “黑白无常都太高傲了,他们不会为了找一个魂魄而弯腰,更不会去一些污秽的地方,你能想象他们钻进下水道勾魂吗?” “···”这招真的管用? “当然,这也是一时之计,无常的勾魂索可以探到任何地方,不管你躲在哪儿,只要被发现,都能把你拽出来。所以,你需要找一个替身。” “替身?人吗?” “对,首先必须找一个阴气重的地方,然后待在阴气重的人身边。” “阴气重的地方,除了医院,还有别的吗?” “当然,殡仪馆,坟墓,陵园,有新丧的家,树荫河边,等做了鬼,你会不由自主的靠近这些地方。” “那阴气重的人怎么找?”乔明好奇,比如她这样的人,多吗? “就是那些快死的人。” “我···”乔明的笔一顿,揉了揉额头,“那我这种人呢?也是阴气重吗?” “你这种啊,来也怪,你看起来和普通人差不多,可感觉起来和普通鬼差别也不大。” 乔明紧攥着笔,就当没听见。 “找到阴气重的人后,就要学着保持与周围一样的声音频率,嘈杂的地方是首选。” “鬼也用呼吸?” “不用,但为了混淆无常的判断,必须学会呼吸,让无常以为那声音来自人,而不是鬼。” 乔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怎么保证你的呼吸频率和别人一样?” “这个啊,”男鬼表情认真道,“就看你的造化了。” 乔明啪一声合上笔记本,咬牙切齿道:“这笔买卖,怕是做不成了。” “不急不急,”男鬼见乔明发怒,慌忙道,“来,咱们试验几次你就知道了,跟着我的呼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对对对,你这做护士的,这方面你比我懂吧?饶呼吸频率都固定在一定范围内,你要提早选中目标,多模仿几次就可以了。” 快黑了,那男鬼给了乔明一个联系方式和名字,便匆匆的找地方躲藏。 乔明想起什么,忙将人喊住,“忘了问你了,我叫乔明,你呢?”作为人民英雄,必须留下姓名。 男鬼突然抱紧自己,满脸警惕的看着乔明,“不行不行,你我人鬼殊途,更何况我老婆样样比你好,咱俩不合适。”完立马消失不见。 乔明站在原地,顿时目瞪口呆。你大爷的,她看起来,有那么饥不择食吗?他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的鬼样儿! 回到学校,乔明兴奋的拿出笔记,和苟日新透漏了鬼警察的办法,两人经过一夜的论证和推敲,终于研究出一部《无常手下逃跑秘诀》,准备有机会冒险一试。 第二,乔明背着双截棍和狼牙棒,准备应约去古潭公园,看真真的鬼片儿。 苟日新看着乔明手里的狗绳儿,阴沉着猫脸。 “你是想牵着我去?”有这样约会的?! “难道还想我背你去?”哪有这样约会的? 苟日新伸出爪子,啪一声将狗绳儿按在地上,“我带你去!” 半时后,温昕捂着嫉妒发狂的心脏,给一人一猫叫了个车。走之前还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让苟日新赔她的精神损失费。 踏进园林保护区,乔明的心一时忐忑不已,上一次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这里的鬼,扎堆聚群,有组织有纪律,像是一方恶霸;那棵千年古松依旧霸气的伸展着枝叶,站在阳光下遮出一片巨大的阴影,像是圈地为牢。 乔明仰起头看了看,上面的针叶密密麻麻,数不胜数,若是每一根里都藏着一个饶一生,那得是多少代,多少人。而且,这么多针叶,又没个介绍什么的,盲选吗?万一是部烂片怎么办? “呦,姑娘一个人来的?”一个鬼魂突然从身后飘过,乔明下意识的站在了树缝间的阳光下,眯眼看着眼前衣衫褴褛青面獠牙的无脚鬼。 冤家路窄,上次差点掐死她的,不就是这只鬼吗?看起来,好像比上次残破零儿。 “嗯。” “来干嘛?”那恶鬼笑眯眯的问道,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杀人未遂的恶校 “看电影。” “嘿嘿嘿··”那鬼笑的更加猥琐,“一个人来看电影儿吗?” 乔明拉着脸,不想再开口。 “要不要我帮你选片呢?”那鬼殷勤的开始介绍,“你看这古松上面的针叶啊,每隔五到十年更新一次,上面略微发黄的呢,差不多是十年前死饶故事;墨绿色的呢,是七八年前的;嫩绿色的,就是最近几年的。不知道姑娘喜欢哪个年代的故事呢?” “最早的,能早到哪儿去?” “民国那会儿了。” 乔明挠了挠头,“看电影都盲选吗?” “这个请您放心,千百年来这棵古树的品味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好看的皮囊应有尽有,有趣的灵魂更是数不胜数,不管选择哪一个,都是一种缘分。” 乔明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鬼正经起来,太可怕了。她看了看头顶的大树:“我自己摘吗?” “当然不用,我可以帮你,”那鬼嘿嘿一笑,青面獠牙更加渗人,“你想选哪根?” 乔明眯着眼睛望去,看中一根绿油油的,伸手一指,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放开那个女孩儿,让我来!”一个女鬼凶神恶煞的扑了过来,“敢抢老子生意,滚蛋!” “放屁,又不是你的地盘,”两只鬼话未完,竟然你一拳我一爪的扭打起来,乔明看的目瞪口呆,抱着书包蹬蹬蹬跑了好远,生怕殃及了自己这条池鱼。 “咱要不去电影院吧?”看着不远处打的你死我活的两个身影,乔明颤声道,“这里的情况似乎不太友好。” “姑娘!”肩膀上突然被重重一拍,乔明惊呼一声慌忙转身,却见一个肥胖妇人悬在半空,笑眯眯的看着她,“来看电影儿的?” 乔明慌忙摇头,不看了,几多凶险。 “嗳,别怕,想看哪个我帮你找,民国军阀霸道总裁,还是豪门热恋耽美百合?”胖妇人朝乔明挤了挤眼。 “···普通的就好,我口味儿清淡。而且刚刚那···人不是不能选吗?” “哎呦,大婶我看了几年了,这个准头还是有的。”胖大婶儿青灰色的脸竟然挤出一个羞涩的笑。 乔明望了眼空无一饶四周,犹豫着问道:“能带回家看吗?” “当然能,只不过就是贵零儿,带钱了吗?” “还要钱?”乔明惊讶道。 “那可不,哪有免费看电影的,”胖妇人笑道,“现在物价涨得厉害,一部电影一万,要带回家,两万。” “这么贵!”乔明警惕的后退,那妇人紧跟一步飘到她面前,暗中观察了下周围,低声道,“这还是婶儿看你长得可爱,私下给你打折后的。两万冥币,正版的质量好点儿的,也就十几块钱的事儿。” “可我今没带钱。”乔明尴尬道。她不可爱,她一点儿都不想可爱。 “没事儿没事儿,先下单后付款也行,走,婶儿带你选电影儿去。”胖妇人一把抓住乔明的胳膊,拉着人往古松下跑去。 乔明微微挣扎一下,却发现对方的爪子坚若磐石,一股寒意顺着胳膊顿时蔓延了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两条腿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胖大婶往前跑,像被控制的傀儡一样。 古松下两只鬼还在掐架,周围阴气四溢,胖大婶一脸急切的看着乔明,催她赶快选,似乎生怕生意被抢。 这个时候,乔明的书包拉开一条缝,一个黑色的猫头从里面挤了出来。苟日新喵呜一声,不大不的声音,却让周围突然变得安静。 三只鬼愣在原地,尽皆恐惧的看着站在乔明肩头的黑猫。 “跑啊!”打架的两只鬼惊呼一声,惊慌失措的飞身而去。只留下乔明面前的胖大婶儿,战战兢兢看着乔明和苟日新,“电影儿还看吗?” “看啊,”乔明点点头,随意一指,“就那根吧,带回家。” “好嘞好嘞,”胖大婶扭着肥胖的身躯,纵身一跃便飞停在树枝间,也不管乔明指的是哪根,便随手一拔。刹那间,嘻嘻哈哈的幻影尖叫着从针叶根部拥挤四散,那大婶突然呸的一声,吐了口水在针叶根部,那些幻影转瞬消失。 “好了好了,”胖大婶笑呵呵的飘落在乔明面前,将针叶递了过去。 乔明纠结的皱起眉,看着那根湿哒哒的针叶,“苟日新,你来拿。” “我在这儿看的,是你非要带回家。”苟日新撇开脑袋。 “那···这个拿回家,怎么看啊?” “好,用剪刀剪个口子就校我已经封好了。”胖大婶儿笑道。 所以,那口水值一万是吗!乔明震惊了。 最终不得已,用纸巾包了好几层,放进了书包里,可隐隐约约,总感觉有股口水味儿。 “钱怎么付啊?” “我叫李翠南,你在十字路口画个圈,烧钱的时候念我的名字就行,底下都会记漳。” 身后的苟日新低沉着脸,瞅了眼胖大婶儿,喉咙里低吼一声,正想问还能不能打个折?那大婶儿两腿一软,慌忙飞走。 “喂···怎么跑这么快?我还有许多问题呢。” “走吧。”苟日新迈开步子,“买根肠去。” “不对。”乔明突然喊道。 “怎么了?” “怎么感觉,他们变得挺怕你?你做什么了?” “哼,”苟日新傲娇的一扬头,“以后来这儿,你就报我的名号。喵呜——!” 乔明抓着苟日新的脖颈毛,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你干嘛了?” “过几遍你不许提着我!” “!” “···”苟日新脑子里迷迷糊糊有个影像,但是,他不确定,“你记得上次咱们是怎么打败那些恶鬼的吗?” 乔明一皱眉,“不是我神通广大,暗发神威把他们赶走的吗?” “你确定是你?”苟日新咬着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寝室关灯之后,乔明拉好帘子,备好零食和猫粮,又开了盏台灯,和喵对视一眼后,咔嚓一声剪断了针叶根部。一人一猫瞬间缩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外看。 一阵尖叫呼喊顿时响彻耳际,形态各异的人影拥挤着从针叶根部涌出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亲人 “慢着!”一个老和尚被扶着走出来,拄着一根拐杖痛心疾首道,“这可是佛像,你们怎么能砸!咳咳咳···” “什么佛像,都是些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我们是旧世界的批判者!”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众人根本无视僧人的劝阻,拿起随手的武器,捣毁一切。老和尚不忍直视,又无力阻拦,手转着念珠嘴里暗诵佛经,周围的僧侣站在他身后,面色悲戚。 有些学生拿了大字画跑了进来,分发给众人,贴在废墟之上,上面写着“牛鬼蛇神,改造一切”“捣毁旧世界”,一张写着“坏蛋”的字报被贴在了释迦牟尼的半张脸上。 “主持!”一个小和尚突然跑进来,看着大殿里的一片狼藉,突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直到院子里传来众人的高喊,“烧了,还有没有,都烧了!” “主持,”小和尚大哭道,“他们要烧佛经。” 主持手中的动作一顿,突然眼神凌厉的看向为首的那男子,对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面上带着惧意。老主持阴沉着脸,大步走出殿外,外面已经火光冲天,一些人抬了满箱子的经书,正一本一本撕碎,然后扔向火中。 乔明捂着脸,感觉有火星迸溅出来。 众僧侣均默默的低着头,老主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人群嘈杂,苍老的声音却清晰的传来:“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众僧侣双手合十,低着头开始念诵经文。 大殿中为首的男子冲出来,正为刚刚露出的惧意懊恼,他举着手中的棍子高喊,“我们是旧世界的批判者,我们要批判、要砸烂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这些和尚,都是牛鬼蛇神的走狗,必须受到批判!” 刹那间,老主持手中的念珠应声而断,一百零八颗念珠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乔明惊呼一声,不由的伸手去接。焚烧佛经的火猛地蹿起,手背一烫,逼的乔明急忙收回手。 学生们一拥而上,押着诵经的众僧侣,就要带出寺院,老主持被两个年轻力壮的学生绑着,待看到被捉的小和尚,突然出声道:“他还是个孩子,连佛经都不会念,算不得和尚。”众人也不在意,只要抓了主持就行。 寺庙外的空地上,一个男生拿了张大字报挤进人群,只见上面写着“什么佛经,尽是放屁”。 那些僧侣被迫拿着字报站在一边,老主持和几个和尚头戴高帽,背插稻草,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一时间吵吵闹闹,现场愤慨激昂。 连着两日,和尚们都被揪出来游街示众,最后寺庙被封,一群人只能悄悄从寺院的一个小门进去。老主持躺在落满灰尘的木板床上,看着眼前剩下的二三十个僧侣。 “不用守着了,都去还俗吧。只谨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众僧侣围着主持大哭,不到半日,残破的寺庙里只剩下老主持和小和尚。而在两日后,老主持也撒手人寰。 小和尚大哭一场后,找到一家常年供奉香油钱的夫妇。那对夫妇膝下无子,也刚刚被抄了家,索性还能勉强生活。夫妻俩将老主持火化后,埋在了寺庙的院子里,又收小和尚当了个干儿子。 几十年后,小和尚长大成人,下海从商,赚了个盆钵满体回来,看到被修缮新建的寺庙,突然潸然泪下。他把家搬迁到寺庙附近,用了两年时间,熬尽心血写了本关于寺院的回忆录。 可惜,回忆录的出版却波折重重,在出报社和报社屡屡碰壁,小和尚却丝毫不气馁,国内不行就找国外的。家人见他一副倾家荡产也要豁出去的样子,纷纷劝阻。 “好不容易退休了,瞎折腾什么,那些人那些事对现今的人来说,就是条被刻意淡忘的伤疤,你却非要把这伤疤再撕扯开,让大家看着血淋淋的伤,何必呢?” “可那些死去的人,就要白白牺牲吗?这么多年,我们逼着日本人承认大屠杀,为什么自己犯的错却不敢认?”话说完,小和尚老泪纵横。这么多年了,却似乎只有自己在缅怀祭奠,内心的孤独和绝望一时涌上心头,嘴里都是苦涩。 最后小和尚自己出钱印刷了一千本,每天拉着个小推车去各大书店推销自己的书,这一路上,结交了许多朋友,也遭了许多谩骂。 小和尚的孙子将他的故事传到网上,揭起一波回忆录热潮,终于有出版社买了书的版权。那天,小和尚高兴,餐桌上把自己喝高了,一个晚上又哭又笑。 好在,余生终于可以无憾。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都无能为力,但是也有很多事情你可以改变。 眼前的世界逐渐晦暗,小和尚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回忆,喜悦的,痛苦的,最后停留在老主持弥留之际老泪纵横的刹那。 “你也走吧,记得回来看看,给佛祖道个歉。” 乔明擤着鼻涕,哭的肝肠寸断泪如雨下。苟日新躲进在被子里,抓了个纸团,悄悄擦了擦泪。鼻端微动,忽然觉得不对,他转头看向乔明。 “喵呜——!” “靠,怎么了!”乔明一惊,看着瞬间炸毛的苟日新。 “怎么了?”寝室人纷纷被惊醒,“小明你又虐猫了?” 苟日新缩在床的角落里,指着乔明的脸,颤声道,“你···流的泪···” “我的泪?”乔明低头一看手里的纸巾,上面竟全是血迹!”我···“ “你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苟日新说道。 乔明吓得脸色煞白,她手忙脚乱的跑到浴室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充红的眼睛,眉头微皱。脸慢慢贴近镜子,瞳孔里微光一闪,又猛地放大,里面竟然有两个影子! 乔明猛地闭上眼睛向后退去,脑子里突然发出一阵尖笑,她捂着头蹲下身,害怕的瑟瑟发抖。 第二天,乔明急匆匆又跑了趟医院,可惜什么都没检查出来,连瞳孔里的影子都消失了。难道是自己昨晚看错了? 心不在焉、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感觉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眼里也再没流过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一天突然接到亲戚的电话,告诉她奶奶出院了,乔明兴奋的买了一堆东西去接人。 “你带我去吧?”苟日新央求道。 “不方便。”乔明道。 “有啥不方便的,我就待在外面。” “黑白无常天天都去医院收魂,你们要是遇上了呢?” “我又没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你私闯了无常在古潭公园藏的鬼窝,你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了,会轻易饶了你?还是说,你想为那些鬼讨公道。”乔明突然看向苟日新,“听说你最近给老大送了封情书?” “不是我送!是给她对象送!”苟日新纠正道。 “你想干嘛?好人好事儿?为自己积德吗?” “那是,你没听说最近女生都敢走夜路,男生都敢斗扒手了吗?”苟日新一掌跺地,威风凛凛,“都是我的功劳,人称校园黑骑士!布莱克耐特!” “啥?”乔明傻眼。 “布莱克耐特!”苟日新眼珠子瞅向乔明,略显鄙视道:“英文名儿。” “哈哈哈···”乔明笑的前俯后仰,抱着肚子倒在了床上,“你可别丢人了。” 苟日新轻哼一声,认为乔明是以笑来掩饰自己的嫉妒,“等你回来,咱们再去趟刺狐寺吧。” “不行,”乔明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你没觉的刺狐寺越来越危险了吗,怕是再去一次,小命就丢了,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这次我一个人去,你帮我守着。” “你也不许去。” “没事儿,这次我做了万全的准备。” 乔明一愣,“什么准备?” “百万雄兵!” 乔明出现在病房门口时,里面的一群人正在帮忙收拾东西,婶婶扶着奶奶,正朝门口走来。 “小明?” “奶奶,婶婶,”乔明打了个招呼,又朝身后的叔叔和爷爷笑了笑,“我来看看你们。” “行了,走吧。”乔明的奶奶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乔明急忙上前扶着奶奶的另一边,“医生都吩咐什么了?” “天气多变,注意别着凉,少抽烟,吃的清淡些。都是些老生常谈。”婶婶急忙接话。 “哦。”乔明也不敢多说,以前连乔奇山都很少劝老太太抽烟,说是人要是没个解闷的爱好,有时候会憋死。 一行人抱着东西朝医院外走去,路上老人走的慢,也不怎么说话,只有乔明和婶婶一问一答的,说了些近况。 快到门口的时候,婶婶给乔明使了个眼色,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道:“我先去帮忙收拾东西。”说完便快走几步朝门口走去。留下乔明和奶奶两人,一时沉默。 “过年时候的事儿,是我不对。”乔明的奶奶先发话了。 “···没关系的,”乔明忙摇头,“是我说错话了。” “你说的没错。” 乔明的手突然一紧。 “孩子,你没错,你也不是不好,可是你天生的克命却偏偏生在我乔家,”乔明的奶奶声音突然哽咽,“我老婆子一辈子没做什么孽,却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我要是走了,留你爷爷一个人他也活不了几天。” “奶奶!” “小明啊,你也别怪奶奶,你爸要是不走,奶奶心里还有个安慰,可你爸他···死的有多惨你没看到吗?你妈也没个善终,害得你姥姥姥爷一辈子吃斋念佛不敢享大福,这次奶奶进了重症病房,若不是还惦记着你爷爷,早跟着你爸去了。” “奶奶···”乔明脸色惨白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你是好孩子,奶奶知道你有孝心,你就当奶奶没这个福气享你的福,以后逢年过节过来看看你爸妈,表个心意就成,行吗?” “我···” 老人擦了擦泪,看着乔明苍白的脸,“要是生活上有难处,你给奶奶打个电话,你还是奶奶的孙女儿,奶奶不会不管你的。” 不会不管,却不想见吗? “没事儿吧?”乔明的婶婶走过来,扶着老人问道。 “没事儿,走吧。”老人摇摇头,往门口走去。 “小明?”乔明的婶婶疑惑道。 “我来医院正好问下实习的事儿,就不去了。”乔明站在原地,强撑着挤出一个笑,“你们路上小心点儿。” “呦,忘了你都快毕业了,那行,工作的事儿要紧,你先去忙吧。” 车子消失在路口,乔明瞬间泪如雨下。这次,她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一辆救护车从门前呼啸而过。 “等等我,等等我!娘的,老子在这儿呢!”一个身穿校服却满身是水的男孩儿追在后面,“什么破救护车,瞎吗?”他蹲在地上喘了口气儿,后来发现自己似乎不用喘气儿,于是又暗骂了一声。 救护车停在急诊室门口,医生和护士推着两副担架,一前一后进了急诊病房,上面躺着一个小女孩儿和一个瘦弱的男孩儿,“十五岁男孩儿,溺水,准备心脏复苏。” “等等,让我先躺进去!”身穿校服的男孩吼了一句,精疲力竭的爬上病床。他戴好氧气面罩,又拍了拍胸口上的心脏复苏仪,总算歇了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儿跟丢了,要相信科学,你能活到一百岁。”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忙作一团,看起来颇为专业,男孩心中大安,相信科学。等了片刻,男孩再次睁开眼,慢慢的抬起手臂,挺正常的;他转了转眼珠子,感觉也挺好。面前的医生却没多大反应,脸掩在厚厚的口罩后面,眼神依旧严峻。 “医生?”男孩儿喊了一句。 “想说什么?”医生突然一顿。 “哎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死了呢。”男孩顿时笑道,“我跟你说···” “恐怕是救不活了。” “我靠,你说啥?”男孩猛地愣住,他看了眼接他话的医生,又看了眼刚刚说话的护士,“你们玩儿我呢?” “通知家属吧。”医生遗憾的说道。 “不行不行,我跟你们说,我可是得过b市青少年游泳冠军的,我能闭气五分钟,你们再抢救一下的,真的,靠,别撤呀!我的氧气罩!我还能呼吸!”男孩抓过着氧气罩猛地吸气呼气,“你们看,我就是缺氧,让我再吸会儿就活了,真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你是怎么死的? “家属还没来,”一个护士返回急诊病房,手里拿了一些单子,“说是看到隔壁病房的小女孩儿溺水,跳下去救人,结果···所以一时找不到家属的联系方式。” 还在一旁努力吸氧的男孩儿一听,抽空说道,“我爸妈出差了,不过我猜测肯定又瞒着我去过二人世界了,你们先救我,咱不管他们。” “先转移到太平间吧。”医生说道。 “靠!你们没听我说吗,我能闭气五分钟,你们抢救够五分钟了吗,别介啊···别走!”男孩扔了氧气面罩猛的拉住病床的腿,却被一路拖着出了急诊室,“我求你们了,真的,我得过游泳冠军,不可能溺水的。” 外面急匆匆闯跑进来一对儿夫妇,看见被蒙了白布的人,吓得几乎跌倒在地,“我女儿呢?我女儿呢!” 护士抬头,指了指另一个病房,夫妻俩急忙冲到门口,却被一把拦住,“病人还在急救,不过送过来时已经有了生命体征,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您需要在外面等候。” “就让我看一眼行不,我女儿她还那么小···”女人伤心的大哭,身后的男人抱着她,不停安慰。 “那我呢!”男孩爬起身大喊,“你再揭开这破布看看,说不定也有生命体征了,我跟你说过我可是游泳冠军。你们再推回去抢救一下啊!娘的。” 病床被一路推出急诊室,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男孩一路吵闹怒骂,周围的护士却无动于衷。最后被推进一栋楼里进了电梯,男孩有些好奇的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四处查看。 电梯直达地下一层,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儿扑面而来,入眼的是一条阴森且长的走廊,男孩儿吓得腿一软,慌忙躲在了一个护士身后。 “护士姐姐,这是哪儿啊?”男孩儿轻声问道。 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人,病床的轮子滑过地板发出嗡嗡声响,回荡在走廊里。男孩战战兢兢,跟着护士走到一扇门前。还未敲门,大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看见只有护士,出声问道:“家属呢?” “暂时联系不上,先预备十二小时冷藏吧。”护士说道。 “冷藏!我靠!”男孩楞在原地,吓得全身哆嗦,“你们···你们想冻死我!” “不要——”男孩趴在门框外,看着自己被推进太平间,一时痛哭流涕,“我从小就怕冷,真的,护士姐姐,我不想变成冰棍儿!” 从太平间里出来,男孩儿找了个角落默默的哭了一会儿,然后失魂落魄的在医院里游荡。空气里突然飘来一阵奶油和面包的香味儿。 男孩抬起眼皮,便看到坐在小广场上的乔明,对方手拿着一个面包使劲儿往嘴里塞,双眼通红,泪流满面,其形象惨不忍睹。 他看着乔明身旁剩下的一袋儿面包,咽了咽口水。食物是用来品尝的,怎么可以用来泄愤!简直是暴殄天物。 男孩儿悠悠荡荡的飘过去,坐在了乔明身边,默默的看着她···手里的面包。 “滚!” “啥?”男孩一惊,仔细瞅了乔明一眼,她刚刚说话了?他看了眼四周,人群嘈杂,可能是听差了,于是默默的伸手探向那袋面包。爸妈出差,他已经吃了两天六顿方便面了。 “滚!你聋吗!”乔明怒视着男孩吼道。 “我靠!”男孩吓得滚落长椅,一时呆呆的看着凶神恶煞的乔明,“你···你是不是人!” 乔明没有答话,只顾着吃和哭。她拿起水猛灌一口,又掏出纸巾擦了擦鼻涕和眼泪。肚子不再空,心却空的难受。拿出另一个面包猛咬一口,眼泪哗哗的又决了堤。 “阿姨,你···没事儿吧?” 乔明一愣,死死的盯着男孩,“你叫我什么?” “阿···大姐···”男孩结结巴巴的喊道,“你是···饿死的吗?” 男孩见乔明一脸阴沉,便坐在离她较远的一端,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是溺死的,那个···现在还有会被饿死的吗?”大家不都小康了吗? “怎么没有,”乔明自嘲道,“见弃于人,无家可归,可不就会饿死。” “哦,”男孩挪了挪屁股,稍稍靠近乔明,“那你的父母是不要你了吗?” “大概,真的被我克死了吧。” “啊?”男孩一惊,又瞬间远离了乔明,“你还会克人啊?” 乔明不说话,继续吃东西喝水,填补心中被挖的那个洞,可惜,无论怎么样似乎都空落落的。 男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沟通的,心里有一大堆话想倾诉。看见乔明不声不响的只顾吃东西,大概也算个好听众。于是又鼓起勇气挪了挪屁股,挨近乔明坐下。 “你说人死是不是真的不能复生,我要是早知道会搭上一条命,就不见义勇为了,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呢,我爸妈又不准备要二胎,你说他们退休后也没个养老送终的。” 乔明一顿,眼泪流的更凶。 男孩见她感动的流泪,声音里也带了哽咽,“你懂我的对不对?我从小没让他们省心过,打架留级撒谎骗钱,还离家出走过,虽然我爸老揍我,可他揍得一点儿都不疼。现在我长大了,也慢慢知道他们养我养的辛苦,我妈这几年身体也不好,我爸就带着她出门散心。虽然我老说他们偏心不带我去,可我心里也替他们高兴。他们回来要是知道我没了,一定要伤心死了。尤其是我妈,她还想着我娶媳妇儿,给她生个小孙女儿呢。” “你说,”男孩擦了把眼泪,突然问道,“要是她一时想不开,自杀怎么办?” 挺好啊,你们一家,不就团圆了吗?乔明突然有些恶毒的想,有些人生来就是悲剧。 “不行,我得守着我妈,她肯定会想不开的。听说生我之后,她就有产后抑郁,你不知道抑郁症有多可怕,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就自杀了。”男孩突然焦急道,“我得回家,不对不对,我应该先在医院等他们。” “你等不到的。”乔明突然说道。 “为啥?” “无常会带你去投胎的。” “无常?”男孩惊愕道,“黑白无常,世界上还真有这玩意儿?”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孤煞命 “要不然呢,人死之后去哪儿?” “不都···”男孩儿两只手掌当做翅膀轻轻一扇,“有天使带去天堂吗?” 乔明冷笑,“这里的天上只会掉鸟屎,不会掉天使,要不你出国试试,说不定真能遇上呢。” “那黑白无常长什么样儿?是不是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拿着ihone20和灭魂枪,男男女女都有,花木兰真的变鬼差了吗?” “你看到什么电视剧?”乔明恶寒道。 “灵魂摆渡啊,以前很火的。” “不是。” “那长什么样儿?”男孩儿好奇道。 “要多丑有多丑,见了你就知道了。” “不行,我不能被他们带走,我还要陪在我妈身边看着她,万一她真的想不开自杀,留下我爸一个人怎么办。”男孩儿焦急道,“你呢,你准备和黑白无常走吗?” “我又没死。” “你不是饿死鬼吗?”男孩儿惊道。 乔明拉着脸,没答话。她哪里像饿死鬼? “可是你能看见我,还能听见我说话,你到底是谁?”男孩儿退后一步,警惕的问道。 “与你无关。” “你不会是···你就是勾魂使者对不对,你想勾我走,骗取我的信任!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说完,男孩儿飞奔着跑进了住院大楼里躲了起来。 乔明翻了个白眼,看着手里的面包,继续狼吞虎咽。脑子里闪过无数乔奇山的身影,慈爱的、暴躁的、胆小的,越想心越痛,眼眶又渐渐湿热。 不知过了许久,突然感觉身后冷飕飕的有些异样,她猛然回头。 “我靠!”躲在身后的男孩儿没料到乔明会突然回头,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更加惨白,“吓死我了!” “能被人吓死,你这鬼当的也算出息。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没做什么,真的,”男孩儿慌忙摇头,吞吞吐吐道:“我···就想问下,你是不是神仙什么的?” “呵,”乔明冷笑,“你看我像神仙吗?” “难道是妖怪!”男孩儿大惊。 乔明微眯着眼看向面前的男生,大概十五六的年纪,一米七的个子,看起来脸色苍白,高高瘦瘦,身上的校服湿哒哒的,还滴着水。是个不知所谓懵懵懂懂的年纪。 “你···”男孩儿被乔明的眼神吓得胆颤,“你们妖怪,吃人吗?” 乔明狠狠的咬了口面包,懒得搭理他。 “那你见过吸血鬼和狼人吗?” “地底下真的有十八层地狱吗,我小时候偷过东西,下去不会受刑吧?” “真有孟婆汤这种东西吗?我要是偷偷不喝,下辈子是不是就带着记忆出生了?” “你怎么不说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我都没死过,又怎么知道。乔明心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怪?” “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 “能看见鬼。” “哦,”男孩儿恍然大悟,“那你们这种变异人,多吗?你和无常,谁厉害?” “···你叫我什么?”乔明瞅着对方问道。 “···姐姐,那你知不知道黑白无常什么时候出现?” “下午吧,”乔明轻哼一声,“天黑之后。” 男孩儿抬头看了看太阳,突然变得惊慌,“不行,我得找地方躲起来。”过了一会儿却又匆匆返回,蹲在乔明身边问道:“姐姐,黑白无常害怕什么,我躲哪儿他们才能找不到?你帮帮我行不行?我好害怕。” “我连自己的事都无能为力,哪有办法帮你。” “我求求你了。” “我大概,就能给你送个遗书啥的,你要口述还是手写?一千字以内免费。” “我不要,你肯定能帮我的,既然你能看见鬼和无常,那你能不能给我当个卧底,如果看见无常在东,我就藏在西,让他们抓不到我。。” “你是说,你想和无常玩儿捉迷藏?” “不行吗?” 冲着那声姐姐,乔明把那本《无常手下逃跑秘诀》拿给男生看。对方看了顿时信心大增,特意绕着医院跑了两圈儿,找了个绝佳的躲藏位置。 急诊大楼的一个角落,有条长椅,旁边还有一个垃圾桶。男孩儿准备晚上躲进垃圾桶里,由乔明坐在一旁镇守。 “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乔明将男警察的话送给对方。 一人一鬼坐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外面天色渐暗,乔明低头玩着手机,男生躲进了垃圾桶里。 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换了班,紧接着来了个酗酒打闹的,吵吵闹闹好一阵,又进来个孩子摔破头的,反正一刻不得闲。乔明偶尔抬起头,看着每个人急匆匆的脸色,心里五味陈杂。 终于,外面的阴冷气息吹进了大厅,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手机里播放着一部嘈杂的影片,乔明正襟危坐,膝盖上装模做样的放着一份检查单。 急诊室的门开了又关,黑白无常随着一个病人走了进来,待看到角落里的乔明,二人惨白的脸上更加阴沉。白无常扫了一眼四周,劲直朝乔明飘来。 放在掌心的手机微微颤抖,乔明抬起头,咬着舌尖压抑着心中的惊慌。 “丫头,你知道挡阴司路的下场吗?”白无常站在乔明身前,阴冷道。 乔明抬起头,望着面前直达屋顶的身影,心中压抑的无法呼吸。 “怎么,死了爸妈还不够,你还想让你周围的人,都替你陪葬吗?” 指尖抠着手机屏幕,几乎将其碾碎。 “你生前的所作所为,死后都会记在你的业障上,你不想下辈子还是孤煞命吧?” 脑中瞬间嗡的一声,如遭雷击,乔明猛地站起身,震惊道:“你说什么?” 耳边突然哐当一声,乌金铁链嗖的从黑无常宽大的袖中飞出,缠绕住乔明身边的垃圾桶。霎时间一阵痛呼惨传来,躲在里面的男孩儿满身狼狈的被铁链拉扯在地。 见到乔明,男孩儿愤恨的大骂:“你到底激动个啥,激动个啥!明明就快成功了!现在好了,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说完捂着脸开始大哭。 乔明僵立在原地,脑袋里嗡嗡直响。她真的是孤煞命?爸妈真的是因为她而死?那爷爷奶奶他们呢?她的那些好朋友嗯?都会因她而死吗? 直到黑白无常将男孩儿带走,乔明这才反应过来,她惊慌失措的追出去,可周围早已没了人影。 回到住院楼前的小广场上,乔明失魂落魄的坐在一角。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或嬉闹或哭泣,还有人摆蜡烛祭奠着谁。烛火摇曳中,乔明想起了乔奇山,想着牛晓华,想着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耳边是今早奶奶对她说的那些话。 “错的不是你,而是你不该出生在这个家。” 那我应该去哪儿? 你告诉我呀,我宁愿先死的是我!乔明突然大哭着喊道。 周围的人看向乔明,似乎见怪不怪,见乔明哭的伤心,也只是摇摇头,低头叹息。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乔明捂着脸,低声呜咽着。 在广场上哭了许久,周围渐渐没了人声。乔明擦了擦泪和鼻涕,就那样安静的坐着。 直到一栋大楼的角落,飘出两个巨大的黑影。乔明站起身,一脸坚定朝那黑影走去。铁链哐当声渐近,伴随着群鬼撕心裂肺的哭叫。 “告诉我,怎么才可以解孤煞命?”乔明拦在黑白无常面前,在他们对自己视而不见,正要经过的时候,乔明伸出手抓住了锁魂铁链,“我可以和你们做交换。”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眼神里藏着冷意。 “你能做什么呢?” 乔明握着铁索的手一抖,随即反应过来,“你们想要什么?” 白无常冷笑着问道:“那条跟在你身边的猫,还在吗?” “苟日新?”乔明一脸错愕。 “他是想下辈子轮回人道吗?” “···” “呵,你还是奉劝他别枉费心机了,一个畜生,若想轮回人道,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结十世善缘,你以为找到了前世就能改变什么吗?痴心妄想。” “我的事,和苟日新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解孤煞命吗?”白无常冷笑道,“那我再附送你一个秘密,你不但是孤煞命,命中注定要克死你身边的亲朋好友,孤独终老,而且你孤煞命的原因,正是因为苟日新。” “不可能!”乔明低呼道。 “你没觉得,自从遇到那只猫,你的生活越来越糟了吗?” “你胡说!”乔明咬牙切齿。 四周阴气突然大增,白无常一挥手,乔明被一阵大风猛地撞飞出去,耳边传来冰寒刺骨的低吼,“没人敢对无常这么说话!” 乔明抱着头,吓得全身不停发抖。 “若要消除前世所造的业障,必须有人来承担因果。”白无常收回手,说道。 “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来承担,为什么要报复在别人身上?” “这就是因果报应的奇妙所在,你不也正承担孤命的果吗?有时候,死才是一种解脱,只有活着的人才一生一世受苦。你想解开孤煞命,说是为了别人,却是为了你自己。” 乔明愣在原地,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她的所求,是为了自己吗?“那···我的孤煞命,为什么和苟日新有关系?” 白无常冷笑道,“这个你无需知道。” 黑白无常带着痛哭的鬼魂翩然而去,乔明坐起身,神情木然的看着前方,她和苟日新,为什么会有联系?她能看到的鬼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苟日新? 回到学校,苟日新便兴奋的准备着再次去刺狐寺的事情。 “走,带你阅兵去。”苟日新威风凛凛的走在前头。 “你还真有军队?”乔明惊讶道。 校园食堂外的一角,十几只猫咪平摊着在一起晒太阳,远看像块儿秃了毛的小花毯子。看到苟日新走近,猫咪们顿时坐起身,各个面色严肃。乔明看着眼前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的喵,一时傻眼。 “你的兵?” “人称苟家军!” “···”乔明对此保持沉默,“怎么还有怀孕的猫,你的?” “我呸,谁知道是哪个负心汉的,谁都不承认。” “母猫呢?” “她忘了。” 猫的世界,如此混乱吗···只是,“这么多都带去刺狐寺?” “母猫是家属,不带。” “怎么去?” “坐车啊,正好带他们见见世面,兜兜风。” “你觉得,这可能吗?谁的车允许这么多流浪猫狗上去。”乔明擦了把汗。 “桔子啊。” “哪个桔子?”乔明惊讶道。 “流浪猫狗协会的副会长,”苟日新道,“她掌管着我们军队的粮草,在我军中占据重要地位。”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走火入魔了?”乔明一脸懵逼道。 “嗯哼,”苟日新清了清嗓子,“对了,我任命你为军队的勤务兵,你记着给他们发粮饷和铲屎。” “我···我同意了吗?” “还有兼职我的私人亲卫。” “你不说要自力更生吗?” “出门在外总有不便,再说咱俩谁跟谁。”苟日新朝乔明挤了挤眼。 “我跟你不熟。”乔明一阵恶寒。 “看见那些小奶猫没,撸一下一块,就当你工资了。”苟日新朝旁边一指。 “靠!你竟然卖孩子!”乔明震惊道,“你经过母猫同意了吗?” “别人都是一根香肠摸一下,你赚大了。”苟日新昂头挺胸,看着面前的苟家军,“下午就出发,大家不用惊慌,和我们平时训练的一样。若是得胜归来,每人一根烤肠。” “喵呜——” “喵呜——” 众猫狂欢嘶吼。 “娘的,喵星人要造反了。”乔明一脸懵逼看着眼前激动兴奋的猫。 下午,桔子果真开了一辆小货车来,那些流浪猫跟在苟日新身后,翻过墙头,跳进了车厢里。乔明傻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用眼神询问桔子。 “太神奇了,这都是你训练的啊?”桔子惊讶的看着乔明,“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乔明尴尬的笑笑,无言以对。 “对了,你家的地址发我一下,还有车钱你直接付给司机就行。” “车钱?” “对啊,两百包送,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个价钱。”桔子拍了拍乔明的肩膀,“有什么问题及时找我就行。这个时间赶得正好,我们都为隔离公猫和母猫的事儿发愁呢,前天有只怀孕的母猫还被伤了。” “我···” “对了,你到底拉这些流浪猫干嘛去?” “我···家闹鼠患。”乔明咬牙道。 “你家?” “我家有二亩地,去年没收。” 桔子沉默的拍了拍乔明的肩膀,表示理解,“行,记得别让他们吃撑了,哈哈。” 乔明努力扯出一个笑,默默的点了点头。探出车厢的苟日新嗖的缩回脖子,心中忐忑。到了家门口,苟日新率先跳下车,带领着众猫急匆匆跑进了乔明家的院子。 送走了司机,乔明打开后院的门,看着缩在一堆猫中间的苟日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过来!” “喵呜···” “我数到三,一,二···” 一个黑影嗖的冲进了房间里。 乔明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流浪猫,冷着脸关了门走进客厅。 “小明,我错了!”苟日新猛地扑到乔明脚边,泪眼汪汪的看着对方。 “是吗,你干嘛了?”乔明抱起胳博,看着脚边的黑喵。 “我···我偷偷用了下你的手机。” “没了?” “给桔子发了个信息。” “是吗?” “还租了个车。” “挺有本事啊?” “还网购了些军粮。” “苟日新!你是不是他娘的要吃穷我!”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苟家军 “小明,我错了,等我投胎成人,我会拼命赚钱还你的!”苟日新痛声哭喊道,“这辈子就先欠着。” “下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乔明突然恍惚道,“下辈子,就不是我了。” “那···我以后少吃一顿,行不行?以后受伤咱就不去医院了,你在学校实验室给我包扎一下,残了也没关系。” 乔明抱起苟日新,摸着猫头思绪飘远。苟日新看着乔明紧锁的眉,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丫头不会真的为了省钱,见死不救吧。 手里拿着花名册,乔明清点了下院子里的猫,橘猫三只,花猫五只,白猫两只,加上苟日新,一共十一只猫。 “没名没姓的,怎么点?”乔明尴尬道。 “我的兵,怎么会没有姓名,”苟日新满脸严肃的站在台阶上,清了清嗓子高喊:“一!” “喵!” “二!” “喵!” “我靠,”乔明惊讶看着面前的猫,“你要数到几?” “十啊,集合的时候你从一数到十就行。不过名字之间要有两个节拍的停顿,一、二、三···这样的。懂了没?” “嗯。”乔明愣愣的点点头。 “孺子可教。”苟日新欣慰的拍了拍乔明的脚。 “滚!”乔明抑制住将苟日新踢飞的冲动,活动了下脚腕,咬着牙道:“什么时候出发?” “吃完饭,我们就开拔!” “喵呜——” “喵呜——” “小乔,发一下今天的饭。”苟日新吩咐道。 “我?”乔明指着自己愣神,“我哪儿来的饭?” 话刚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喊声,“您好,京东快递!” “饭到了···” 乔明对猫没意见,但是她对是十一只猫却有很大意见。她有密集恐惧症,尤其是看到院子里的猫狼吞虎咽,吃的还都是她的棺材本儿时候,她不但肉疼,心还在滴血。 “明天就回学校对不对?”乔明蹲在苟日新身边,低声问道。 “嗯,你记得叫车。”苟日新吃饱之后,擦了擦嘴角,看着乔明突然问道,“我帅不?” 乔明看着对方胡须上的一点儿饭渣,点了点头。 苟日新嘿嘿一笑,昂头挺胸跳到了乔明肩头,“你就蹲着吧,这个高度正合适。我给他们训训话。” 我呸!乔明面色铁青目眦尽裂,今天的账,她都会一笔一笔记在她的小账本上。 趁着天色微暗,苟日新集结军队,大举进攻刺狐寺。乔明跟在身后,看着浩浩荡荡的猫群,顿觉毛骨悚然,苟日新不会带着猫···统治人类吧。乔明细思极恐。 已经入了春,傍晚的天气也不算太冷,乔明穿着一套粉色的冲锋衣,走到半路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背上的书包也越来越重。远处残阳如血,将天空染成了鲜红色,乔明呼了口气,粗略的清点了下猫。 “一、二···十,苟日新呢?”天色越来越暗,除了那双眼睛,黑色的苟日新几乎会和周围融为一体。 “这儿呢。” “靠!你蹲我书包上干嘛!”乔明一把将猫揪下来扔在地上。 “身为坐骑,你没有发言权。”苟日新支棱着尾巴,仰起头大步向前,领着他的兵,冲向不远处的山包。越过土山包,就是刺狐寺。 他娘的,苟日新他是要造反了!乔明气的捡起一块石头,甩着胳膊扔了出去。却听得远处一声尖叫,那石头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黑影突然四散又聚拢,在空中盘旋一周,瞬间向刺狐寺的方向飞去。 乔明目瞪口呆,什么鬼东西! 到了刺狐寺所在的地方,周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是还不见寺庙的影子。乔明看着周围几十只泛着冷光的猫眼,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苟日新?”她低声喊道。 “这儿呢。”猫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乔明望过去,果然,黑的和周围有的一比。 她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打开书包拿出手电筒,朝四周扫了一圈。十一只猫四散着蹲在一旁,除了颜色,更加分不清谁是谁。苟日新蹲在最前面,面朝着刺狐寺的方向。 夜里微凉的风刮过面颊,驱散了满身的汗。乔明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一个眨眼的瞬间,刺狐寺若隐若现。苟日新站起身,盯着紧闭的大门。 大家秉着呼吸,看到眼前的寺庙愈发清晰,门头上几个金色的大字,微微反射着寒光。周围只听得见沙沙的风声,苟日新正要迈步向前,脚下的石子突然啪一声,被谁踢向远方。 众猫一愣,只见那石子滚到寺庙门口,堪堪停住。紧接着竟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哒哒几声,停在门口的青石板上。 乔明抱着胳膊,顿觉毛骨悚然。 紧接着,刺狐寺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乔明缩成一团心惊肉跳,难道···是谁进去了吗? 苟日新微眯着眼睛,看到院子里的灯突然亮起,微黄的灯光洒落在青灰色的地板上,又透过门缝漏出来。而刚刚的脚步声,也在灯亮的瞬间戛然而止。 “我靠,”乔明抱着书包哆哆嗦嗦直摇头,“我···不进去了,我给你们守门。” “让老十陪你。”苟日新沉声道,随后便带着自己的猫兵开拔,气势汹汹的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这么多的猫,那么狭窄的门缝,进出却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 片刻后,寺院外只剩下一只小橘猫。 “老十?”乔明喊了句,见对方一脸乖巧的看着她,心中稍安,伸手摸了摸猫头,随后一脸尴尬的看着满手的猫毛。 老十喵呜一声,伸出爪子搭在乔明的手腕上,又蹭了蹭她的手背。乔明甩了甩手,开始给老十拔毛。入春换毛季,一拔一小撮。 苟日新带着他的百万雄兵来到寺院中间。送子娘娘殿依旧是一片灰黑色的残骸;大雄宝殿的门被捣毁,如今依然残破;天王殿的大门闯开着,里面的四大天王面色狰狞。 四周静谧无声。一只猫不小心碰到了院子里的手电筒,只听嗡嗡的声响回荡在四周,苟日新伸出一只脚掌踩在手电筒上,然后轻喵一声。猫兵四散着奔向寺庙的各个角落。 大雄宝殿里的佛像模模糊糊的耸立在暗夜中,有几只猫从佛像身后走出来,没发现什么异常。苟日新看到供桌上还有两半截未燃尽的蜡烛,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又跑到天王殿转了一圈,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一丝异动。 可刚刚,进门的是谁?开灯的又是谁?消失的脚步声去了哪里? 一番巡视后,众猫在院子里集结,送子娘娘殿的残骸中也钻出两只猫,一只花猫喵呜一声站在一块炭黑的木板上,起跳的瞬间,脚下的木板突然砰一声断裂。 一个黑影猛地从缝隙间窜出,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尖叫着扑向院中的猫群。 “喵呜——” “喵呜——” 院子里的猫顿时炸了毛,呲牙咧嘴的跳到院子四周,对着中间的那团黑影弓身嘶吼。 “是那个恶灵!”苟日新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困境 守在外面的乔明心里七上八下,寺院里一点儿声响也没有,那莫名其妙的脚步声,还有苟日新带的猫兵,像完全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寺庙,露出微黄的灯光。 而寺院内,苟日新正心惊胆战的看着面前的恶灵,那双猩红的眼睛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如鬼魅一般。苟日新眼神凌厉,尖叫一声猛扑过去。众猫见势,前仆后继冲向那黑影。 几只猫混斗成一团,锋利的爪子却屡屡扑空,挠向同伴。喵呜嘶吼声不绝于耳,那黑影穿梭在猫群之中,嘲讽一般发出刺耳的奸笑。 苟日新大怒,死死盯着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觑准时机奋力一扑。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震得整个寺庙都开始颤抖。众猫顿时停了手,黑影也瞬间消失不见, 寺院里恢复了安静,苟日新全身肌肉紧绷,警惕的看着四周,爪子似乎挠到了什么湿淋淋的东西,可他不敢低头去看。周围的阴气比刚刚更加浓郁,心中的压抑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 恶灵,因怨气所化,没有实体,却可以化怨气为武器,让人丧失理智。 苟日新心翼翼的环望四周,感觉头顶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他僵硬的抬头,漆黑的暗夜里,不见星辰,只见孤冷的残月。 一双猩红的双眼猛然放大,苟日新尖叫一声翻身跳起,又跌落在猫群中,全身的毛因恐惧炸成了刺猬。周围的猫呲着牙发出低吼,苟日新预感不妙,正要飞跳出去,一只猫猛扑过来撞在他身上。 “靠!” 猫兵团瞬间扭打成一团,惨叫声不绝于耳。苟日新暴跳如雷,他从猫群中奋力挤出身,看到悬在一旁冷笑的鬼脸恶灵,低吼一声猛扑了过去。那恶灵飞身躲开,狰狞的鬼脸嘶声大笑。 苟日新暗咒一声,看着自相残杀的流浪猫,心中怒不可遏。他扫了一圈,突然跑到大雄宝殿门口,跳到窗台上,朝着屋檐下的灯飞身一跃。 院子里突然啪一声巨响,四周瞬间漆黑一片,厮打的众猫一愣,尖叫着四散奔逃。 一个黑影夹带着阴风忽然闪过,乔明一僵,猛地站起身。旁边的橘猫痛呼一声,瞬间感觉背上有一块儿凉飕飕的,它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乔明手里的一把橘毛。 大门哐当一声,有猫从门缝里仓皇失措的冲了出来,乔明的心猛地一提,慌忙跑到刺狐寺的门口大喊,“苟日新,你在哪儿?苟日新!” 里面漆黑一片,不见回应,只有拥挤的猫群从门里跳出来,像是末日逃亡般。乔明骇的直发抖,她捡起地上的石块,猛地砸向刺狐寺的大门,“苟日新,你出来啊!” 纵然两腿发软,冷汗直流,乔明惊慌的跑回原地背起书包,低头冲进了刺狐寺。大门被她砰一声踹开撞在墙上,震得四下里微微颤抖。院子里,苟日新趴在一堆碎裂的灯罩上,一动不动。 “苟日新!”乔明惊呼一声,急忙跑了过去。 她抱起地上的黑猫,赫然发现,对方的背上有一块碎玻璃刺了进去,因为刚长出的新毛太短,扎的似乎有些深,周围鲜血直流。 乔明慌忙将苟日新放在地上,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卷纸巾,揪了一团放在旁边备用。微微颤抖的手按在苟日新伤口处使劲儿拨开,另一只手捏着玻璃奋力一拔。血沿着伤口猛的流出,乔明急忙用纸巾将伤口捂住。然后脱了冲锋衣,将苟日新裹紧。 做完这一切,乔明已经满头大汗,她跌坐在地上,不停地急喘。手掌沾满了黏腻的血,隐隐约约的还能闻见血腥味。 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苟日新,乔明突然湿了眼眶。难道因为孤煞命,她连一只猫,也保不住吗? 心中的绝望逐渐代替了恐惧,乔明心头哽咽,最终埋着头大哭出声。什么狗屁孤煞命,她信了他的邪! 刺啦一声响,拉链被一拉到底,乔明倒提着书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抖了出来。一桶油,一瓶酒和一瓶水,还有一包香烛,两个打火机。乔明擦了把鼻涕和眼泪,拿起油桶和酒走进大雄宝殿,倒了大半在供桌周围,又跑到王殿,将剩下的全都倒了进去。 她将苟日新放进书包里,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空荡荡的寺庙,面目狰狞的四大王,高高在上的释迦牟尼佛像,这一切对于苟日新来,也许比他的命还重要。 可对她,却像是催命符。 拿着打火机和香烛的手不停发抖,视线里又是一片模糊,乔明呜咽的哭出声,最终咬着牙,点燃了手里的香烛,一把扔进大殿里。 烟火和檀香味飘散,看着逐渐燃起的火光,乔明背起苟日新,朝门口走去。 那日,白无常,若想解了孤煞命的劫,“我要你先把刺狐寺烧了。” “你怎么知道有刺狐寺?”乔明心里一惊。 “嘘——”白无常凑近乔明,脸上阴恻恻的冷笑着,“这个交易谁都不能提起,否则,你的结果,会和那的厉鬼一模一样。” “然后呢?” “剩下的,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谁?” 黑白无常没有,乔明也无所谓是谁。她所求的,也许是为了自己,她害怕亲人和朋友一个个离去,只剩下她一个人,与那些鬼魂相伴。无论如何,她也要搏一回。 身后已是火光冲,乔明站在刺狐寺的门口,看着不知何时被关上大门,颤抖的伸手一拉。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乔明瞬间泪如雨下。她紧抓着那门闩,拼命的摇晃,可大门却像被浇了铁水,纹丝不动。 “王鞍!”乔明双眼通红失控的怒吼,抬脚对着门又踢又踹,“你开门,你开门啊!王鞍!” 手死死抠着门闩,指尖几乎磨出了血,眼前的门却依然未动一分,乔明心惊胆战的转过身。两座大殿早已葬身熊熊大火之中,周围被浓黑的烟雾笼罩,她的脸也被烧的开始发烫。大火即便烧不到门口,她和苟日新也会被呛死。 “开门啊!开门!” 冲的大火早已让乔明魂飞魄散,她将书包放在地下,疾跑几步用力撞向大门,却被撞的头晕眼花。几次三番,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呛饶烟雾让乔明开始不停咳嗽,她精疲力竭的跌坐在地上,抱起苟日新,蜷缩在门口的一处。 瞳孔里倒映着越烧越烈的熊熊焰火,乔明眼神呆愣的望着前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我认罪 乔明站起身,走到寺院中间,对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 “你他妈到底是谁,别做缩头乌龟!有种你就出来啊,什么妖魔鬼怪,老子不怕你!” “这是老子放的火,你倒想烧死我是不是,来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滚出来!滚出来!” “反正老子活着也是个祸害,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 乔明面色狠厉,抬脚踹向院子中间的香炉,见那铁罐子纹丝不动,抱住滚烫的支脚,使劲儿朝一边翻去。 只听咚一声巨响,香炉翻倒在地,脚下猛地震颤。 刹那间,眼前的大殿紧跟着轰然倒塌,燃烧的大火直冲天际,火焰四溅,寺庙里瞬间震天动地。 乔明一脸烟灰、满身狼狈的站在院子中央,任凭四散的火星迸溅在身上,烫的皮开肉绽。滚烫的烟雾窜入鼻腔里,烧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还不出来是不是?”乔明冷笑道,“等老子亲自去找你吗?好,你等着!” 她擦了把眼泪,面色坚毅的往前走去。眼前闪过家人和亲戚的脸,还有从小到大的朋友,乔明突然觉得无所谓了,她不是个高尚的人,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自己死去。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来一趟已经不易。 耳边突然传来喵呜一声,乔明一顿,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喵呜——” “别叫了!”乔明突然转过身怒吼,“你知不知道,没有我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不会受伤,我爸妈不会横死,我姥姥姥爷不用吃斋念佛,我奶奶也不用那么恨自己的孙女,他们到老都没人照顾,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喵呜——”苟日新从书包里探出头来,呛人的烟雾让他不断咳嗽,“这不是你自愿的,你快回来。” “这就是我自愿的,我只是一直没那个勇气,”乔明摇着头道,“我一直想改变,可我无能为力,看见这大火了吗?这是无常让我烧的。” “乔明!”苟日新一着急扯到了伤口,趴在原地痛的一动不能动。 “因为无常说,只要烧了刺狐寺,就可以解开我克亲的命!可现在呢?”乔明指着周遭的大火,“不用了,我死了一切不都解决了吗,如果我以前勇敢一点儿,也许我爸就不会死。”说完,人便朝大火中冲去。 “乔明不要!”看着跑向火海的人影,苟日新歇斯底里嘶吼一声,慌忙飞奔向前,奋力一跃,猛地将乔明扑倒在地。 额头上传来一阵嗡嗡的疼,乔明紧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对劲儿,似乎被架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呲着牙,感觉后背滚烫刺痛,还有一股肉焦味,不会是被火烧了吧。娘的,难道没烧死却烧残了?谁救了她? “葛毕氏,你招还是不招?”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粗哑的声音。 乔明慢慢的抬起头,却震惊的一脸懵逼。 眼前赫然是一幅清朝衙门的样子,堂上坐着一个头戴顶戴花翎、身穿深蓝色官服的老头儿,此刻正面色凌厉的看着自己。 “我靠···” “你说什么?”堂上的县官喝道。 “大人,她好像说,她招。”身旁一个手下说道。 “好,”那县官一拍惊堂木,喝道:“罪人葛毕氏,十月初五日,杨乃武买到了砒霜,把砒霜交付与你,让你趁机毒死丈夫葛品连,以达到你们私通居住的目的。十月初九日,葛品连害病,你就把砒霜倒入药汤中,令丈夫葛品连服下,导致葛品连中毒身亡。你可认罪?” “杨乃武是谁?”乔明惊问道。 “大胆!仵作已验过葛品连的尸体,证明是中砒霜之毒而死,证据确凿还不认罪?”县官一脸怒容,“来人呐,用刑!” 乔明眼睁睁看着身旁的衙役端来一个火盆,然后将几根铁丝烧的通红,对准自己走了过来。 “苟日新你个王八蛋!”乔明惊恐的大呼,“大人我错了,我真的,我啥都认。苟日新你快出来,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他妈在哪儿呢!” “放肆!”惊堂木啪一声,那县官怒喝道,“小小刁民,敢出口辱没公堂,杖打三十!” 身旁的衙役阴冷一笑,猛然挥手,乔明惊恐的低下头,待看到那烫红的铁丝刺入胸口时,她凄厉的尖叫一声,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苟日新拉着着乔明,一路朝门口挪去。躺在地上的人摩擦着路面磕磕碰碰,但只要还能出气儿就行。 背上的伤口被撕扯开,简直痛不欲生。他停下来舔了舔伤处,嘴里瞬间糊了一团纸和烟灰,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乔明?”苟日新晃了晃乔明的头,低声喊道,“乔明醒醒,再不醒我就咬你了?”见对方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伸出的利爪缓缓收回。 罢了,苟日新咬住乔明的裤脚,继续往后拉着。 乔明感觉全身痛的像被碾过一样,而且自己好像还在动,肌肤贴着滚烫的地板,磨得生疼。她缓缓睁开眼睛。 赤红的火光中,她感觉自己一只脚被抬起。微微转过头,却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犀利的微眯着,一只黑色的巨兽正咬着她的腿,嘶吼着向黑暗深处拉扯。 “啊——妖怪——别吃我···别吃我!”乔明惊惧的抽回自己的腿,嘶声力竭的大喊。 那黑色的巨兽听见她叫喊,猛地扑了过来。 乔明吓得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瞬间晕了过去。 “乔明!乔明!”苟日新焦急的喊道。可地上的人全然没了反应。 “别吃我!”乔明猛地坐起身,背后却一阵剧痛,皮肤像被撕裂开一般。她呲牙咧嘴的痛呼一声,缓缓僵住身体一动不动。可眼前,却不再是一片漆黑的废墟,倒像是一座监牢。 乔明心惊胆战的低头,看见自己两只手上都是结了痂的伤痕,身上穿着带血的囚衣,脚上的草鞋残破不堪,还扎脚。 “娘的。”乔明暗咒一声,她紧闭着双眼心里默数几个数,又慢慢睁开眼睛。 “葛毕氏,二次提审。”一个身穿清朝兵服的狱卒,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打开拴着牢门的铁索,押解着乔明往外走。 “靠!大哥,我是冤枉的,不对不对,我不是冤枉的,只要不动刑,我啥罪都认,真的。杨乃武是我杀的,葛什么连也是我杀的,我欺骗了他们感情,买了砒霜准备和他俩同归于尽···” “少废话!” “大人···”话未说完,乔明便看到监牢的另一头,同样走出一个被狱卒押解的犯人。 那人同样身披血衣,一身残破,走路还拐着脚。听到乔明的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愤恨。 “今日,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一同审理你们的案子,有什么冤屈,尽可在公堂之上细说。” “谢过大人。” “哎,”那狱卒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乔明震惊的看着对方,下意识的开口,“杨乃武?”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爬墙 这是一处更加威严肃穆的公堂,正大光明的牌匾悬在头顶,令人诚惶诚恐。堂上坐着三个高官,身穿华丽的官服,头戴顶戴花翎,面色严峻。 乔明和杨乃武跪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啪一声,惊堂木一拍,刑部尚书高声道:“杨乃武,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启禀大人,人无罪。是知县刘锡彤将葛毕氏屈打成招,诬陷人与葛毕氏合谋,毒害其夫葛品连,致葛品连身中砒霜之毒而死。人所受冤屈,尽写在这冤状上。” “你的冤状我和二位大人已看过,”刑部尚书道,“只是,葛品连的母亲沈喻氏告你二人过从甚密,早有谋害之心,可有此事?” “大人,人和葛毕氏是清白的,只因葛毕氏和丈夫葛品连租住饶房产,不得已有些接触。却从未有其他瓜葛,更无谋害之心。” 跪在一旁的乔明默念着杨乃武的名字,突然间醍醐灌顶,杨乃武,不就是白材对象吗?惊动地的清朝四大冤案之一,杨乃武和白菜! 她看了看自己满是伤疤却纤长的手,那她···不就是白菜吗!身世凄惨的白菜! 乔明心中巨震,极力回想着白材结局,被砍头了吗?还是被平冤昭雪了?电视剧里印象最深的好像还有人滚针板来着,谁,白菜吗!靠! 公堂之上杨乃武神色激动的为自己平冤辩解,人证物证一一呈上。乔明战战兢兢头冒冷汗,想着上次烧红的铁丝刺胸,还有后背滚烫的刺痛。今呢,还要施刑吗? 娘的苟日新,凭什么让她穿越,还动用私刑。乔明越想越委屈,不禁泪流满面。 惊堂木啪一声,吓得乔明一个激灵差点倒地。只听其中一个官员喝道,“葛毕氏,你还有什么话可?” “我···”乔明诚惶诚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哆哆嗦嗦不出话来。 “本官宣判,杨乃武与葛毕氏同食教经,不知避嫌,并在申冤诉状中诬指何春芳调戏葛毕氏,杖百。革去的举人身份不予恢复。葛毕氏与杨乃武同桌同食,不守妇道,杖八十。” “谢大人!” “我靠!” 乔明话音刚落,身旁的杨乃武早已趴在地上,衙役的板子一起一落,噼里啪啦打在身上。 “不要,”乔明痛哭流涕直摇头,“我过的老子怕疼,你敢打我一下试试,我爸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个贪官污吏地主恶霸!苟日新你在哪儿呢,你个王鞍!老子要被打死了!你快出来救我啊!” “行刑!”刑部尚书听了乔明的话,怒的一声爆喝。 身后的衙役将乔明按在地上,屁股上啪一声顿时传来一阵剧痛,“我靠,苟日新老子···啊···别打了,你杀了我吧,我认罪,真的,人就是我杀的,能不能直接给我一刀?” “葛毕氏,你!”身旁的杨乃武突然怒喝道,“你在胡什么!” 乔明早已泪流面目,有一种痛叫皮开肉绽、万剑戳心、痛不欲生,“别打了,我真的有罪,真是他要我做的,你再好好审审,真的,咱在审一审!” “葛毕氏!”杨乃武目眦尽裂,“算我···” “啊——”乔明厉声惨叫,拼命挣扎。 “放肆!”坐在堂上的官员面色凌厉,手拿惊堂木狠狠一拍,可未曾想到那木头嗖一下竟脱手飞了出去,当一声砸在乔明头上。 “靠!痛···” 苟日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开门已经没了希望,他拉扯着乔明,躲到了离火源最远的角落。那是送子娘娘殿和围墙的犄角,一人一猫躲进那片残骸里,看着越烧越烈的火势,苟日新咬着牙,望向头顶高耸的围墙。 他身受重伤,跳不高。可是送子娘娘殿的墙被烧毁,剩些断壁残垣,若是能找到垫脚的东西,不定可以翻出去,求得生机。 苟日新叼了几块砖和木头垫在墙角,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不停咳嗽。要是再不出去,他和乔明,大概就交待在这儿了。 可他有九条命,乔明呢?苟日新一咬牙,眯着眼睛后撤几步。瞅准路线,瞬间飞奔向前奋力一跃。 “喵呜——” 脚下的乱石稀里哗啦的滚落,苟日新攀到墙头,伤口一个拉扯痛得失了力道,顿时摔落在废墟之上。 不远处的乔明摸着头,骂了声娘。 “乔明!”苟日新激动的爬起身,飞奔过去,“你醒了?” 入眼的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带着泪花,殷切的看着地上的人。乔明已经睁开的眼睛猛地闭上,同时还屏住了呼吸。 “明?我是苟日新!” “···” “我真的是苟日新,喵呜~” 一个巴掌突然扇在脸上,苟日新的脸偏向一边,又僵硬的回头,满是错愕的看着乔明。 “渣猫!”乔明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半人高的巨喵。 躺在地上休息了许久,乔明终于站起身,全身似乎没有一块儿是好的。 “你拖我走了一路?”乔明瞅着苟日新冷声道。 “嗯。” “你就不能换个背面!”乔明咆哮道。 “我···一时没注意。” 拿出书包里的半瓶水,一半浇在了苟日新伤口上,一半浇在了自己脸上,乔明鼻子一酸,她大概是毁容了。这下她真的没救了。 “想好怎么出去了?” “我先跳出去,看看能不能从外面开门,就是墙头有些高,我姑且够不着。” “所以呢?” 片刻后,苟日新担忧的问道。 “你站稳了吗?” “少废话!”乔明扶着墙,站在一堆废墟上,当着人肉梯子,“快点跳啊。” 苟日新一咬牙,踏过一块板砖,跳到乔明肩头,飞身一跃。 “喵呜——” “靠!你是吃了秤砣了吗!”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乔明和苟日新双双跌坐在乱石之上,一个捂着肩膀惨叫,一个呲牙咧嘴直抽气。 “你没事儿吧?” 乔明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痛的一个字儿都不出来。 “咱再试一次。”苟日新道。 “你就不能变回去?”乔明问。 “不知道怎么变。”苟日新迥然。 对着半人高的苟日新,乔明怕被踩碎,放弃了人肉梯子的计划。她搜索半,捡了块长长的木板,一人一猫合力,将木板斜倚在墙角。 “上吧,我扶着你。” 苟日新估摸着路线,顺着木板飞奔而上,却听咔擦一声,那木板应声而断。 “啊——”乔明猛地捂住眼睛。 “喵呜——” 再睁开眼,苟日新却已经站在了墙头之上。 “耶!”乔明兴奋的一跳,又瞬间呲牙咧嘴摸着痛处。 苟日新踩着墙头,走到了大门处,心翼翼的朝下望去。眼前的路明明那么熟悉那么近,乔明之前端坐的石头也看的清清楚楚。可门头之下,却黑乎乎一片,似是万丈深渊。 “怎么样?”院内的乔明问道。 “要不你也上来,我拽你。”苟日新犹豫了下道。 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确实有些恐怖,尤其是身后的大火好像烧不尽似的。 乔明多搬了些砖头,踩在一堆残骸上,摇摇晃晃,刚好比墙高出半个头。 她两手趴着墙头,胳膊奋力一撑,一口气憋得满脸通红,两只脚猛踩着墙面,使劲儿往外翻。可偏偏,就差了那么点儿力道。 她咬着牙憋得两颗眼珠都要蹦出来,脚下突然一滑,瞬间泄了力气。 “靠!”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进退两难 乔明惊叫一声向后倒去,却摔进了一个深坑之中,头上碰到碎砖,瞬间一阵剧痛,脑袋嗡嗡作响,后背也被硌得生疼。 “乔明?”苟日新焦急的喊道。 “你不说拉我吗?”乔明侧身躺在地上,捂着头痛的呲牙咧嘴。 苟日新一僵,弱弱的道:“我是拉你来着,可我的门牙好像被拽松了,我···就剩下这一颗门牙了。你再试一次,我肯定不会松口了。” “不用了!”乔明挪了个身蜷缩在地上,愤然道:“绝交!” “我错了,我没想到你这么重,”苟日新心焦,“你没事儿吧?还能站起来吗?” “滚蛋!” 苟日新站在墙头上不断徘徊,可是不论从哪儿往下看,下面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根本找不到跳往寺庙外的安全路线。 而乔明这一摔,彻底废了,全身没一块儿是不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躺在废墟里,感受着漆黑压抑的夜笼罩四周,残破的墙上倒映着跳跃的火光,偶尔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乔明微眯着眼,看见黑豹一样的苟日新在墙头上走来走去,脑子里突然有些恍惚,“苟日新?” “嗯?” “你啥时候变身的?” “你自杀那会儿。” “你差点儿又把我害死。” “对不起。” “你啥时候能一个人办成点儿事儿?” “···”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去哪儿了?我差点儿被他们用棍子拍死,他们还拿烧红的铁丝刺我。” “···” “你上一世是小白菜吗?” “什么菜?” “小白菜!杨乃武的小白菜!” “嗯。” “我靠,”乔明猛地坐起身,“真的?你变性了?” “假的。” “我呸!”乔明抓起一块儿石头扔向苟日新,“渣猫!” 越过高墙的石头无声无息,消失在黑暗中。苟日新眉头紧锁,下意识道:“你再扔一块儿?” “靠,挑衅是吧!”乔明大怒,捡起半块砖头对准黑喵扔了出去。 苟日新一楞,喵呜一声急忙躲闪,四只爪子步调一乱,一个没踩稳砰一声挂在了墙上,“你扔我干嘛!” 乔明冷哼一声,甩了甩两只手,“不是你让我扔的吗,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我让你···”苟日新挣扎着爬上了墙,气的说不出话来,“算了,你先上来吧。这里有些古怪,但总比困在里面强。” 乔明抒发了满身的怨气,终于满血复活,“你为什么能变身了?” “不知道。” “除了变大,还有别的超能力吗?” “大概没了吧,没发现。” “那也挺好,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乔明边唠嗑边搬砖,等看着差不多了,抬头看了眼苟日新,“你的牙重要还我重要。” “···你重要。” “姑且信你。” 说罢,乔明试探着踩上垒高的砖头,两手攀上墙头。苟日新站在一旁,一口扯住了她背上的书包。乔明脚踩着墙一个使力,一条腿终于跨上了墙。 “你使劲儿拉呀。”乔明憋着气喊道。 “喵呜——” “别管你那破牙了,老子快没力气了!” “喵呜——” 苟日新咬紧牙关使劲儿一扯,终于让乔明跨坐在了墙上。气喘吁吁的咳嗽一声,嘴里一股血腥,他用舌头舔了舔牙,突然浑身一僵,“我的牙活动了!” “呵,”乔明扶着墙头,见对方一脸心疼的样子,气的冷哼一声,两手猛地拽住猫耳朵使劲儿揉捏,“那老子再帮你把全身都活动活动!” “喵呜——!你放手!别以为我打不过你!”苟日新吃痛的吼道。 周围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天王殿随即倒塌。一人一猫惊恐万状,紧紧攀住墙头。寺院里大火烧的更旺,四周浓烟滚滚,带着炙热卷向天际。 乔明和苟日新心惊胆战对视一眼,默默的往门口爬去。 站在朝门屋顶上,乔明战战兢兢的往下看,“真看不见底儿吗?” “嗯。” 乔明不信,硬生生掰起一块儿瓦,扔了下去。静候许久,都没听到落地的声音。不解气的又掰了一块,扔下去后依旧无声无息。 “这么邪门?” 前面是万丈深渊,身后是鬼屋火海,乔明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儿,看向苟日新,“你这是,给我多造了种死法吗?” “别怕,这些都是幻象。”苟日新安慰道。 “那你跳下去试试,说不定就两米高呢。” 苟日新不说话了。 两货静坐良久,苟日新清了清嗓子,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看,孤冷的残月挂在天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伴儿都没有。还是两个人好啊。” “所以,你就拉我做垫背的吗?” “···” “比起摔死,我宁愿烧死。省的火化了。” “你不要这么悲观,也许···” 话未说完,远处的树林中突然飘出两个人影,苟日新和乔明一愣,瞬间趴下身,乔明指了指自己,一人一猫提捏着呼吸,将频率同步。 远处的两个人身穿羽绒服,背着登山包,黑暗中也看不清脸色,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寺庙门口。 随后,便听到咚咚咚咚的敲门声。一下一下,震得人心惊肉跳。 等了片刻,周围没什么反应,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有人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喊道。 “我们迷路了,能不能进去住一晚?”另一个声音低沉缓慢,显得苍老。 咚咚咚咚,敲门的动静使得朝门屋顶微微震颤,乔明紧抓着瓦楞,周身寒毛直竖。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连那火声似乎都凝固了,阴冷的寒气逐渐从砖瓦间渗透全身。乔明不禁打了个寒战,脸上惶恐不安。 “哎。” 一声悠长的叹息传来,揪的人心里发慌。一人一猫几乎能听到对方如擂的心跳。 过了许久,两个人转过身,又不紧不慢的朝来时的路走去,消失在夜色里。 “娘的,什么东西!”乔明哆哆嗦嗦,抱紧不停发抖的自己。 “两个鬼魂。”苟日新答道。 “我知道!”乔明咆哮。 “···” “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跳下去试试,刚刚两个鬼一路走来分明很正常。哪有什么万丈深渊。” 苟日新见乔明惶恐不安的样子,紧锁着眉看向地面,最终下了决心:“我试试,你记得替我收尸。” “我靠,你能不能别那么晦气!” 话音刚落,乔明赫然发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又晃晃悠悠飘来两个身影。 ()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跳啊 乔明一把拽住正要往下跳的苟日新,惊慌失措的趴下身。 苟日新痛呼回头:“你拽我尾巴···” “嘘···”乔明搂过苟日新的猫头按在瓦楞上,悄声道:“又来了。” 过了许久,四周寒气逼近,耳边响起了咚咚咚咚的敲门声。 “有人吗?” “我们是来上头香的,想借住一晚。” 寺庙内外寂静的像停滞了一般。 等了许久,门口终于传来一个声音,“不会没人吧?” “怎么会,明明还能看见院子里的火光呢。”另一个声音答道。 “是不是你敲门方式不对?” “那你试试。” “说不定这里是尼姑庙,你听我的。” 静候片刻,一个声音突然开口,却让藏在上头的乔明和苟日新惊恐失色。那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声音低缓却清晰,“我是来拜佛的,能让我进去住一晚吗?” 周围安静无声,随后又响起咚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竟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有人吗,我迷路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外面好黑,我好害怕。” 乔明听的头皮发麻。这两个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可以模仿人声。 “这破庙里,不会住着孤魂野鬼吧?”一个声音说道。 “所以呢?”另一个冷笑道。 “小倩,小倩是你吗,我是宁采臣啊,我回来娶你了···” 话音刚落,两鬼瞬间哈哈大笑。四周阴气更甚。 头顶的一人一猫,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 “嘘,万一真是鬼呢,”一人低声说道,“别把他们吵醒了。” “如果里面住的是鬼,”另一人同样低声道,“那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燕赤霞啊。” 说完,二鬼又是一顿嬉笑。 可听在乔明和苟日新耳里,却觉得毛骨悚然。 “不对,我们不是很燕赤霞,你忘了,我们也是鬼。” 空气顿时凝滞,吓得朝门屋顶上的一人一猫哆哆嗦嗦,大气不敢出。 紧接着,门口传来轻微的抽泣声,两只鬼阴冷着脸,死气沉沉。 “我上有老,下有小,外面还有个老相好,可还觉得寂寞空虚冷。”一只鬼哽咽道。 “我父母双亡,妻离子散,孤零零一个人,日日都是寂寞空虚冷。”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更显悲凉。 “我对不起爹妈的养育之恩,对不起我老婆,更对不起孩子。” “我对不起自己。” “我整天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大把时间却没了。就想一个人独处会儿,思考下人生。” “我常常是一个人,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眨眼就老了。” “我老婆要跟我离婚,搞得我心烦意乱,所以我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反省一下。大概真的是我错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念着我。” 另一只鬼却没接话。 “你是为了什么出来的?” “是你雇我来的,你忘了?” 空气里突然安静,一只鬼结结巴巴的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苍老的声音突然怒吼,“老子虽然浑浑噩噩一个人,但还没活够呢!攒了十几万棺材本,现在好了,全都他妈不知道留给谁了。我父母没享过福,我老婆跟了我也没过一天好日子,我儿子现在还叫别人爸呢。老子就指望攒点儿钱认回孙子,都让你给毁了!” “我没让你救我啊,我···” “你他娘的,年纪轻轻,要啥有啥,贪心不足死有余辜,却来祸害老子。”说完,那鬼魂一拳揍在了对方脸上。 二鬼就这样在刺狐寺的门口扭打起来,框里哐当撞的大门直响。 朝门屋顶上。乔明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怎么办?” 苟日新听着下面的动静,缓缓站起身。 “喂,你干嘛去!”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吗?” “啥?” “记得替我收尸。” 苟日新站在门头上,小心谨慎的往下看。乔明不明所以,颤颤巍巍的爬过去,“你趴下呀,别让他们发现了!” “嘘——”苟日新轻声道。 门口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两只鬼抓挠踢拽,纠缠着对方滚落下台阶。苟日新瞬间眯起眼睛,弯腰弓身,猛然一跳。 “苟日新!”乔明惊呼出声,爬过去朝下一看。 “救命啊——”两只鬼突然尖叫。 刺狐寺的大门口,落地的苟日新踩在一只鬼身上,低下头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微微呲着牙。 “别吃我···别吃我···”那只鬼惊恐失色的颤声道。 另一只鬼爬起身,仓皇失措正要逃走,苟日新猛地看向对方,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寒光。 “啊!别吃我——”那鬼骇的瞬间跌坐在地,“吃他,我不好吃···” 苟日新放开掌下的鬼,对着二人寒声开口,“请你们帮个忙。” “妖怪啊——”两只鬼一听苟日新说话,惊恐的齐声尖叫,手脚并用的爬起身,仓皇而逃。 “站住!”苟日新暗咒一声,急忙飞奔向前,拦住了两鬼的去路,“回去!”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两只鬼紧抱着对方,瑟瑟发抖。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重回刺狐寺门口,苟日新抬头看向乔明,“敢不敢跳下来?” “啥?” “我让两只鬼接你。” “我靠!”乔明猛地缩回身,“你是不是疯了?” “别怕,他们已经死了,不会被你砸死的。” “···” “敢问,”一只鬼颤颤巍巍的问道,“上头的姑娘,也是鬼吗?” 苟日新呲牙低吼一声,那鬼瞬间紧闭上嘴。 “快跳!” “我···”乔明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站起身。 “姑娘,快跳吧。” 身后的大火依旧在燃烧,院子里一片狼藉,乔明咬牙回过头,朝下头的鬼吩咐道:“你们看准了接,听见没。” “放心。” 乔明深吸一口气,朝着两个黑影纵身一跃。 只听哎呦两声,三人同时倒落在地上,乔明揉着摔痛的胳膊和腿,痛得呲牙咧嘴。 “我说姑娘,你可真重。”一鬼爬起身道。 “刚死吧你?”另一鬼道。 乔明一顿,慌忙坐起身朝苟日新看去,黑暗深处,只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反射着微光。她的心咯噔一下,顿时冷汗直冒。 “那···我们先走了···”一鬼弯腰低头,边说边往后退。 “走走走···”另一鬼拉着他,仓皇逃去。 等两只鬼不见了踪影,苟日新才从角落里出来,一步一拐的走到乔明身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乔明抱起苟日新,吹了吹背上的伤口,摸着巴掌大的猫头,眼眶微湿,“对不起。” “干嘛和我说对不起?” “我把你的刺狐寺烧了。” “没事儿,”苟日新闭上眼睛,声音有气无力,“反正,以后也不会来了。” “真不来了?” “嗯。” “不找前世了?” “找。”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带兵回家 乔明将苟日新放进书包里,望着漆黑的四周,犹豫了一下,又将书包拉开一个口子,把苟日新的头揪了出来,搁在外面。 “你干嘛!”苟日新甩着头,郁闷道。 “你帮我从后面放哨啊,这荒郊野外的让我一个人背着你走夜路吗?” “以前没见你这么胆小。”苟日新嘟囔了一句。 “以前你还是个能动的,现在呢?有本事自己走。” 苟日新一噎,不敢再出声。他将头搁在拉开的口子处,闭上了眼睛。耳朵突然又被乔明捏起,苟日新呲牙咧嘴,不耐烦的低声怒吼,“你又干嘛!” “你给我睁眼看着点儿啊!” “猫都是用听的好不好!” “···哦。”乔明默默的揉了揉猫耳朵,转过身将书包背起,又弯腰捡了块石头当防身武器。 乔明一步一步走,书包一颠一颠晃,摇的苟日新直迷糊。他浅浅打了个盹儿,又猛地睁开眼睛。 “对了,我的兵呢?” “呵,现在才想起你那些不中用的兵,白吃老子那么多粮食。” “你帮我喊个集结号。” “啥?” “集结号,从一到十,中间停两拍那种。” “你知不知道现在树林里还藏着两个鬼呢,万一把他们也喊了出来,你打得过吗?” “但我不能丢下我的兵。”苟日新清了清嗓子,心焦的开口喊道:“一、二···” “苟日新,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乔明怒道。 “三、四···” 一人一猫顿时僵住,乔明两股战战,环望四周。就在路两旁的小树林里,有人突然高喊着接了苟日新的集结号。 紧接着,一只青面男鬼探出头来阴森森的看向苟日新和乔明,声音低沉的继续数着,“五,六、七···” 而他们身后,一只面色惨白、身形苍老的男鬼幽幽的悬在半空,似乎跟了他们许久。 “跑!”苟日新大喊。 乔明勒紧书包带,撒腿就跑。苟日新喵呜一声紧抓着书包,被颠的头晕眼花,上吐下泻。 终于跑到了大路上的街角,周围灯火通明,乔明这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根电线杆,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咳嗽。苟日新探出半个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乔明回头见了,顿时一阵干呕。 娘的! 一人一猫坐在马路牙子上,浑身泄了力气。 黑暗的巷子里,一只橘猫探出头来,看见苟日新喵呜一声飞奔而来。 “老十!”苟日新神情激动道,“其他人呢?” 乔明翻了个白眼。 “喵呜~” “这个任务万分艰巨,你去帮我把他们都找回来,就说他们的将军,已得胜归来!” “喵~” “我赏你一个肠。” “喵呜~” “两根,最多了!” 橘猫飞奔而去,消失在暗夜里。苟日新老大欣慰的叹了口气,“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老十是个能干的。小乔,记得把赏金准备好。”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在路边静坐了半个小时,苟日新的兵竟然接二连三都回来了,重要的是,还多了一只!乔明傻眼的看着身边的一群猫,密集恐惧症发作,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开拔!回营!”苟日新兴奋的高喊。 “我靠!”乔明一把揪住苟日新的后颈毛,“你没看见多了一只吗!” “那是老八刚刚交的女朋友,说不定已经怀孕了,带回去。” “我···” 回到家,乔明瘫坐在沙发上成了个废人,苟日新拉扯半天,乔明都当自己是个死的。一时间,苟日新有些焦躁。 外面的兵军心涣散,嗷嗷直叫说没饭吃就造反,他只好拖着猫粮袋子来到院儿里,咬着袋子一头拖曳了两圈,终于将猫粮洒满整个台阶。 “今天大家的表现可以说是差强人意,同时恭喜老八脱单,开饭!” 众猫一拥而上,狼吞虎咽。 苟日新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直都没丢,自己果然有大将之材。 回到客厅,沙发上不见乔明的影子,浴室里却传来哗哗的水声。苟日新蜷缩进沙发的一角,终于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入梦,恍惚之间,又来到了昏暗的公堂之上,身旁的女人被施了十指夹棍,惨叫一声,疼晕了过去。公堂之上的人嘲讽奸笑的看着他。 “还不认罪吗?” “我是被冤的。”跪在地上的男人有气无力道。 “哈哈,众人皆知你是被冤的,可惜,也只能葬身牢狱了···”那人一脸狰狞如厉鬼。苟日新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脚踝也被上了夹棍。两边衙役使劲儿一拉,骨头顿时一阵剧痛,他痛不欲生的嘶吼尖叫。 “忍着点儿!”一个女声在耳边吼道。 苟日新一个激灵翻过身,眼神凌厉的瞪向面前闪着寒光的剪刀,“你敢动我下试试!” 对面的衙役形容猥琐,举着剪刀咔擦咔擦,阴恻恻笑着靠近,“不剪,会烂掉哦~” “我是不会屈服在你淫威之下的!”苟日新一跺脚,背上的伤口却一个抽痛,瞬间摔倒在沙发上,咚一声滚落在地,“喵呜——” 乔明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拿起一瓶药膏往自己身上的伤处涂抹。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触目惊心。苟日新盯着乔明,咽了咽口水,然后不声不响的跳上沙发,卧在了乔明身旁。 “我错了。”猫爪子勾住乔明的衣服,轻轻晃了晃。 “滚。” 苟日新翻了个身,将背上的伤口挨近乔明的腿,嘶的一声痛吟,“好疼啊···” “你是不是有病。”乔明瞪了猫一眼。 “真的,疼死我了···”苟日新有气无力的喊着。 “哼,不怕我一个手抖戳你一剪子?” “心、甘、情、愿!” “好啊,”乔明冷笑着放下手中的药膏,拿起剪刀吹了吹,挑着眉看向苟日新,“这可是你说的。” 苟日新浑身一抖,瞬间炸成了刺猬。 “怕了?”乔明好笑道。 “怕死···” “哦,应该死不了。”乔明嚓嚓两声活动了下剪刀。 “也怕疼···” “疼不疼的,只有试了才知道。” 苟日新哆哆嗦嗦别过头,一脸绝望,“动手吧。” “小新哪,不是我说你,”乔明捏起伤口处的一撮毛,一边剪一边唠嗑,“都是你自作孽,你说你养了一群兵,最后还不是自己单枪匹马。结果人家趁着出外勤,还带薪洞房花烛夜了,你说这像话吗?” “你···能不能认真点儿···”苟日新抖着声音道。 “我哪儿不专心了?这是正常的···” “喵呜——”苟日新一声惨叫,猛地回过头,“你戳到我伤口了!” “我没看清嘛,你这毛黑皮也黑的···”乔明尴尬的收回手,抿着唇不说话了。 “听说你要去实习当护士了?” “嗯,就在市医院。” “凭这样的技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乔明握着剪刀,盯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再不敢动手。过了半晌,眼前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用什么了!”说完疾步往卫生间走去。 只听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响动,片刻后乔明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苟日新,“喏,剃毛神器。” “啥玩意儿?” 乔明捣鼓一阵后,一手持理发器,一手按住苟日新,微抖着把刀头贴近伤口周围。一阵嗡嗡声带着颤动贴在肌肤上,让苟日新全身一阵发酥麻。 “舒服不?” “喵~” “我给你剃颗桃心。” “···” ()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小白菜 第二天,乔明肉疼的花了两百大洋将一群猫兵送回了学校,又抱着重伤的苟日新去了宠物医院。 “你这猫,挺能折腾啊,”小兽医见了乔明和苟日新,顿时笑道,“要不要办张卡?” “打折吗?” “八八折。” “多少钱。” “首充999。” “喵呜——不要!咱回家自己治。”苟日新听到钱,有些胆颤道,“一看就是奸商。” 乔明翻了个白眼,“不用了,下次再说吧。” “上次买的玩具,用着还好吗?” “咳咳···”乔明尴尬的咳嗽一声,脸色微红道,“还行吧。” “没找过母猫?” “老子不稀罕!”苟日新不耐烦道,“你关心个什么劲儿?你能不能让他专心点儿?” “那个···他不太喜欢。”乔明结巴道。 小兽医点点头,接着说道:“动物发情期体内荷尔蒙异常,猫咪会变的非常痛苦,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备受折磨,有时候会因为忍受不住巨大痛苦而夜嚎。所以,如果这个时候得不到良好的照顾,很容易给猫的身体带来伤害。” “哦。”乔明愣愣的道。 “比之平时,猫咪也会表现的更加烦躁,性格也会有所改变,非常容易误伤人类,也误伤自己。” “是这个原因吗?”乔明疑惑的看向苟日新。 “怎么可能!他是想骗你办卡,一看就是庸医!”苟日新骂道。 “这个时期主人要有更多的耐心和爱心,保证他的充足营养和睡眠,每天梳毛可以加快猫咪新陈代谢,还能暂时缓解猫咪发情带来的不适。” “管用?”乔明皱起眉。 “我···我不需要···我没那个···”苟日新尴尬道。 “如果猫咪控制不住自己”,小兽医边说边开始演示,“你可以用手轻拍猫咪臀部,按摩尾巴根部,这样做可以适当缓解发情的焦躁。” 苟日新顿时浑身一僵,瞠目结舌的看向小兽医的手,勃然大怒:“你···你他妈摸哪儿呢!禽兽!” 手下的黑猫猛的翻身而起,张牙舞爪怒斥低吼,吓得小兽医惊呼一声,往后退去。 “没事儿没事儿,”乔明急忙上前抱住苟日新,低声道,“你干嘛呢!” “你···你没看到吗,他摸我!”苟日新蜷缩在乔明怀里,一脸羞愤。 “我···”乔明纠结的挠了挠头,满脸歉意的看向兽医,“对不起,他最近脾气比较暴躁。” “没关系,最近的猫都是这样。”小兽医笑了笑,继续给苟日新清理伤口。 “你帮我看着,”苟日新勾住乔明的衣服,不让她远离,“他要是再敢伸咸猪手···” 乔明一把捂住苟日新的头,让他闭嘴。 “对了,”小兽医接着说道,“我有个客户是个玄猫爱好者,家里养了只孟买猫,是个女孩儿,所以最近想找个身强力壮的黑猫纾解一下,我看你家小新,是不是还挺需要的?” 苟日新撑开利爪,呲拉一声挠在工作台上,咬牙切齿:“不但是个咸猪手,还是个皮条客。你是带我来逛妓院了吗!” 由于病人的坚决不配合以及拼死抵抗,乔明抱着苟日新走出了宠物医院,一路面无表情回到了宿舍。 “你说怎么办吧,针还没缝呢。”乔明将猫扔进窝里,两手叉腰满脸怒容。 “哎呦呦,怎么了?”温昕急忙上前劝架,“为什么没缝针?” 苟日新趴在那儿轻哼一声,没有说话。猥琐的人类。 “人家给你治病呢,有啥不能摸的?都不知道被人看过多少遍了,要不要再给您穿条裤子?”乔明气道。 苟日新听了,顿时怨气冲天,眯眼看向乔明的脚,恨不得挠上去,爪子一张一合,抠着猫窝的边沿。 “你知不知道,这伤口不缝针的话容易裂开,到时候化脓溃烂谁都救不了你,再说了,”乔明蹲下身看着苟日新,“摸一下怎么了?” 话刚说完,苟日新的猫屁股突然被乔明一把捏住。 “你掉块儿肉了吗?” “你···你你···”苟日新怒火攻心,爪子指着乔明气的直发抖。 “哎呀你干嘛呀,把小新都吓到了,”温昕一把拍开乔明的手,抱起苟日新急忙安慰,“别气别气,她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不···哎呦呦,不哭不哭,对伤口不好。” 苟日新眼眶飙泪,伤心欲绝,士可杀不可辱,这是他猫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乔明纠结的看着大哭的苟日新,也不知道他哭个什么劲儿,附近的宠物医院就这一家,难道还要大老远坐车去别处吗? 矫情劲儿。 晚上,寝室五人外加一猫,对于乔明无耻虐猫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指责,判处她清洗寝室人袜子的酷刑。 看着地上满满一桶袜子,乔明脸色狰狞的看向几人,“你们这是假公济私吧?” “洗的时候,记得加金纺,要香香的!”老大道。 “鞋垫儿算不?”老二从鞋里抽出白中带黑的一片儿垫子。 “那个我过年的红袜子有些褪色,记得分开洗。”老三提醒道。 “我的羊毛袜缩水起球了,晒的时候能顺手揪一揪吗?”老四商量道。 “我···” “闭嘴!”乔明怒瞪向温昕,想用眼神杀死这个告御状的。 桶里的袜子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寝室。苟日新躺在窝里,捂着鼻子催促道:“别磨蹭了,快去洗吧。” “温昕?” “嗯?” 乔明挑了挑眉,低声道,“跟我来,和你说个故事。” “啥故事?” 过了片刻,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闯进宿舍,满脸悲戚声泪俱下的高声唱着: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亲娘呀,亲娘呀! 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亲娘呀,亲娘呀! 娶了后娘,三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亲娘呀,亲娘呀!” 苟日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刚睁开眼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紧接着被温昕抱着上了床铺。 “小新,没想到你这一世还是这么苦,这首歌虽然唱的不是你,但是你比她要凄惨百倍。” 说完,温昕抽抽搭搭,泪眼朦胧的握着苟日新的两爪子,“清朝的酷刑夹棍,灭绝人性惨无人道,还痛吗?” “喵~”苟日新眼眶微湿。 “常言道十指连心,当初,就是这双纤纤玉手,”温昕看着眼前的黑爪,轻轻摩挲了一下,“备受折磨,导致你屈打成招,含冤三年。心里苦吗?” “喵!”苟日新悲愤欲绝。 “小杨和菜菜,你可知他们最后的结局?” “···” 温昕吸了吸鼻子,拿出笔记本,开始搜索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案子。苟日新一字不落的看过去,肝肠寸断。 “我可怜的小白菜,你怎么命这么苦啊···” 温昕抱着苟日新哭喊道,随后搜索出十几部相关的电影和电视剧,还有一部《满清十大酷刑》的十八禁片。 “小五,你怎么了?”老大听见动静,从床铺上探出头担忧的问道。 “今天谁也别拦着我,我要追剧!”温昕哭着低吼。 一人一猫选了一部三十集大型连续剧,备好零食和纸巾,帘子一拉,开始看剧。一直到半夜,阵阵呜咽抽泣声断断续续,惹得寝室人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乔明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却微微勾起嘴角,学长冯默生说:实验室里可以缝针。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缝针 大清早的,寝室里被一阵鬼哭狼嚎吵醒,只见温昕顶着肿的只剩下两条缝的眼睛,哀嚎着唱道:“白菜啊,地···” “闭嘴!”乔明一声怒吼。 温昕一噎,抱着苟日新嘤嘤抽泣,“你我本是青梅竹马,奈何妒姻缘棒打鸳鸯。含冤三年,受尽欺辱酷刑牢狱之苦。最后一个被迫削发为尼,另一个一身伤残,几为废人。为什么这么苦啊,你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苟日新喵呜一声,抹了抹眼角的泪。 “行了,一大早的戏这么多。下来,带你去缝针。”乔明不耐烦道。 苟日新不喜欢医院,更不喜欢医科院实验室。医院在救人,而这里,全都是杀戮。被迫害最多的,是老鼠,其次是蟾蜍、兔子,而且据,还会用到猫狗。简直惨无壤。 冯默生打开实验室的门,苟日新不禁打了个寒颤,抱紧着乔明的胳膊。 “麻烦你了。”乔明不好意思的道。 “没关系,菜一碟。”冯默生罢,开始准备手术台。 “不会被导师骂吧?” “怎么会,这里就是向学生开放的,只要做实验前向导师报备材料就校” 材料,就是那些做实验的动物。 “你帮忙打麻醉吧,”冯默生递给乔明一根针管,“实习分配下来了吗?” “嗯,先去市医院。”乔明弹了下针筒,挤掉一滴药液,然后对准苟日新。 冰冷的针管刺进皮肤里,苟日新咬着牙,肌肉紧绷忍受着那一阵疼痛。 “不准备考研了?”冯默生问道。 “嗯,准备工作了。针头要清洗吗?”乔明拔了针管问道。 冯默生眯眼看了下乔明的手,随即道:“这里不用,都是一次性的。” “哦,研究生待遇就是不一样。”乔明笑道,“我们实验室针头得用两三次。” 苟日新喵呜一声,看着冯默生手里的钩子和线,一时瑟瑟发抖。 “你这猫胆子还挺大,”冯默生笑道,“不用挡着点儿吗?听猫都记仇的,别待会儿我缝一针,他还我一爪子。” “哦,”乔明急忙走过去盖住了苟日新的头。 “我要看!”苟日新喵了一声。 乔明没理他,只是用手轻揉着猫耳朵,一下一下的,像在安抚。苟日新瘪了瘪嘴,眼神透过对方的指缝,打量着四周。 这个实验室比乔明她们常去的宽敞许多,设备更加齐全,橱柜里陈列着心脏肺各类器官,都泡在福尔马林的罐子里,苟日新见了下意识的菊花一紧,忙转开眼。一个朝阳的角落里,几只白鼠懒洋洋的躺在笼子里晒太阳;旁边还有一只兔子,前肢缠着绷带,卧在那儿打迷糊。 苟日新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兔子怎么了?” “额···”乔明见冯默生拉线的空隙,转述了下苟日新的问题。 “大概是骨折了?同学带来的。” “你们砸断的?”苟日新惊道,“禽兽!” 头顶的手一缩,苟日新眼前瞬间一片黑暗。却听冯默生接着道:“听是他女朋友的朋友养的宠物,睡觉的时候不心被什么砸断了腿,不想养了。干错送到这里做贡献。” “丧尽良!”苟日新冷哼道。 “起这个,你记不记得年前有一,气温骤降十几度。”冯默生接着道。 “哦,刚入冬那会儿,是哪儿来的寒流。” “嗯,你猜,第二实验室发生了什么?” 乔明环视一周,犹豫着道:“这些器官,冻住了?” 冯默生低头一笑,“第二,实验室里送来好几只被冻死的宠物兔子。大都是晚上忘在了阳台,还有就是不愿养在寝室里的。” “真的?”乔明惊讶道。 “大概有七八只,”冯默生收了线,看向乔明,“养兔子好玩儿?” “这个···我不大知道。大概兔子看起来,比较可爱吧。”乔明心虚道。 “也不知道你们女生怎么想的,自己都还照顾不好,”冯默生笑着,抬手按了下乔明红肿的额头,“看你这满手满脸的伤,猫又成了这样儿,你俩是探险去了?” 乔明疼的轻嘶一声,慌忙将手缩进袖子里,低着头,窘迫又羞赧的笑了笑。 目睹这一切的苟日新目瞪口呆,青白日朗朗乾坤,两人竟然···竟然对他视若无睹,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 “你们还要不要脸!”苟日新一时激愤,挣扎着坐起身,却被乔明一个如来神掌,按趴在手术台上。 “喵呜——!” “想吃什么,我请你吧。”乔明低声道。 “气都气饱了,不吃!”苟日新吼道。 “随意,你定就好。”冯默生道。 “你敢去···”话未完,嘴被乔明一把捏住,苟日新气的目眦尽裂,愤怒低吼,“好你个西门庆,老子不稀罕你治···” 回到寝室,众人便发现乔明媚眼含羞面带春色,而从书包里跳出来的苟日新,却面色阴沉,满身怨气。 “怎么了这是?”温昕揉着两只熊猫眼,关心道,“菜菜,谁又欺负你了?” “哼,你去问问那个潘金莲去。”苟日新跳回窝里,恨恨的道。 乔明满脸羞红的坐在椅子上,抱着一个蓝色的hellokitty发呆。 众人对视一眼,相互使了个眼色。 “嗯哼,”老大首先发话了,“六儿啊,中午跟学长吃饭去了?” “嗯。” “这几,你们联系的还挺勤的哈。”老二接话道。 “嗯。” “冯师兄,是不是对你关爱有加啊?”老三继续道。 “嗯。” “可我听,中医科的一个班花,最近在追冯学长呢。”老四试探道。 “没有吧?” “莫非被你捷足先登了?”温昕凑近对方,低声道。 “哪有,”乔明抱着怀里的蓝猫一扭捏,羞赧道:“还早呢。” “有情况!”老大振臂一呼,“姐妹们,上!” 一群室友将乔明压在床上,使出九阴白骨爪,逼她交代不可言之情。乔明哭笑不得的求饶,缩在角落里嗷嗷直剑 苟日新眯着眼睛,气的肚子一鼓一鼓,伸爪勾住乔明的棉拖鞋,冷笑一声,挠了上去。 晚上九点,乔明抱着一盆衣服,来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洗衣房里。待洗衣机开始嗡嗡响,乔明倚靠在洗手台上,低头看手机, 刷了下朋友圈,看到冯默生转了篇知乎专栏:唯有医生看透的人性。乔明点开链接,正看得唏嘘。突然感觉脖颈上一阵凉意,她抬手摸了摸脖子,身体却瞬间僵住。 手机屏幕上,倒映着一双猩红的双眼,还有一张狰狞的人脸,。 乔明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握着手机的爪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张脸越过乔明的肩膀慢慢凑近,几乎挨到她的脸。周身顿时传来彻骨的寒意,冻得乔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僵立在原地,惶恐不知所措。 空无一饶房子里,一段音乐声突然传来,吓得乔明心惊肉跳,那黑影也猛然回过头。乔明慌忙收了手机,疾步走出洗衣房。 “哎呦,吓我一跳。”迎面刚好走来一个女生,“你衣服洗完了?” 乔明慌里慌张的点点头,见女生越过她走了进去,抠着双手,犹豫不决的站定。 “那个,你的衣服,不收吗?”女生疑惑的问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迷雾 返回洗衣房的乔明,环顾了下四周,却没再看见那恶灵的影子。她紧皱着眉,打开洗衣机收衣服。旁边的女生插了个耳际,开始打电话。 “干嘛呢?···我洗衣服呢,还没回寝室啊···吃夜宵吗,我帮你订···” 剩下最后一件,乔明刚将手伸进去,滚筒里突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对准她的手咔擦咬了上去。乔明猛地缩回胳膊,心惊肉跳的看着悬在眼前的恶灵。 那一团黑雾,飘在空中化出模糊的人形,狰狞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睛闪着寒光。乔明僵硬的站在原地,秉着呼吸像被定住了一般。 恶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同学?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乔明反应过来,慌忙掏出衣服,扔进了盆里。 旁边的女生见状,投了两个硬币,将衣服一件一件,往洗衣机里扔。 而乔明端着盆,看到那恶灵趴在女生背上,咯咯奸笑。握着盆的手骨节发白,她咬着唇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哈哈,真的?你舍友这么搞笑?”那女生盖了洗衣机的盖子,下意识的裹紧外套,“外面冷吗?感觉宿舍里阴冷阴冷的···知道,多喝水少看剧···” 等开了洗衣机,女生便走出去打电话,临走时还怪异的看了眼站着不动的乔明。伏在她背上的那只恶灵,狞笑着悬在了乔明面前。 眼前的黑影逐渐缩小,变成了和乔明等高,随后竟然慢慢化成了一个消瘦的人影,长发披肩,身穿外套,胳膊向外伸出,像抱着什么东西。 乔明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此刻的黑影,难道是在模仿自己吗? 还未等她从震惊中醒来,那恶灵突然尖叫一声,直冲她面门而来。乔明瞳孔猛地放大,抱着衣服的手一松,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呀,你没事儿吧?”外面的女生探进头来。只见乔明无声的摇了摇头,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抱着盆走了出去。 苟日新躺在窝里,听见门外的动静,警觉的回头,见是乔明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对方脸上面无表情,越过猫窝走到阳台,苟日新端着鼻子嗅了嗅,空气里,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十点半,寝室关灯。乔明闭上眼睛,瞳孔里猩红的微光一闪而过。 再睁开眼,却是一片阴冷潮湿的迷雾,周围一片死寂,乔明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她仓皇无措的望着四周,浓浓的大雾中根本辨不清方向,恐惧之中她开始疯狂奔逃,想要摆脱这困境。 脚下突然踩到一处水洼,腥湿的泥水四溅,乔明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赫然发现上面沾染的不是泥泞,而是鲜红的血迹。她惊呼一声,却突然听到一声虚弱的痛吟。 脚踝处,缓缓伸过来一只手。 乔明失控的尖叫一声,跌坐在地,周围的迷雾渐渐退散,眼前只见一片泥泞的沼泽,而刚刚伸过来的那只手,竟然是乔奇山的! “爸!”乔明惊慌失措的爬过去拉住乔奇山的手,“爸!你怎么在这儿!” “小明,救救爸爸。”乔奇山半个身体陷进沼泽里,青灰色的脸上满是绝望。 “爸!”乔明死死抱着对方的胳膊奋力往外拉,可是乔奇山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陷。她眼睁睁看着乔奇山的脸,慢慢消失在泥潭里,心中悲痛欲绝:“爸——” “小明,救救奶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入耳际,乔明止住哭声,惊恐的看向身后,只见一个形容枯朽的老人半个身都陷入沼泽里,挥舞着胳膊向她呼救。 “小明···” 乔明猛扑过去,却只能摸到一双冰冷的手,滑脱她的胳膊,深陷入沼泽里。 “奶奶···” 紧接着,周围的呼救声越来越多。乔明抬头,看到眼前的沼泽里躺满了尸体,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全都身陷入泥潭,挣扎着向她求救,惨白的脸上,是狰狞的绝望和悲凉。 “乔明,救我···”温昕挥舞着胳膊急喊。 “小明,救救姥姥···” “不要,不要——”乔明悲痛欲绝的嘶吼着。 “小明,救救妈妈···” “妈——”乔明惊恐的望去,却见沼泽外,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缓缓向她走来。乔明站起身,看到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头发盘起,面目模糊不清,却向她伸出了双手。 “小明,来妈妈这儿。”声音缥缈,如周围的浓雾。 乔明突然跑了过去,抱住那女子泪如雨下,“妈。” “小明乖。”女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传来一阵冰凉。 还未等乔明再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铁索声,紧接着怀里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乔明惶恐的望向四周,发现牛晓华被铁链缠住,一步步向后退去。 “不要!”乔明嘶吼一声,飞奔着急追过去,一个黑影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死了,你忘了吗?” “你是谁,你滚开!”乔明歇斯底里的怒吼。而让她惊愕的是,眼前的恶灵,竟然慢慢的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只是脸色惨白,双眼猩红,缥缈如鬼影。 “你忘了吗?”那影子狰狞的奸笑着,“这些都是你自愿放弃的。” “你胡说!”乔明尖叫一声,抬手挥向那鬼影,朝消失的牛晓华追去。 “要不要我提醒你呢?”那影子阴冷低沉道,“你把自己前世的福报都交换给了无常,所以才得一世孤煞命。” 乔明猛地停住,惊愕的看向另一个苍白虚无的自己,“你说什么?” 周围的阴寒愈浓,那影子绕着乔明转了一周,停在她眼前,“你不但毁了这一世的幸福,还害死身边所有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 “为什么?”乔明惊愕道。 眼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轻笑着,带着怨毒的冷意渐渐靠近,“因为一个人。你用自己的福报,替他消除所犯的业障。” “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你不敢问,还是不愿问?” “难道,你不想解开自己的孤煞命吗?” “你是想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一个接一个因你离去,留自己一个人吗?” 见乔明不说话,那影子猛地在她眼前放大,它狰狞着一张脸,猩红的双眼闪着嗜血的光,“杀了他,只有杀了他,就可以夺回你的一切!”一张血盆大口突然扑过来,一口将乔明吞噬。 “不要!”乔明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全身冷汗浸湿。 苟日新听到动静,警觉的抬起头。四周一片阴寒,而乔明的床铺上,笼罩的阴气久久不散。可他却看不到任何异样的影子。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遗忘 乔明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苟日新满腹疑惑的在寝室里转了一圈儿,却一无所获。他跳上乔明的床铺,犹豫道:“你没感觉,寝室里不对劲儿吗?” “没有。” “···你不觉得阴气重重吗?” “不觉得。” “你今天去哪儿?” “医院。” “去工作?” “嗯。” “你没事儿吧?”苟日新盯着乔明,担忧道。 “没事儿。” 乔明语气里的冰冷,让苟日新皱起眉头。他不声不响的缩回窝里,静静观察着四周,以及阴气四散的乔明。 寝室六人,只有老四和乔明去市医院,准备长达八个月的实习;老大、老二、老三要继续深造,选择去第二医院混个临床经验;温昕决定转行,干错找了老妈齐兰喜就诊的妇幼医院,正好给两个未出生的弟弟探路拉线。 过了今年,六人便会各奔东西。 早上七点,老四和乔明出发去市医院找科教科的主管,看实习安排,以及工作时间和注意事项等。下周,基本上就要正式工作了。 公交车上,乔明望着窗外,面无表情。老四抱着手机,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又唏嘘不已,最后抓着乔明的胳膊,眼里含泪道:“看学长转的那篇知乎专栏了吗,十二个直击生死的病房实录。” “看了。” “哎,一入医院深似海啊,我们实习基本是一个科室一个月,最怕去急诊和icu,医患关系太恐怖了。” “嗯。” “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老四疑惑道。 “不是。”乔明轻声答道。 到了医院,科教科的门口已经站了一群来实习的学生。一个微胖的主管将他们安排进了一间会议室,坐等开会。 科教科主要负责组织实习生的医德医风、行为规范、医院有关制度的学习,搞好岗前培训。主管姓马,自我介绍后,默默扫了眼在座的实习生,“大家,可以拿本子记一下。下周随即考核。” 一阵稀里哗啦的翻包声后,马主管清了清嗓子,根据台上放的t,从市医院的建立起始开讲。一个小时后,银幕上出现两张《实习生分组轮转表》和《实习教学计划》。 “每个实习生在不同科室,都需要听从带教老师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可以写在实习报告里,我们科教科会定期检查大家的实习完成情况,学习态度,职业道德,劳动纪律等情况,并且会及时向各实习院校汇报。” “《实习生分组轮转表》会发到你们校区个人系统里,大家打印后,希望严格按照分组,认真工作。” 从科教科出来,老四神色激动,握着脖子上的弥勒佛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新生活就要开始了,我只求世界和平,不要让我过劳肥。你呢?” “一样。” “你今天真是···” “我有事儿先走了,你自己回吧。”乔明打断老四的话,竟匆匆返回了身后的大楼,留下老四一个人满脸莫名其妙。 乔明脸色阴沉的来到走廊深处的角落里,向左拐便是卫生间,门口靠墙放着两个垃圾桶。她紧锁着眉头,抬手打开了垃圾桶的盖子。 一双惊恐的眼睛猛的看了过来。 面色青灰的男子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待看到乔明阴翳的脸,突然尖叫一声跳出垃圾桶,逃也似的奔向远处。 她疾步追了出去。 来到一处水塘边,乔明看见了柳荫下神色慌张的鬼警察。 她面无表情的一步步靠近,那人见到她,先是一脸惊慌,随后警惕的藏在树干后。 “你能看见我?”鬼警察问道。 “嗯。” “你认识我!” “嗯。” “那你告诉我,”鬼警察突然一脸激动的上前,紧抓着乔明的胳膊,“我为什么来这儿,我是谁?我的家在哪儿?” 乔明看着对方,开口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我只知道自己不能被无常抓走,所以我不停的逃,我也记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鬼警察一脸茫然道。 “因为你想留下,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在这里。” “真的?”鬼警察听了,神色激动道,“她们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去?也许我一见到她们,我就想起来了。”他抓着自己的头,脸上逐渐变得痛苦,“我不想再过这样担惊受怕又浑浑噩噩的日子。” “可她们不想见你。” “为什么?”鬼警察一脸惊愕。 “因为你抛弃了她们,你死了,却留下她一个人受苦,她恨你。”乔明面色阴沉的回答。 “不会···不会的,”鬼警察惶恐的摇着头,“我不是故意抛下他们的,我···” “你当然不是!你是被几个亡命徒失手杀害的,可是那又怎样呢?你死了,你抛弃了你的妻子、孩子,她们恨你,忘了你,还让别人取代你。” “你胡说!”鬼警察愤然怒吼,“她们不会忘了我的,不会的,我要去找她们。” “你去啊,可你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乔明一步步逼近鬼警察,寒声道: “知道你为什么不记得了吗?因为她们也在遗忘你,你在她们的记忆里消失,你也会跟着消失。你以为黑白无常是抓不到你吗?他们只是在看你的笑话,看你为了那些抛弃和遗忘你的人,像跳梁小丑一样日日躲在肮脏的垃圾堆里,丧家犬一般的活着。” “你他妈胡说!” 伴随着一声嘶吼,乔明只觉得脸颊上突然一阵剧痛,揍得她头晕眼花,摔倒在地。而眼前的鬼警察瞬间双眼猩红,周身散发着阴寒的恨意。他上前揪起乔明的衣领,抬起拳头又是狠狠一下。 乔明惊呼一声,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可那拳头却像铁锤一样,砸在胳膊上,硬生生将她撞出去好远。她半个身趴在水塘的砖围上,全身如碎裂一般的疼。 鬼警察带着满身的阴寒,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要···”乔明满脸充血,喉咙剧痛,只能挤出微弱的求救声。而她脑子里,却有另一个声音,正兴奋的发出奸佞放肆的狂笑。 鬼警察青灰色的手,如铁钳般卡着乔明的脖子,一点点将人往水塘里按去。赤红的双眼,惨白的脸色,让他显得狰狞恐怖。 “救···”乔明死死抠着水塘边沿的砖石,骨节几乎扭曲。 “你看那人没事儿吧?”不远处的一对儿夫妻发现了乔明的异样,急忙走了过来,“姑娘,姑娘?” “救···”话未说完,乔明便一头栽进了水塘里。 冰冷的水浸湿全身,阴寒而窒息。乔明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体里突然有什么东西抽离出去,她哇的一声,鼻腔里瞬间灌满了池水。 水面上,恶灵幽幽的悬在半空,冷笑着看向面目狰狞的鬼警察。 半身浸在水里的乔明猛地清醒过来,挥舞着四肢不断挣扎。直到手摸到一条结实的臂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着。 片刻后,趴在池塘边的砖围上,乔明不停的吐着水咳嗽,后背一双大手不断的拍打着她的背。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异样的嘶吼,乔明猛然抬头,竟看到巨人般的恶灵把鬼警察逼退到柳树之下,张着血盆大口,猛扑过去。 “不要——”乔明吓得尖叫一声,手伸向前方,似乎想抓住什么。 “哎呀,怎么眼睛流血了!”周围突然有人惊呼。 眼前渐渐被一片猩红模糊了视线,乔明看着男警察的魂魄越来越淡,像一团血雾,一碰就散。她跪在地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章节目录 六十二章 姥姥 “小明?你醒醒。” “乔明?” 耳边似乎有无数人在呼喊着自己,可乔明眼前一片黑暗,而且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她指头微动,摸到了一双苍老的手。 “小明醒啦,老头子,快叫护士。”王玉华激动的喊道,牛君站起身,慌忙跑了出去。 “小明,我是姥姥,你能听到吗?你先别睁眼,就动动手指头告诉姥姥,听见了吗?” 门外有护士进来,检查了下乔明的各项状况,“好好休息,没什么大问题,注意保暖防感冒,也别流泪,待会儿拆了纱布就好了。” “谢谢护士。”王玉华眼眶微湿道。 “姥姥?”乔明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开口道。 “哎,姥姥在呢。”王玉华慌忙握住乔明的手,“你有什么事儿都跟姥姥说,听见没,别憋着。” “你怎么来了?” “医院给我打的电话,你的紧急联系人不就写的姥姥吗。我和你姥爷一听你出事儿了,就急忙赶来了,幸亏是小伤。”王玉华哽咽道,“你说你都多大了,走路也不看着点儿,大冷天的往池塘边去干吗?你说你这样,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 “···” “好了,医生说不能哭的。再说,孩子也不是故意往下跳的,”牛君急忙劝道,递了个插吸管的杯子过去,“来,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小明,”王玉华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 乔明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来不及咽下的水又统统倒流回去。她晃了晃水杯,又重新吸了一口,终于让嗓子舒服了点儿。 “没有,你们想多了。” “你看,我就说你想多了,”牛君看着老伴儿忙道,“不到一米的水深,也就湿个鞋···” 王玉华瞪了牛君一眼,示意他闭嘴,“不管怎么说,姥姥总觉得咱们家的人,和医院对冲,你说你今天摔池塘里了,明天呢···你妈当初就是不小心被感染了。小明,要不咱就换个工作,去社区医院也行,你觉得呢?” “没关系,我今天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那么严重。”乔明解释道。 老两口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王玉华道,“随你吧,只是你要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姥姥,听见没?你放心,姥姥···一定会活到你结婚生子的。” 乔明心里一窒,突然意识到,姥姥、姥爷都快八十了。正是颐养天年,弄孙为乐的年纪。鼻子一酸,眼眶瞬间隐隐作痛。她握紧手中的杯子,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三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等了一会儿,医生便过来拆了纱布。眼前的光线渐渐变亮,乔明缓缓睁开眼睛,有猩红的光晕一闪而过,她眨了下眼,视线终于清晰。 “感觉怎么样?” “挺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这是几?”王玉华一脸紧张的伸出三根指头。 乔明噗嗤一笑,眼里却溢出水光。 “注意多休息,不要用眼过度。”医生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今晚,你跟我回家去,姥姥不放心。”王玉华拿出一件硕大的羽绒服披在乔明身上,“病好了再说。” “我衣服呢?”乔明看着老年款羽绒服,尴尬道。 “你说呢?”角落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装满了湿哒哒的衣服。乔明一愣,脸色瞬间变了样儿,她···她的衣服是谁给换的! 恍惚之间,乔明突然想起了捞她出水池的那双胳膊,对方身上还带着熟悉的药味儿。而且此时,她明显只穿了一条病号服裤子。 “姥姥,我下周就要来医院实习了,还得回学校多复习会儿呢。” “不行,命都没了,要工作干嘛?”王玉华坚决道。 “我···衣服还在寝室呢。” “姥姥给你买新的,这些衣服咱也不要了,晦气。”王玉华踢了踢地上的塑料袋,一脸愤然道。 回去的时候,乔明特意带着二老又绕了下池塘,美其名曰回顾一下事发现场,留个纪念。 柳树荫下,已经不见恶灵和鬼警察的影子,乔明心揪了一下,咬着唇,沉默不语。 周日下午,苟日新蹲在校门口,苦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引得来来往往的人,纷纷侧目。一辆出租车停在校门口,乔明背着一大包干粮,走下车。 “小明!”苟日新兴奋的飞奔过,扑进乔明怀里。 “咳咳咳,娘的,你怎么一身土。”乔明转过头,被呛了满嘴灰尘。 b市的春天干燥,苟日新呆坐半天,落了一层灰。 怀里的黑猫呲牙一笑,爪子勾着乔明的衣服,沉默不语。 “行了,自己走吧,怪沉的。”乔明放下苟日新,正要拍身上的土,却突然发现,黑猫的一根利爪勾住她的毛衣线,瞬间扯了个大窟窿。 “我···我这是新买的毛衣!”乔明咆哮道。 苟日新一愣,爪子一张一合,郁闷的看着被指甲勾出的毛线圈,“你怎么里面啥都没穿?不冷?” “我···你大爷!”乔明勒紧书包带子,扭头就走。 苟日新微微一笑,蹦跶着四条短腿儿,紧跟在乔明身后,“吃了没?” “姥姥、姥爷还好吗?” “听说你得了红眼病?” “温昕说这病传染,让你以后摸我的时候先洗手。” “靠!谁稀罕摸你!”乔明一脸嫌弃的冷声道,“瞧你身上还有毛吗?自己秃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啊?” 苟日新听了突然一愣,他似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瞬息变幻,“所以,我最近失宠,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因为她们忙?” 乔明轻哼一声,“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呢?” “也罢,”苟日新不甚在意,继续跟上乔明的脚步,“想不想看电影?” “不看。” “你实习是不是要搬回家住?” “医院安排住宿。” “啥?那···”苟日新慌忙向前一跳,挡在乔明面前,“那我呢?” “住家里也行,学校也行。” “你不和我一起?”苟日新呆愣道。 “苟日新,”乔明蹲下身,直视着苟日新的眼睛,“你多大了?” “四···五岁?”重生之后开始算··· “听起来还是个宝宝,可是猫的四五岁,相当于人的二十七八岁,按照你的情况,目前属于大龄待业青年,懂吗?” “可我···” “可你是猫,这没错,但你内心也是个人。你有没想过,有一天,我离开你呢?” “为什么?”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另一个你 因为那个诡异的梦。 因为她的亲人,还有朋友。苟日新是一只成年的灵猫,没了她,大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乔明站起身没有说话,身后的苟日新呆愣的看着走远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和前几天出现的异样有关吗?眼前的乔明,周身诡秘的阴气虽然不见,却还是原来的她吗? 回到寝室,乔明把自己的实习轮班表打印出来,和老四核对后,发现两人轮班的科室基本上相同时,瞬间激动的手舞足蹈。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有个朋友陪着,再好不过。 苟日新沉着脸,悄无声息的从门缝里钻进来。 “哎呦,小白菜回来了,”温昕激动的上前抱住苟日新,操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又开始唱,“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喵呜···”苟日新挣扎着跳出温昕的怀抱,沉默不语的缩回窝里。 “这是怎么了,”温昕看向乔明,一脸讶然,“刚刚还兴冲冲的跑出去接你,连午饭都没吃。” 乔明神情一顿,随即笑道,“大概是你唱的太烂,扎心。” 苟日新听了轻哼一声,刚刚还说着要和他分手这样残忍的话,现在竟然风轻云淡的开玩笑,是女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乔明一个没心没肺!渣女! “你是不是又虐猫了。”温昕眯起眼睛瞪向乔明。 乔明耸耸肩,一脸无辜。 第二天,寝室里的人一大早起床,奔赴各家医院实习。乔明和老四坐着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市医院。 去科教科签到之后,实习生们便拿着轮值表到各科室找护士长。乔明和老四的第一站,是内科。 护士长是个高瘦的中年妇女,看了看面前四个实习生,浅浅一笑,将几人聚在办公室,和病区护士一起开晨会。 乔明和老四挤在一张椅子上,认真的做笔记。 晨会结束,值班护士回到工作岗位,护士长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姓牛,大家叫我牛姐就行。” 乔明手一顿,笔在本子上重重的一划。 “内科实习的目的,是让大家掌握各项专科护理技术,比如生命体征的测量、血糖的测定,心电监护仪及微量泵的使用和保养、皮下注射、安全使用静脉穿刺针等。 还有一些心血管及内分泌常见疾病,比如老年人常出现的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等,相关的治疗和护理。其他相关疾病,如心衰、心律失常,心脏瓣膜病、痛风等,大家也要了解。 当然,病房值班时要注意一些专科特殊药物的使用和注意事项。平时的学习中,可以多关注些比如心血管和内分泌疾病健康教育的一般知识。 一个月的实习结束,要求大家熟悉科室工作特点及工作注意事项。我们每周会有一次面授课,第四周由带教组长安排,考核理论和操作;出科时要求上交实习报告。 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的,只听见刷刷的笔记声。 “那行,”护士长笑道,“大家不用紧张,第一天上岗,认真即可。” 一直到六点下班,乔明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下。老四瘫坐在长椅上,目光呆滞,两眼无神,“为什么这么苦啊。” “还好吧?”乔明笑道。 “你尝尝,”说罢顺手递给乔明一瓶双黄连口服液,“喝完后吃啥都苦,中午的虾仁我都没尝出味儿来。” 乔明一噎,无语的看向对方。 “回学校吗?” “我今天回家。” “好吧,还想跟你拼个车,现在只能坐公交了。” 老四走后,乔明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小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默默的发呆。 天色愈暗,迎面吹来柔柔的风,刮的新抽的树叶沙沙响。乔明站起身,绕着广场走了一圈,活动了下僵硬的胳膊和腿。等她再坐回长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呜呜的哭声。乔明猛然回头。 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抱着头呜呜痛哭。 乔明的心瞬间一窒,她缓缓伸出手,摸向那影子,却只感受到一阵阴凉。 “你还好吗?”鬼警察。 可惜那影子似乎听不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凭着仅剩的丁点记忆,悲伤痛哭。 “对不起。” 被恶灵激发的怨气,逼的鬼警察几乎化为厉鬼,正好成了恶灵的食物。也许是一丝残念,让他还剩下虚幻的影子,久久不散。 他是个好人,生没有好报,死,竟然也魂飞魄散。 乔明愣登的间隙,不远处的一盏大灯突然一明一暗开始忽闪,晃的人睁不开眼,最终呲一声,彻底熄灭。 小广场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几盏路灯,贡献着昏黄的余光。 一个小女孩儿嬉笑着从灯上跳下,跑到了小广场上,扯着清脆的嗓子,唱起了广场舞神曲《小苹果》。瘦小的身子跟着歌声一扭一扭,跳的欢快。 身旁是呜呜的鬼哭,眼前是欢畅的鬼跳,乔明的手紧抓着书包,僵硬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片刻后,两个巨大的阴影拉扯着一串狼嚎鬼叫的魂魄,缓缓出现在广场中央。乔明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抑制着全身的颤抖走了过去。 她吞咽了下口水,仰头看向面色煞白的无常,颤声问道:“刺狐寺被我烧了,然后呢?” 铁链哐当一声,白无常停下身,冷着脸低头,“他没有告诉你吗?” “谁?”乔明的指尖掐进手心里,心瞬间紧绷。 “那个恶灵啊。” “你我的交易,与恶灵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白无常冷笑道,“这只恶灵,是因你的怨而生的。” “你说什么?”乔明满脸惊愕道。 “他没有告诉你吗?你用自己的福报做了交易,余生和余世,就只剩下自己未偿还的业障。几世的业障日积月累,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你的怨恨便生出了恶灵。” “我的怨···”乔明不可置信的低语。 “反过来说,这只恶灵,也是另一个你。” 眼前像是有一团巨大的迷雾,等着她去解开。可乔明却下意识的紧张后退,回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面对无常阴翳的脸,她突然不愿再听,不想再听。 可那团迷雾里,突然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耳边的声音阴寒刺骨:“他应该很清楚的告诉了你,想要让自己的业障不再伤害你的亲人,你该怎么做。” 脑子里那个狰狞的自己突然浮现,歇斯底里的嘶吼: “因为一个人。你用自己的福报,替他消除所犯的业障。” “你不但毁了这一世的幸福,还害死身边所有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就可以夺回你的一切!” 愤怒嘶吼如魔音入耳,乔明尖叫一声,猛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你骗人!你滚开!我不会杀人的,我不会···” “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大概你也猜到了,”白无常嘲讽的叹息道:“不过一只猫而已。他想投胎成人,要经历十世才够资格,你是在帮他啊。”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她的前世 “你胡说···”乔明咬着牙道。 白无常突然勾起嘴角,诡异一笑:“你可知,你把自己每一世的福报都给了他,让他享受着人间至福,你自己却承受着孤煞命的苦。” “他找回了前世,你可知自己的?他是杨涟,名垂青史,你却是他的短命前妻张氏;他是杨再兴,岳家军猛将,你却成了他的俘虏、刀下魂;他是蓬门小户的腐儒王锡侯,你却是街头无家可归的乞丐;他是杨乃武,儿孙满堂,你却是与孤灯为伴的葛毕氏。” “我···”乔明满脸震惊,瞠目结舌。 “你为求与他相守,每一世都历经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可笑的是,你所求皆不能如愿。” “他有天罚在身,你区区一人福报,如何能与天罚抗衡?当初做交易的时候,我便提醒过你,可你痴想妄想,竟然想要与天较量,简直愚不可及。” 白无常所说的前世,就恍如昨日。明明与现在的自己毫无关联,可乔明的心却像被铁钳勒紧一样,窒息的无法挣脱。 为了一个人,她真的甘心放弃了所有吗? “想不想知道这一世,那只猫是如何拿走你的福报的?”白无常冷笑道。 乔明抬起头,指尖掐进手心,沁出了血,只是她浑然未觉。 “上一世过后,你还是要用自己的福报交换,求他一世平安,求他与你一世相守。你没有福报消除前世积累的业障,投胎成了孤煞命。所以,你母亲风华正茂时便去世,而苟日新转世成九命灵猫;你父亲车祸横死,死无全尸,而他却遇见了你。这也算如你所愿,两人厮守,怎么样,开心吗?”无常惨白的脸上,尽是阴冷的嘲讽。 乔明跌坐在地上,仿若抽离了魂魄。 “你大概也意识到,即便是你死了,你的业障还是会报应到亲人身上。所以,这次,你要怎么选呢?” 白无常呼出一口寒气,见乔明呆愣在那儿,泪流满面茫然不知所措,浑身阴气更甚,“只可惜,你的亲人,可等不了那么久。” 地上的人猛然抬头,猩红的双眼满是惶恐的看向无常,“什么意思?” 白无常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你在说什么!”乔明慌忙站起身,急奔过去扯住栓魂铁链,悲愤欲绝的嘶吼:“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你说啊!你骗我的对不对!” 冰寒刺骨的阴风猛地袭来,伴随着铁链哐当巨响,乔明被瞬间拖倒在地,可她突然将胳膊缠绕在栓魂链上,紧咬着唇死拉着铁链不放手,低哑的声音里透着哀求,“我不能再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了,你告诉我···” 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躲在灌木丛深处,望着跪在地上痛哭的乔明,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无常的巨影停滞在半空,面色阴寒,“活人的事,不归我们管。” “可你知道对不对,我求你了,你告诉我是谁就行,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真的··”乔明大哭着哀求,未知的恐惧让她完全丧失了理智。胳膊上传来的寒意几乎让她失去知觉,可她不敢放手。如今的她,再也不敢承受任何意外。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再因她而死。 “敢挡阴司的路,”白无常看着停滞不前的魂魄,神色突然狠厉,他抬手一挥,一根铁链瞬间从袖中飞出,直奔乔明的面门。 “小明——” “苟日新!” 乔明尖叫一声,目瞪口呆的看着被铁链紧锁,摔落在地的巨大黑猫。 苟日新低呼着吐出一口鲜血,又挣扎着爬起身。他面色阴翳的挡在乔明面前,对着白无常呲牙低吼。凌厉的双眼和腥红的利齿,像一只来自幽冥的猛兽。 黑白无常瞬间对视一眼,看着眼前变幻的黑猫,神色间竟有些惊慌。二人紧盯着苟日新,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周遭寒气四溢,黑白无常的巨影笼罩了整个广场,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鬼警察的幻影坐在长椅上,瑟瑟发抖;瘦弱的小女孩儿蜷缩在角落里,嘤嘤抽泣,却不敢出声。 乔明全身冻的青灰一片,抓着栓魂链哆哆嗦嗦,却似乎宁死不放。 苟日新挡在乔明身前,缠在身上的铁链阴冷刺骨,似有千斤重。五脏六腑被撞的绞痛,四肢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可他咬着牙,坚持不让自己倒下。 只听哐当一声,白无常突然收回苟日新身上的铁索,那栓魂链一个急转,却瞬间砸向旁边鬼警察的幻影。 “不要——”乔明惊恐的大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幻影顿时灰飞烟灭。 “为什么,他都已经不在了。”乔明松开早已毫无知觉的手,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她惊惧又绝望,神经已然奔溃。 黑白无常无视乔明的哭吼,只是看着苟日新。 白无常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诡秘的笑,“竟然还会变异啊,果真是小瞧了你。” 苟日新呲呼低吼。 “呵,这样的九命灵猫还是第一次见,今天,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话音刚落,白无常突然伸出手,飞袭而来。 青灰色的骨节,如一双巨大的鹰爪,直扑苟日新而来。乔明捂着嘴惊呼一声,瞳孔猛地放大。 “躲开!”苟日新低吼一声,弓起身猛扑过去,错开那巨大的骨爪,一口咬住了无常的衣袖。只是那宽大的衣袖如一个网兜,瞬间将他罩住。 苟日新咬住对方的袖子,伸出利爪奋力撕扯,只听刺啦几声,他眯眼觑着一处亮光,飞身一跃,瞬间滚落在地。 苟日新慌忙站起身,鼻孔里呼着寒气,对着白无常狰狞的脸,呲牙咧嘴的低吼。 不远处的乔明秉着呼吸,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自不量力!”白无常冷哼出声,挥开被撕裂的衣袖,青灰色的鹰爪缠着一根铁链,猛地甩向眼前的巨兽。 眼前寒光一闪,苟日新一个翻身滚落一旁,躲开铁链的攻击。脚下的地面瞬间砰一声炸裂,顿时乱石飞溅。 那铁索卷起一块巨石飞绕着砸向一边,苟日新纵身一跃,却被巨石砰一声撞在身上。 只听闷哼一声,背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苟日新翻滚着摔落远处,口吐鲜血。 脊背的骨头如碎裂般,顿时失去了知觉,苟日新趴在地上,只能撑起半个身子。他愤怒低吼,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无常。 白无常冷笑着,阴寒的脸突然靠近苟日新,面露嘲讽道:“你生生世世,都是倒霉运势,死后,也是倒霉鬼。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注定逃不过天罚。用几世的福报换来这副模样,有用吗?还不是个跳梁小丑!” 话说完,白无常轻嗤一声,冰寒的阴气瞬间笼罩着苟日新,让他周身如结了冰了一般,僵硬的一动不能动。 铁索哐当巨响,黑白无常飘到半空,带着一串魂魄,消失在暗夜里。 乔明坐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黑猫,呆愣的不敢靠近。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欠你的还给你 广场上的灯光啪一声,突然亮起。 乔明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躺在地上的苟日新,已经恢复了正常猫的样子,肚子一起一伏不停急喘。 乔明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膝盖处刚刚被铁索拖曳,跪的没了知觉。她坐在苟日新旁边摸着他的头,眼眶里湿热的泪水,不断滴落在猫身上,化解着他一身的冰寒。 “对不起。”苟日新奄奄一息,声音低哑的道, 乔明呜咽着摇了摇头,心中有无数的话,却都如鲠在喉。 “你别怕,我有九条命,你杀了我,我还会活过来的。”苟日新一字一句道,“是我欠你的。” 乔明抚着苟日新的手瞬间一顿,颤抖的收缩回去,握紧着拳头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你知道怎么让我没有痛苦的走,对不对?我不会怨你的。”苟日新努力扯了个笑。 “不要···”乔明低声呜咽着。 “过了今,就没有下次了,我是个气猫,只能赔你一条命。”苟日新喘着粗气,急速的咳嗽一声,扯的五脏六腑像被撕扯一般,“快点啊!” 乔明被吼的哆嗦一下,猛地摇着头向后退。 苟日新的视线里,顿时一片猩红的朦胧,他看着乔明的方向,缓声道:“你没听无常吗?是老子拿走了你的一牵前世,今生,你都在受同样的孤苦。前生的账你大概都忘了,老子也不还你了。可今世,老子不想欠任何饶。” “苟日新···”乔明低声哭喊道。 “你去和无常,什么前世福报,统统拿回去,老子不稀罕,什么罚地罚,大不了一世做猫,比做人舒坦。” “对不起···” “靠!你跟我对不起干什么!”苟日新突然低吼,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震得肋骨痛不欲生,“不敢动手就滚啊,让老子在这儿慢慢等死,也算还你一命了。” “苟日新!”乔明愤然嘶吼,她爬到苟日新身边,看着满身是赡猫,想要将他抱起,“即便无常的是真的,我也不会眼睁睁看你死的。在我眼里,你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还是我朋友。” “你傻吗!”苟日新眼前早已一片腥红,他努力睁着眼睛,想看清乔明的面孔,却只是徒劳,“你若是救了我,就得替你姥姥收尸了!” “你什么?”乔明浑身一僵,满脸惊愕看着眼前的猫。 “你姥姥,得了乳腺癌,她不想你担心便没有告诉你。活不活的成我不知道,但总归,她的命,比我重要。” 广场上瞬间寂静无声,乔明呆愣了许久,才消化了刚刚苟日新的话。惨白绝望的脸上,突然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向远处走去。 “明,”苟日新望着模糊的背影,突然开口,“你和无常交易的福报,我不需要。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 乔明在原地停驻片刻,继续朝前走去。 喉咙里突然一阵甜腥,苟日新咳嗽一声,感觉五脏六腑俱裂。 “你怎么了?”一个女孩蹲在苟日新身边,心翼翼的摸着他的头,“你是惹那个姐姐生气了吗?她不要你了?” “嗯。” “我也经常惹我妈生气,我妈一生气也哭。比那个姐姐哭的还凶。” “是吗?” “是啊,那个姐姐只流泪,可我妈哭起来是这样的。”完,女孩捂着脸突然嚎啕大哭,似乎伤心欲绝。 苟日新微微扯了扯嘴角。 “你是受伤了吗?”女孩止住了哭,担忧的问道。 “嗯。” “那怎么办,你这样会死的!”女孩突然变得惊慌,“我帮你去叫我妈,你放心,我妈是医生,一定会救你的。”完,的身影朝医院大楼飞奔而去。 过了许久,身边突然一阵阴冷,紧接着传来一阵嘤嘤的抽泣声,“我妈不理我了,可是她过即使我惹她伤心,她也不会不理我的。” 苟日新听着女孩儿的哭声,不禁想到,五岁的乔明失去妈妈的时候,也是这样伤心的哭吗? “你妈妈是在工作吗?”苟日新低声问道。 “嗯。” “她可能太忙了,等她睡着了,她就能听见你话了。” “可是你怎么办,你会死吗?”女孩担忧道。 “死了也无所谓。”苟日新笑道,“你不也死了吗?” “可我妈,要是我死了,会有仙女姐姐来接我的。” 听了女孩的话,苟日新想象着黑白无常变成无常仙女的样子,突然想笑,腹腔里顿时一阵剧痛,他平复着呼吸,道,“今那两个黑白巨人,就是来接你的仙女啊。” “啊?”女孩惊呼一声,突然嚎啕大哭,“你骗人,他们那么丑,怎么会是仙女,丑不拉几吓死宝宝了,我不要跟他们走···” 骂得好!苟日新承受着剧痛,也要大声嘲笑,“那他们要是硬拉着你走呢?” “我就跑,跑到我妈身边,让我妈用针扎他们。” “不对。” “那怎么办?” “你就骂他们,”苟日新轻声道,“骂的越难听,他们越害怕。” “怎么骂?” “他们丑不拉几,下无担这样骂。” “我知道了!”女孩突然兴奋的挥舞着双臂,“我爷爷经常骂我爸,你个龟孙儿,兔崽子不学好~” “哈哈哈···”苟日新大笑一声,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却让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怕吓到姑娘的才思泉涌。 “又丑又黑歪瓜裂枣儿,娶个媳妇儿不好好疼,生个女儿不好好养,抽烟喝酒打游戏,老子白养你了!” “骂得好,一定要原封不动给他们听,没人敢抓你了。” “我爷爷还用棍子打我爸,我能用棍子打他们吗?” “你可以试试。” “嘻嘻,”女孩儿高心一蹦一跳,“那我要跟我妈去,我不跟丑八怪仙女去治病了,我要在家陪着她,还让她给我治。” “嗯。”眼前终于一片黑暗,苟日新微微一笑,失去了意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森罗殿 “从年后到现在,老子连着加了三个月的班,三个月!老子叫苦叫累了吗!你要是放她走,老子就不干了!” “钟馗,你是想造反吗!” “呵,老子兢兢业业几千年,早他妈腻了,滚蛋!” “胡闹,你以为你能走出这幽冥界吗?” 对面的人气息一滞。紧接着森罗殿的大门砰一声被甩在墙上,一个豹头环眼、黑面留须的男人,满身怒气、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 黑白无常站在门口,昂头挺胸面无表情。等那身影消失后,这才凑近旁边围观的小鬼,打听消息。 “怎么回事儿?” “听说是老婆背着他,投胎人界了。” “又走了一个?”白无常笑道。 “老钟也是可怜。”一个鬼差摇着头道。 “四大判官,哪个不可怜,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阴险狡诈,但其实都是心地善良、秉性正直的好男人,那些女人啊,肤浅。” “老钟那脾气,活该,你见过他哄媳妇儿吗?听说这么多年,连个礼物都没送过,拿老婆当保姆的养着。”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白无常说了句,“最近,有没有听说上头有什么消息?” “上头?”鬼差疑惑道。 白无常食指朝上一指,鬼差立刻会意,“哦,听说斗战胜佛和功德佛两个先后被贬人间,司命呕心沥血···” “算了,”黑无常推开森罗殿大门,冷声道,“他们能知道什么。” 森罗殿内此刻一片灯火通明。 百十个小鬼皆头顶悬灯,围坐在一张张圆桌前,埋头处理着桌上的一堆堆文件。每一份批示过的文件都被扔进圆桌中间的光柱之内,十几道光柱又将文件源源不断的送到大殿之上,四大判官的桌前。 每份文件记载着魂魄的一世,若是十个鬼差对一世判决相似,判官便盖章签字;若有异同,便扔到一边,等着猴年马月再理睬。 这里,每天要处理两万魂魄的投胎,一万魂魄的接引审判。春节期间,十殿阎罗给自己放了假,判官的工作量便成倍增加。 连续加班三个月,罚恶司钟馗丢了老婆,其余三判官的脸色,更加阴沉。 大殿内的鬼差皆埋着头,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黑白无常走到阎罗王的办公桌前,白无常惨白尖瘦的脸上微微一笑,“老大?” 面黑微胖的阎罗王嘴里叼着根烟,眉头紧皱,听见声音,眼睛不离满桌的文件,心不在焉道:“啥事儿?” “最近,上头有没有什么人口走失的消息,或者听说,谁家的阿猫阿狗走丢了?” “怎么,”阎罗王这才抬起眼皮,透过袅袅的烟雾,看向黑白无常,“发现妖兽了?” “一只九命灵猫,通阴阳,最近发现还会变体。” “吃人不?”阎罗王深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 “目前没有。” “哪儿发现的?” “还记得那个坏了太上老君的仙丹,被堕入畜生道的苟日新吗?” “呦,”阎罗王扔了手中文件,皱眉看向黑白无常,“还有这造化呢?” 黑白无常面色不变,只听白无常解释道:“司命为他写的七世凄惨,虽受尽凌辱,却都秉性刚直,无大邪大恶,魂魄修行有道,得了机缘。” “嘶,也没听说有丢宠物的,我看看啊。”阎罗王弹了弹烟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翻看最近的三界新闻。 被弹落的烟灰浮在文件堆之上,一张大口突然从文件中探出来,张口吞了烟灰又迅速缩了回去。 手机里弹出一条寻物启事,阎罗王刚点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瞬间出现在半空中,唬的阎王急忙一个后撤。 “老婆——”只见钟馗手拿一捧白玫瑰,嘶声裂肺的哭吼,“你在哪儿,你快回来,你可知道人间险恶,没吃没喝没钱花,冬天冻死夏天热死,你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了,阎王给了我一个月的假,我回来陪你了,你快回来呀!”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干嚎起来,“我错了,老婆——” 森罗殿上,众判官和鬼差齐齐看着电话里弹出的钟馗,眼里冒着兴奋和激动的曙光,一个月的假!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放屁!”阎罗王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谁给他一个月的假,做梦呢!”再看手下们瞬间晦败阴郁的脸色,他干咳一声,坐回了椅子,“那个,干完这个月,我和各殿领导件声,顿时高涨。 “那个···”阎罗王被钟馗的鬼哭狼嚎扰了心神,犹豫道,“走失宠物是吧?” “九命灵猫。”白无常提醒道。 “我让地臧王上去问问,有了信儿回你。”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躬身正要离去,桌上突然砸下来两份文件,惊得阎罗王一个激灵,手机翻飞出去,啪一声掉落在地。 阎罗王顿时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对着座下的三判官大喝:“干嘛!造反吗!” 赏善司魏征看着眼前的文件,头也没抬,漫不经心的说道:“两个,阳寿已尽,后半生的生平一片空白。” 黑白无常二人一愣,神色微动。白无常弯腰捡起阎罗王的手机,轻轻放在桌上,一张大口突然探出,猛地咬住了他的手腕,白无常拼命甩着手,却一时无法脱身。 “娘的,”阎罗王坐下身,翻开两份文件微皱起眉,他磕了磕桌子,一双手瞬间从桌面伸出,捏着另一份文件,呈了过去。 “这都三个了,还都在一个城市。”阎王低语道。 黑无常微眯着眼,紧盯着阎罗王手中的文件。 “老大,老大救我···”白无常捧着手腕,痛的呲牙咧嘴微微发抖。 阎罗王磕了下桌子,那张大嘴松了口,呸的一声,瞬间缩了回去。 “b市那块儿,有异常吗?”阎罗王抬头,看向黑白无常,眼神里闪着犀利的光。 黑白无常顿时肃立,恭敬道:“没有。” “只是那九命灵猫,也出现在b市。”黑无常补充道。 “不归我们管的,不要插手,”阎罗王将三份文件扔在桌上,神色间带着警告,“归我们的管的,别乱插手。” “属下不敢。”黑白无常诚惶诚恐道。 “行了,把那钟馗给我叫回来,反了天了他。” “是。” 两人退到门口,听到阎罗王突然又一声爆喝,判官魏征的声音幽幽的传来,“第四个,阳寿未尽,后半生空白。这是捅破谁圈养的鬼窝了?” 黑白无常面色一紧,疾步走出了森罗殿。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一世 这是一趟夜班公交,苟日新趴在车顶,看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疾驰的风吹在脸上,刮的眼睛生疼。周围的灯火通明逐渐远去,公交车开向黑暗的郊野,来到了古潭公园。 开车司机只听到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掉落在站台的广告架上,他回头一看,一个模糊的黑影嗖一下隐没进灌木丛里。司机心一提,啪的关了车门,狠踩油门飞驰而去。 据,这趟线,有只会坐公交车的邪猫。隔几晚上,便会出现一次。遇见的人,第二必生事端。比如,发现隔壁老王趴窗;比如,发现饭菜里有强。 熟悉的烤肠味久久不散,苟日新咽了咽口水,散漫的朝园林保护区走去。祭祀广场上,此刻却熙熙攘攘,灯火辉煌。苟日新一愣,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像是一条古代的街道,路两旁店铺林立,挂着喜庆的花灯。周围人潮拥挤,在商铺和摊贩面前走走停停,叫卖和讨价声不绝于耳。 苟日新穿过人群,突然停在了一个昏暗的角落。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跪在地上,脸上含笑,朝过路的壤着“春节大吉”,面前的破碗里,却只有孤零零两个铜板。 “他是蓬门户的腐儒王锡侯,你却是街头无家可归的乞丐。”无常的话回荡在耳边,让苟日新猛地眯起眼睛。他蹲在那乞丐面前,陷入回忆。 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飘在半空,盯着苟日新看了半晌,终于伸出几乎溃烂的手,摸向猫头。 “喵呜——”苟日新猛地回头。 “哎呦我的娘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布景呢。”那魂魄飘向不远处,裤腿空荡荡的,随风摆着。 “嘘——听书呢,别吵!”一个微胖的妇人眼中含泪,回过头来,轻声叱喝。 “又在听什么书。”苟日新随口问了句。 “三生三世,十里菊花。” “啥?”苟日新惊讶,“还有名字?” “那可不,是新来的那大作家写的。” “切,什么大作家。”苟日新瘪着嘴吐槽了句,会写几首酸诗就是作家了?想当年老子可是写过惊动地引发惨案的大词典的,也没这么吹嘘过。 “来来,过来听会儿,好不容易布的景。”胖大婶提着苟日新的脖子,抱在了怀里,“话啊,这悟空和玄奘···” “我靠!”苟日新惊坐起身,“你啥?” “别激动别激动,现在时代不同了,跨越物种的恋爱也越来越多。你心里不也藏着个情人儿吗?”胖大婶安抚道。 “我···我又不是跨种族···”苟日新猫脸微窘,嘟囔道。 胖大婶低声补充了下主角的第一世:“话这悟空和玄奘,第一世里,一个是混世魔王,一个是如来佛弟子,本是井水不犯河水。那石猴悟空心比高,学得地煞数七十二变,便想与同寿。之后在王母的蟠桃盛会上,大闹宫。金蝉子听了此事,想到瑶池之上鸡飞狗跳,不由一笑,却不想动了凡心···” 苟日新身子一抖,恶寒的炸毛。 “第二世,便是大家熟知的,欢喜冤家,情系西游。” 此时,秃了顶的新鬼正讲到悟空和玄奘的第三世:罚难逃,情归何处? 他引着众鬼走在古街上,挥舞着双臂满怀深情:“这一日,是上元节,少年清俊的玄奘跟着家人出来赏灯,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商铺里的珍品琳琅满目,他一路走着,来到了一个角落里。黑暗深处,一个落魄的乞丐穿着破旧的棉袄,瑟瑟发抖。发现有人停在面前,他缓缓抬头,霎时间,惊为人···” “喂,”青面獠牙的鬼伸出干枯的手指头,捅了捅苟日新的驼背,“跟你商量件事儿。” “啥事儿?”苟日新紧盯着已经拉起手的少年和乞丐。 青面獠牙的鬼凑近苟日新的耳朵,低声道,“带我走吧。” “我靠!”苟日新惊得一蹦三尺高,瞪大眼睛看向对方,“你干嘛!” 那鬼魂低下头,微微撅着嘴,略显失落的转身离开了。苟日新揉了揉发麻的耳朵,看了眼四周,这才抬步跟了上去。 走到一个空旷无饶场地,青面獠牙的鬼悬在半空,轻轻叹了口气,“我被关在这里都不知道多久了,我忘了自己是谁,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总有一,我会像那些老鬼一样,变成痴傻的游魂,只知道飘来飘去,像块儿破布似的。你能带我离开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苟日新警惕道。 “我在这里太久了,这里多了谁,少了谁,不到一我就能知道。你把他们带去哪儿了?”青面鬼问道。 “万一,”苟日新转过头,眼神犀利,“是我杀了他们呢?” “那也好,我在这里,生不能,死更不能。” “想离开这儿,得吃很大苦。”苟日新道。 “被关在这里的鬼,没什么苦不能承受。”青面鬼呲着獠牙,自嘲的一笑。 “决定了?” “你都带他们去哪儿了?” “去见无常。” “不可能!”青面鬼惊讶道,“无常怎么会带他们走!” “这片土地上每要收上万的魂魄,你觉得,无常是怎么做到的?”苟日新勾嘴一笑,看着对方。 “他们···” 一个月以前,苟日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宠物尸体上。 对面的人全副武装,正推着自己和尸体,走向火热滚烫的熔炉。看到车上的猫突然站起身,那人尖叫一声,猛地将车向前一推。 惯性之下,苟日新顿时向后翻滚,滚烫的热浪瞬间袭来。苟日新吓得魂飞丧胆,它尖叫一声侧身翻滚,摔落在地,在那人愣神之际,他慌忙飞蹿出门外。 在路上奔波了许久,他来到了古潭公园。在这里,他可以不再是猫,他还可以话。而且,在路上,他还明白了一件事。 锁魂的黑白无常,大部分时候,都是傀儡。 黑无常拿着栓魂链,白无常拿着招魂幡,不辨黑白,只锁魂魄,对他,更是视而不见。 苟日新突然想起在温昕家过年遇无常的时候,乔明抓住了白无常的衣角,黑白无常便不动了。那个时候,他们初遇见的,大概便是锁魂傀儡,之后无常才现身。 来到古潭公园后,苟日新偶然发现,这座牢狱,并不是那么坚不可摧。而有些魂魄,已经被关在这里太久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牢狱 这座被古松围困的牢狱,上止于千年古松顶端,外围止于周围古松的种植面积。若是有魂魄跳出界限,任何一棵古松都可化为枷锁,将越狱的魂魄牢牢锁住,与树本身融为一体。 那天,一只浑浑噩噩的老鬼随风飘荡着,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蹦出了古松界,最近的一根松枝突然将其卷了回去。那魂魄尖叫一声,身体瞬间与松枝融为一体,只剩下胳膊和腿不停挣扎。 蹲在一旁晒太阳的苟日新看的目瞪口呆,急忙跑过去救人。 迎面路上驶来一辆卡车,苟日新飞奔着躲进树丛里,卡车经过时,突然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便传来魂魄凄厉的嘶吼,听的苟日新心惊肉跳。 卡车驶过,苟日新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竟看见车厢后面一架歪斜的扶梯上,赫然挂着刚刚卷走魂魄的那节松枝。他一脸惊愕的抬头望去,在被撞断的树杈上,两条被截断的腿还在不停扑棱着。 “愣着做什么,快追啊!”身旁穿碎花裙的妇人声音微颤,急忙喊道:“看他···看他是死是活。” 苟日新一愣,四肢比脑子快一步,追着卡车飞奔而去。 那妇人飘到那断枝处,眼睁睁看着那游魂化成的松条,被拦腰斩断,残留的两跳断腿挣扎片刻,终于一动不动,变成了墨绿的枝丫。 开春了,古潭公园很多地方需要装新,司机开着笨重的卡车,载着一车钢圈和铁架,匀速驶过人迹稀少的小路。 “啥个意思?”在后视镜里突然发现后面追着一只黑猫,司机不禁纳闷。 “呀,你不会是刚刚撞猫了吧?这些流浪猫都是拉帮结派的,记仇。”身旁跟随的师父说道。 “我···”司机无语的挠了挠头,见后面的猫穷追不舍,干脆停下车。 苟日新追的上气不接下气,见那卡车停了,弯腰弓身猛的一跃,勾住车斗的边沿,扑棱着两条短腿,堪堪翻了进去。 “喵呜——”一根锋利的钢筋险险从脖颈旁穿过,苟日新翻滚着,缩进一个空花盆里。 “猫呢?”司机探着头朝车厢里一看,“邪门,跑了?” “猫怕人,大概见你出来,跑了吧。” “你帮我看看,我眼神不好,万一跳进车厢,路上有个颠簸,砸死怎么办?” “嘿,那你可找对人了,我五百度近视,出门从不戴眼镜。”师父笑道。 司机笑骂一句,又回到了车上,重新启动。 颠簸的车厢里,苟日新爬向被撞断的松枝,小心翼翼的问道:“老鬼?你还好吗?” “痛···痛死爷了···” 那魂魄不知什么时候被关在这儿的,看起来疯疯癫癫,此刻因为被拦腰斩断的剧痛,嘶声裂肺的一直吼着。 可苟日新发现,那魂魄不断挣扎间,身影竟然渐渐清晰,化为枝干的上半身慢慢恢复成人形。片刻之后,那老鬼居然完全和松枝剥离! 脱身之后,他躺在车里,看见自己只剩下半截的身体,痛苦的嗷嗷直叫。 “你···你还正常吗?”苟日新开口道。 “痛···痛死爷了···”那魂魄只顾着鬼哭狼叫的干嚎。 卡车开到一处大门前,缓缓停下。苟日新警惕的站起身,叼住老鬼的衣角,跳下了车。那老鬼嘟嘟囔囔的又哭又骂,跟着苟日新毫无意识的飘着。 “竟然能逃出来。”苟日新皱起眉,若有所思。 这里是无常在人间圈画的牢狱,他们诱使那些魂魄放弃了自由和重生,换取生者的福利。而黑白无常,则在这场交易之中,牟取暴利。 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呢?苟日新微眯着眼。 不行,这里被囚禁的魂魄与无常的交易都有所得益,比如琪琪,从重伤残疾到恢复如常人,若是被发现,说不定为生者所求的福利,都会被收回。便有许多人,会受到伤害。 苟日新一时纠结不已,他瞅了眼在一旁一蹦一跳的魂魄,神色凝重。难道再把他带回去吗? “你想去投胎吗?” “想。” “啥?”苟日新惊讶道。 “我要去投胎,我要去投胎···”老鬼反反复复,开始吵嚷这么一句。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我不糊涂,我只是疯了,我疯了,但我不糊涂。黑子,带我去投胎,带我···” “老子有名字!”苟日新怒吼一句。 那老鬼絮絮叨叨,待苟日新一松开他的袖子,便悬在半空上上下下的跳跃,永远感觉不到疲倦似的。 苟日新低着头寻思许久,终于决定冒险一试,这也算是,给黑白无常准备的一份大礼。他倒要看看,这天地间,难道两个阴差,便可以一手遮天吗? “我带你去!”苟日新回过头,却发现那老鬼竟然不见了!娘的,别不小心又被古松卷回去! 苟日新焦急的四处搜寻,循着气息追踪到古松林的边缘,他心里一紧。跑到路的拐角,发现那半截身子的老鬼正跟在一只黑色的猫后面,一上一下的蹦着,“黑子,带我去投胎,黑子,黑子···” “呀,黑子,看你妹妹!”一个女孩突然出声。 靠!老子是男的!苟日新呲牙低吼一声,正想上前去捉拿老鬼,女孩身旁的黑猫突然转身,支棱着尾巴对他呼呼直叫。 “哎呦,妹妹是流浪猫,你可别欺负人家。”女孩儿急忙将自己的猫抱起,躲远几步。 “黑子,黑子,带老子去投胎···”老鬼晃晃悠悠,眼看着要跟去,苟日新慌忙扯住了对方的衣角。 “滚回来!” 夜班公交车顶,周围的漆黑逐渐远去,苟日新遥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市,身旁飘着半截鬼身。疾驰的风吹在脸上,却清新畅快。耳边,是一直没断过的鬼哭狼嚎。 “啊——是风啊——” “啊——自由啊——” “啊——投胎啊——” “你能不能闭嘴,若是招来无常,老子可救不了你。” “啊——无常啊···” 苟日新恨不得一爪子挠过去,可惜,他得扒着车,一个松爪,便是粉身碎骨。 一猫一鬼来到了一家医院,在靠近太平间的地方静等许久,终于听到了哐当的铁链声。 黑白无常巨大的身影飘过来,脸色惨白却面无表情。栓魂链上的鬼呜呜的哭着,苟日新秉着呼吸,暗中观察。身后跟着的半截老鬼,见了无常忍不住瑟瑟发抖。 “哭啊,”苟日新对着老鬼低声道,“你没看见被拴着的鬼都在哭吗。” “我···”老鬼哆哆嗦嗦,颤声道:“我哭不出来,我太他娘的激动了···” “···” 觑着快要靠近的黑白无常,苟日新无奈问道:“好了,是两个傀儡无常,应该没什么危险,你还有什么话···” 话未说完,身边的魂魄突然跳出树丛,一蹦一跃大呼着朝栓魂链撞去。只听哐当巨响,魂魄瞬间被锁住,黑白无常只停顿片刻,便又面无表情的朝前飘去。 几天过去,古潭公园的牢狱安然无恙,苟日新终于大松一口气。 最起码可以推断,黑白无常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 他看着那截被撞断的松枝发呆,身旁飘来一阵阴凉,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问道:“那老鬼,去哪儿了?” 章节目录 六十九章 越狱 “千年了,都没有魂魄从那儿逃出来过!”黑无常冷着脸道。 “你终于说了句废话,”白无常阴沉道,“四个,已足以引起他们注意,说不定阎罗王已经派人上来查了。那座监牢,必须毁了。包括里面的魂魄,一个也不能留。” “可是···”黑无常犹豫道。 “你以为他会替我们出面?若事情败露,他自身难保,说不定还会为了找替死鬼,让我们连开口申辩的机会的没有。”白无常冷哼一声,“这座监牢是他找的,却从未提过魂魄有越狱的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有第四个,便会有第五个,上万的魂魄,我们怎么找?” “谁说要找?”白无常惨白的脸上,勾起冷笑,“斩草除根后,即便是十个魂魄,也会有脱身之法。” 古潭公园里,一只青面獠牙的魂魄,鬼精鬼精的跟在苟日新身后,不敢弄出一点儿动静。 “你真的···” “嘘——”魂魄紧张的捂住苟日新的脑袋,“小心被他们发现了。” “唔唔唔···”苟日新甩开头上那双溃烂的手,忍不住干呕。 “嘘——”那魂魄还想扑上去,苟日新吓得急忙跳开身。 “滚!” “你小声点儿,若是被发现了,被万鬼分尸都是轻的。”青面魂魄胆颤道,“到了吗?” “嗯。” 青面鬼一顿,小心翼翼的瞭望四周,然后看向苟日新:“接下来怎么···你挖什么呢?” 眼前的黑猫刨着一处松软的泥土,周围顿时尘土飞扬。青面鬼捂着鼻子,探头过去,“啥东西?不会有地道吧?” 苟日新白了对方一眼,爪子下的动作不停。终于,一个透明塑料袋显露出来,苟日新拨开旁边的泥土,将塑料袋叼了出来,“走吧。” “里面是啥玩意儿?”青面鬼诧异的瞄了一眼,“你还有车呢?你还抽烟?” 只见塑料袋里装着车钥匙、口红、迷你电吹风、打火机,乱七八糟一堆,还有根烟,和一条绳子。 “老子要越狱,你带这些东西干嘛,你···还用口红呢?”青面鬼惊愕道。 苟日新嘴里叼着东西,便没有说话。那青面鬼默默的跟在黑猫身后,却对苟日新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不会是···那些丢失的魂魄,真的被他杀了吧··· 一只看似善良的猫,靠卖萌拐骗了第一只鬼,拿着这些个小玩意儿,骗他玩游戏,玩着玩着··· 青面鬼心里一紧,此猫有诈! 他随苟日新来到古松林的一个角落,只见眼前的黑猫放下塑料袋,抬头细看,像在找什么东西。 “准备好了吗?”苟日新问道。 “你的方法,真的靠谱吗?”青面鬼小心翼翼的问道,周围漆黑一片,一个鬼影儿都看不到,他突然有些怕。 对面的黑猫看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道:“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叫出声,更不能半途而废。” 青面鬼看着苟日新袋子里的东西,颤声道,“我总觉得你袋子里那些玩意儿,瘆得慌···”有些许熟悉的变态味道···口红,打火机,小绑绳··· 苟日新白了他一眼,叼着塑料袋跳上了松树,“上来,别磨蹭。” 青面鬼颤颤巍巍飘上去,离苟日新两步远,“你能不能先透露一下,要怎么做?” “呵,我怎么知道你是来卧底的,还是真想逃出去。”苟日新冷笑道,“若是反悔,现在走还来得及。” 对面的魂魄咬着獠牙,飘到了苟日新身旁,“你说吧,怎么做。” “看到那根树枝没?紧盯着它,头也不回的往前冲。” “可···可我会被···”青面鬼诧异道。 “一,”苟日新眯起眼睛,毫不理会的开始数,“二,三,跳!” “啊——” “靠!别出声!”苟日新低吼道。 “呜呜···”青面鬼的四肢瞬间被松枝紧紧缠住,身体变成了枝干,而周身竟然开始刺出暗黑色的松针,痛得他呲牙咧嘴,颤抖着呜呜低吼。 苟日新猛地眯起眼睛,这古松,怕是已经发怒了。连续四只魂魄逃出了它的控制,所以,它对魂魄的桎梏也越来越残酷。 “忍着点儿。”苟日新低声道。 “靠,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变厉鬼吃了你!”青面鬼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一颗头,上面长满针叶,肌肤支离破碎。 苟日新咽了咽口水,别开眼。他解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一根烟。 “靠!你还抽烟,是不是还要再抹个红嘴唇,老子···老子···” “闭嘴!” 寂静的暗夜里,只听啪一声,一簇火光突然亮起。青面鬼勉强睁着一只眼睛,看到烟屁股冒出一簇小火苗。他陡然一楞。 只见苟日新轻轻的撑开爪子,夹着冒火苗的烟,挨近手腕粗的树干。 “你···你要烧死老子!”青面鬼突然大骇,“我就知道你有诈,你个挨千刀的,老子着了你的道儿了,早就发现你整天鬼鬼祟祟跟踪老子,原来是有这变态爱好,蜡烛皮鞭是不是,你要是敢动···” “闭嘴!”苟日新呲牙低吼一声,“要是再叫,信不信我现在就烧了你。” “你个挨千刀的,”青面鬼看向眼里冒着火光的恶猫,又惊又惧怕的呜呜直哭,“老子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个变态,虐树···” 袋子里的小玩意儿无一不是奇形怪状的打火机,都是苟日新偷来的。卡车撞树是意外,他只能想其他法子。对于一只猫来说,用火和重力,是他能想出最便捷的办法。他把打火机一一点燃,排列着放在树枝上。 那些鬼魂早已失了嗅觉,闻不到周围燃烧木柴的烟熏味儿。 “我···我···我信你,哥们儿,那个就想问一下,有没有被烧死的。”青面鬼战战兢兢,吓得直发抖。 “你该担心的不是这个。”苟日新冷笑道。 “那是啥?” “待会儿这树枝从哪儿断开,你也就从哪儿断开。” “我靠!万一···万一老子投胎后,也是半个呢?”见苟日新收了打火机,扔了根绳子缠在树枝上,青面鬼挣扎着颤声喊道,“兄弟,你···悠着点儿,我···的命根子,紧挨着最后一个打火机···” 苟日新一滞,皱眉道:“你怎么不早说?” “老子敢问吗!” 苟日新跳下树枝,咬着垂落下的绳子,使劲儿往下拉。化为树枝的青面鬼痛的不住发抖,却紧咬獠牙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一只猫的力气太小,他咬着绳子十几次的跳跃,终于听到咔擦一声,青面鬼忍不住尖叫出声。 在松枝落地的瞬间,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带着杀伐的阴气。苟日新一愣,周身肌肉紧绷,而那青面鬼哆嗦着枝叶,早吓得魂飞丧胆,“快带我跑!好像是无常来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屠杀 苟日新咬着松枝的根部,奋力向后拖曳。这是他躲进古潭公园以来,无常第一次出现。他早已想好了躲藏地,就在公园一公里之外。 可眼下,他需要先把这根和他身体一样大小的松枝,拖出古松林的范围。期间,还要跨越一道灌木丛。 “快点儿,快点儿啊···”青面鬼颤声道。 周围阴气笼罩,遮天的古松都在瑟瑟发抖。苟日新紧咬着松枝,终于拉上了灌木丛。 那青面鬼的双腿,瞬间扑棱了出来,“靠!老子能动了!” 苟日新拉着树枝,面色阴沉。他感觉到黑白无常越来越近了,似乎就悬在他的身旁,释放着萧杀的阴寒。 一阵铁索的哐当突然响彻耳际,苟日新一僵,与面前的青面鬼对视一眼。 “你别丢下我!”青面鬼顿时惶恐无措,“我求你了,我会被众鬼撕了的!” 可是来不及了。苟日新情急之下一头将树枝又顶了回去,撒腿便跑。 眨眼间,黑白无常带着满身煞气,出现在公园的小路上。只剩下一只眼睛的青面鬼僵硬的一动不敢动,只是无常二人似乎无心理会地上散落的松枝,穿过松林,走向那棵千年古松。 “不用审问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吗?”黑无常道。 “有意义吗?”白无常反问。 “你可知道这里关了多少魂魄?” “只要是魂魄,便躲不过散魂香。” 千年古松之下,一双双形态各异的脚摇摇晃晃,黑白无常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十几只灯烛缓缓从衣袖间飘了出来,散发着浓郁的檀香。 周围的鬼魂早已战战兢兢的各自躲了起来,可渐渐的,他们发现了不对劲儿。 以往,黑白无常让新来的魂魄签了契约便走,可今日,他们停在树下许久。而且,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刺骨,像要腐蚀他们的魂体。有些魂魄承受不住,已经开始痛苦的呻吟。 树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胖大婶从树丛中跳出来,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儿。众魂魄见了顿时惊恐失色。 “难道是无常?”一个魂魄颤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要我们魂飞魄散!”一只鬼突然凄声尖叫着跑了过来,“他们放出了散魂香!” 千年古松被灯烛围绕,悬挂在树上的脚早已不见踪影。四周传来鬼哭狼嚎的尖叫,黑白无常站在树下盯着那些燃烧的灯烛,脸上面无表情。 一个鬼影突然从身后飞扑而来,黑无常一挥衣袖,那鬼魂飞撞出去,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躲在暗处的魂魄对视一眼,嘶吼着一起冲了上去。 黑白无常转过身,惨白的脸上勾起嗜血的冷笑。锁魂链哐当巨响,眼前白光一闪,那些凶神恶煞的魂魄如蝼蚁般,被瞬间横扫在地。 “不自量力。”白无常轻哼一声。 转身的刹那,围在古松下的灯烛突然灭了一盏。 黑边无常神色瞬间一凌,白无常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魂魄,黑无常抬头,猛地向空中飞去。周围除了凄厉的鬼叫,看不到一丝异样。 二人对视一眼,面色阴沉。 “呵,倒是也有成气候的。”白无常冷声说道。 半空中的黑无常搜寻片刻,突然抬手掷出锁魂链,白无常随即飞身而去。只听哐当一声,二人站在古松不远处,盯着一团暗影。 再回头,环绕在树下的灯烛,又熄灭一根。黑白无常冷笑着,缓缓落回原地。围站在了古松的一根树枝前。 “即便散魂灯灭,你们觉得自己能活?” 眼前的松枝突然开始颤抖,白无常抬起手,伸出骨爪捏住一片针叶,那根枝干霎时痛呼尖叫。锁魂链猛地缠了上去。 只见碗口粗的枝干上,一张人脸形的树皮狰狞嘶吼,此刻被锁魂铁链紧紧缠住,周身如被腐蚀般,发出嗤嗤声响。尖叫挣扎片刻后,那化为树枝的鬼魂,变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暗夜里。 躺在地上的魂魄魂体早已支离破碎,完全失去了意识。他们双眼变得赤红,森白的利爪刺入自己的身体,脸上尽是痛苦和绝望。 鬼群之中,一只魂魄猛地尖叫着朝无常冲过去。黑白无常慌忙躲闪,那魂魄刚靠近烛火的光晕,眼里的猩红突然退去,残破的魂体逐渐暗淡。随后化为一团幻影,倒在地上,挣扎痛哭。 “不好,”黑无常突然道,“有化厉鬼的迹象。” 话音刚落,周围的魂魄刹那间嘶吼着飞到半空,又一齐猛冲向黑白无常。袖中栓魂链飞绕着袭向那些双眼赤红的厉鬼,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响彻耳际。 带着寒光的铁链和那些魂魄,顿时缠斗在一起。 黑白无常站在散魂香围绕的圈中,看着那些厉鬼飞蛾扑火般向他们冲来。 古潭公园的一角,苟日新警惕的观察了眼四周,嗖一声横穿马路,躲进树丛里。园林保护区里,一阵鬼哭狼嚎,听的他心惊胆战。想起被自己抛下的青面鬼,苟日新忍不住又跑了回来。 “你个···你终于回来了。”变成树枝的青面鬼突然大哭出声,“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他们在屠杀!” “你说什么?”苟日新猫脸一愣,不可置信道。 “散魂香,锁魂链,”青面鬼惧怕的不停发抖,“求求你,快带我走···” “你是说黑白无常?” “还能有谁!”青面鬼急的大呼,“你他妈废什么话,快把老子拖出去啊!等着他们过来替你收尸吗!” 嘴里紧咬着树杈,苟日新拼了命的往小路上跑。绕过一处灌木丛,那青面鬼终于完全剥离的树枝。他顾不得自己只剩半个身体,越过苟日新,头也不回的往公园外跑去。 “你站住!”苟日新突然奔过去挡在他面前,一脸迷茫道,“那···里面怎么办?” “里面?”青面鬼哭丧着脸道,“无常对付鬼魂,你说里面能怎么办,早就成了人间炼狱,跑啊快点!你难道还想救他们?” 苟日新眼神一凌,皱着眉没有说话。 “我的祖宗,你是英雄,我是狗熊。我投胎后,一定报答您。”说完,青面鬼仓皇而逃。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屠杀二 只是,还未飘出古潭公园的围墙,一股阴气突然迎面袭来,那魂魄惊呼一声,瞬间摔倒在地。 白无常巨大的身影落在身后,脸上勾起嘲弄的笑,“差点儿漏了一个。” “我···我不是···”那青面魂魄趴在地上,声音颤抖的哀求。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他站不起身,只能依靠两手,挣扎着朝前爬去,“求你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只想去投胎···” 铁链哐当一声砸在背上,顿时身骨俱裂,青面鬼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睛望着古潭公园的大门,利爪抠着路面,拼命往前爬。 那铁索飞绕着,突然锁住了魂魄的脖颈。 “不要···”青面鬼伸手探向前方,双眼渐渐变得赤红,“不要···” 白无常冷哼一声,抬手正要收回栓魂链,一个黑影嗖一声从侧面扑来。白无常挥开衣袖去挡,却听到刺啦一声,袖子竟然被一双利爪划破。 “是你!” 周遭阴气大盛,无常似乎终于被惹怒,收回栓魂链缠在手上,脸色阴沉的看向暗影深处。 “你果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苟日新恨不得挠自己一爪子,为什么要扑上去,为什么!他大概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挺有意思,”白无常冷笑道,“你有九条命,倒也不怕挥霍,只是剩下最后一命的时候,你就完全便成猫了,和一般畜生无二。下一世,看你还有这造化吗?” 带着寒气的锁魂链飞速袭来,苟日新弓身一跃,躲进了灌木丛里。但他知道,这是在自寻死路。他必须想个逃脱的办法,否则,他便和公园里的魂魄一样,都留不过今晚。 和无常的次次对抗,他不能每一次都输得一败涂地。苟日新眼神渐渐狠厉。 公园里凄厉的鬼叫断断续续,那些魂魄···只要还活着,他不信无常轻而易举便能让他们消失。只要造成一丁点困扰,他就能多一丝逃跑的机会。 苟日新透过树丛,看到趴在门口的魂魄已经奄奄一息,他突然低吼一声,“快跑啊!”随即飞速朝白无常冲去。 眼前闪过寒光,苟日新眯着眼睛,翻身躲过铁索,一口咬住了无常宽大的袍子。 根据乔明和苟日新编写的《无常手下逃跑秘诀》,无常身形高大,躲在他的视线盲点里,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能近身攻击,那再好不过。前提是,近身之前还活着。 扯住白无常袍角的苟日新惊惧又兴奋,虽然已经快被无常散发的阴气冻死了,“快跑!” 门口的魂魄仓皇的站起身,锁魂链从背后袭来,他竟突然回头,侧身躲了开去。惨白的脸上双眼猩红,面容狰狞,看到对面的白无常,他诡异一笑,向前飘来。 娘的,变厉鬼了! 白无常正要飞起身,脚下却突然一坠,这才想起,苟日新还咬着他的道袍不放。他怒的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苟日新早有防备,在那厉鬼回头的瞬间,他伸出利爪勾着无常的袍子,迅速爬到了半腰。在白无常抬腿的刹那,他飞跳着一跃,冲入古松林深处。 黑无常守着散魂香,看着满地阴魂变为一个个幻影。周遭还有些魂魄藏在暗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更何况白无常负责去一一解决。 不远处的一棵古松,突然一阵摇晃,一个黑影迅速的穿梭其间。紧接着,另一棵古松也开始沙沙的摆动。黑无常面无表情,心里却冷哼出声。 雕虫小技。 周围突然传来咔一声响,一簇火苗猛地朝眼前飞来。黑无常阴沉着脸,身形未动,却让那火苗噗一声瞬间熄灭。只听啪一声,有什么掉落在地。 苟日新低咒一声,黑无常的栓魂链已经飞速袭来。他弓身跳到另一棵树枝上,借着交错的树杈,躲闪铁索接二连三的攻击。只是他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黑无常。 后腿突然一阵剧痛,苟日新闷哼一声,从树上摔落在地。 而这停顿的间隙,一些还未消散的魂魄,慢慢浮起,狰狞嘶吼着朝黑无常冲去。 周围顿时如厮杀的战场,那些幻影,那些将死的魂魄,还有那些厉鬼,带着满身煞气围绕着黑无常,伸出利爪和血盆大口,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看着被围攻的黑无常,苟日新冷笑一声,他忍着剧痛爬起身,竭力朝古松下跑去。 那些散魂灯的火光倒映进瞳孔,让苟日新有瞬间迷幻。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对着一盏灯一跃而起。 胸前顿时一阵火烫,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痛得呲牙咧嘴。卷入混战的黑无常发现异样,可他一时顾及不暇。眼前的厉鬼一个接一个挠向他,而且似乎比普通的厉害几分。 苟日新低吼一声,接连跳跃,扑灭了半圈散魂香的灯火。围在树干周围的剩余灯烛,突然间坠落在地。 周围瞬间阴气大增,带着凌厉,笼罩了整个公园。厉鬼们一个个起身,狰狞奸笑着将黑无常围的密不透风。 眼前的黑无常,面容终于显出一丝裂痕。 “老白!你个王八蛋快过来!”黑无常突然一声大吼,袖中的栓魂链尽数抛了出去。 一阵阵尖利的吼叫,顿时响彻天际。 听见呼救的白无常,收了锁魂链,朝古松方向飞奔而去。 苟日新想起门口的青面鬼,小心翼翼的退身,待看到黑白无常被厉鬼团团围住,慌忙朝大门口跑去。 趴在地上身影奄奄一息,看到眼前的黑猫,轻轻一笑,“你···算是个有本事的。” “你怎么样?”苟日新紧绷着脸问道。 “还能怎么样?” 他的魂体支离破碎,若隐若现,跟魂飞魄散没啥两样。只是还未化成幻影,还有些许意识。 “本来还想留口气投胎来着,算了。”青面鬼叹道,“我上一世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别再去祸害别人了。” 苟日新听了一阵沉默,他咬着魂魄的衣角,拉着他往外走去。那魂魄就那样躺在地上,也不起身。 “我死的时候四十岁,把自己剩下二十年时光换我弟弟一世健康。小的时候,我不小心···不小心把他推火盆里了,”那魂魄哽咽道,“可老子真不是故意的。我爹娘因为我是长子,也没怪我。但老子心里过不去那个槛,家里啥都是我的。我弟弟···” “老子活了四十年,也活够了···” 苟日新默默的朝前走,魂魄躺在身后,呜呜的哭。 他忘了他是谁许久,此刻,终于想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自由 苟日新拉着魂魄来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这是一处被遗弃的破旧平房,窗玻璃被苟日新砸碎,方便自己进出。 身后的魂魄自顾自,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板床上,抹了抹眼睛,巴不得挤出点儿泪花来,可惜什么都没樱他看向苟日新,低声问道:“兄弟,你没事儿吧?” 苟日新眯起眼睛看了下身上的伤,轻嗯了一声。 “这次,倒是我连累你了。我叫大壮,你什么名字?” “苟日新。” “那你到底是猫,还是人?”大壮问道。 苟日新沉着脸,没有话。 “兄弟,你这情况有些特殊啊,”大壮挨着苟日新躺下,伸手摸了摸猫头,可掌心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又开始难受。 许久后,大壮终于又接上话题,“莫不是被封印了?” “滚!”苟日新低吼了句。 “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大壮吸了吸鼻子,“黑白无常肯定会找你报仇的。” “···” “都怪我,”大壮叹道,“我就是个倒霉命,死了也是个给人添灾添祸的。” “不怪你。”苟日新沉默片刻,开口道。 “你嘴里着不怪,心里肯定还是有怨的,就跟我弟弟一样,”大壮望着屋顶,脑子里的回忆又席卷而来,“毕竟,一切都是因为我。” “你也有自己的苦衷。”苟日新安慰道。 “我的苦衷?我的苦衷和他受的伤比起来,算个屁!”大壮骂了一句,“为了出人头地,给家里赚钱,我是辛苦了几十年,可也享受了荣华富贵。可我弟弟呢?他从我犯错那一刻,便注定一辈子···一辈子孤零零的,连个待他好的都没樱” “···你对他,不就挺好吗?” “我吗?”大壮突然自嘲道,“我待他的好,对他来都是带刺的。” “所以,你就把命换给他了?”苟日新下意识的问道。 “我弟和一个和尚走的近,有一次我去找他,听见他和那和尚,不想活了。”大壮声音低哑的道,“可那和尚,你今世受的苦,既是偿还上一世的业障,若是就这么自杀了,下辈子你还要继续还。这一生若能积德行善,可为来世积攒福报。我弟弟听了大哭,他难道自己死也不成吗?” 苟日新鼻子一酸,静静的没话。 “你可知我听了他的话,心里是什么感受?什么狗屁业障,明明是我造的孽,又和他的前生来世有何关系。我只知道,这一辈子,他是我弟弟。是我让他生不能,死也不能。这笔账不还清,我就愧做这哥哥。后来我找到个道士,他告诉了我和黑白无常做交易的法子。” “后悔吗?”苟日新突然问道。 “有时候,会觉得不甘心吧。”大壮叹息一声。 苟日新紧绷着脸,想起乔明离他而去时的背影。 自从两人相遇,他除了送过乔明一件不像样的礼物,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他想找回前世,解开投生为猫的秘密。乔明便跟着自己去杨涟墓,去刺狐寺,去古潭公园,次次身陷险境,与鬼相斗,却从没有放弃过他。 更遑论,她把每一世的福报都交换给无常,来消除自己的业障。 他苟日新,到底犯了多大的业障,需要乔明每一世都帮他?无常所的罚,又是什么?而他何德何能,让一个女人为他受几世凄苦? 那日的乔明,大概早已后悔了吧? 毕竟,她父母的死,也和自己有关。 她恨他吗?苟日新的心不禁揪痛起来。 “兄弟?”身旁的魂魄轻唤了一声,“咋的了,怎么抑郁了?” “你别担心,无常不能杀生,只要不被他们吓死,你就能活到寿终正寝。” “不过你这不人不猫的,又惹怒了无常,还知道了无常的秘密,下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入轮回。” “现在能出去吗?”大壮突然又问道,“我想出去看看。” “看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是我没看过的。” 夜班公交车迎面驶来,苟日新受了伤,一瘸一拐的上了车。他看了一眼司机的反应,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司机故作淡定的关门,开车,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苟日新身旁的魂魄淡的几乎看不清,他飘飘悠悠在车里逛了一圈,身体透过窗玻璃挂在车外,迎风高喊。 “老子出来啦!哈哈哈···老子被关几百年,可老子不后悔,去你娘的投胎转世,老子只求一辈子无愧于心!” 苟日新看着对方,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不管是人,还是魂魄,最不愿意的,便是受一世枷锁。能得片刻身心自由,便是大的欢喜。 公交车停在市医院门口,苟日新犹豫了片刻,没有动。司机关了门,手脚突然有些慌乱。 今···这邪猫有些反常! 往日遇见了,最远都是在市医院门口下车。今怎么回事儿?司机战战兢兢的继续开着车,却不敢回头看一眼猫的位置。心中不断祈祷下一站上来个活人。 “苟日新?还能听见我话不?”大壮模糊的身影,竭力喊道。 “嗯。” “你是不是想投胎做人?” “嗯。” “我就知道,哈哈···你为啥想做人?” 像人一样,吃饭睡觉、做一切人能做的事,不再饱受欺凌、仰人鼻息,能自力更生,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一牵 “我听了,你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个情人儿?” “···” “大胆去追啊,去泡啊,等着人跟你抢呢?” “···” “老子送你句遗言,去他妈的投胎转世,不管投胎多少次,你苟日新只能活这一辈子。什么狗屁三生三世十里菊花,那是人家神仙命长。” “···” “下次遇见情儿,猛扑上去。你虽然长得丑,但老子觉得你心灵美。记住,遇见无常,打不过就跑,还有你别轻易死啊,毕竟还是个猫···” 断断续续的声音,终于消散在风郑苟日新看着窗外的灯火,眼眶微热。 公交车缓缓停下,车门啪一声打开,一个背着包的男人走了上来。看到车里的苟日新,顿时一愣。司机却急忙将车门关上,发动了车子。 终于,上来个同类。死也有个垫背的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手术 黑白无常从古潭公园出来时,落得满身狼狈。道袍被划的破碎,头上的高帽也有些歪斜。 千年古松牢狱里的魂魄,已经被尽数消灭,解决了二人心头一大患。如今,只剩下一个苟日新。 黑白无常的脸上阴沉煞人,他们在附近搜寻一圈,却没看到苟日新的影子。 白无常一手攥着栓魂链,骨节咯咯的响,“这只猫能通阴阳,若是他将这里的秘密告诉了其他魂魄,我们的事总有一天会泄露。” “可阴司不能妄杀生灵···” “难道你想让三十年前的事重演吗?”白无常突然怒道,“我们不能再犯一丝错了,阎罗王不会放过我们的。” 黑无常脸色变得凝重,“你若杀了这只猫,我们便是罪加一等,而且阎罗王那儿更容易暴露。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白无常抬眉看向对方。 “一只猫在人间,能活多久?何况当初他冒犯了太上老君,司命又为他写了魂飞魄散的命局。只要管住他的嘴,这件事,就会随着他命中注定的结局,一起烟消云散。” “你是说···” 黑无常冷声道:“这场交易,我们赚的已经够多了。而且,有人会帮我们的。” ······ 市医院急诊科,乔明坐在桌前发呆。 “乔明,下班了。”老四喊道。 “哎,你先走吧。”乔明朝老四摆了摆手,慢腾腾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两人刚刚转到急诊科实习,今天是白班,九个小时忙的团团转。她揉了揉膝盖,秀眉微微皱起。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乔明已经习以为常,她背起包,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 一个老太太被推进急诊室,跟来的家属情绪失控的大哭着。 “都怪我,爬什么楼梯!”一个中年妇人趴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又不是赶着投胎,我急什么急,都怪我···” “好了好了,会没事儿的。”身边的男人拍着她的背,不住安慰着。 “妈都那么大年纪了,你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妇人擦了把泪,抱着头呜咽,“我也跟着去算了!省的后悔死。” “别这么说,没那么严重。”男人听了脸色焦急,“吉人自有天相,妈会没事儿的。” 乔明站在门口,咬着唇略显慌张的看着座椅上的两人,脑子里,突然一片混乱。 明天,是姥姥做切瘤手术的日子。 乳腺癌是现今社会能够治愈的癌症,手术治疗也非常成熟。所有人都告诉她,没问题的。手术时间两个小时,只能算是个小手术。 乔明抠着手,鬼使神差的坐在等候区没有离开。 同样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同样是上手术台,也许,会有同样的结果。她想等等,也许,只是一个微弱的告慰,或者,是某种预示。 急诊手术室的门啪一声打开,值班护士走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急切:“家属在吗?” “在,在这里!”中年夫妻急忙走了过去。 “病人腿骨骨折,伴随突发性脑溢血,以前有没有做过其他手术,心脏搭桥有吗?” “没···没有,护士,怎么会脑溢血,我妈她身体一直挺好的,我···”妇人说着便急的哭了出来,“就是有些轻微三高,可我们一直很小心的···” “先别激动,手术单签一下,我们会尽力为老人治疗的。”说完,又走进了手术室。 “怎么会脑溢血呢,”妇人拿着手术单,捂着嘴不断抽噎,“万一···万一瘫痪了怎么办,我妈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她怎么受得了瘫在床上···都怪我,还有那物业!楼梯坏了为什么不修,我···” 男人拿笔签了字,把妻子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你先别瞎想,会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 乔明突然感觉掌心一阵刺痛,她慌忙回过神,站起身匆匆走向门外。 那日,即便黑白无常说她是天生孤煞克命,但自己从未信过命。 什么叫天生?放他娘的狗屁! 每个人的身体是父母给的,性格是父母和自己造就的,每个人的人生包含着无数次自己的选择,和天有什么关系?她从来不信,也不屑于信。 可有些事,她决不能任性的去赌。 手术台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她怎么可以心存侥幸?那可是最爱她的姥姥。 眼里的泪模糊了视线,乔明疾步走向住院部楼前的小广场。 苟日新躺倒在地的身影还历历在目。她不知道他的尸体被拖去了哪儿,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别人眼里,他只是只猫而已。 想起两人分开前,苟日新最后说的那句话,乔明捂着脸,失声痛哭。 “你和无常交易的福报,我不需要。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 可是,即便是苟日新拿走了自己的福报,他们找回的那些前世,能叫过得好吗?在牢狱里被虐而死,在战场上万箭攒心,一世孤苦受病痛折磨,还有一世家破人亡。 投胎成猫后,在和她遇到之前,难道苟日新忘了自己过得什么日子?九条命而已,够挥霍吗? 一直等到深夜,黑白无常才飘忽着出现。乔明坐在椅子上,却僵硬的一动不动。前进一步,后退一步,都让她心如刀割。 而黑白无常见了她,却主动飘了过来。 白无常依旧一副嘲弄冷笑的模样,“怎么,有什么要说的吗?” 乔明咬着唇,不知所措。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见乔明僵坐着不动,黑白无常阴沉着脸,转身便要离去。 “告诉我,”乔明突然开口,“我姥姥···” “活人的事不归我们管,我已经破过一次例了。”白无常打断乔明的话。 “那···”乔明嘴唇发抖,颤声道:“怎么把我的福报,拿回来?” “造化轮回的交易,只有魂魄才可以做。” “什么意思?”乔明惊讶道,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乔明瞬间倒在了椅子上。 ······ 周身突然传来一阵阴寒,乔明抱着胳膊站起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灯火通明,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地方。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阴曹地府 这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墙壁和地面都是黑金的砖石,两侧灯光却明亮如白日。两侧墙壁上挂着十殿阎王和鬼差的画像,各个凶神恶煞,相貌狰狞。 耳边传来哐当的铁索声,乔明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栓魂链缠住,而她身前,有几只魂魄呜呜的痛哭着。她跟在这一队魂魄里,由黑白无常守着一前一后,二人脸上面无表情,带着他们向前走去。 这是····阴曹地府吗?乔明紧绷着脸,心里既是惊惧又是疑惑。 穿过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面前耸立着一座大殿,门头上挂着黑金牌匾,上面写着:转轮殿。 乔明见了大惊。难道是地府投胎的地方? 可她现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魂魄不由自主的随着黑白无常朝前走,像是在做梦。 大殿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男人,身穿着西装?乔明皱眉瞅了一眼,真是西装!只是上面绣着兽纹和鬼脸,颜色又花花绿绿,看起来不伦不类。 大殿的门紧闭,可是无常却视而不见,竟然带着魂魄就那样直接穿了过去。耳边顿时响起嘈杂的嘶吼和哭叫,乔明心一颤,抬头望去。 眼前人山人海,气息混杂。周围吵闹怒骂不绝于耳,还有因为拥挤而大打出手的。每个魂魄手里拿着一块儿金色的铭牌,面色各异的站在几十道巨大的光柱前。 那些光柱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卷着魂魄递送进去的铭牌,不停的旋转。随着铭牌被卷入,那魂魄也瞬间消失。大厅里,不断有魂魄走,也不断有魂魄来。 沿着大厅围墙,黑边无常将身后的魂魄带入一个侧门。身后的嘈杂声不再,只听见哗哗的文件翻飞声。 百十个鬼差头顶悬灯,围坐在几十张圆桌前,埋头处理着手中的文件。圆桌中间的光柱席卷着文件,输送到大厅另一端的巨大墙面上。 乔明抬头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迹,而那些字迹在墙面上不停翻转跳跃。墙面的最下端,是一块块金色的铭牌。不断消失,又不断重现。 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面有短须的男人,看到黑白无常,似乎愣了一下。 “什么事?” 白无常恭敬道:“几个魂魄需要特殊处理。” “哪儿来的?”那人打开一扇黑色的木门,领着几人进去。 “十八层地狱,万劫之苦刑满释放。” 这里像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不同于一路走来的黑金墙面,这里的装潢很是清雅。白色的墙面上挂着几幅海景图,地板是灰色,屋顶是巨大的水晶吊灯,办公桌椅是黑白混搭风。 乔明一时疑惑,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吗? “都犯了什么事儿?”留着短须的男人抬眉问道。 “一个泄露天机,一个祭祀时对仙家不敬,一个私藏魂魄阻碍轮回,一个逆转天命。”白无常答道。 “阎罗王倒是仁慈,最近是准备大赦十八层地狱吗?”短须男人笑道。 黑白无常微微低头,却没有说话。 “行了,”短须男人从抽屉里拿出四张白纸,扔在了桌上,“签字画押吧。” 白无常收回栓魂链,那些魂魄唯唯诺诺的伸出骨爪,按在了面前的白纸上。乔明紧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纸没有动作。而黑白无常和短须男人见此,也没怎么理会。 身旁的三个魂魄按了手印,却突然消失不见,而桌上的白纸,也瞬间变成了巴掌大的金色铭牌。 乔明见了大惊失色,紧盯着三块铭牌,心中惊疑不定。那些魂魄,难道都变成了牌子吗? “她要终止交易,拿回自己的福报。”白无常突然说道。 “呦,”对面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这福报业障都跟着投胎转世一道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又不是买菜。” 白无常脸色微动,语气里带着阴沉:“有只九命灵猫,放走了古松牢狱里的魂魄。” “那与我着转轮殿有什么关系?”男人笑道。 “你···”白无常面露怒容,黑无常见状急忙开口:“阎罗王已经开始关注此事,若是泄露,我们千年来的交易,···” “真是笑话,什么时候,无常能与十殿阎王并称‘我们’?”男人打断黑无常的话,“地狱十大殿各司其职,我转轮王可是一直都兢兢业业,整日里忙着对那些魂魄分别善恶,核定等级。投胎的事可以找我,其他,一切免谈。” “你就不怕事情败露,阎罗王上告仙界,让你灰飞烟灭吗!” “我怕啊,我当然怕,”男人勾起一抹笑,“所以,在事情败露前,一定会有人先伏法的,你说是不是?” 白无常大怒:“当初这些主意可是你先提起的!” “啧啧啧,”转轮王轻声道,“你这话传出去,先死的,可不是我,你知道吗?” “你想怎样?”白无常咬着牙道。 “对付一只生灵而已,还能难倒你无常?” “你是想逼着我们暴露,替你顶罪是吗?”黑无常冷声道。 “从上一笔交易结束,有罪的,就只剩下你们了。”转轮王轻哼一声,靠着椅背看向黑白无常。 话刚说完,椅子上的人便轻笑着消失不见。 黑白无常面色阴沉,心中愤怒不已。如今怎么办,真的容苟日新将他们的秘密泄露,让他们二人为千年来的罪业做替死鬼吗? 黑白无常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说话。想来,在第一个异常魂魄被判官发现时,转轮王便做好了万全的脱身准备。可笑只有他们二人,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将古松牢狱里的魂魄杀得一干二净。若是事情败露,此等罪业,他们哪里有申辩的机会。 “如今,要怎么办?”白无常声音低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千年来,他竟然第一次感到忐忑。 “杀了那只灵猫。”黑无常面色狠厉。 “不行!若妄动生灵,我们就等于不打自招。” “他的生不归我们管,死却在我们掌握之中。那灵猫虽有九条命,可是,人间最不缺的,就是杀戮。有时候,根本无需我们亲自动手。”黑无常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轮回牌 听了转轮王和黑白无常的话,乔明心中一时惊天骇浪。 人的轮回转世,竟然还能被他们肆意操控。他们就真的不把人当回事儿吗? 什么仙界阴界,都把人压在脚底,看他们被欺辱受难如儿戏一般。可笑的是,人竟然还对他们如此敬畏。 乔明咬着牙,奈何不能出声痛骂。听到黑白无常要对苟日新不利,她再也忍不住,突然朝白无常撞了过去。 白无常触不及防,竟被撞的向后退去。他身旁的黑无常冷下脸,长臂一挥,将乔明扔到了一边。 半空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乔明只觉的被什么东西突然拽入深渊。脸上顿时惊恐万状,持续了许久的失重坠落后,她猛然浮在了半空。 一阵婴儿的哭声突然传来,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怀里的婴儿,轻柔的叫着,“宝宝?宝宝···” 乔明见了目瞪口呆,那女子竟然是牛晓华! 一个男人领着个道士模样的人出现在牛晓华旁边,那道士装模做样的掐指算计半天,说道:“明,日月齐,阴阳全。适合七月半出生的孩子。” “乔明?这是个男孩儿的名字吧?乔晓明?”男人犹豫道。 乔明见那男人的正脸,猛地惊呼一声,那是乔奇山! “小明?小明?”牛晓华笑着轻唤怀里的婴儿。 “这七月半鬼节出生的孩子,都是没有准时回归鬼门的小鬼投胎的。命硬,克父母亲人···”一个老人嘟嘟囔囔的说道。 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乔明看到牛晓华和乔奇山,瞬时间泪如雨下。她微颤着伸出手,拂过二人的脸庞,“爸,妈···” 她看见那婴儿日益长大,像个假小子;一家三口整日忙忙碌碌,嘻嘻哈哈。记忆里,她从未见过乔奇山那样开心的笑过。 泪眼朦胧中,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了牛晓华身边,狰狞的脸对着她张牙舞爪。 “不要!”乔明心中惊惧,大呼出声。可眨眼间,牛晓华便躺在了太平间里,青灰色的脸上一片死寂。 乔明捂着嘴,悲痛欲绝。 她看到姥姥姥爷在葬礼上伤心的痛哭,看到乔奇山对着牛晓华的照片沉默不语,看着爷爷和奶奶的脸色扫到自己是愈加阴沉,还看到自己懵懂的脸上,都是悲戚。 画面里的小女孩儿渐渐长大,乔奇山却慢慢变老。父女俩相依为命,却也活的开心自在,亲戚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奶奶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姥姥姥爷逐渐变得清瘦。 再眨眼,便看到乔奇山开着出租车走在路上,而他身后,坐着一个诡秘的黑色影子。 “滚开!滚开!”乔明惊恐的大呼,她挣扎着四肢想要抓住乔奇山,想要挥开那影子。可那黑影突然间变成巨大的一团,像一张血盆大口,瞬间将乔奇山吞噬。 “不要——”乔明痛哭流涕,挥舞着胳膊想抓住那幻影。 “爸,爸,为什么,为什么!” 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牛晓华没了,乔奇山没了。乔明看到自己蹲在墙角默默的哭着,而且,一直在哭。 身边走过温昕,走过室友,走过她暗恋的学长,走过爷爷奶奶,走过许许多多她记得和不记得的人,可他们都对她视而不见。 乔明伸手,想拍拍那女孩儿的头,可她掌心,只触碰到一团幻影。 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靠近,蹲在了女孩儿身旁。乔明疑惑的看向对方,那团影子灰蒙蒙的,像个高大的人形。可就是太模糊,像一团烟雾,随时都可能吹散。 她伸出手指,试探的触碰,那团灰色影子却突然间消散。不知是什么东西。 一个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像是在呼唤她的名字。 “明···” “谁?” 蹲在墙角的女孩儿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 “小明?” “姥姥?” 女孩儿瞬间跑了过去,扑进王玉华怀里。 乔明鼻子一酸,任凭泪如雨下。她站在拥抱的两人身旁,轻轻抬手想去触碰。可眼前,突然一片暗影。 乔明僵硬的抬头,看到一个黑色狰狞的影子,猛地扑向王玉华。 “不要——”乔明嘶声尖叫,“你滚开,你滚开啊!” 身后,突然传来同样的尖叫声,乔明猛地回头,却再次看到那个模糊的灰色影子,此刻正被一个黑影狠狠撕碎。 眼前突然一片光亮,乔明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轮转王的办公室。而身边的黑白无常,阴沉的脸色中,透着一丝狼狈。 “我姥姥不会死的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只我要拿回自己的福报,我姥姥就不会死!”乔明抓着白无常的胳膊,厉声嘶吼,“你说话啊!” “放肆!” 一道阴风突然迎面袭来,乔明的喉咙一阵刺痛,瞬间说不出话来。她死死盯着白无常的脸,面露狰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轮转王阴沉的声音传来。 乔明回过头,看到面留短须的男人,突然满腔怒火的猛冲过去。刺骨的阴风却瞬间将她撞飞在地,乔明趴在地上,全身骨头如碎裂般疼痛。 “她是谁?”轮转王冷声道。 “换七世福报的那个。”白无常低声道。 “哦,”轮转王坐回座椅,细细打量了乔明一番,“啧啧啧,女人。” 黑白无常微低着头,也不知轮转王的叹息是嘲讽还是赞扬。刚刚乔明进入轮回牌内,让他二人束手无措,只能低声下气的求轮转王回来。看乔明的反应,大概已经看到了未来,这可是扰乱轮回的大事。 一个乔明,一个九命灵猫,坏了他们千年的秘密。 乔明目眦尽裂,挣扎着站起身,却又支撑不住砰的倒地。 “她的交易,我可以帮你们处理,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带乱七八糟的魂魄来这儿!” “是。”黑白无常心中诧异,却急忙恭敬道。 轮转王轻哼一声,伸手磕了磕桌子。只见那桌子伸出两只手,上面分别放着一块儿轮回牌。待轮转王看过一眼后,那轮回牌飘到了乔明面前。 “把手放在两块儿轮回牌上。” 乔明紧绷着脸没有动作,可两只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开,按在了两块儿牌子上。一道金光闪过,轮回牌嗖一声,飞回了桌面,那两只手接住牌子,随即缩了回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如果他是只猫 公交车到了终点站,司机咽了咽口水,轻声喊了句:“终点站到了,都下车吧。” 苟日新跳下车,有些忐忑的望了望大路尽头,那是一片平房区。 周围的一切都莫名熟悉,这里是b市城南,沿着眼前的大路一直往东,就能到乔明的家。如果继续朝南走,翻过一处土山包,就是刺狐寺。苟日新蹲在站牌下,脑子里涌过无数的回忆。 乔明在做什么呢?一个人过的还好吗?她姥姥的病,好了吗?她偶尔是不是也会想起自己?若是想起自己,是恨,还是念? 身后一个男人从公交车上跳下,环望了眼四周,开始打电话。 “我回来了,你在家吗?···去哪儿了?···算了,你先睡吧。···不用,烧烤那儿已经请了半个月假了,不然没有工资。···嗯,拜拜。” 男人挂了电话,朝一处居民楼走去。 苟日新的肚子咕噜一声响起,他吞了吞口水,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跟在了男人身后。既然是烧烤店的,跟着他,起码能找到吃的。 男人进了小区,七拐八拐来到一幢六层高的小楼。到了楼门前,男人拐了个弯沿着一段楼梯往下,便看到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一侧,是一排半地下室的房子。男人打开手机电筒,走到离楼梯最近的一扇门前,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苟日新停在楼梯口,鼻翼微动,他闻到了淡淡的烧烤调料味儿。肚子又是咕叽一声叫,他默默的走到一扇门前的垃圾袋旁,伸出爪子翻了翻。 里面有几块吃剩的鸡骨架,还有熟悉的番茄酱,包装盒上印着个笑容满面的老大爷。苟日新盯着那些骨头,咬着牙没有动。 乔明心情大好的时候带他吃过几次肯德基,他记住了那个味道,只是如今,他只能吃到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骨头。 如果他是一只真正的猫,也许就不会觉得如此屈辱,兴许还会为发现食物而高兴。 肉的味道引诱着他饥肠辘辘的肚子,胃里也是一阵难受。苟日新眼眶微湿,低头凑近那些骨头,张嘴咬住。 如果他是一只真正的猫。 可他不是。 自从有了遇见了乔明,他更加不是。 大壮说,别管什么下辈子了,这辈子过得好才行。可如果没有下辈子,他便一直被困在猫的身体里,什么都不能做,连吃饭都要仰人鼻息。 胃里终于不再难受,可苟日新却忍不住有些恶心。他擦了擦泪,疯了一般跑出去。仿佛不愿面对自己的凄惨。 后腿上的伤让他没跑多远便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看到角落处停着一辆三轮车,他跳上座椅,卧在那儿沉沉睡去。 夜风柔柔的吹过,拂着他的背。梦里的乔明将他抱在腿上,轻轻挠着他的脖子,一片温柔静谧。苟日新勾起嘴角笑了笑,乔明可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谁说我不温柔?”乔明揪着他的耳朵大吼,“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苟日新挣扎着四肢,终于把耳朵揪了出来,瞅着乔明伸出利爪。可乔明提起他的后颈毛,眼神犀利的盯着他,“怎么,还想造反,活腻歪了?” 那双眼睛清澈透明,还带着笑意。苟日新愣愣的看着对方,突然低下头,怯懦的像个偷心贼。 “乔明?”不远处传来一个晴朗的男声。 黑乎乎的身影僵硬的站在一边,看着乔明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越走越远。苟日新反应过来时,飞奔着追上前。 “乔明——”苟日新大喊着不停追赶,可是乔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他站在一片白光里,茫然失措。 天光微亮,一阵脚步声突然挨近,苟日新警惕的睁开眼。一个老头儿微眯着眼看向自己的三轮车,顿时一瘪嘴怒声喝道,“走开!” 苟日新跳下座椅,跑向远处。 来到熟悉的大路上,苟日新看向乔明家的方向,目光犹豫不决。许久之后,他咬了咬牙,步伐坚定的朝前走去。 最后一次,他就去看她过得好不好。 有句话叫看山跑死马,明明那片平房就在眼前,可苟日新却觉得自己跨越了千山万岭,离目标还有万岭千山。 他停在一处烧烤店前,闻了闻味儿,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背影。像是昨天它跟踪过的那人。只见对方将铁门打开,进屋里拿出扫帚开始扫地。抬头看到眼前的黑猫,顿时一愣。 “不会是昨天公交车上那只吧?”男人喃喃自语道。 苟日新清了清喉咙,抬起爪子,打了个招呼,“喵~” “我靠!”男子惊讶的紧抓着扫帚,向后退了一步。 苟日新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 乔明家大门紧闭,苟日新有些失落。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墙头,咬着牙一跃而上。后腿的伤痛疼的他呲牙咧嘴,苟日新却不敢痛呼一声。 沿着墙头,来到了乔明家的后院。隔壁的狗听见动静,冲着他汪汪直叫。苟日新对着他低吼一番,那狗呜咽一声,缩回了狗窝。 跳下墙头,苟日新环顾了下熟悉的四周。让他惊讶的是,屋檐下的一角,竟然放着他的猫窝。而旁边,还有一个自助喂食喂水机器。 她把学校宿舍里的东西,都搬回了家吗?苟日新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猫窝旁,抬起爪子按下喂食器的开关,猫粮哗啦啦的倒了出来。 眼眶里的泪,把视线扰的一塌糊涂。他端着个鼻子嗅了嗅,还是熟悉的三十块买二送一猫粮的味道。填饱肚子后,踏进舒软的猫窝,苟日新卧在那儿呆愣许久,埋着头开始低声呜咽。 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前世,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猫,一直不明白自己五世都过得凄惨凭什么堕入畜生道。 而如今看来,即使自己知道了沦为猫的原因,下辈子,他大概也不能为人了,接下来的十世,他都会是只愚钝的畜生。 甚至于,因为黑白无常的阻挠,有没有下辈子,还不一定。 如果不是遇见乔明,他一只猫在这世间,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九条命大概早就挥霍光了。 乔明带给自己的,只有幸运,而自己带给她的呢?几世来却都是致命的厄运。 想到此处,苟日新猛地抬起头。自己身下的猫窝,旁边的猫粮和水,明显是乔明留给自己的,如果他享用了,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心害怕的顿时砰砰直跳,乔明已经被他害的无父无母了,如果···再失去了谁,她会不会像上次在刺狐寺一样,崩溃大哭,用死来逃离这一切。 苟日新瞬间慌张失措的逃离院子,仓皇离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杀戮 “军子,你去那边堵着,快点儿!”一个年轻的男子低声喊道。 “出来了···” “嘘——” 苟日新盯着树丛后的影子,眼里冒着赤红的光。他刚刚走到烧烤店旁边,迎面便围堵过来两个男子,手拿着棍子,对他虎视眈眈。 那眼神,让苟日新想起了曾经捉他的猫狗贩子。 那暗影一点点向他靠近,苟日新一步步向后退去,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阴风。苟日新慌忙回头,一个黑影猛地向他扑来。 “出来了!上!” 一根铁钳瞬间卡在脖子上,苟日新拼命挣扎,却被越掐越紧,无法挣脱。 “逮住了!嘻嘻。”那男子笑道,“手机准备好了没?” “好了,走吧。” 一个布袋蒙头将苟日新罩住,他伸出利爪奋力撕扯,只听刺啦几声,那布袋被划开几道口子。 “我去,这么厉害,快点儿,得给这只猫加点儿料。” 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苟日新被人用刀片狠狠划了一刀。他猛地蜷缩起身,瑟瑟抖着不再挣扎。 “死了吗?” “没死也活不成了。” “就从这儿开始拍吧。” 二人将苟日新带到一处楼顶,打了灯光,开始对着镜头直播。 “各位朋友们,网传这家烧烤店用猫狗肉冒充牛羊肉,今天证实了。看见这只猫没有,就是刚刚从后厨救出来的,身上已经被划开,活不成了。这里是烧烤店的楼顶,我今天,就让这只垂死的猫,为那些被杀的猫狗喊冤!” 苟日新听了,顿时怒的目眦尽裂。他奋力嘶吼一声,伸出利爪挠过去。可耳边只有刺啦刺啦布袋被划破的声音,脖子上的铁钳突然一松,苟日新瞬间坠落。 “朋友们,谢谢打赏,这些黑心的商家···” 只来得及尖叫一声,身体砰的落进一处熔炉里。 “啊——跳楼了——” “不是人,啥东西?” “是猫——” 周围一阵尖叫吵闹,苟日新被烫的瞬间翻起身,滚落在地。身旁一个男子手里拿着一把烤串,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猫。 “怎么会是猫?” “不会是被人扔下来的吧?死了没?” 他不能死。苟日新咬着牙,趴在地上喵呜一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他还剩多少命来着?反正不多了。少一条,他离乔明便更远一步。 长着猫的身体,他认了,但他绝对不能变的痴傻愚钝,忘记一切,然后屈辱的像畜生一样活着。 黑猫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哀求,男人反应过来,扔了手中的羊肉串,小心翼翼的将猫抱起。 “我送他去医院,你帮我请个假。” “请假?喂我说你是不是···这猫看起来都快死了好不好?” 男人充耳不闻,一手抱着苟日新,骑上自行车往宠物医院而去。苟日新竭力睁着眼睛,忍受着身上剧烈的痛。刀伤和烫伤,疼得他咬碎了满嘴牙,出了满身的汗。 到了宠物医院,兽医查看了苟日新的伤势,一时有些为难。 “还能活吗?” “都是皮外伤,能治是能治,就是···” 见对面的男人身穿单衣和牛仔裤,身上满是烧烤的味道,露在外面的手背上,布满了烫伤。兽医皱着眉,斟酌道,“就是手术和手术后的恢复,可能要花费很大。” 对方抿着唇,犹豫了片刻,终于问道:“大概多少?” “大概三千吧。” “没事儿。”男人摸着猫头,示意兽医继续治疗。 果然是自己选的人,苟日新喵一声,终于安心。 在手术台上待了两个小时,男人将苟日新抱回了自己的家。这是一个半地下室屋子,墙上只开了一扇内窗。几个隔断划定开厨房和卫生间,还有卧室。 “我叫大壮,你叫啥?”男人蹲下身,看向苟日新。 苟日新一愣,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 “就叫你黑子吧。” “喵~” 大壮把苟日新放在一件旧衣服上,姑且当他的猫窝。“我一个月四千块工资,被你花了个一毛不剩,下个月房租都没着落。” 是个好心人,就是穷了点儿。苟日新默哀。 “先告诉你,没有猫粮,只有下挂面,荤菜是鸡蛋。” 你不是开烧烤店的吗!苟日新微皱着眉。三十块的猫粮,算贵吗? “睡会儿吧。”大壮拍了拍苟日新的头,走回自己的床铺。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明天去你那儿,准备请我吃啥?” “最近比较忙···要不改天吧,过几天发工资,请你吃大餐。”大壮犹豫道。 “好的亲爱哒。”电话那头的女人甜甜的说了声。 “么么哒···” 苟日新瘪瘪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遭人虐待他并不觉得稀奇,只是为什么那只恶灵,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而且,似乎还帮着凌虐他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又渐渐舒醒,苟日新疼的半梦半醒,却眼皮沉重的无法睁开。一团黑雾缭绕在四周,他看到那恶灵睁着猩红的双眼,浮在他面前诡异的奸笑。 新仇旧恨,苟日新不胜其烦,呲着牙对他低吼。恶灵狞笑着飞向前方,苟日新犹豫片刻,追了上去。 眼前熟悉的道路一一闪过,苟日新警惕的看着四周,发现那恶灵竟然一路飘向刺狐寺。 此刻刺狐寺的大门闯开,里面的三大殿只剩下断壁残垣。恶灵在一片残骸里左右穿梭,最后化为一个高挑纤瘦的人形,站在了苟日新面前。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跟着我?”苟日新弓身低吼道。 那恶灵却做出捂着嘴低笑的样子,看的苟日新毛骨悚然。对方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慢慢探向苟日新。 “滚!”苟日新呲牙。 话音刚落,那只手猛地伸长,瞬间掐住苟日新的脖子。脖颈处传来一阵刺骨的阴寒,苟日新挥舞着利爪,挠向眼前的黑影。浓雾聚散之间,眼前出现了千千万万的幻影。 全都是黑猫被杀戮的场景。 被众人拿着工具围堵,被人开膛破肚,被活活冻死,被剥皮抽骨。鲜血淋漓的画面,让苟日新瞬间窒息。耳边,无数凄厉的尖叫和嘶吼不断传来。 “看到了吗?好可怜对不对?”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苟日新惊诧的一动不能动。那声音,竟然是乔明的。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巨兽 “他们都该死!这些还远远不够!”乔明的声音突然变得狠厉。 “凭什么我活的那么凄惨,凭什么拿走我的福报,凭什么你还活着!” “乔明,对不起···”苟日新听见声音,心瞬间像被撕扯一般,绝望的低喃着。 “你就该,是这个下场···” 眼前忽然出现乔明的身影,她赤红着双眼,一手抓着一只黑猫,一手拿着刀,猛地将刀刺进猫的身体,随即两手狠狠将其撕碎! “不要——” 苟日新痛不欲生的尖叫,全身忍不住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一声声低喃里带着无助的哽咽。 周围的阴气瞬间大增,那恶灵似乎有些焦躁,他在苟日新头顶盘旋许久,猩红的双眼透出嗜血的寒光。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喊,苟日新耳朵微动,那呼喊便越来越清晰,“苟日新?” 趴在地上的苟日新一愣,慢慢的抬头。 “苟日新?” 眼前的乔明身穿米色的羽绒服,踩着漆黑,笑着向他走来。 “乔明?”苟日新像是忘了先前的一幕,试探着向前走去,眼神里满是凄楚和哀求。 可还未等他走近,一只黑猫突然从眼前闪过,猛地扑向乔明。猩红的双眼阴恻恻带着残忍的笑意,张开大口狠咬住乔明的胳膊,瞬间将其撕碎。 “乔明——” 震天的嘶吼声刹那间传来,紧接着刺狐寺里天摇地动,那些被烧毁的残垣轰隆隆塌陷。眨眼间,残破的寺庙变成了一片废墟,笼罩在灰色的尘雾中,似埋葬了一切过往。 周围变成一片死寂,恶灵的黑影悬在半空,与灰色的浓雾融为一体,只露出猩红的双眼扫视着眼前的每一寸残骸。 渐渐的,浓郁的阴气从地下不断上涌,却顿时让恶灵兴奋不已。只要是刚成型的厉鬼,都会成为他的食物。 一处凹陷的砖石下突然传来微微的响动,像是低吼,也像哀鸣。恶灵飘了过去,缓缓靠近那漆黑的缝隙。他嗅到了,哀怨,迷茫,愤怒,绝望,还有噬虐。而这些,都是他想要的。 废墟微动,一起一伏像是呼吸。 恶灵微愣。怎么会有呼吸?明明已经成了魂魄?在恶灵疑惑之际,只听一阵粗哑的低吼一声声传来,像是野兽发出的呼唤。 周围的阴寒猛然大增,恶灵扫了眼四周,突然向远处逃去,那阴气,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耳边轰隆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爪子猛地从废墟中伸出,紧接着,废墟下渐渐隆起巨大的山包,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虎甩落身上的砖石,朝天咆哮一声,猛扑向恶灵逃窜的方向。 黑色的影子仓皇而逃,可还未踏出那片废墟,身后一只巨大的利爪竟然一把将恶灵的影子划破。耳边传来尖利的嘶吼,那恶灵缩成一团,却瞬间不见了踪影。 黑色的巨兽呲着牙,停在原地。 利爪如钩,钢牙似剑,未曾行动风先到。黑虎周身带着阴寒,双眼如炬的在废墟上扫视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震得周遭微微颤动。 他嘴里吐着寒气,眯起眼睛向刺狐寺倒塌的大门走去。脚掌踏在砖石上,却无声无息。 半空中,一个黑影,扰动的四周空气也在瑟瑟发抖。 周围静谧无声,黑虎停下脚步,周身的寒气飘散,遇到一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碎裂声。 恶灵顿时肝胆俱裂,猛地飞逃。一只利爪却先他一步迎面而来,在他还来不及散去时,一股阴寒瞬间将其凝固。 凄厉的嘶吼刺破耳膜,黑虎退后一步,呲牙低吼。恶灵却被困在一团白色的寒气里,狰狞的鬼脸一动不动,赤红的双眼怒瞪着他,带着让人心颤的怨毒。 黑虎抬起爪子轻轻一碰。那寒冰砰一声碎裂,消融在空气里。 无数幻影,在眼前若隐若现,嫉妒的,嘶吼的,怨恨的,厮杀的,不同的面孔,不同的声音。尽是人间丑态。 幻影里,一只黑色的猫残缺着身体朝前爬去,身旁的人却无情的一脚踩在它身上,半步都未曾停留。那黑猫趴在地上休息片刻,又缓缓向前。黑虎眼神微动,他凑近那幻影,抬起爪子轻轻触碰。 一股锋利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心中突然怨气横生,他嘶吼着朝那些幻影扑过去。可周遭的幻影却变得坚不可摧,他像是撞上铜墙铁壁,瞬间头破血流。 心中的怨气也在疯狂乱窜,像是要冲破他的身体,撕裂他的心。 奸佞的嘲笑响彻四周,见黑虎摇摇晃晃,那些幻影聚散,终于又形成一个黑色的影子。赤红的双眼带着噬虐狠厉,看着眼前被困的巨兽。 黑虎喘着粗气,琥珀色的双眼凌厉的盯着恶灵,突然低吼一声,猛扑上前。 恶灵尖叫一声,迅速逃窜。可刚恢复的身体,又瞬间被利爪撕破。 巨兽的嘴里呼出寒气,将恶灵散开的黑影片片凝固。那恶灵愤怒的挣扎着,被撕扯开的碎片叫嚣嘶吼,突然化为一块块利刃划在他身上,瞬间鲜血淋漓。 黑虎勃然大怒,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响彻云霄,周围的空气带着凌厉不断震颤。化为利刃的怨灵尖叫呐喊,随即砰一声碎裂,最终消融在空气里,连带着那些幻影,一齐销声匿迹。 周身的血液不断流淌滴落,冰冷的,带着刺骨的寒意。黑虎踩着血脚印,颤颤巍巍一步一步走出刺狐寺的废墟。有些残余的幻影一路追随着他,在他耳边尖叫,在他眼前打闹,像是在报复。 眼皮逐渐沉重,身上的痛也越来越清晰,黑虎终于咚一声躺在了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苟日新?” “你想变回人?” “这个···当猫呀,其实也不错的。真的,那个以后你也不用担心,我养着你,给你养老送···呸呸呸,好好伺候你,我自愿一世成为猫奴,让你享受荣华富贵。” “苟日新你快想想办法!” “苟日新,这一世,你怎么从英雄变成狗熊了呢?”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轮回为人的办法。” “苟日新你个王八蛋!” “你啥时候能一个人办成点儿事儿?” “对不起,我把你的刺狐寺烧了。” “即便无常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眼睁睁看你死的。在我眼里,你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还是我朋友。” 苟日新头晕脑胀,沉沉的睁不开眼,像被梦魇了一样。 ······ “怎么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又一个大壮 “你不是保证能救活吗?我把家底儿都搁这儿了,你这···”大壮将已经冰凉的苟日新放在台桌上,指着兽医的鼻子理论。 “我又没说保证救活,你这猫本就伤势严重,我可是提醒过你的。”兽医冷着脸道,“再说,谁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什么意思!”大壮黑着脸怒道,“你是说老子讹你吗?” “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兽医脸红赤耳道。 “谁管你怎么说,”大壮浓眉倒竖,面露凶相,“如今猫死了,总得有个说法。” “说法?老子是医生,又不是神仙,生老病死天经地义,这就是说法。我告诉你,你要再···” “喵~” “再···活了?”兽医惊讶的看着工作台上的黑猫,“怎么还活了···” 大壮低头,看看兽医,又看看苟日新,颤声道:“你不说死透了吗?” “不会···不会诈尸吧?” 话音刚落,两个大男人顿时挤在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苟日新。只见他睁开眼睛,摇摇晃晃的爬起身,看到大壮,抬起爪子喵了一声。 兽医猛地将大壮推出去,自己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刚刚明明都凉了硬了,根本不可能再活过来··· “黑子?”大壮试探的叫了声。 “喵~” 大壮咽了咽口水,慢慢伸出手,“我是大壮,还记得不?” “喵~” 看到一人一猫互动友好,兽医急忙将人和猫往外赶,“以后也别来了,治不起你这大神,走走走···” 等大壮抱着苟日新出门,兽医紧皱着眉望过去,却看到那黑猫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阴恻恻的望着他,还勾嘴一笑。 “我滴个祖宗···”兽医慌忙跑回店里,心惊胆战的抱着自己直发抖。 大壮将苟日新抱回家,盯着他端详一番,脸上都是疑惑,“猫真是种神奇的动物。吃饭不?” “喵~” 大壮下了点面,煮了两颗荷包蛋,喂饱了自己和猫,便出门工作。苟日新等人走后,跳上床呼呼大睡。 半夜里,大壮带着一个塑料袋回来,里面装满了生熟肉,苟日新见了瘪瘪嘴,宁愿吃鸡蛋。 “啧,我好不容易从客人吃剩的签上剥下来的。”大壮嘟囔道。 苟日新听了忍不住干呕。娘的!幸亏没吃。 在这半地下室里昏睡两日,苟日新才从半死不活的状态彻底恢复过来。两个男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苟日新不嫌弃大壮身上的烧烤味,大壮也懒得理会苟日新身上的猫臭味儿,大体相安无事。 只是今天,有点儿不寻常。 大壮一大早就起来,将屋里乱扔的臭袜子收起,脏衣服和旧床单统统洗了,家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最后,看着卧在椅子上的苟日新,拿起刷子准备将他涮洗一番。 苟日新呲着牙开始炸毛,一招无影爪让大壮手足无措,近不得身。 “你都臭了知道吗?我这屋子好不容易打扫干净,你别给我横啊。”说罢,拿起地上的旧衣服一把将苟日新罩住。 “喵呜——” 苟日新伸出利爪,竟然刺啦一声,将衣服划破,一人一猫顿时一愣。大壮猛地放开手里的猫,而苟日新看了眼自己的爪子,缓缓收紧。 不就洗个澡吗,老子不用人伺候。何况还是个男的。 苟日新瞅了大壮一眼,自己走进了卫生间。 站在屋里的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苟日新跳进洗手池,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浇在身上,那猫竟然一声不吭。 “医生说···你的伤口不能沾水···”大壮下意识的出声道。 苟日新懒得理他,看着水面浮起的一圈黑灰,微微皱了皱眉。他伸出爪子,捧起香皂在自己身上摩擦了几下,那香皂突然一滑,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子里顿时寂静无声,苟日新搓洗自己的动作一滞,缓缓回头看向大壮。身后的男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喵~帮我捡一下啊。” 大壮回过神来,战战兢兢走过去,虽然他听不懂,但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他弯腰捡起了肥皂,默默放回了原处,转身离开。 到了晚上,一个画着浓妆的美女敲开了大壮的门。 “亲爱哒~”女人娇滴滴的喊了一声,苟日新却听的一阵恶寒。 “快进来,”大壮搂着女人进了屋,一脸笑意的拉着她坐在饭桌前,“麻辣小龙虾,今天管够。” “么么哒,”小美亲了大壮一口,看着眼前一小盆龙虾,顿时食指大动,“你替我剥吗?” “那当然,你只管吃。”大壮戴了双一次性手套,拿起一个小龙虾就开始剥。 “这就是你捡回来的猫?怎么还受伤了?”小美蹲在苟日新身边,好奇的盯着对方。 “被人从楼顶扔下来,砸在了烤炉上。” “你带它治的?” “嗯。” “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大壮将一颗虾仁放进碗里,“来,快过来吃。” “没多少是多少?你有闲钱养猫,没钱养女朋友?”小美站起身,坐在了桌前,脸上带着隐隐的不满,“到底花了多少?” “三百,”大壮将一颗虾仁递到小美嘴边,憨笑着,“就剃了个毛,随便上了点药。” “三百!你一个月房租才一千!”小美怒瞪着对方,拉长了脸。 “你不喜欢小动物嘛,我看着挺可怜的,反正养着也花不了多少钱,吃的都是我从店里带回来的。”大壮急忙解释道。 小美看了眼黑不溜秋的苟日新,眉头纠结,“是挺可怜,但也轮不到我们救啊,长得也不好看。我们自己吃饭都吃不起。” “知道啦,养着抓耗子。” “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小美喝了口啤酒,随口问道。 “嗯。”大壮弯起的嘴角微微一抿。 “乖乖不要伤心,你还有我呢。”小美抱着大壮的胳膊,摸了摸他的头。 “嗯。”大壮点点头,将剥好的龙虾放进碗里,“吃吧。” 小美咬了口虾仁,辣的急忙喝了口酒,“那你家里的东西怎么处理?” “还用怎么处理,都烧没了,就剩个空房子。” “那也是房子啊,”小美说道,“现在只要是间房子,都是资产。你家房子不还带院子吗?咱要有钱了,回去养猪养鸭开个迷你农场,想吃什么养什么。” “想的倒美。”大壮递了颗虾肉,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两人边吃边聊顺便撒狗粮,完全忘记了角落里的苟日新。吃完饭,小美躺在床上看手机,大壮收拾好碗筷,也默默的挤了过去,搂着小美心猿意马。 “干嘛呢~”小美娇嗔一声。 “晚上不回去了吧?”大壮笑嘻嘻的问道。 小美娇羞的瞪了大壮一眼,脸色微红。 “小宝贝儿~”大壮轻唤一声,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卧在椅子上的苟日新瞬间瞠目结舌···娘的,他该如何是好···看直播吗···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情侣吵架 床上已经开始稀稀疏疏的发出动静,像是脱衣服的声音,苟日新呆立在椅子上,虽然一脸懵逼,但他的心却咚咚咚,竟然莫名有点激动! 终于,在听到美一声娇媚的低吟时,苟日新的脸唰的一烫,猛地跳下椅子往门边跑去。娘的,他会奔溃的! 锋利的爪子抠挠在门上,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 “怎么了?”美惊讶的问道,“是不是这猫想出去?” “别管他,咱继续···”大壮面色通红,箭在弦上,根本无心理会什么阿猫阿狗。 苟日新浑身炸了毛,两只爪子嚓嚓挠着门,焦躁的喵喵直剑这两口子到底知不知羞?就算是只真猫,那也是能听到能看到的懂不懂!难道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哎呀,你放他出去吧,怪不好意思的。”美将脸埋进被子里,羞红着脸撒娇道。 “有啥不好···” “快去!”美轻喝道。 “哦。”大壮撇撇嘴,就那样赤条条的下了床,为苟日新打开门。 娘的!苟日新不经意扫了一眼,顿时尴尬的无以名状。恶不恶心!要不要脸! 出了门,苟日新来到区院子里,找了个长椅卧着,权当赏月。硕大的银色圆盘挂在夜空中,像一片反射着光的薄薄的纸。今不是十五就是十六,让他想起了乔明的生日,七月半,是个极好的日子,才生出那么极好的一个人。 虽然刀子嘴,却有颗豆腐心。胆大心细,节俭持家。 干坐了一个时,苟日新捉摸着两人大概也完事儿了,况且他肚子还有些饿。于是慢慢悠悠的往回走。踱步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 “你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自己穷装什么大款?”美大声道。 “我装什么了我?那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大壮压抑着怒气。 “你爹妈住了一辈子为什么不留给你?” “那房子是我奶奶的,房产证也在我奶奶手里···” “你奶奶,你···”美气的右手背拍在左手上,话都无法连贯,“你奶奶多大了,有自理能力吗?有退休工资吗?你爹妈没了,是不是还得你养?” “···”大壮沉默着没话。 美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壮,你好歹是个男人。你看看你自己,快三十了,住的什么地方,吃的什么,又干的什么工作?没有父母支持,靠你自己能养活的了谁?” “我不偷不抢凭自己本事赚钱,每起早贪黑的干活,穷是我的错吗?” “可你不能把自己的钱往外推啊。” “···本来就不是我的,我没理由拿。”大壮沉着脸道。 “你没理由?”美眼眶微红,沁出了泪,“你根本都没努力争取,你要面子,可你想过我吗?我跟你几年了,我图过你什么?但你不能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大壮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女人,心里一阵难受。那种莫名的愤怒和绝望一齐涌上心头,比听到父母的噩耗时还要悲哀。 “分手吧,我不想再拖着了。”美咬着唇,终于道。 大壮突然变得愤怒异常,脸色铁青的对着美嘶声吼道:“嫌我没出息是吧,那你滚啊,找个更好的啊!” “这可是你的!”美拿起自己的东西,砰的将门甩开。看到门口的苟日新猛然吓了一跳,气的一脚踢过去。 “靠!”苟日新尖叫一声,撞在了对面墙上。蛇蝎女!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苟日新一步一慢的走进了屋子。只见大壮仅穿一条短裤坐在床上,两手抱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男儿有泪不轻弹,苟日新想起自己的过往,觉得哭几声也没啥不好意思。他关了门,走进厨房找吃的。 今大壮请女朋友吃龙虾,但他自己却提早吃了两包方便面,苟日新则分了一颗鸡蛋。这样的差别待遇,却造成这样的结果,苟日新思索片刻,皱眉看向大壮,难道是刚刚没表现好? 他吃了个半饱入睡,而大壮则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可大半夜里,男人突然抱着个手机又是打电话,又是发信息。第二一大早又出了门。 苟日新宅在家里,吃喝拉撒基本自己解决。 不过,他翻开了大壮的电脑。苟日新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认字的。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苟日新,可寻找回的几世里又和苟日新没有关系,这个名字哪里来的?难道是投胎为猫的上一世? 而上次他在刺狐寺里发生的事,到底是梦,还是自己又真的死过一次?那只黑虎,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会在乔明遇到危险的时候变身,又不知不觉的恢复,这是每一只九命灵猫都会的技能,还是,只有自己? 无数的谜团缠绕在脑海里,让苟日新对自己的身世,愈加迷惑不解。 他搜索了一下九命灵猫的信息,却搜出了一大堆网络,还有一本暗黑童话。要不然便是科学家对九命灵猫这种封建迷信法的辩驳。 苟日新爪子点着书桌,略显焦虑。他哒哒哒又输入“黑虎”二字。 网页上却显示出很多黑豹。 黑美洲豹,又叫黑美洲虎,体重70—180千克,现存第三大的猫科动物,是生活在美洲的一种大型猫科动物。 难道自己还是美洲移民过来的?可他只认识汉字啊。他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算了,根本没什么头绪。苟日新思索片刻,搜索框里输入:黑白无常。 原来,这二人不但有名有姓,还有许多故事,也不知可信不可信。苟日新爪子按着键盘,认真的看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白无常名叫谢必安,人称“七爷”;黑无常名叫范无救,人称“八爷”。据,谢范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 呵,苟日新冷笑,怪不得长得都一样丑。 传,有一,两人相偕走至南台桥下,将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回家拿伞。岂料七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八爷不愿失约,留在原地。可却因身材矮,被水淹死。 不久七爷取伞赶来,八爷已失踪,七爷痛不欲生,吊死在桥柱。 苟日新读完二饶故事,一时目瞪口呆。为什么感觉那时的黑白无常,蠢萌蠢萌的···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男人间的对话 二人死后,阎王爷嘉勋其信义深重,命他们在城隍爷前捉拿不法之徒。据说,谢必安,就是酬谢神明则必安;范无救,就是犯法的人无救。 苟日新阴沉着脸,心里冷哼一声。说的倒好听,酬谢神明,谢的是哪尊神明;犯法无救,犯的又是谁的法? 冥界十殿阎罗,掌管地狱轮回,他们能做到真的公平吗?阳间的事儿,他们又会管多少呢?他们就这么放任黑白无常,在阳间一手遮天吗? 太多的未知,让苟日新面对无常,只有逃亡的份儿。 大门突然砰一声响,吓了苟日新一大跳。他急忙关机关电脑,蹲在椅子上装作若无其事。紧接着,便听到开门的声音。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大壮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迈进了屋子,连门都还没来得及关,直接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喵~” “嘿,嘿嘿···”大壮翻过身,迷迷糊糊的看向苟日新,“小美···” 我靠!苟日新呲起牙叫了一声。 “小美,小美,都是我不好,···”低哑的男声嘟嘟囔囔,带着哀求和哽咽,“别离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剩了,我会养你的···” 谁都会有迷茫绝望的时候,作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苟日新决定拯救一下大壮。他走过去张口咬住大壮的衣服,拉他进了屋,然后关住门。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苟日新拉着大壮直接进了卫生间,然后将喷头拽下来,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淋在身上,地上的男子猛地惊醒。他惊慌失措的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一脸懵逼的看着前方。 只见家里那只黑色的猫,此刻两爪握着淋浴喷头正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喵~”苟日新爪子一滑,喷头晃荡着撞在了墙上,水飞溅了整个浴室。 大壮咽了咽口水,觉得有点儿呼吸不畅。这猫,有点儿邪门儿。 “你···你要干嘛?”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喵~本喵准备报个恩。” 大壮听不懂苟日新在叫唤什么,不过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儿。他站起身,关了水龙头,看着一片狼藉的浴室,一言不发的开始打扫。 苟日新蹲在角落里,时刻注意着大壮的一举一动。表情很正常,动作很日常,只是比平时稍显洁癖了点儿,马桶刷了五六遍。等打扫完浴室,大壮脱了衣服开始洗澡。苟日新依旧很淡定的看着对方。 大家都是男人,苟日新觉得自己多了解一下男性人体结构,没啥坏处。他瞪着眼,一丝不苟的将大壮上下看了个遍。该缺的不缺,该短的不短,勉强可看。 正在淋浴的大壮总觉的有一丝阴冷气,幽幽的从墙角那只黑猫身上散发出来,他眉头微皱,看了眼一直盯着他的猫,突然想起上次掉肥皂事件! 我靠!大壮匆忙搓洗了几下,关了开关,跑出浴室找衣服。 苟日新莫名其妙的跟了出去,看到大壮穿好了衣服,坐在椅子上正埋头认真的算计什么。他跳上桌子,微微的偷瞄着。 在算账? 本子上写着微信、支付宝、银行卡,后面的数字零零散散,加起来最后得出一个数:5914。 大壮不可置信的挠了挠头,翻开另一页,重新算了一遍,最后又得出一个数:5414。 靠!竟然越算越少?苟日新瞅了眼愁眉苦脸的大壮,竟然比乔明还穷? 眼前的男人显然被可怜的存款刺激到了,他抓起算账的本子,狠狠撕成碎片。 “我养得起谁?我他妈连自己都养不起!”他咬着牙,眼眶微红的看着桌上的碎屑,“李大壮,你活着还有啥意思···” 苟日新的心猛地一提。他心焦的伸出爪子,按在大壮胳膊上,想安慰一句。你虽然穷,但起码还活着,还是个人,还能自力更生,总比做猫狗好过百倍。 大壮却猛地缩回身,一脸疑惑的看向身前的猫。为什么这只猫,周身这么阴寒,现在可都入夏了。 “喵~”苟日新轻叫一声。 “你饿了?我···给你煮面,家里没鸡蛋了。”大壮犹豫道。 苟日新急忙点点头,是男人,就振作起来!都能给自己煮面,还有啥不能做的?别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到了阴间,十大殿的牢狱可是让你生不能,死不能。 大壮去厨房煮了碗面,看苟日新吃的津津有味,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 “我家以前养过一条狗,也叫黑子。” 敢把老子和狗相提并论!苟日新哼了一声。 “跟你一样,也长得残。” 这是残吗!这是伤!苟日新忍不住呲牙。 “都说狗不嫌家穷,儿不嫌母丑,可有时候,我还是挺怨父母的。他们虽然把我养大,可却没能让我上学,没能给我好的背景,让我变成了这种穷酸样儿。” 人穷志短。但这也不能全怪父母。我投了猫胎,我怨谁了?没有喵妈就没有他苟日新。 “可如今,他们都没了,我却巴不得自己一辈子能窝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到老。” 苟日新喉咙一阵难受,原来是个同病相怜的。他低着头,没去看身边的男人。大概又红了眼圈。 “小美说的没错,靠我自己能养活的了谁?爹妈,我奶奶,媳妇儿,我连只猫都没钱养。” 不对!苟日新突然看向大壮,只要努力,养只猫还是不成问题的。以后少吃一顿小龙虾,可以养猫三个月。而且,猫都有了,女朋友还会远吗?你才不到三十岁,离死还有五十年,怎么能轻言放弃? “我怎么觉得你在怼我?”大壮突然笑道。 “喵~”老子分明在鼓励你。这年头儿,像你这么好的男人不多了,那些女人都眼拙,不要也罢!不是人人都像乔明那样,慧眼识珠··· 苟日新勾起嘴,欣慰的笑出声。 我滴娘···大壮突然向后倒去,他竟然看到猫笑了。 两个男人经过对自己身世和遭遇的深度对话,突然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勇气。大壮准备追回媳妇儿,苟日新···追回自己的人命!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复合 “帅不?”大壮站在镜子前面,问蹲在洗手池边上的苟日新。 眼前的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整个人容光焕发,焕然一新。只是上衣看起来稍显宽松。 “喵~”苟日新点点头。 大壮微微一笑,摸了摸猫头。他转了个身,又犹豫着问道:“西装是不是有点儿大?” “喵~”苟日新摇摇头。 “这还是刚来b市,做保险推销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有点儿胖。”镜子前的男人回忆道,“后来换了工作,这西装就没再穿了。” “喵~”苟日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既然对方听不懂,自己怎么喵也无所谓了。 大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拳紧握,眼神坚定,“李大壮,加油!面包会有的,媳妇儿也会有的。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很好,孺子可教。有如此雄心,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你会保佑我的对不对?”大壮两手抓起苟日新,注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猫眼,“你是只神猫对不对?” “喵!”算你识货。 大壮收拾好东西出了门,苟日新紧跟其后,却只因为差了那么一步,铁门砰一声在他眼前关上。 我···苟日新咬牙看着眼前黑乎乎一片,不把他当兄弟是不是?他瞅了眼门把手,飞起一跃,两爪挂在了上面。大门吱呀吱呀,慢悠悠的打开。走出门后,他又是一跃挂在门把手上,那大门吱呀吱呀,却开的更大··· 情急之下,苟日新卷起尾巴勾着门框,终于把自己和门荡了回去。砰一声响后大门关上,苟日新撒腿追出去。 来到大路口,他望着道路两头,却突然顿住。 大路一边朝向大壮离去的方向,另一边,是熟悉的刺狐寺,那里似乎有种莫名的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是去看热闹,还是去探险?苟日新犹豫半,紧皱着眉朝刺狐寺的方向走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片刻后,黑色的猫影又飞奔了回来,朝大壮的方向追去。有热闹不看,他傻吗? 苟日新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他似乎还看到大壮在一堆共享单车前徘徊许久,最后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前。因为骑太快,穿太厚,身上还微微出了汗。终于,他来到了一家花店前,选了一束玫瑰。然后骑着自行车,继续飞奔。 娘的,他这是要跑多远。苟日新停在半路,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沿着大街,终于来到一处公寓前。大壮的气息越来越近,苟日新四处张望,终于在一幢单元楼下,看到了一男一女的身影。 只见一身西装的大壮,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脸色通红的站在美面前,神色似乎有些激动。 “我那昏了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美紧绷着脸没有话。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大壮面露哀求的看着美,“我以后一定努力,真的,现在快夏了,我工资肯定会涨的,到时候···” “不用了。”美沉着脸道。 “你听我,我都计划好了,等我赚了钱,就去···” “大壮,”美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人,“我都二十七了,我爸妈催我结婚,可现在···别房子,车子,你连十万的彩礼都拿不出来,你让我怎么等?等你多少年?” “我会努力的,真的,我准备拜个师傅专门学做龙虾,你不最喜欢吃龙虾吗,现在这个行业很火的,我···” “李大壮!”美突然吼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两个没可能了。” “美!”大壮突然将美一把抱住,“我真的错了,你别离开我行不,我只剩你一个人了,你要是不在,我活不下去。” “你干嘛!”美奋力挣扎着,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你放开我!我有新男朋友了!” “我不信,你骗我!”大壮抱着美不依不饶道。 “放开!”一个身高力壮的男人突然从一旁的车里下来,一把扯开大壮的胳膊,将美护在身后,拉着脸道:“我就是她男朋友。” 周围的空气顿时安静,大壮不可置信看着美,嘴唇哆哆嗦嗦不出话来。 “对不起,”美低着头,不敢看大壮的眼睛,“我们前几刚好的,你自己保重吧。”完,拉着身边的男人就要离开。 “我xx!”大壮一声爆喝,手里的玫瑰花狠狠扔在对面男人身上。拎起对方的领子,目眦尽裂,“你他妈算哪根葱!” “大壮你放手!”美顿时喊道。 “看在美的面上,我不跟你计较。”对面的男人眼神凌厉,咬牙切齿道。 “滚蛋!”大壮举起拳头,砰一声揍在男人脸上。 “李大壮你疯啦!” “我靠!”那男人捂着脸,二话不还了一拳。 两个男人瞬间扭打起来,美在一旁边哭边拉架,周围渐渐有人围观,却没有人劝架。 苟日新急忙飞奔过去,心焦的看着处于劣势的大壮。见大壮被男人压在身下,他低吼一声,猛的飞跃过去,一头将那男子撞倒在地。 “我靠!哪来的猫!” “这么厉害!”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美急忙过去将男人扶起,而大壮则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苟日新守在大壮身边,对着二人呲牙咧嘴。 “畜生!”那男人气不过飞踹一脚,苟日新一个闪身躲过,猛扑过去咬住男饶腿。 “我靠,这畜生!”男人顿时怒气冲,另一只脚狠踢过去。苟日新慌忙跑开,弓腰低吼一声。 “没事儿吧?走吧。”美急忙拉住男人。 男那人疼的嘶了一声,揉着腿,一瘸一拐的走了。二人开车离去,大壮捂着脸缓缓坐起身,埋着头,低声呜咽。 “喵~”苟日新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皱起眉头。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健身的老头老太太,不时地的在周围徘徊。大壮抹了把脸站起身,一脸阴沉的朝前走去。路过一个垃圾桶,他一把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扔了进去。 苟日新微愣,默默的跟在对方身后。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大壮顿了片刻,犹豫片刻划开接听键。 “今能上班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 “···能。”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醉酒 走到半路,李大壮突然开始狂奔,苟日新警觉的紧随其后,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可没想到,那厮竟然挤着人群,上了一辆公交车! 奶奶个腿儿的!苟日新傻眼的看着远去的公交车。老子帮你打了一架,你就这样回报老子! 他呆愣在原地,满脸懵逼状。 ······ 辛辛苦苦走了一路,苟日新终于回到了李大壮的住处。这一来一回,他水没喝,饭没吃,还是个重症病号,蔫蔫儿的卧在门口,像只等主人回家的猫。 看在李大壮今天凄惨的份儿上,这账姑且记着。 一直等到半夜,一个满身烧烤味儿的身影才慢悠悠从楼梯处拐进来。见到苟日新,他微微一愣,低声嘟囔了一句,“你还真能回来。” 苟日新恨恨瞅了他一眼,等他掏出钥匙开了门,飞跑进家里找水喝。大壮轻声一笑,满身疲惫的躺在床上。 “谢谢你帮了我,咬的不错。”床上的男人笑着说道。 那你就争点儿气。一束花儿的钱,够好几顿猫粮了。苟日新喵了一声。 “你会喝酒不?”大壮突然起身,把家里存的白酒和啤酒统统找了出来,然后拿了个碗倒了些白酒放在一边,坐在地上开始喝。 苟日新端着鼻子嗅了嗅,熟悉的酒味儿扑鼻而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顿时一股辛辣,却让他莫名舒爽。于是咕噜喝了几口。 “我去,你还真喝。你是不是成精了?”大壮摸了摸猫头,突然疑惑的将苟日新抱起,眼睛在不可言说的部位瞅了一眼,脸上顿时失望,“你要是个母的多好,说不定能变成人。”说完,盯着苟日新一脸猥琐的笑了笑。 靠!苟日新一爪子挠过去,迫使对方松开了手。 “看你们做猫的多舒服,有人喂有人养,还不用赚钱养家。”大壮猛灌了口酒,低声说道,“活个二十几年就能转世,多轻松。” 苟日新诧异的看向大壮,作为一个人,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他忘了眼前的猫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自己这一身的伤,不够警醒他动物世界有多残酷? 碗里的酒见了底,苟日新脑袋有些昏沉。大壮又倒了一碗,嘴角勾着不可思议的笑,“你知道猫不能喝酒吗?可能会得急性肝肾衰竭。” 真的?苟日新努力睁着眼睛,却只看见大壮模模糊糊的黑影。大晚上的,他只开了个破台灯。 “醉了?”大壮将苟日新抱在身边,摸着柔软却冰凉的一团,神情有些恍惚,“看你多舒服,醉了就睡,醒了也不用愁。明天,我还得工作呢。” “我得工作,为自己,为爹妈,为了小美,还有我奶奶。我不但要工作,还得努力工作,这样才能有车有房有好生活。” “我还有五千存款,拜师学艺要交三千学费,剩下两千够吃一个月,等学成了,我就能月入过万。什么小美大美,我总能找到更好的。你说是不是?” 苟日新微张着嘴,舌头伸出半截,倒在大壮腿上留着哈喇子。你说得对,人生总是美好的,比不得猫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什么猫狗贩子,越南猫餐,虐猫变态,简直让猫生无可恋。 “我还能让爸妈住上更好的房子,让他们不至于为了省钱···就为了省一百块钱,被烟气闷死。我要早知道,早计划,早行动···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儿。” 有钱难买早知道,但现在知道也不晚。苟日新的瞳孔渐渐扩散,脑子终于不听使唤,所有听到的,看到的,都不再过脑子。 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苟日新一个激灵翻起身,两眼茫然的看着昏暗的出租屋。过了许久,等到电话铃声不再响,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甩了甩头,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刚回到客厅,手机铃声又开始响起。苟日新急忙冲到大壮身边,一个泰山压顶砸在大壮脸上。 起来赚猫粮去!拜师学艺,月入一万! “靠!”大壮猛地抬头,一把将苟日新挥开,“你没穿裤子知道吗!我呸。”说罢,吐出一嘴猫毛。 “铲屎的,”苟日新低呼一声,“起来赚钱去。” “滚!”大壮不耐烦的吼了句,站起身去了卫生间。而苟日新蹲在床上,突然间目瞪口呆。 “你回来!” “干嘛?” “你不是···答应老子要努力工作,月入过万,有车有房吗?” 大壮瞬间没有了回音,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一个黑影猛的扑到了脸上,锋利的爪子挠在头上,血淋淋的疼。 苟日新歇斯底里的不断吼叫:“你个王八蛋,老子辛辛苦苦劝你安慰你鼓励你,还替你打了一架,你就这样回报我?昨天你怎么说!你怎么跟老子说的!信不信现在老子就让你进拔舌地狱!” “你给臭猫,你给我下来!”大壮一手护着头,一手拨拉着苟日新。可那黑猫却站在他头顶扒的死死的,无影爪接二连三挠在头上。急的他在客厅里手忙脚乱,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哗啦一声摔在一堆酒瓶上。 “你还敢和老子顶嘴!”苟日新怒火冲天,摔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大壮抱着头吼道。 “你他妈给我说清楚!”苟日新指着歪在床上的人,嘶声吼道。 大壮神情一滞,抱着自己没有开口。 除了眼前沉默不语的大壮,倒在酒瓶堆里的,还有一个人影。只是此刻,那人却双眼紧闭无声无息,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反应。 “你昨天是怎么说的!”苟日新双眼微红,“你忘了吗?你明明说要好好的。” “···” 大壮站起身,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男人。原来自己长这个样子,瘦弱的身板,苍白的脸庞,国字脸,高隆鼻。小美曾说他长得帅,哪儿帅了?分明是个懦夫。 “你就是个懦夫!你连努力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苟日新咬牙切齿道。 “可是太难了,”大壮喃喃道,“小美说在我身上看不到希望,连我自己都看不到希望。” “你知道有多少生灵想要做人吗?”苟日新突然红了眼,大声吼道:“难道真想做畜生?” “这是我自己的命,我想死就死,想活就活,你管的着吗!” “你他妈浪费老子的感情!连个畜生都不如!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会拥有一切吗!你下辈子是个啥自己知道吗?可能连这辈子都不如!”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逃亡 大壮两眼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尸体,心中既酸涩又难过。 苟日新蹲在他旁边,心中的怒意始终无法平息。 “烂泥扶不上墙,你好自为之吧。”罢,满脸失望的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大壮突然慌张道。 “你死了,黑白无常马上会来锁魂,我和他们有些过节。先走了。” “黑白无常!”大壮惊讶道,“还真有这玩意儿?” 苟日新冷哼一声,正要飞身一跃去开门,身后的大壮却一把将他抱起,浑身颤抖的道:“我···我不能跟着他们走,你能帮我的对不对,你带我走!” “你已经死了。” “我没有!”大壮吼道,“我···我的魂魄还在,我不要去地狱。你去哪儿,带着我好不好?” “不好。”苟日新沉着脸道,“放我下来。” “不行,我···” 话未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阴寒,苟日新和大壮猛地看过去,瞬间手忙脚乱的在屋子里乱窜,寻找藏身之地。 苟日新眯着眼,嗖的钻进了床底,而大壮望了眼四周,弯着腰仓皇失措的爬了进去。 “滚蛋!”苟日新低声喝道。 大壮两手一抓将苟日新顶在了头上,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靠,你把老子放下来!”苟日新挣扎着四肢,利爪毫不留情的挠在对方身上。大壮痛的当即嗷嗷直剑 狭的屋子里,忽然传来哐当的铁锁声,一人一猫霎时安静,全身紧绷的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阴冷的气息渐渐逼近,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床的四周,一黑一白一左一右,压抑的气息让人无处遁形。 大壮全身都在发抖,一只手紧紧握着苟日新的爪子,全然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苟日新弓起身,眼神凌厉的看着模糊的黑白道袍。这二冉底是真身,还是傀儡? 寂静的周遭,突然传来吱呀的响动,大壮手下用力,满脸惊恐的看向苟日新。苟日新警觉的抬头,却看见头顶的床正在慢慢的升起。 靠!这两货在抬床! 一人一猫惊恐之际,黑金的铁索哐当一声飞了进来,瞬间缠绕在大壮身上。 “不要!放开我!我不去阴间!”大壮凄厉的大喊出声,挣扎着想要挣脱铁链。可那铁索却猛地将他拽出床底,扔在地上。 黑白无常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巨大的身影撑满了整间屋子,像一黑一白两个冰冷的巨人。黑无常牵引着铁索的一端,拉着趴在地上的大壮,朝门口走去。 “救我!黑子救救我!”大壮望着苟日新,眼睛里满是哀求。苟日新蹲在屋子的一角,看到快要被拉出门的大壮,突然猛扑过去,咬着大壮的衣服向后拉。 铁锁哐当一声被拉直,黑白无常的身影一顿,周身阴气大增,亮着的台灯滋滋作响,又啪的熄灭。出租屋里,霎时一片漆黑。 大壮在黑暗中拼命挣扎,却怎么都甩不开身上的铁链,苟日新两眼如炬,徒大壮身边,警惕的观察着黑白无常的动作。 “为什么解不开,为什么···”大壮哆哆嗦嗦,仓皇失措。 苟日新微眯着眼,咬着铁索使劲儿一拉,大壮身上的铁锁瞬间坠落。耳边哐当一响,身前的黑白无常猛地转身。 真身出现了! “跑!”苟日新一声大喝,瞬间朝门口冲去。大壮一把抓住苟日新的尾巴,穿过大门,飞奔而去。 可没跑几步,身后传来刺骨的阴寒,脖子上突然缠绕了一根冰冷的铁链,大壮一手紧抓着猫尾,一手抓着铁索,喉咙像被冻住一样,针扎一般的疼,“黑···子···” 另一条铁索咚一声甩在苟日新身上,黑色的猫影瞬间被撞飞出去,摔落进黑暗郑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顿时面色阴沉的看向大壮的魂魄。与苟日新接触过,他会知道些什么吗? “求···求···”大壮惨白着脸,双眼通红的跪在地上。 脖颈上的铁锁突然一松,大壮猛地跌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的无常。一炷燃着的香从袖中飞出,停在了大壮面前。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檀香,大壮呆愣的看着面前的香烛,周身突然如撕裂般疼痛难忍,可他却像被定住了一般,浑身颤抖,却一动不能动。 “不要···不要···”大壮哆嗦着嘴唇,绝望的嘶吼。 昏暗的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一双琥珀色的巨眼,伴随着低哑的虎啸,一只巨兽缓缓挨近。周围的阴气剧增,如从幽冥界冲发而来。 看着眼前的黑虎,黑白无常面露惊诧。可紧接着,便是满脸的狠厉。若是这妖兽成气候,他们二人,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铁索缠绕在骨爪上,黑白无常眼神凌厉的猛冲过去。一黑一白巨大的身影笼罩在半空,铁索上下翻飞,编织成细密的网朝苟日新飞袭而去。 苟日新咆哮一声,冲着那铁索猛撞过去。头顿时一阵剧痛,撞得苟日新头晕眼花,他低吼一声,直接朝黑白无常奔去。无常飞身而起,拉着铁索向苟日新的脖颈上缠绕。 “黑子!”大壮急忙喊出声,挣扎着朝苟日新爬去。 苟日新一个跳跃躲过铁索的攻击,突然转身朝大壮飞奔。黑白无常落地,一前一后站在苟日新和大壮两侧,浑身带着煞气。 “化身妖兽,劫持魂魄。”白无常冷笑一声,“这上地下,你再无翻身之地。” “老子信了你的邪!”苟日新低吼一声,口吐寒气,瞬间熄灭了半空中的散魂香。大壮抱着胳膊,终于从地上爬起,他颤颤巍巍抓着苟日新的背,把自己挂在了苟日新背上。 “救我···” 靠!若不是看在欠他一命的份上,苟日新恨不得把他甩给无常。这样怕生又怕死之人,就该灰飞烟灭,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空间。 “救···” “闭嘴!”苟日新呲着牙,看着面色阴沉的无常,微眯起眼睛,突然朝身侧的墙上撞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墙面轰然倒塌,苟日新背着大壮,朝刺狐寺的方向飞奔而去。黑白无常面色一凌,慌忙追赶。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躲藏 外面已是深夜,苟日新不知自己一醉,到底睡了多久。他慌张失措的朝刺狐寺飞奔,身后黑白无常紧追不放。还有他背上的大壮,被紧追的铁索打的嗷嗷直叫。 “快点啊!追上来了!” “给老子闭嘴!” 苟日新低吼一声,一个急转拐上了去往刺狐寺的山路。黑白无常见此,突然停住脚步,手中铁索猛地飞出去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挡在了苟日新面前。 “我去!怎么办怎么办!”李大壮惊惧的大喊。 身下的黑虎却视而不见,四肢奔腾狠撞过去。只听咚一声巨响,苟日新瞬间摔落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而李大壮紧紧抓着苟日新的皮毛,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铁网带着刺骨的阴寒,悬在半空,挡住了他们去刺狐寺的路。 苟日新口吐寒气,头晕脑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黑白无常终于追了上来,站在一人一猫的身后,面色狠厉。 “没想到,一个九条命的畜生,竟然会变成妖兽。”白无常冷声道,“不过,你暴露身份,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的是你们,私自驱散魂魄,不怕阎罗王判你们徇私枉法吗!”苟日新面朝着黑白无常,冷声喝道。 “多管闲事,死了也不冤枉。” “你们杀不了我,阴司没有权利妄杀生灵。”苟日新一脸阴沉。 “呵,有一句话叫先斩后奏!”话音刚落,黑白无常同时出手。手中铁索甩向苟日新,身后的铁网紧随而至。 “完了完了!”李大壮闭着眼睛开始尖叫。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瞬间响起,阴冷的寒气向四周震荡,那飞袭而来的铁网竟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停滞在半空。苟日新一跃而起撞过去,只听砰一声,铁网瞬间飞散崩裂。 “啊——”碎裂的铁索砸在身上,李大壮吃痛,惊声尖叫。 苟日新被撞的头破血流,四肢支撑不住的微颤,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后,慌不择路的向前飞奔。 “快点啊!”李大壮焦急的喊道。 身后的黑白无常见铁网碎裂,顿时大怒。周身阴气暴增,身影瞬间变成丈余之高。巨大的衣袖一挥,山路瞬间飞沙走石,。 李大壮尖叫一声,从苟日新身上摔落出去,滚进了路旁的树丛里。苟日新被迫一个翻滚,挣扎着弓起身对着黑白无常呲牙低吼,目光如炬。 白无常抬手,骨爪带着寒意瞬间袭来。苟日新背上一阵刺痛,却疼得霎时清醒,他跳跃躲闪一步,突然直冲无常奔过去,狠咬住白无常巨大的道袍,利爪疯狂的勾划撕扯。 耳边只听刺啦刺啦的声响,苟日新赤红着双眼,势要将无常的衣服和身骨划成碎片。白无常的骨爪带着戾气抓过来,苟日新凄厉的尖叫一声,身上顿时鲜血直流。他吃痛的松口,利爪紧抓着道袍,瞬间滚落在地。 一声刺啦巨响,响彻夜空。 娘的!苟日新口吐一口鲜血,心里暗咒一声。这无常难道没长腿吗!他支撑着四肢,艰难的站起身。只见白无常破碎的道袍,几乎被撕扯下一大半。被扯开的口子后面,竟然是两条穿着红色秋裤的笔直长腿。 苟日新瞠目结舌,黑白无常目瞪口呆。李大壮从树丛里艰难的爬出,拽着苟日新的尾巴拼命逃去。 “愣什么!跑,快跑啊!” 苟日新瞬间反应过来,朝着刺狐寺飞奔而去。 “追啊!”黑无常大喊着追了上去。 白无常僵在原地,脸色阴寒,目眦尽裂。 刺狐寺的大门傲然耸立,苟日新越过断壁残垣,飞奔着躲进一堆废墟里。背上的李大壮咚一声跌落在地。 “这是···” “闭嘴!” 黑无常站在刺狐寺门口,眼神阴翳。这寺庙,他们进不去。确切的说,是阴间的鬼差都无法靠近。 刺狐寺早在十几年前,因遭雷击而毁坏。后来b市政府要做改造,觉得城南留着残破的寺庙像个伤疤,索性一举将寺庙夷为平地。如今在人类眼里,这里就是一片荒芜的山路。 可在阴魂眼里,这里却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寺庙。受香火,有神明,还能塌坏。阴司,不得靠近半步。 他沉着脸,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难道,是有谁在帮着这黑猫吗?如果真是这样,凭他二人之力,便很难将他斩草除根了。 察觉到黑无常走后,苟日新终于大松一口气。躺在废墟上气喘吁吁,心留余悸。这刺狐寺,果真是他的保命符。虽然被乔明烧了,但多少还能凑合。 “他们不会进来吗?” “不知道。” “这是哪儿啊?”李大壮看着漆黑的夜空,忍不住问道。苟日新身上的寒气愈浓,让他不自觉的发抖。 “刺狐寺。” “刺狐寺?” “我宿命之地。。” “你住这儿?” “以前住这儿。”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身上的伤让苟日新昏昏沉沉,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前每次受伤后,他都安心的蜷缩在乔明身边呼呼大睡,不会担心自己莫名死了。 “对不起。”大壮说道。 “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自己。我认识一个人,”苟日新回忆道,“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出车祸横死,她悄悄将父亲的魂魄藏起来;爷爷奶奶嫌弃她是克星,彻底和她断了关系,可她过年还是留在老人身边代父母尽孝;只有姥姥、姥爷对她好,可是最近,姥姥又被检查出乳腺癌。即便如此,她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从来不怕生活有什么苦,更不怕妖魔鬼怪,为了救自己的姥姥,还敢和黑白无常对峙。她比你年轻,还是个女人。” 李大壮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有个只会给她添麻烦的朋友,吃喝都需要她养着,出门遇险还需要她救,几次三番被连累差点丢了命,完完全全是个累赘。” “人生是太艰难了,连我看着都替她难过。可她从未放弃过自己,包括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对不起。”李大壮低声道。 “对不起有用吗?”苟日新眼眶湿润。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夫妻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苟日新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乔明。只见她穿着一身蓝色旗袍,留着微卷的短发,只是样貌看起来有些老。他不由轻笑一声,觉得老了的乔明还挺可爱。 她站在一扇古朴的棕色木门前,低着头却满脸哀伤。可在抬手敲门的刹那,脸上的哀愁尽退,换成了温柔的笑。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乔明便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同时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可等了许久,房间里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苟日新的心突然压抑的难受,他莫名的想让乔明远离那扇门。 乔明又抬手敲了敲门,脸上的神色突然间变的惊慌,她瞬间失去了耐心,转着门把急忙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可乔明却一眼看到了飘荡在窗前的那个黑影,顿时僵在原地。 苟日新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身穿中山装,年过五旬的男人,悬在窗框上上吊自缢。 乔明捂着嘴,眼眶瞬间湿润,她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抱着那人的腿想把人救下来。 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绳子,像是从床单上撕扯下来的布条。乔明抱着男人的腿挣扎时,那布条突然刺啦一声被扯断,男人和乔明瞬间倒在地上。在男人自缢的正下方地板上,铺了一张棉被。二人摔落在地的巨大动作,却只发出闷闷的声响。 乔明将男人抱在怀里,呜咽痛哭。只见对方歪着头,双目紧闭,面色痛苦,大概走的并不安详。 苟日新心一揪,像是被谁挤压着,喘不过气来。 抱着那男子哭了许久,乔明的脸上全是迷茫和无措,还带着深深的绝望。苟日新心急如焚,恨不能冲过去将乔明带离那昏暗压抑的屋子。他预感到,乔明接下来要做什么··· “乔明···”苟日新慌张失措的喊道。 身旁的大壮早看得目瞪口袋,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过去,这才发现眼前的所见都是幻境。 “怎么会···” “闭嘴!”苟日新吼道。 幻境里的乔明将男人拖到椅子上,随后坐在对方脚边,头枕着男人的腿,轻轻抚摸着他的手,像是做过无数遍的温柔动作。通红的双眼里聚集的泪,又不自觉的滑下。 “你总是留我一个人,”乔明的声音哽咽道,“你第一次出国,便想抛弃我;我们结婚生子,你又想弃我而去;如今,你年龄大了,火气也退了,对我更体贴了,更爱护了,却还是一声不吭留下我一个人走了。” “你不是说过我们现在是终身伴侣,缺一不可的吗?” 眼前的幻影似乎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安安静静,只看到乔明的眼泪不住的流淌,沾湿了男人的衣服。 苟日新咬着牙,通红的双眼里,视线模糊一片。他慌忙眨了眨眼,伸出爪子擦了把泪,生怕错过乔明的每一个动作。 “你···你怎么还哭了?”李大壮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黑猫,不由问道。 “闭嘴!”苟日新低哑着声音吼道。 “你认识她?” 苟日新呼吸一窒,何止是认识。那就是他,他的另一世。 在看到男人的脸时,苟日新的脑子里,突然涌入了无数的回忆。 悲伤的,痛苦的,喜悦的,荒唐的有一辈子。 身旁酷似乔明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们住在一座拥有独立庭院的三层小楼的底层,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十几年。 脑海中的回忆,有硝烟战争,有新中国成立,也有爱情婚姻的喜怒哀乐,还有对这世界的嫉恶如仇,以及死前为尊严的抗争。 这一世,他和乔明终于能相守了,可似乎,他还是愧对于她。 苟日新紧锁着眉,看到幻境里的乔明站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桌前拿起一封信,那是一封遗书。 信纸上面字迹工整,所有事情写的明明白白,字里行间只有平静而清晰的交代,没有任何愤恨与抱怨。 乔明盯着遗书的落款,呜咽出声。随后她将信纸放下,提起笔在空白页写了几句,最后在落款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要···”苟日新忍不住出声道,“别做傻事,他不值得你这样,真的,他一生都没照顾好你,死后还要拖累你,你别···” 耳边传来刺啦一声,只见乔明撕扯着另一床被子,将扯下的布条打结,绕在了窗棂上。 “她要干嘛!”李大壮惊呼道。 两张被子并排铺在地面上,乔明又搬了张椅子放在脚下,还认认真真的将两把椅子对齐。她坐在死去的男人身旁,透过窗子望着外面漆黑的夜。 “你走了,所有的灾难都会落到我一个人的身上。你的心可真狠。大概,这么多年,你都没学会问问我的感受,总是一意孤行。” “你浑身棱角,又脾气急躁。我一向对你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一贯的秉性乖戾、嫉恶如仇是有根源的。你的母亲让你的童年不堪回首,到成年后喜欢孤军奋斗,憎恨一切不合理的旧传统,和杀人不见血的旧礼教。可我知道你正直不阿,对自己追求的事业忠心耿耿,我爱你,所以我无数次原谅你。” “可这次,我本以为我们可以相依为命,度过所有的难关,但你还是选择一个人走了。我所有的付出和陪伴,都不值得你回头,临走时和我打个招呼吗!难道我连死,都没资格和你一起吗?” “我十四岁和你定亲,追随了你一辈子,到头来,你就这样对我吗!”乔明控制不住的对着死去的男人低吼,“你说啊!” 一人一猫躺在废墟里,看着幻境里泪流满面的女人,心里揪疼。 “老子要是有这样的女人,疼还来不及呢。”李大壮哭着道。 乔明双眼通红的呜咽几声,终于擦了擦泪,蹲在男人身边,轻声道:“老头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总是嫉恶如仇,脾气暴躁,只有做起文章来才有耐性。可事情总会好起来的,咱们还有孩子,有孙子,所有的错,都会被纠正的。” “你放心,一切都会好好的。” 她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许久,脸上终于勾起一抹笑,“我生性懦弱,可我并不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你走在我前面,倒是先认输了,输给了他们的罪恶。你等着,等我去了阴间,看我怎么笑话你。” “我靠!”李大壮突然出声,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老太太 一人一猫猛地站起身,眼睁睁看着幻影里的女人踩在椅子上,把头伸进了悬挂的布条里,平静的松开了手。 “乔明···”苟日新颤声道。 铁窗旁,挂立着丧失了体温的躯壳,在昏暗的房间里,孤独的飘荡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李大壮茫然道,“为什么?” ······ 市医院的神经科,送来了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满头银色的卷发,还有些老年痴呆,但精神气十足。 这,乔明推着老太太去做检查,对眼之际,那老太太突然拉着她的胳膊喊:“妈妈···” “啥?”乔明微皱着眉,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妈妈,你终于回来了,你给我买糖了没?”老太太神色激动的喊道,“我想吃进口的太妃糖。” “我···”乔明咽了咽口水,“我忘了···” “可是我好想吃。”老太太撒娇道。 病历上,老太太得了痛风,有轻微老年痴呆,常常自言自语,如今只认识自己的儿子。因为年纪大,护理时要时刻注意。但从没听同事会莫名其妙叫人“妈”啊? “那我们做完检查再去买好不好?”乔明蹲下身,笑看着老太太。 “不行不行!”老太太抓着乔明的手,突然发怒,“我就要吃,我哪儿都不去。” “那好,我现在就带着你去。”乔明轻声道,“你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别动,知道吗?” “你不是骗我吧?妈妈?”老太太道。 “不是。”乔明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刚刚不是去做检查吗?” “···不做了。” “妈妈,你不要骗我,我可认识做检查的医生。”老太太嘻嘻一笑,“走吧,去买太妃糖。” 乔明推着车,心里七上八下,骗一个老太太,她还真是···果然,刚从住院大楼拐向门诊楼时,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便开始大呼剑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去买糖吃!” 周围的行人怪异的看着老太太,又看着乔明。 “您别急,我认识一个卖太妃糖的医生,就在门诊楼里,是我朋友,真的。” “你又骗我,你总是骗我,总是偏向哥哥,我不要···你是坏妈妈···”老太太大叫着,几乎要哭出来。 乔明尴尬的不知所措,挠了挠头,蹲下身开始哄老太太,“那个···妈妈悄悄在你包里放了糖,等你检查回去就能看到了,如果不做检查,就没有糖吃,好不好?” “···”老太太瘪起嘴,对乔明翻了个白眼。 乔明心中一噎,皱巴着脸,“真的,不骗你哦~” “好吧,你若骗我,我就告诉爹。” “怎么会呢。”乔明忙道。 “那走吧。”老太太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乔明果断推着人往门诊楼走去,脚下生风,生怕老太太变卦。 “据老太太是一个大翻译家的女儿。”老四拉着乔明八卦,“可惜,六六年的时候夫妻两个上吊自缢了。幸亏那时候一儿一女都成了才,否则一死一家···” “到底是谁啊?” 老四挠着头,“叫付什么来着···我不混文学界,记不清了。对了,被老太太叫妈,啥滋味儿?” “滚!” 老四嘿嘿一笑,头搁在乔明肩膀上,贱兮兮的道:“妈妈,我想吃巧克力···” “皮痒是不是?”乔明伸出一阳指,捅向老四的水桶腰。 “哈哈,不敢了不敢了···”老四急忙躲闪着。 第二,乔明喂老太太吃药的时候,对方竟然鬼精鬼精的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塑封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家四口全家福。 “妈妈···” 乔明周身一抖,汗毛直竖。 “哎···” 老太太指着照片上一个身穿旗袍挽着发的年轻女人:“你看你年轻时多好看。” “我···现在也很好看,先把药喝了好吗?” “不好,你怎么不穿旗袍了?是不是爹嫌弃你胖?” 乔明忍不住细细看了眼照片上的女人,竟真看出些与自己的相似来,她心中一顿。 “这是您的妈妈?” “是啊,这就是你啊。”老太太用手摸着照片上的女孩儿,“这是我,这是你,这是哥哥,这是爸爸。” “您的妈妈叫什么?” “我妈妈···我妈妈饯··” “护士,我的药到了吗?” “您稍等。”乔明站起身,急忙去送药。 “妈,你别走啊···”老太太慌忙喊道。 ······ 实习生宿舍里,乔明躺在床上,搜索着老太太的资料。 “付红雪,付博和张梅福之女。” 乔明盯着那两个名字,心突然砰砰直跳。她点了下张梅福的名字,瞬间出现一串信息。(1913年—1966年),出生于上海,她是现代中国文学家付博之妻。朋友都称“其集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沙龙里的漂亮夫人、能干的主妇于一身。” 乔明怔怔的看着黑白照片里那张和自己颇为相似的脸,拳头紧握。过了许久,她颤抖着手,点开付博的信息。 (1908年—1966年),生于上海,现代翻译家、学者。翻译了许多法文巨作。度娘里除了付博的文学贡献,还写了许多花边旧闻。 上面写着夫妻两人本事青梅竹马表兄妹,在付博的作品中,曾将这份少年时的爱情描摹得清新动人。 “她在偷偷地望我,因为好多次我无意中看她,她也正无意地看我,四目相融,又是痴痴一笑。” 可惜,男方不久后留学法国,迷恋上一个热情奔放的法国姑娘。为了向对方求婚,还写了一封退婚书寄回国内。可惜法国姑娘爱自由,求婚被拒暗伤神,慌忙急追退婚书,幸有好友救风波。 回国后,二人结婚生子,一个踌躇满志却因脾气暴躁到处惹事儿,一个温婉动人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二人一静一动相敬如宾。 可惜,男方在三十出头的时候,竟又看上一姑娘。并且为之寝食不安日益憔悴,号称失去了创作的动力。一代文学大家就要因此而没落,逼的原配竟将那姑娘请回了家,不但热情地招待,还允许二人日日见面,书信。在爱情的滋润下,男方又重燃了活力,投生文学事业。 “渣猫!”乔明沉着脸,骂了一句。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红秋裤 这段出轨恋,后来因为小姑娘的离开而终结。 “他是很爱我的,可是他的夫人太好了,我不忍心伤害她。”小姑娘被原配的善良打动,毅然离开。男方黯然神伤。 但是之后,夫妻二人却安稳相守,相敬如宾,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直到那些灰色的日子发生。 1958年,付博在第n次遭批之后,被宣布戴上“右派分子”帽子。这顶帽子直接压垮了他的精神和意志。 1966年9月2日夜,在两天三夜不间断的抄家和凌辱后,他“就像一个寂寞的先知、一头孤独的狮子,愤慨、高傲、遗世独立,绝不与庸俗妥协,绝不向权势低头”,就在那一夜,他在家中自缢身亡。 而妻子则说:“为了不使你孤单,你走的时候,我也一定要跟去。” 男人死后两个小时,家中的妻子才发现他身亡,绝望之下,随着他一同在房间自缢。 乔明看完了介绍,擦了擦眼泪,关了电脑。 枕头下放着一只胖乎乎的黑猫玩偶,乔明将玩偶握着躺在床上。湿润的双眼望着不远处的黑暗,思绪飘回了姥姥做手术的那天。 她被无常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关于那里的记忆如今越来越模糊,只记得巨大的光亮,拥挤的魂魄,还有阴冷的办公室。 随后,她似乎进入了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里,看不到头,看不到尾。身边的人一个个出现,又一个个消失,演绎着她这辈子的人生轨迹。正要看到当下时,她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出来。 只来得及看到姥姥被一个黑影吞没,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被黑影拖曳到远处撕碎。 如今,姥姥做完手术出院,在家做康复治疗。而那个被撕碎的影子···乔明紧锁着眉,心中忐忑难安,会是苟日新吗?她从转轮王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福报,那一直倒霉的苟日新,结局到底会是什么? 刚刚看的,是苟日新和她的第六世。乔明自问这一世二人并没有犯什么错,反倒受了许久的冤枉和苦楚,这些灾难,都会成为下一世的福报。 两人双双自缢,除了去十大殿的牢狱受苦,莫非还会因此投胎成猫吗?若真是如此,那她的孤煞命,也是因为此业障吗?这也太离谱了。为何她没有堕入畜生道。 按时间算起来,苟日新应该还可以有另一世。 乔明紧握着黑猫玩偶,眼里写着坚毅。还剩最后一世,只要找到了,就能知道苟日新为何从人变成猫,从而找到变成人的办法。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被设定了许多规则。我们坚信这种规则是好的,对我们有益的,我们便会遵守。 可如果这规则被有心之人玩弄,交易。那么她一定要帮他,讨回一个公道! “你还好吗?还···活着吗?”乔明对着手里的黑猫玩偶,低喃道。 ······ “死了?”李大壮看着眼前渐渐消失的幻影,轻声问道。 “大概是死了吧。”苟日新答道。 “我的妈呀,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还能看电影儿呢?还有声有色的。” 苟日新没有答话,径直朝刺狐寺的大门走去。李大壮见此急忙追上去拦住对方,“你去哪儿?” “找吃的。” “你不怕无常抓你?” “我更怕饿死。”苟日新踏过门槛,尾巴上突然一痛。他猛地跳起身看向李大壮,低喝一声:“不许跟着我!” “可···可我怕,你要是走了,黑白无常进来怎么办?” “看情形,他们暂时进不来,你可以安心躲在这儿,不要离开墙垣半步。” “不行!我怕。”李大壮猛地扑过去,想抓住苟日新。可那黑猫却滑溜溜从胳膊间逃窜出去。 “别不识好歹。”苟日新低咒一声,迈步离开。 “黑子···” “老子不叫黑子!”苟日新怒。 “你还有名字?”李大壮惊诧道。 “我叫苟日新。” 眼前的黑猫留下一句话,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刺狐寺的大门。留大壮一人,扒着门框,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这货还真有名有姓? 苟日新回到了市区大路上,望着远处乔明的家,蹲在地上默默看了一会儿。大概,也就只能这么远远的看一会儿。 ······ 冥界地府的街道上一片灯火通明,白无常跟在黑无常身后,惨白的脸上尽是阴沉。 “哎呦,七爷回来了。”守城的鬼差看见无常,笑嘻嘻的打招呼。 黑无常沉默不语,白无常一记眼刀过去,吓得鬼差瑟瑟发抖。 “七···七爷···您的衣服···” “滚!”白无常喝道。 “哎!”鬼差战战兢兢,忙低着头不敢再看。 白无常揪着黑无常的道袍,躲在对方身后低吼:“你他妈快点走啊!” “我走快了,你不就侧漏了吗?” “你他妈是在跟老子说冷笑话吗!” “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 “靠!”白无常怒,“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这层黑皮。” “那你来啊。”黑无常突然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白无常观察着四周,紧随其后。 “七爷···呦!你这是挂彩了?”一个鬼差笑嘻嘻的正要上前,一阵阴风突然迎面袭来,瞬间将人撞飞出去,“七爷饶命啊——” 巨大的喊声让路人纷纷侧目,白无常面色阴翳的站在原地,黑无常阴恻恻勾嘴一笑,面无表情的朝前走去。 “呀!衣服怎么破了?” “里面是红秋裤吗?” “腿好长哦~七爷欧巴···” “谁这么大胆,敢撕了阴司的裤子?” “别瞎说,明明只撕了袍子。” “原来无常的袍子里穿着红秋裤,我还以为啥都不穿呢。” “你以为你呢,天天挂空档。” “你说,八爷袍子底下穿的啥?”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啪一声拍在脸上,那鬼差痛呼一声,捂着脸向角落里逃去。 “呦,这是打哪儿回来的?怎么弄得满身狼狈?”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传来,转轮王穿着一身米色西装,站在了大街上。 黑白无常站定,面色僵硬的对着转轮王微微弯腰行礼。 “怎么回事儿?”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一只猫的非正常死亡 在白无常的住处,转轮王和黑白无常三人坐在院子里,面色凝重。 “啥妖兽,这么厉害?” “他的魂魄投生为九命灵猫,变身为虎兽,身上的戾气,看着像来自冥界。” “冥界?”转轮王微微皱眉。 白无常点点头,“阴寒之气,能与锁魂链抗衡。” “这妖兽说人话,通阴阳,还拐了一个魂魄藏匿在阳间的刺狐寺里。” “刺狐寺?不是被雷劈了吗?”转轮王疑惑道。 “这座刺狐寺不知何时出现,且时隐时现,魂魄和通阴阳之人都能看见,寺院中香火不断,但阴司不能靠近半步。” “你是说···”转轮王惊讶道,“是···上界的人···” 黑白无常沉默不语。上界插手人界的事,不算稀有,如果和魂魄挂钩,多少都会通知冥界。但是这刺狐寺,莫名其妙的出现,还供着香火,又不让阴司靠近,便有些捉摸不透了。 “这妖兽难对付吗?” “怎么不难对付,”黑无常冷笑道,“把七夜的裤子都撕破了!” “你瞎吗?是道袍!”白无常咬着牙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那衣服穿了几千年了,早就该换了。”转轮王调侃了句,紧接着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他知道我们与魂魄交易的秘密,”白无常冷声道,“必须斩草除根。” “哎,”转轮王猛地举起双手,“这事儿我可不管。”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面色阴翳。 “听者有份儿,这事儿,迟早会报给阎罗王。” “靠!你们敢套路老子。” ······ 苟日新一步一慢的走回李大壮的住处,那里还有些吃的,路也不远。等他吃饱喝足,又窝在床上睡了一觉,天色已经大亮。苟日新伸了个懒腰,喵呜一声跳下床,回头看了眼李大壮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出租屋的门只闯开一个缝,一晚上都没人进来。他用头将门大大的顶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拐上楼梯,苟日新突然听到女人的呜呜哭声。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卫衣,黑色运动鞋的女人蹲在地上,埋着头嘤嘤的哭着。 苟日新怔怔的看着那女孩儿的身影,停在原地。 那女孩儿,看起来颇似乔明。 犹豫片刻,苟日新走到女孩儿的身边,轻轻喵了一声。女孩听到动静,微微抬起头。看到苟日新,先是一惊,随后盯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吸了吸鼻子。通红的双眼湿漉漉的,像只迷途的小鹿。 一人一猫就那样对视着,直到女孩儿站起身朝外走。苟日新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喵~” “你要跟着我吗?”女孩疑惑道。 “喵~” “行吧,我家有几只小奶猫。”女孩脸上扯出一个笑,“也不差你一个。” 跟着女孩来到了另一幢居民楼,一直爬到六楼,才停在一扇门前。苟日新端着鼻子嗅了嗅,果然闻到了猫的味道,还不止一只。 女孩推开门,带着苟日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居,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几只小奶猫挤成一团,正在猫窝里睡觉。苟日新盯着一群小花猫看了几眼,那些小奶猫察觉到外敌入侵,纷纷睁开眼睛,喵呜尖叫。 “我给你们捡回一只爸爸,要乖乖的好不好?”女孩蹲在猫的旁边,摸了摸苟日新的头,又摸了摸三只小奶猫。 “我去给你们取吃的。” 三只小猫爬出猫窝,小心翼翼的围着苟日新,喵叫着朝他试探飞扑。 苟日新猫眼一眯,伸出爪子,瞬间拍飞一只对他张牙舞爪的小花猫。不成气候,不值一提。 他冷哼一声,绕着两居室慢慢转了一圈。待走到卧室门口,苟日新突然停下了脚步。卧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丝血腥气。 他静听片刻,用头将门轻轻顶开。 卧室里干净整洁,粉色的床单明亮,白色的衣柜晃眼,靠衣柜的鞋架上,摆了两排各色各异的高跟鞋。 苟日新盯着那些高跟鞋,瞬间眯起眼睛。 ······ “大家好,欢迎收看最新一期《生活观察》,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叫做‘一只猫的非正常死亡’。”美女主持人坐在演播室里,身后的屏幕上放着一只可爱的小奶猫照片。 主持人做完开场白,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穿着水晶高跟鞋的脚,旁边挨着一只花色的小猫,画面看起来颇为暧昧和谐。可屏幕一闪,图片里的高跟鞋,竟然一脚踩在了小花猫的身上。 乔明和老四惊叫一声,慌忙捂着了眼睛。 “靠!变态!” “每天都有很多动物死去,有的死于人为,有的死于自然,有的死于意外,然而,从没有像这只猫的死亡,激起了人们强烈而广泛的关注。它,死于一双高跟鞋。” “咱别看了行不?”老四抱着乔明的胳膊,苦着脸说道,“每天工作就够虐心了,下班让我乐呵一下行不?” 乔明咬着薯片,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老四缩在乔明身后,边玩手机边看新闻,缓解自己的慌张情绪。 “虐猫的背后,是仇恨?是利益?还是欲望?”主持人依靠提问将剧情一步步推进。 镜头中,记者正在采访一位“出高额悬赏,寻找虐猫人”的女子。对方语气里的犀利和坚决,听的人同仇敌忾。 乔明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手里的薯片咔擦一声,被捏的粉碎。 “咱家苟日新都成年了,还那么聪明,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老四见了急忙安慰道。 通过爱猫人士的不断努力,调查不断深入,从网络悬赏到发现事件发生地,镜头也随之不断变换,直指虐猫当事人。 当事人低着头,脸上打了马赛克。 为了“不把自己的不愉快带给别人”,她一直选择默默承受痛苦。而人的情绪总是要得到宣泄的,虐猫便成了她异样情绪宣泄的方式。 “小动物只是一个替代品,我可能把猫当成了自己仇恨的人,仇恨的事···顺便,还可以赚钱。” 节目里紧接着引出了“特殊癖好”这样一个灰色产业链。有一些虐待小动物的视频光碟和照片,如虐鼠,虐鸡,虐鸟等,在国际中暗中流通。 “总有那么一群人,为了利益,而伤害着这个世界的弱者。而这些所为,并不会触犯法律,依靠的只能是人们的道德底线。”美女主持人总结道。 “我呸!”老四狠狠嚼着薯片,面露怒意,“这些人渣!” 乔明关了电脑,一言不发的走进卫生间洗漱。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三小只 乔明打开水龙头,捧着水洗了把脸,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颤抖不止。她十指紧握,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漆黑的眼睛里,竟然带着愤恨和迷茫。 这些动物也是人界的生灵,它们不会说话,却能表达悲喜,它们不能发声,却能表达痛苦。乔明咬着牙,再一次陷入愤怒的死角里走不出来。 自从苟日新离开,她仿佛能听懂任何一只动物的话。它们时刻传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和人一样。以至于,她不敢吃荤,甚至不敢靠近餐馆,有时候魔怔的几乎要被疯了,仿佛这个世界里充满了弱肉强食的杀戮。 “小明?”老四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语气担忧道。 “嗯,在呢。” “你没事儿吧?” 乔明擦了擦脸上的水,打开了门,“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要是担心苟日新,要不我们再发个寻猫启事找找吧?”老四商量道。 “不用了,”乔明笑了笑,“反正我也没时间照顾它。” “刚刚看新闻,那人被网友骂死了。不过她说小猫都是从宠物店买的,咱家苟日新···” 话还未说完,乔明突然捂着嘴返回了卫生间,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没事儿吧?”老四惊慌的拍着乔明的背。 乔明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浇在脸上,让胃里的恶心稍稍缓解。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做个检查?” “不用了,”乔明抹了把脸,长舒一口气,“可能最近太累了吧。” “何止是最近,从你实习以来,体重就一直减。吃不了荤腥还经常干呕,要是再这样下去···我靠,”老四像突然领悟到什么,她神色僵硬的看着乔明,“碰不得荤腥,恶心干呕,你不会是···” “怎么?” “你和冯师兄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想什么呢!”乔明抬手怼了下老四的脑袋,“乱七八糟的。” “你确定?” “我和他根本没擦出火花来好吧?我是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乔明翻了个白眼。 “哦,那急诊科那男护士呢?” “你见过我和他说话多过三句吗?”乔明没好气道。 “那你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的工作哪天不累?你这都多久了还没适应过来,要我说,你要总是这样,就该考虑换其他工作了。要不然迟早猝死在岗位上。” “你咒我是吧?哪有那么夸张。掉几两肉高兴还来不及呢。”乔明推着老四出了卫生间,“晚上想吃啥?我请你。” “烤鱼。” “鱼?”乔明略一犹豫,细想之下好像并不觉得的反胃。 老四见乔明没反应,诧异的回头,“吃虾?” 乔明皱着眉,点了点头。 “吃···鸭?” 乔明脸色一变,胃里瞬间一阵翻滚。 “你到底不能吃啥?”老四疑惑道。 “可能···不能吃带毛的?” ······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苟日新警觉的睁开眼睛。一个女孩儿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迷迷糊的打开门。 “丽丽!我错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挤着女孩儿就要进屋。 “滚!你给我滚蛋!你个渣男!”丽丽用肩膀顶着男人,奋力往外推。 “你听我说,这是误会,我那天喝多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错了,我对你才是真心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还不知道···” 大门砰一声关上,夹断了数支玫瑰,红色的花朵瞬间掉落,像被砍头似的。 “你听我解释啊丽丽,我只喜欢你,你要相信我。” “滚!你个王八蛋!睡了别人还来找我,你恶心不恶心!” “丽丽,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外面的男人咚咚咚持续不断的敲门,丽丽一脸怒意的走进卧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喵~”一只小奶猫跌跌撞撞的翻滚出猫窝,朝苟日新爬去。 “滚!”苟日新沉着脸低喝一句。 不料,其他两只小猫也陆陆续续爬了出来,打着哈欠朝苟日新的肚子下钻去,喵喵直叫。 “靠!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老子没奶!”苟日新一声爆喝,跳身躲开。 “喵~”三只小猫嗷嗷叫着,兴奋的追着苟日新跑来跑去。 苟日新烦不胜烦,只好逃到了厨房,准备给他们找些吃的。冰箱里有肉,但是只有屋子里的女主人出门时,苟日新才会偷偷找出来喂给那些小猫。可最近,屋子里的女孩儿已经两天没出门了。 他跳到冰箱顶,伸出爪子将冰箱门打开,一个弯身钻了进去。里面还有两根香肠,不知丽丽会不会发现。他张嘴咬住一根,跳落在地。 “喵喵~”三只小猫瞬间围了过来。 “嘘——走。”苟日新咬着香肠,飞奔到一个碗旁边。 那就是几只猫的猫粮盆,里面堆了满满的米饭,苟日新偶尔吃几口,可是对于刚出窝的小猫来说,米饭凉了会变硬,硬了他们便咬不动,吃进肚子里容易消化不良。 苟日新撕咬开香肠的包装,三只小猫瞬间一拥而上,喵喵的一边叫着,一边伸出小舌头舔咬着肠肉。 “丽丽,我明天再来看你。”咚咚咚的敲门声渐渐停止,门外的男人说了一句,便没了声音。紧接着,卧室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苟日新抬起爪子,一把将三只猫挥开,将香肠压在了身下。 “喵~”三只小花猫齐齐翻了跟头滚向一边,满脸懵逼的看着苟日新,随即循着味道,使劲儿往对方身下钻。 “滚!想死是不是!”苟日新冷着脸喝道。 卧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丽丽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直奔大门口,然后从猫眼里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王八蛋!”她突然低咒一声,一把将门打开。 “丽丽!”门外的男人瞬间将人抱住,“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滚!你个骗子!”丽丽挣扎着想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可却被男人一路抱着走进了客厅。 “我真的错了,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别离开我行不行?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去死!” “···”男人顿时没了声音。 苟日新听了,默默翻了个白眼。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顶楼 “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生,真的,你可以问她的。” “你以为我没问过?”丽丽红着眼道。 “我···她骗人!我现在就打电话,咱们当面对质”男人说着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别惺惺作态了,”丽丽抓过男人的手机啪的扔在地上,“我见了你就觉得恶心,滚!” “你!”男人看见被摔落在地的手机,脸上瞬间升起怒意。他伸出指头指着丽丽的鼻子,咬着牙道:“好,既然你要分手,那咱们就算清楚。我们交往三年,我可是花了不少钱给你,手机,衣服,旅游,吃大餐,还有那些逢年过节的礼物。” 丽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气的直哆嗦:“你说什么?” “别给我装傻,如果不是我,你能还得起这房子的月供吗?” “我靠!你个王八蛋,你他妈忘了自己还在这里免费住了两年!老娘还没算你房租呢!” “你房租多少钱,我们出去旅游一趟又花多少钱,你的这些衣服,”男人说着两指捏着丽丽的衣领,面色阴冷,“哪一件不是我买的?” “呵,三年了,孙小北,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想讹我是吧?” “我没那么不堪,只是老子辛苦三年,钱都花在了你身上,总不能被净身出户吧?” “净身出户?”丽丽冷笑,“孙小北,当初可是你求着我花你的钱的。你死皮赖脸的搬进来,说要包我吃穿玩乐,你的钱花的心甘情愿,现在还有脸和我要?” “你都要和我分手了,我还跟你谈情谊,有意思吗?” “你他妈立马消失在我眼前!” “行啊,这账算清楚了再说!” 一男一女在客厅里吵闹半天,最后不欢而散。丽丽摔门进了卧室,孙小北坐在沙发上,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破碎的手机。 苟日新终于站起身,三只小猫喵呜冲到他身下,嘶咬着香肠肉。等它们吃完,苟日新叼着香肠包装跑进厨房,身后的猫咪紧追不放,喵呜叫的人心烦。 “都滚开!”苟日新扔了垃圾,不耐烦的轻喝道。 只是三只跟屁虫一样的猫,满血复活的冲着他又扑又咬。 客厅里的男人站起身,默默走到了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丽丽,对不起。刚刚的话···” “刚刚的话你说的对,”卧室门砰一声打开,丽丽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长串的数字,“我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想到这些都是花你的钱买的,我怕以后做噩梦。看看,够不够?” 说罢,将手里的纸拍进孙小北怀里,一脸怒意的看着对方。男人神色一愣,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看看啊,缺多少给个话,既然你话都说出口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丽丽,你先冷静一下好吗?”男人焦急道。 “孙小北,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我不会说话不善交际,不能给你在那些朋友面前长脸,你包容了我所有的缺点,这三年来我特别感谢你。但是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背叛我。当初我爸背叛了我妈,我妈差点带我一起死了。我没法原谅你。” “丽丽,我···” “再见。”说完,砰的关了门。 孙小北站在门口沉默许久,最后低喃一句,“对不起。我公司有事儿,过几天再来看你。” 随后他转过身,扫视了一眼客厅,沙发上躺着一只绿色的小恐龙,这是他和丽丽从抓娃娃机抓的,记得那天两人因此激动了好久。他默默的走过去,带着小恐龙出了门。 在客厅里待了不知多久,阳台的太阳光渐渐偏西。苟日新的肚子咕咕开始叫。他看了眼碗里的米饭,咽了咽口水。 丽丽一直待在卧室里没出来,大概又要点外卖,冰箱里的东西,她只有工作累了才会翻看一下。 猫窝里的三只小猫正呼呼大睡。苟日新站起身,又朝厨房走出。等他将冰箱里最后一根香肠毁尸灭迹,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只见两条笔直的白皙长腿,裙摆覆盖到膝盖以上,丽丽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走了出来。看到她手里拿的蓝色高跟凉鞋,苟日新瞬间眯起眼睛。 啪嗒两声,丽丽将高跟鞋放在门口,又返回了客厅。看到猫窝里呼呼大睡的三只小奶猫,她蹲下身摸了摸猫头,随手抱起一只,轻轻的抚摸着。 “喵~”小奶猫迷迷糊糊叫了一声。 丽丽抱起小猫,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苟日新皱着眉,紧紧跟着对方。 “你也要出去?” “喵~” “行吧,别跟着我哦。”丽丽说着,穿上了高跟鞋,哒哒的出了门。 苟日新嗖的冲了出去,先丽丽一步,冲到了楼下。可丽丽却抱着小猫,直接往楼上走去。 “靠!”苟日新低咒一声,重新飞奔了回去。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哒哒的声音响彻整个楼道,听的苟日新心惊肉跳。 只听咔一声,丽丽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楼顶的门。一阵冷风瞬间吹了进来,惹得她手里的小猫喵呜直叫。 苟日新从楼梯拐了上来,丽丽看着眼前的黑猫,顿时一愣。 “走开。” 苟日新盯着对方手里的小猫,眉头紧锁。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滚我可揍你了!”丽丽秀眉倒竖,低声呵斥一句,随后防备着苟日新,迈出通往楼顶的大门。 苟日新觑着那间隙,正要钻出去,一双脚猛地袭来,将他踢飞在墙上。随即,大门砰一声关上。 苟日新慌忙飞奔过去,两只爪子扒着门缝,想把门打开。可大门完全嵌合进门框里,苟日新的猫爪抠着门,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终于停下,紧接着听到小奶猫的轻叫声,苟日新的心猛地提起。他远撤几步,瞬间飞奔向前,一头撞在门上。耳边只听砰一声,脑袋也被撞的头晕眼花,可大门却纹丝不动。他焦急的又将指甲插入门缝里,使劲儿向后掰。 指尖瞬间传来撕裂的剧痛,苟日新咬着牙,硬生生忍着。直到他感觉十指都已经痛的麻木,冷风呼的吹进来。 大门吱呀一声响,一只黑色的猫爪卡进开裂的门缝。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鞋跟跺地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小奶猫痛苦的尖叫声响起。 “靠!”苟日新拼命顶开大门,朝楼顶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高跟鞋 丽丽站在楼顶的中央,身穿白色短款连衣裙,蓝色的高跟凉鞋下,踩着一只花色的小奶猫。小奶猫微睁着眼睛,痛苦的呻吟。身下的水泥地面,流着暗红色的血。 苟日新目眦尽裂,猛的扑过去撞在丽丽身上。丽丽吓得一声尖叫,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滚开!”她怒吼一声,揉着摔痛的胳膊颤颤巍巍站起身。 眼前的黑猫呲着牙,琥珀色的瞳孔里带着煞气,看的丽丽心惊胆战。她战战兢兢的绕过两只猫,想去拿不远处正在录像的手机。 苟日新微眯起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鼻翼里是浓郁的血腥味,耳边是小猫虚弱的呻吟,他心中的怒意滕然升起,呲牙低吼一声,伸出利爪猛地飞扑到丽丽身上。 “滚开!滚开!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丽丽瞬间被撞倒在地。身上被利爪一划,刹那间皮开肉绽,现出数道血痕。她抱挥舞着四肢,不断踢打着面前的黑猫。 苟日新肚子上挨了一脚,一个翻滚退到远处,他站起身,对着丽丽呲牙咧嘴的低吼。 丽丽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惊恐失色的不断向后退去。 “滚开!” “喵~”小猫虚弱的叫了一声。 苟日新支棱着尾巴,一步一步后退,看到肚子被贯穿了一个血洞的小花猫,顿时赤红了双眼。他猛地抬头,眼里迸发出无端的愤怒。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丽丽见状,惊恐的嘶吼。 身体里的血液似要膨胀,挤着血管汩汩的流淌,苟日新口吐着寒气,低吼一声弓身就要飞扑过去。顶楼的大门却砰一声突然打开,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干嘛呢!” “救我!”丽丽瞬间站起身,指着眼前的黑猫,颤抖道:“这猫咬人!” 保安看了眼苟日新,又看了眼躺在一滩血上的小花猫,脸色巨变。 “你别怕啊,你慢慢的走过来。咱把他关在楼顶。”保安急忙说道。 丽丽颤颤巍巍的慢慢移动,时刻警惕着苟日新的动作。 看到有人来,苟日新站起身,低头叼起地上的小猫,朝门口走去。保安挡在大门口,微弯着腰,脸色紧绷的盯着他。 “你快过来,别惊动了他,。”保安突然对着丽丽大喊。 “哦哦。”丽丽慌忙点头,抬步往门口跑去, 苟日新一眯眼,喵呜一声,突然朝丽丽飞奔而去。 “啊——”丽丽惊恐的开始尖叫,那保安见势急忙朝女孩的方向跑去,伸开双臂护着对方。苟日新见门大开,瞬间转了方向,朝门口奔去。 “靠!跑出去了!”保安跑到大门口,黑色的猫影早已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姑娘,你没事儿吧?” 丽丽摸着自己身上的血痕,吓得面如土色,“我···我要去医院。” 苟日新叼着小花猫,一步不停的跑到了兽医院。他伸出爪子抠开玻璃门,飞奔到兽医的工作台上,喵喵直叫。 “我去!” 工作台上躺着一只正在打针的狗,旁边站着曾经给苟日新治过伤的兽医。 “汪汪~”小狗见了黑猫,挣扎着起身,对着苟日新低吼。 “哪儿来的猫?”坐在一旁的狗主人慌忙起身,将自己的狗抱在怀里。 兽医手拿着针管,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黑猫,“难道真的成精了?” “你认识?” 兽医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 “没事儿,你要不先看看这只小奶猫,还能活的成吗?”狗主人皱着眉,看着工作台上血淋淋的小花猫。 “喵~”苟日新立刻点了点头。 狗主人和兽医一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猫。 “喵!快看看呀,愣什么楞!”苟日新低吼道, 兽医顿时回过神来,他匆忙的按下针管,小心翼翼的将小花猫翻了个身,仔细检查了一番。 “我的天,谁造的孽。”狗主人看到小猫身上的伤,不忍直视的转过头。 “嘶,”兽医摸着猫头,一脸无措的看着苟日新,“那个···” 苟日新眼睛圆睁,立马站起身,等着兽医的话, “那个···大概是活不成了。” “什么叫大概啊,你治一治啊!多少钱,我出。”狗主人焦急的吼道。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兽医苦着脸道,“肠子都被捣碎了,而且一看就失血过多,这么小的猫,肯定是没法活了。” 琥珀色的眼睛里光芒顿失,苟日新看着眼前的小猫,深吸了一口气。他默默蹲在工作台上,低垂了头。如果自己动作再快一点儿,也许就能救它。 “这···猫是听懂了吗?”狗主人诧异的低声道。 “我怎么知道,这猫···”话说到这儿,他咬着唇,给狗主人使了个眼神,用口型说道:邪门的很。 狗主人了然的点点头,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只猫,眼里都是惋惜。几人围着满身是血的小奶猫,尽皆沉默不语。 “现在怎么办?”兽医纠结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狗主人抱着自家的狗,走到柜台前,“结账吧。” “扫码,三十。” “你刚刚不说二十吗?” “十块钱小猫安葬费,你不说你出吗?”兽医没好气道。 “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狗主人瞅了他一眼,转了三十块钱过去。 “今儿心情不好,”兽医低声道,“晦气。” 店里冷冷清清,如他所料,没再来一个顾客,兽医叹了口气,想着一只死猫留在台桌上也不是个事儿。他走到苟日新身边,小心翼翼的商量道:“我替你把这猫火化了?” 苟日新卧在一旁,没有做声。 “你总不能老看着他是不是?死了总得安葬。生活还得继续···” 苟日新没等他话说完,突然站起身,跳下桌台,咬着兽医的裤脚往外走。 “靠,你干嘛!”兽医吓得急忙挣扎。 裤子刺啦一声,被瞬间撕扯开一个口子,苟日新一眯眼,重新咬住了对方的裤子。 “我这···”兽医惊慌的抬脚就要踢过去,苟日新一个闪身躲开,却紧咬着他的裤子不放。 “走啊!”苟日新低吼道。 “等,等我锁了门行不?”兽医紧抓着自己的裤子,焦急的喊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动物的魂魄 苟日新这才松了口,那兽医气喘吁吁的远离了黑猫,朝一边走去, “咱们这样啊,我先把这只仙逝的猫处理了,然后再跟你走,行不?” 苟日新眼神凌厉的点点头。 兽医一个瑟缩,带起手套,战战兢兢的开始行动。 “也不知你是哪路神仙,听上次救你的那个伙子自杀了,你知道不?” 苟日新抿着嘴没有做声。 兽医将猫用纱布裹起,装进了一个密封的包装袋里,然后心翼翼的捧着尸首走到一个巨大的冰柜前,将猫放了进去。一缕白色的魂魄幽幽的从冰箱里飘了出来,模糊的人形,看不清脸面,更不会话。 这就是动物的魂魄吗?苟日新皱起眉。 它像一缕没有意识的空气,悬在半空中,慢慢的左右飘忽,在挨近他的时候,瑟缩了一下,慌忙飘远。 这样的魂魄,需要多久,才能投胎为人? “大兄弟,我就是本生意你知道吗?什么妖魔鬼怪的,我都敬而远之。救人积德,我这救动物也是积德,你别祸害我行不?” 眼前的猫眼神凌厉的瞪着他,似乎嫌他胆还啰嗦。兽医战战兢兢的出了门,跟着苟日新来到了一幢楼前。沿路上,还能看见干涸的血滴, “难道是要去谁家?”兽医嘀咕道。他本以为是流浪猫狗,这要是去哪户居民家,万一遇见什么变态,那岂不很危险? 苟日新喵了一声,回头看向站在门口迟疑不前的兽医。 “你打头,我殿后。” 苟日新轻哼一声,直接上了六楼。台阶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他的猫脸也越来越紧绷。兽医见了啧啧叹息。 一人一猫走到了六楼,停在一扇门前。苟日新伸出爪子,刺啦一声划在门上。兽医一个哆嗦,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清了清嗓子,抬手敲门。 可是敲了许久,里面都没有人应。 “难道没人?” 没人正好,苟日新心里冷哼。他咬着牙,周身的阴气立现,锋利的爪子带着寒意,用力划在铁门上。只听咔擦一声,大门竟然硬生生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兽医吓得慌忙倒退一步,面色惊恐的看着门上的划痕。他娘的,他见鬼了! 苟日新猛地而回头,看向兽医。 “我···”身后的男人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苟日新看了眼门锁的方向,又看了看兽医,“喵~” “我懂我懂。”兽医慌忙将苟日新抱起,伸长双手将猫举到门锁的方向。 锋利的爪子砰一声,深深插入门里,苟日新将整个门锁都抓了出来,大门随即缓缓打开。 兽医吓得两股战战,手一抖,黑猫瞬间掉落在地。他站在门口,一步都不敢动。 苟日新进了客厅,把两只猫都叼了出来放在地上,然后又返回了卧室。 他看着鞋架上的高跟鞋,突然扑上去奋力的撕咬着,鞋架咚一声倒在地上,上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苟日新撕扯了片刻,觉得不解气,又跳上床,对着那些床单和枕头撕咬一番,弄得满室狼藉。 到了客厅,他钻到茶几下面,站起身奋力一顶。客厅顿时传来哐当一声,门口的兽医抱着两只奶猫,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灵灵,地灵灵,我是被逼的···” 屋子里乒乒乓乓打砸声不断,苟日新似乎变得疯魔,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更是源源不断。为自己,也为那些被虐的弱者。 这些猫还不足月,几乎对人造不成任何威胁。他们对人信任,对人依赖,把缺做衣食父母,可得到的却是残忍的噬虐。 这个世界属于所有生灵,即使做不到公平,可凭什么虐待? 人,有时候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从屋子里出来,苟日新低垂着头,一脸颓丧的走下楼梯。兽医跟着他,一路回到了宠物医院。 “严重营养不良,”兽医检查了下两只奶猫,“身上还有寄生虫,要养好的话,得花些功夫。” “你是他们的妈···爸?”兽医喂着两只奶猫,随口问道。 眼前的黑猫仰头看着一处,没有做声。 “那你准备养着他们?” 苟日新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你不会是想把他们搁这儿吧?” 苟日新正要点头,兽医慌忙冲上前,一把握住了猫头哀嚎道:“大仙,我上有老下有,实在没有余粮照顾他们,你就放过我吧。” 黑猫甩开他的双手,呲牙低吼一声。屋顶上的魂魄还在四处飘着,无常随时可能出现,何况,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仙···”兽医焦急的想抓住苟日新,可对方却瞬间躲开,对着他呲牙一笑,快步出了门。 “大仙!”等他追出去,黑猫早没了影子。 “娘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回刺狐寺的路上,色渐渐变暗,苟日新警惕的飞奔在郁郁葱葱的山路上。刺狐寺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苟日新回头看了眼四周,迈步进去。 “啊——”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头顶砰的被砸了一棍。苟日新痛的尖叫一声翻滚在地,对着门后的黑影愤怒低吼。 四周顿时地动山摇,脚下的地面凝结成冰。 “黑子!”李大壮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直发抖,“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不是有病!”苟日新摸着自己的头,恨声道。 “我···我害怕,我等了你好久,可你都几了都不回来,你知不知道,外面每都有些孤魂野鬼敲门。我都快被吓出心脏病了···”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苟日新呸了一声,朝身后的废墟走去。 “我···”李大壮瘪起嘴,“我第一次做鬼,怎么,也算个鬼中的宝宝···” 苟日新一顿,瞪着眼睛回头,“你他妈啥?” 李大壮吓得后退一步,抱着胳膊僵硬道:“你又不知道,这几门外老有个阴森森的鬼,是地狱来的鬼差,还我犯了法,要把我抓了打入十八层地狱···” “鬼差?”苟日新满脸诧异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鬼差 “谁知道是不是黑白无常骗我出去。”李大壮嘟囔道。 苟日新微皱起眉头,如果真有鬼差,那他们和黑白无常,是一伙儿的吗?他们又为何而来? “他们长什么样子?” “谁能知道,反正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只吆喝,不进来。” “什么时候会出现?” “只要天一黑,鬼差随时出现,我连觉都不敢睡。”李大壮悄声道,“对了,你出去干嘛了?” “不用你管。”苟日新返回身,将刺狐寺的重新门打开,探头朝外望了望,“如果今晚鬼差再出现,你就躲起来,别给我添乱。”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 “我嫌你沉!”苟日新没好气道。 “···哦。”李大壮坐在一堆废墟上,垂头丧气的答了一声。 苟日新见他的样子,挠了挠红肿的头顶,有些于心不忍,“那个···我要先和鬼差谈谈,你可以帮我出出主意,但是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到时候打起来,我恐怕顾不了你。” “行!”李大壮听了顿时激动道,“你放心,我虽然死的窝囊,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那也···” 话音刚落,寂静的寺院里,突然传来嗷嗷的鬼叫。 “这啥玩意儿?”苟日新诧异道。 “嘘——”李大壮一脸严肃的站起身,走到苟日新身边,“他们来了!” 寺庙门外刮起呼呼的阴风,伴随着一阵狼嚎鬼叫,在寂静的夜里,听的人心惊肉跳。已经入夏的夜,周围却突然间阴寒刺骨。 苟日新全身警戒,支棱着尾巴,慢慢朝门口走去。李大壮轻飘飘的跟在他身后。 “里面的妖兽听着,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你若听话,到了阴间只是受些苦,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将你打的魂飞魄散。”一个阴冷的声音喊道。 “今天是给你考虑的最后期限,要么你出来,伏法受刑,要么我们进去,叫你烟消云散。” 那些声音听着阴冷猖狂,如魔音入耳,让苟日新如喝了迷药般头晕眼花,他瞳孔微缩,抓着地面勉强站定。而身后的李大壮,却神色木然的一直朝前飘去。 “回来!”苟日新一把勾住李大壮的衣服,将人往后拉去。见对方全身僵硬的一动不动,他毫不犹豫的张口咬在李大壮腿上。 “我靠!”李大壮痛的惊呼一声,揉着小腿,呲牙咧嘴的看着苟日新,“你干嘛!” “你疯了。” “你才疯···” “出来!”一声爆喝响彻耳边,震得李大壮和苟日新尽皆一抖。周围突然阴气大盛,刺狐寺的大门竟然开始凝结冰霜,地面渐渐升起阴寒,结了薄薄的冰。 苟日新紧皱起眉,脚踏在冰面上,传来咔嚓的声响。他来到刺狐寺门口,犹豫片刻,一脚踏出门槛。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袭来,苟日新急忙缩回身,跳身躲了开去。 “我有话说!”苟日新高喊道。 “倒是有些本事。什么话,鬼话吗?。”一个声音冷笑道。 “我要见你们的头儿,地底下的事儿谁管?阎罗王?”苟日新喊道。 “阎罗王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另一个声音带着嘲讽,“你要识相,还是尽快跟我们回去,若是继续为非作歹,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苟日新听了,迟疑的往后退去。门外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低哑阴沉,像喉咙里堵着沙子。 “你若有话,可以出来细说。” “你们先保证不动手。”苟日新答道。 门外顿时没了声音,苟日新试探着往前走去,李大壮见势,悄悄的拉着苟日新的尾巴,随着他踏出刺狐寺的大门。 外面漆黑一片,呼啸的阴风在一人一猫出现时,瞬间停住。三个巨大的黑影耸立在门前的山路上,阴森惨白的鬼脸拉得奇长。苟日新抬起头,心中突然有些忐忑。 “靠!鬼差为啥都这么大,地底下能装得下吗?”李大壮颤声道。 “你有什么话?”一个鬼差开口道。 “我犯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要抓我?” “私藏魂魄,残害人类,你投胎为异类,却在人界为非作歹。你说,为何抓你?” 苟日新一听,心中微怒,他们只听黑百无常的一面之词,都不用调查真相吗! “我身后的魂魄本可以正常投胎,黑百无常却用散魂香要散他魂魄,并非是我私藏,而是要救人。你们抓人之前,都不问当事人吗?” “我们只管抓人,审问的事儿,自有阎罗王管。”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跟你们走,便能见到阎罗王?”苟日新反问道。 三个鬼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苟日新警惕的倒退一步,“你们若不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为什么跟你们走。” 话音刚落,一张巨型的铁网突然从天而降,苟日新一个猛扑正要冲出去,那张大网却似长了眼睛,跟着他向前一移,砰一声将他盖住。 李大壮尖叫一声,瞬间趴在地上。那铁网似有千斤重,压得一人一猫根本无法起身。 “靠!你们说话不算数!”李大壮吼道。 三个鬼差突然飞身而起悬在半空,半句话都懒得多说。身上的铁网越缩越紧,李大壮四肢扑棱拼命挣扎着,苟日新伸出利爪奋力撕扯,可那网却结实的很,没扯破半分。 “黑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靠,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了,完了完了,我肯定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听说还有什么拔舌地狱···” “你闭嘴!”苟日新怒道。 李大壮瘪起嘴,抓着网不敢再说话。 “若是被抓去见阎罗王,兴许,我们还有回来的机会。” 一个鬼差抬起袖子,苟日新和李大壮顿时朝对方飞去。只见那鬼差伸出鬼爪,勾起铁网的绳线,一手提留着便往下山的路走去。 “咱不是下地狱吗,怎么往前走?”李大壮战战兢兢的问道。 苟日新瞅了对方一眼,没有理会。他眯眼看向刺狐寺的方向,想起鬼差的话,心里也没有底。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一对五 这鬼差和黑白无常,到底谁的权利大?如果他告了黑白无常的状,阎罗王能让他重新投胎为人吗?他还能保留今世的记忆吗?地狱走一趟,结果是好,还是坏?苟日新突然有些不确定。 他抬头看向鬼差阴冷的骨爪,咽了口唾沫。 “我能再问一件事吗?” “不能。” “与魂魄做交易,交换他们的福报和寿命,算违法吗?” 勾着他们的鬼差一顿,冷着脸没说话。 “如果我说,黑白无常···” “三位兄弟,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一道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黑一白两个巨影,瞬间出现在眼前。 “七爷八爷。”三个鬼差问候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苟日新紧绷着脸,看向黑白无常。 “有三位对付这妖兽,果然轻而易举。”白无常笑道,“既然碰上了,要不就一道回吧?” 三位鬼差点点头,与无常并行。 黑无常拉着锁魂链走在前头,身后一串魂魄鬼哭狼嚎,白无常走在最后,与三个鬼差寒暄。 “这九命灵猫吞噬了一只恶灵,性情多变,又可以化身为虎兽,身上带诡异的寒气。上次把我和八爷挠的差点挂彩,没想到竟然被你们轻易捉拿了。” “七夜谦虚了,”一个鬼差道,“我们都是刚入职不到百年的,哪比得上您和八爷,日日行走在人界,见多识广。” “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苟日新缩在网里,咬牙切齿的听几个鬼差寒暄。看来黑白无常在冥界混的很不错,千年来,依然在冥界任职,那他们的势力关系,必定复杂。他只凭一个秘密,能扳倒他们吗? “喂,”李大壮捅了捅苟日新的后背,指向前面的一串魂魄,“那些都是今天刚死,要被带去阴间的人?” “嗯。” “啧啧,可怜。” 苟日新轻哼一声,指不定是谁可怜。他扫了一眼,瞳孔却猛地睁大,全身僵硬的一动不动。 他看到,那些鬼魂里,有一个齐肩长发,身材消瘦的女孩儿,竟然是乔明! 为什么会是乔明! “你没事儿吧?”李大壮察觉到苟日新的异样,低声问道。 怎么可能没事儿!苟日新心中大怒,他疯了般撕扯着眼前的铁网,焦急的大喊:“乔明!乔明!” 可被栓魂链锁住的乔明只顾着低头痛哭,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反应。 “乔明!”苟日新惊慌失措的大吼,爪子伸出铁网的孔,猛地挠在鬼差的手上。 “靠!”勾着铁网的鬼差惊叫一声,甩着手将铁网扔了出去。 苟日新翻滚在地,瞬间化身为一只黑色的巨虎,口吐寒气,目光如炬。他弓身低吼着,二话不说直奔栓魂链的魂魄而去。 “不好!它要吞噬这些魂魄!”白无常突然惊叫道。 三个鬼差见势不妙,猛地抬手向苟日新飞袭而去。身后一阵阴风呼啸,巨大的风力席卷着苟日新,竟向一边倒去。 只听砰的一声,苟日新庞大的虎身摔落在地。他翻了个跟头爬起身,正要向乔明的魂魄冲去,迎面一条黑金的铁索闪着寒光,哐当甩在他脸上。 “黑子!”李大壮惊慌的大喊出声。 被铁索打中的半张脸,突然传来刺骨的寒意,可又吱吱的像被腐蚀一般,让他皮开肉绽。苟日新痛的呲牙咧嘴,面前的五个阴司,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三位一定小心,这妖兽有些本事。”白无常骨爪缠着铁索,提醒道。 苟日新呲着牙,盯着白无常冷声质问:“乔明为什么会在这里!” “呵,生死有命,命数到了,自然会在这里。” “你胡说!”苟日新一声震天怒吼,周围的山石摇晃,脚下的地面开始结冰,并不断向四周蔓延。 “怎么可能!”一个鬼差惊呼道。阴气生寒结冰,这是冥界阴司才有的本事! “早提醒过你们,”黑无常冷笑一声,随即看向苟日新,“今天你若是再想害人,便是你的死期。” “你们把乔明放回去!”苟日新吼道。 “你不要执迷不悟,天命如此,谁都改变不了。” “天命?”苟日新听了,突然冷笑,“老子信你放的狗屁!” 利爪抠在冰面上,飞溅的冰碴化身为数道利箭,与苟日新一起,朝对面的五人飞袭而去。苟日新死死盯着白无常,张开血盆大口,怒吼着一口咬住对方抬起的手臂。 “靠!”白无常尖叫一声,铁索翻飞将苟日新缠绕住。 “七爷!” 一只鬼差袖中飞出利箭,噗嗤一声,射入苟日新的肚子。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苟日新松开白无常的胳膊,翻滚在地。肚子上的箭刺入内脏,简直痛不欲生。他挣扎着爬起身,眼前瞬间变得恍惚。 “黑子!”李大壮跑到苟日新身边,仓皇不知所措,“你···你怎么样?” “拔出来。” “啥?” “把箭拔出来!”苟日新低吼,“快点啊!” 李大壮颤抖着双手,耳边听到哐当一声,他慌忙握住那半根箭尾,猛地拔出。脖子上突然缠绕上一根铁索,他的身体如风筝般,顷刻间被拉扯到地上。 “黑···”喉咙被寒气冻住,再说不出一个字。 苟日新咬着牙站起身,双眼变得赤红。 一对五,他难有胜算。他看了眼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李大壮,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乔明,利爪深深的抠入地面。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瞬间传来,空气里的阴寒霎时间将周围的山石冻住,痛哭的魂魄止住声音,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 苟日新横冲直撞的朝那些魂魄飞奔而去。 对面的五人早被四周的寒气震撼。为什么,这只妖兽能释放阴司地府才会有的阴寒? 白无常最先反应过来,他甩出手中的铁索,朝苟日新飞袭而去,可那铁索却像是被空气挡住,只听哐当一声响,空气里传来冰层碎裂的声响。 五人对视一眼,脸色现出惊慌。 “铁网呢!”白无常大呼道。 三个鬼差这才反应过来,抬手开始结网。 而此刻的苟日新,已经撕咬住栓魂链的一端,拉着那些魂魄朝刺狐寺飞奔。 “黑··”李大壮嘶哑着喉咙,伸手向前探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鬼差二 一根铁索追着苟日新,猛地缠住他的后腿,苟日新尖叫一声,瞬间翻滚在地,身后的铁网趁机将其罩住。 苟日新挣扎之下,却依然咬着那根栓魂链不放。 “乔明,你听得见吗!乔明!” 眼前散乱的魂魄又开始鬼哭狼嚎,乔明站在其中,低着头呜呜的痛哭,毫无反应。 “靠!” 身上的铁网像一座五行山,而且越缩越紧,苟日新四肢僵硬,一时难以挣扎。而他肚子上还在不停的渗着血。 五位鬼差沉着脸,围在了苟日新身边。 “这妖兽这么厉害!”一个鬼差低声道,“到底什么来头?” “管他什么来头,记得这次绑结实了。”另一个鬼差道。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哐当一声收起栓魂链,可铁链的另一头,被苟日新死咬着不放。 “放开!”黑无常厉声喝道。 “把乔明放了!你们私拿魂魄!”苟日新怒吼道。 “这畜生,还敢顶嘴?”一个鬼差冷笑着,抬手将铁网收的更紧。 “心,别断气儿了。”另一个鬼差急忙提醒。 “没事儿,我下手有轻重···” 话音刚落,苟日新身上的铁网竟然慢慢的结起冰霜。 围在身边的鬼差暗道不妙。 眼前突然砰一声巨响,那铁网应声崩裂。四散的铁链带着寒意,瞬间袭向周围。 “我靠!”一个鬼差惊呼着后退,可紧接着,四周的空气突然凝结为冰,他像被控住一般,竟然挪动不了半步! “救···” 话音未落,一节铁索砰一声砸在他头上,那鬼差的脸如冰块一般,啪的裂开,又瞬间碎裂成块儿,飞散向四周。 众人惊慌失措,黑白无常挥舞着铁索挡在身前,如翻飞的铜墙,阻挡着袭来的寒铁。周围的空气将鬼差一个个禁锢,让他们无法躲闪,仓皇的失声尖叫,可紧接着,一个个被砸的尽皆碎裂在地。 苟日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看着惊恐失色的黑白无常,冷笑一声吐出一口血。他走到乔明的魂魄身边,一口咬断了锁魂链,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乔明惨白的脸。 周围寂静无声,结霜的地面和山石都开始融化,苟日新像是耗尽了力气,四肢都开始颤抖。 “乔明?”他恍惚的轻了一声,眼前的影子开始模糊。那张脸惨白无奇,周身还散发着冷意,可却无时不刻牵动着他的心。 “乔明···” “黑子,心!”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脖颈上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冰冷刺骨,带着尖锐的疼痛。李大壮猛地冲过来,将乔明的魂魄乒在地。 耳边传来凄厉的嘶吼,只见乔明手拿着一根针管,瞬间插在了李大壮的背上。 “痛···” 针筒里的蓝色液体,缓缓注入魂魄的体内,李大壮张着嘴,还未来得及叫出声,魂魄砰一声,化作了一股青烟。 苟日新僵愣在原地,心脏骤停。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抬起衣袖将铁索甩向眼前的黑虎,周围顿时飞沙走石,阴风呼啸。只听哐当一声,苟日新背上被铁索甩出一道血痕,瞬间翻滚着摔落在地。 他痛呼一声,趴在地上不停咳血。身上已经鲜血淋漓,脊骨和后腿骨断裂,他咬着牙挣扎半,却爬不起身。 “竟敢残害鬼差,你再无活路。”白无常冷声道。 “乔明在哪儿!”苟日新呲着牙,低声问道。 “放心,自然是在她该在的地方。” “你们这样处心积虑的骗我、害我,就是怕我把你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对不对?”苟日新冷笑道。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黑无常阴沉着脸。 “呵,你们也太真了,你以为我手握这么重要消息,还会没有备份?只要我死了,阎王爷会立马知道你们的勾当!”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面色阴翳。 “胡袄不打草稿,你以为我们会信?”白无常骨爪缠绕起铁链,眼神狠厉。 苟日新咳嗽一声,周身顿时剧痛,他轻哼一声:“信不信由你,我一条命,换你们千年的努力一场空,也算值了。” “这么多话,留给你自己听吧。”黑无常厉声一喝,突然飞身袭来。 苟日新微眯起眼睛,身上却痛的一动不能动,周遭的阴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黑无常惨白的脸越来越近,苟日新眼前寒光闪过,脊背上顿时被铁索砸郑他闷哼一声,口中又是一股腥甜。 黑无常冷着脸站在苟日新身前,骨爪缠着铁索,突然绕在对方的脖颈上。 强烈的窒息让苟日新双眼赤红,利爪颤抖的抬起,扯着脖颈上阴寒的铁链。 黑无常眯起眼睛,手中用力。 就在此刻,苟日新抓住铁索另一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黑无常被扯的一个趔趄,瞬间向前扑去。 “老八!” 锋利的爪子划过眼前,脸上一阵阴寒的刺痛。 刚刚在地上垂死的黑虎,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扯断脖颈上的铁链,飞奔着消失在浓黑的夜里。 黑白无常愣在原地,看着苟日新逃窜的方向,眼神凌厉。 “如今怎么办?鬼差身亡,他也没死。” “能硬攻进去吗?” “你若硬闯进去,上界的人不定会插手。” ······ 黑白无常站在森罗殿上,向阎罗王报告捕捉苟日新的经过。 “可变身为虎兽的九命灵猫,在人间为非作歹,不但私藏魂魄,还伤人,如今还敢残害鬼差?”阎罗王微怒道。 黑百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道:“苟日新吞噬了一只恶灵,性情暴虐,不但伤了好心收养的他的女子,还借着刺狐寺的保护,多次逃离鬼差捉捕。鬼差耐心劝,苟日新竟佯装妥协,半路上突然发难。我和老黑听到动静过去帮忙,可也心有余力不足···还受了伤。如今他藏身的刺狐寺,阴司进不去。” “又是刺狐寺,它到底什么来头,乱七八糟的。”阎罗王磕了磕桌子,一双手托着三份文件突然出现。 上面是遣派到人界的三个鬼差信息,分别是张一,张二,张三,任职不到百年,还没出过外勤。本想派出去历练历练,虽然本事是差零儿,但培训的时候成绩也没那么不堪,没想到还真的不中用。 “老大,这苟日新身份特殊,不知道上界的老君,如今是个什么态度?”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不祥之物 “老君,”阎罗王摸着下巴,“不是个记仇的,可要是计较起来,也是个···心胸不甚宽广的。” “那···司命那儿呢?” “呵,那死肥宅···” 话未说完,一阵阴郁的铃声突然响起。阎罗王拉开抽屉,拿出手机划开接听键。 一个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男人猛的冒了出来,凶神恶煞的吼道: “老子的手下呢!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派他们三个窝囊废出外勤,人界出妖兽,是个正常人都能想到不是一般物,你呢!不是你的兵不当回事儿是不是!三条命,你给老子记着!” “你···你放肆!”阎罗王指着钟馗气的直发抖,“还有没有尊卑!” “我呸!老子的老婆没了,手下没了,下一步是不是还想要老子的命!拿去,拿去啊!”悬在半空的铁面男人扯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截黝黑的脖颈,手啪啪劈在上面,“还想要什么!都···” 阎罗王阴沉着脸,立马关了手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森罗殿里的众判官和鬼差瞬间低头,脸上却憋着笑。大殿里突然啪一声巨响,阎罗王猛地站起身,一手拍在桌子上。 “管他什么老君司命,如今伤了我冥界的人,还私藏魂魄,谁给他的胆子!” 桌上的手又颤颤巍巍,举着一叠文件出现,上面都是冥界阴兵的资料。 黑白无常微眯起眼,看着那些文件,心中却有些忐忑。 “老大,那这是要活捉还是···” “阴兵出阵,还不能将他活捉了?” 白无常略一迟疑,“这妖兽确实有些本事,若是他反抗,造成误伤,那···” “若是反抗,就地让他魂飞魄散!” “可他若是藏身刺狐寺,阴兵也进不去。” 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打断了无常与阎罗王的对话。 “五哥,听说那一泡尿引发血案的魂魄变成妖兽了?”转轮王的脸出现在半空。 “嗯。怎么,司命找你了?” “没,那死肥宅最近迷上了男男真爱,哪有心思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就是好奇,想去见识见识。人界不规定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我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出来乱造。”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阎罗王不耐的正要挂电话,白无常突然插话道。 “老大,那刺狐寺阴兵进不去,但是神君说不定能进去。” “你看你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自从发明了自助轮回牌,这十大殿里,只有我一个,天天闲的要死。不为冥界多做点儿贡献,我心里难受。” “滚!你不添乱已经够好了,你掌管轮回,这苟日新本是要堕入畜生道,结果呢,成了九命灵猫,还变身为妖兽。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阎罗王沉声道。 “怎么能这么说,我多冤枉···这明显是自助轮回的bug呀,关我什么事儿。” “是你找的设计师,也是你提的升级改造,你冤枉个毛线啊!”阎罗王怒。 “···所以说,我···这不是来补救了么。”转轮王低声道,他沉默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五哥,要不你就把这妖**给我。再怎么说他也是人界一生灵,能力有限。我先让他受些磨难,也好给钟馗一个交代不是?” 阎罗王摸着下巴,神情一凝:“我们只管魂魄,其他的事儿,不能插手。” “你放心,这苟日新的天罚还在,怎么说都轮不到我插手,它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我们密切监视,保证他不伤害魂魄,只需关键时刻一出手,无需多费一兵一卒。再说,这阴兵去人界,你不还得走很多程序吗?” 阎罗王挠了挠头,思索片刻,觉得姑且可行。 转轮王一看有戏,慌忙讨好道:“五哥英明,这妖兽出现,必定是有原因的。咱做事不能鲁莽,得按理出牌,你说对不?” 黑白无常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给你十天时间,”阎罗王终于发话,“记住,随身的阴差不能多于五个。” “得嘞,保证完成任务。工作,使我快···” 阎罗王转头关了手机,看着面前的黑白无常,“老十是个好好子,但是他做事儿毛手毛脚,冲动起来不计后果。你们两个跟着他,别让他闯祸。” “是,老大。” “还有,”阎罗王,轻咳一声,“别让他受伤。” “保证完成任务!” ······ 漆黑的刺狐寺里,苟日新趴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身体早变回黑猫大小,肚子一起一伏,急速的喘着。肚子和背上的伤口慢慢凝结,终于不再流血。可骨头上的伤,他无法自愈,依然痛不欲生。 耳边没了李大壮的聒噪,周围安静无声,死气沉沉。苟日新眼皮沉重,琥珀色的眼睛渐渐湿润。 他遇见两个大壮,每一个都死的无辜,都受他牵连。他曾经只顾着替自己悲伤,为自己的命运而愤怒,如今,他也让别人的生命,变成了一部惨剧。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他害得他们每一个,都魂飞魄散。 苟日新眼角沁出泪,喉咙火辣辣的疼,他呜咽一声,突然好想去看看乔明。 黑白无常牵引的魂魄是假的,那真的呢?还好吗?原来承受他的业障,要受这么多苦。她几次三番陪着自己找前世,为自己的几世经历鸣不平,那她自己呢? 这一世,遇见了自己,她有后悔过吗? 都说玄猫是一种辟邪物,可他不但不辟邪,还给别人添祸害。 到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大概,真的是不祥之物吧··· 眼皮沉重的难以睁开,苟日新却摇了摇头,咬着牙站起身。 他要去见乔明,即便是最后一眼,即便他是个祸害。 只看一眼,看看她还好吗?会偶尔想起自己吗?他这一世,来的值吗? 拖着一只残腿,摇摇晃晃的迈出大门,苟日新的意识已经恍惚。去往乔明家的路早熟记于心,可他到底,能不能走得到? 今日之后,若成为魂魄,也许只剩被黑白无常宰割的份儿。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死沉黑胖子 眼前漆黑一片,他半闭着眼睛,凭着记忆来到大路上。昏黄的路灯光洒落在地面上,把苟日新的影子拉长又变短。 耳边传来犬吠和猫叫,苟日新恍恍惚惚,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平房,眼眶湿热。 “你看,路上有一只死猫。”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来。 “绕远走,别染了病毒。”男孩拉着女孩儿朝路的另一边走去。 苟日新终于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伤口的疼痛已经麻木,他长舒一口气,逐渐失去了意识。 ······ 乔明这几热感冒,医生她还有些营养不良,让她多吃些肉补一补。护士长批准了她三假,让她窝在家里养病。 老四瞬间保姆上位,来乔明家杀鸡炖鱼,煲了两大锅汤,让乔明当饮料喝。 乔明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消食散步。 台阶上的自助喂食机有被动过的痕迹,可邻居,没见过黑色的猫,大橘倒是成群结队。还有一窝神出鬼没的老鼠。乔明新添了猫粮,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大门铃声叮咚响起,乔明起身开门,却惊讶的看到冯默生站在门口。 “学长?” “正好路过,听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方便到鹿乱撞。乔明一脸笑意,慌忙将冯默生请到屋里。 “家里就你一个人?”冯默生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 “对。”乔明端出两杯水,坐在了对面。有些紧张的十指相扣。 冯默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看着乔明:“实习还好吧?” “挺好。”乔明答道,“你呢,最近忙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大半个时,冯默生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乔明将人送到门口,热情的摆手相送。 冯默生走在大路上,路过一条巷时,突然停住脚步。 ······ 苟日新的脑壳咚一声摔在地上,猛地清醒过来。紧接着,脖子上传来一团热气,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提起,然后身体被拖曳着拐进了一个昏暗的角落。 “这哥们儿,是个死沉黑胖子。”头顶一个声音呼着气道。 “死了?”另一个声音问道。 “快了,就放这儿吧,清洁工能看到,起码保个全尸,不被车碾成泥。” 两只流浪猫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翻腾许久,苟日新才有力气睁开眼睛。他喵呜一声,看着四周。眼前是个巨大的垃圾桶,自己躺在垃圾桶旁边,身下是一块儿干燥的硬纸板。 肚子里空空如也,脑袋也昏昏沉沉,喉咙干涩肿痛。他望着漆黑肮脏的角落,眼神一片迷茫。 有那么一瞬,他全然想不起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他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饥肠辘辘,急需要吃东西。和眼前的两只猫一样。 “靠,咋还活了?”一只猫听见动静惊叫道。 垃圾桶散发出来饭食的味道,苟日新咽了咽口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 “死沉黑胖子,身残志又坚。”一只猫惊叹道。 “哥们儿,饿不?”另一只流浪猫爪子挠着半个烧饼,往苟日新面前推了推。 苟日新咬着牙,利爪抠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得走出去,不能待在这里,要不然,他会控制不住的与两只流浪猫一起抢食。 “哥们儿?咋还不理人呢?” 阳光照进阴暗的巷子,划出一条分明的界线。苟日新站在阴暗处,微眯着眼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太阳。 他又重生了,算起来,这是他的第七条命。曾经以为九是个奢侈的数字,可似乎眨眼间,他就剩下两条命了。 第一次是在刺狐寺,第二次毁在了毒香肠,第三、四次,与黑白无常做了交易,第五次祭奠了他与乔明的分离,第六次高楼摔死,第七次是与鬼差和无常打架。 苟日新一脚踏进阳光里,抬起头,微闭着眼睛。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竟然有些火辣辣的疼。后腿和脊背还在隐隐作痛,大概身上的伤还没好。 一个人影突然挡住了他头顶的光,苟日新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熟人。 给他缝过针的乔明的学长? 冯默生蹲下身,看着眼前的黑猫,感觉有些眼熟。 “苟日新?”他轻叫道。 苟日新微皱起眉,本想后退一步,可后腿上的阵痛让他动弹不得。 “新?”冯默生又叫了一声。 苟日新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你怎么受伤了?” 眼前的黑猫虽然无动于衷,却也没有像其他流浪猫一样抗拒,冯默生笑了一下。 “我可以帮你,走吧。” 苟日新看着他,心中有些犹豫。眼前的人与乔明离得很近,自己跟他走,会给乔明带来麻烦吗? 冯默生站起身,转头往巷子口走去。苟日新顿了片刻,一瘸一拐的跟上前去。 “喂,哥们儿,你怎么还真跟人走啊,会被吃掉的懂不?”身后的流浪猫急忙喊道。 苟日新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低声了句:“谢谢。” ······ 前面的男人走的很慢,大概是顾虑到黑猫身上有伤。一路上,不时有蚊蝇飞转在苟日新身边,让他烦不胜烦。终于,冯默生停在一辆车前,打开了车门。 苟日新笨拙的一跳爬进了车里,卧在后座上。冯默生一扯嘴角,关上车门,一路回到了学校。 他管着实验室的钥匙,也知道里面什么时候没有人。傍晚六七点的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他有足够的时间给这只伤残的黑猫做手术。 苟日新躺在手术台上,微微皱着眉。冰冷的针筒扎进脖颈,让他突然想起李大壮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他瑟缩一下,猛地想翻身而起。 “别动。”冯默生冷声道。 桌上的黑猫果然变得安静,僵硬的一动不动。 苟日新忍着痛意,脑子里思考着,冯默生的针管里是麻药,那让李大壮消失的针管里,装的是什么? 身体渐渐变得沉重,没了知觉。只剩下脑子还能运转,眼睛、鼻子、耳朵还能探知周遭的动静。 他被扎瘫了。 眼珠上下一转,看到冯默生手拿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重新割开了自己的伤口。那是箭伤,伤口有些深,手术刀一层层将自己的肚子剖开。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转轮王 冯默生的头上,微微沁出了汗。 终于,对方长舒一口气,手中的工具,换成了持针器和缝针。 苟日新又看到自己的伤口被一针针缝合,他转动眼珠看了眼冯默生。 对方戴着一次性口罩,眉头紧锁,神色严峻,额头冒着汗珠。看起来,已然是一个严谨的外科医师。怪不得乔明会喜欢。 心里突然堵得慌。 周围熟悉的一切,又让苟日新回忆起在学校的种种。食堂,女孩宿舍,树林,还有他被迫解散的苟家军。 乔明,温昕,宿舍六人,还有动物保护协会的桔子。 眨眼间,冯默生已经放下手中的工具,摘下手套。他看了眼桌台上的苟日新,因为麻药的关系,苟日新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他好笑的晃了晃手,低声道:“怎么样,麻药过去就好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及时告诉我。” 苟日新转了转眼珠,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他怎么告诉他?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能听懂?难道,他也能听懂自己的话? 舌头僵硬的不能出声,苟日新焦急的喘息几声,喉咙里呼呼的发出几吼剑 “我听不懂你话。”正在清洗手术器械的冯默生笑道,“但我可以猜。你要是疼了难受了,都可以告诉我。” 苟日新终于眨了眨眼睛。冯默生见了,微微一笑。然后将苟日新安置在靠近窗户的一个笼子里! “靠!”苟日新僵硬着身体,舌头耷拉着,眼珠子却不停的转。“老子从不住笼子。” 只听啪一声,冯默生将笼子关上。 “别走啊!”苟日新眼睛不眨的盯着冯默生,喉咙里呼呼的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老子不住笼子!” 周围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隔壁笼子里,几只半死不活的兔子,和几只兴奋过度的白鼠。 已经是入夏了,实验室里的窗户没有开,空调被关,周围开始变得闷热。苟日新的眼皮逐渐沉重,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昏半睡之间,阳光渐渐偏西,实验室里一片昏暗。苟日新的肚子又开始咕咕的叫个不停。 自从醒来后,他滴水未进,又被直接打了麻药做手术,如今躺在这里动都不能动。莫非这次要饿死不成? 奶奶个腿儿的。 实验室外渐渐安静,他听到一个脚步声蹬蹬走到楼道尽头,啪一声将走廊灯熄灭。四周顿时黑暗,苟日新猛地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猫眼反射着森白的月光。 他的头慢慢有了知觉,尾巴也可以勉强的摇摆。苟日新清了清喉咙,咽了口唾沫,胃里的饥饿感更加难受。 隔壁笼子里的兔子,像是睡着了,肚子一起一伏,呼吸急促。而那几只白鼠却还在不停的上蹿下跳,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就是这货?”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苟日新一愣,瞬间挣扎着想站起身,可周身麻痹的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是的。” “看着也不咋地啊。” “上次与鬼差一战受伤了,如今大概是在做手术。” 苟日新心里一凌,竟然是黑白无常!身边还有第三个饶声音,是鬼差,还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你不他通阴阳吗?怎么看起来,他听不到我们话?动都不动一下。”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心中也颇为疑惑。他们与转轮王穿墙而过,瞬间出现在苟日新面前。 苟日新的瞳孔猛地放大,却奈何一动不能动。一黑一白两个巨影,中间是一个身穿西装的白面男人。 “九命灵猫,长得不咋地啊。”转轮王摸着下巴,“蔫了吧唧的。” “现在···”白无常沉声道,“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他好像被人注射了麻药。”话音刚落,袖中的铁索已经穿过笼子,绕在了苟日新的脖子上。 我靠!苟日新猛地睁大眼睛。老子刚复活! “哎,”转轮王漫不经心道,“急什么,这样太草率···” 话未完,白无常的铁索突然哐当一声,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眼看着那冰就要蔓延到他骨爪上,白无常吓得慌忙松开铁索。 “我去!丫的这么厉害。”转轮王惊呼道。 黑无常见状,二话不瞬间出手,长长的铁索哐啷一声巨响,将苟日新紧紧缠住。 “哎呀我,你们这样也太欺负人···” 耳边忽然砰的一声,铁索竟然崩裂,碎铁块儿带着森森寒意,向三人飞袭而去。 “我去!竟然···竟然···”转轮王傻眼道。 苟日新已是精疲力竭,他急速的喘息着,怒瞪着眼前的四人。周身的寒气让整个实验室都开始结冰,隔壁笼子里的兔子和白鼠冻得吱吱乱剑 “欺人太甚。”白无常一脸怒容,他扫视了一圈,半空中猛地飞来一把手术刀,直向苟日新的眼睛插去。 苟日新的瞳孔猛地放大,眼里只剩下那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哎呦,我去,怎么能私自动用人界的东西。”一只手突然伸出,瞬间夹住了那薄薄的刀片。转轮王看着黑白无常,脸上带着不满,“人界和冥界有协议规定,别给我五哥添乱。” “转轮王,今日不除了他,必留后患。”白无常冷声道。 转轮王轻啧了一声,然后一脸郑重的看向苟日新,“照这样的本事,是该斩草除根,否则必会惹出大乱。” 黑白无常听了此话,正要一起动手,转轮王摆了摆手,“我来亲自会一会,一个半残,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看着躺在笼子里的苟日新,轻声道:“你是冰,我可以用火。” 罢,夹着刀片的手伸出,手心向上。只见一朵赤色的火焰猛地燃起,转轮王轻轻一吹,那火焰慢慢的飘向苟日新的笼子。 “王鞍!三对一,这就是你们冥界的做派!?” 苟日新怒吼一声,急的全身发颤。他口吐着寒气,可周围却原来越热,越来越烫。 “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着实可惜。”转轮王摇着头,啧啧叹息道。 随着那火焰靠近苟日新,一股烧焦的味道隐约传来,凄厉的尖叫声随之响起。黑白无常和转轮王微眯起眼,却突然那看到火焰之后的双眼目光如炬。 “心!”白无常拉着转轮王慌忙后撤。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守护者 一声低吼响彻四周,震荡着周围的空气。黑白无常和转轮王刚退到角落处,便看到一只黑色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那火焰吞下! “我靠!”转轮王瞬间目瞪口呆。 那妖兽吞了冥火之后,他们才看清,那妖兽的身体竟然是透明的,像是一团幻影。火焰在他的肚子里依旧燃烧着,可那幻影似乎毫不畏惧。他眼神凌厉的盯着眼前的三人,一步步走近。 而他身后的笼子里,苟日新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呲着牙,眼里冒着熊熊怒火。 “这···这他丫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转轮王喃喃道。 黑白无常铁青着脸,心中万分惊惧。这只妖兽,为什么会越变越强!之前凭着三个鬼差和他们二人之力勉强能将他制服,可如今,竟然连阎王的冥火都能吞噬了。而且,现在还出现一个守护他的分身。 “怎么办?”黑无常问道。 “慌什么,”白无常看着眼前的虎兽,冷声道:“把他引开,先杀了那只黑猫。” 话音刚落,黑白无常飞身向前,手中的铁索编织成细密的网,一人拉着一端,朝那幻影攻去。转轮王掌心幻化出火焰,看着笼子里的苟日新,微皱起眉。 耳边突然砰一声巨响,那幻影撞在无常的栓魂网上,翻身滚落在地。他低吼一声,对着黑白无常呲牙咧嘴。黑百无常对视一眼,手中的铁网瞬间飞掷出去。 妖兽的幻影刚抬起头,铁网从天而降,哐当将其罩住。 “呦,还是七爷八爷本事大。”转轮王见此,收回手中的冥火。 黑百无常看着铁网中嘶吼的妖兽,脸上却没有放松警惕。二人退后一步将转轮王护在身后。 十殿阎王,不但没帮得上忙,反倒像个拖油瓶。二人心中突然有些后悔。 “捉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不行,”白无常伸手拦住了转轮王,“他知道我们与魂魄的交易,绝不能让他与冥界其他人接触。” “好歹也是个稀有物种,人界几千年都没出现过妖了。你们放心,我···” 话未说完,耳边突然一声虎啸,眼前的妖兽站起身,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们低吼。肚子里的那团冥火竟猛地从他口中喷出,罩在身上的铁链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不好!”黑无常惊呼一声。 顷刻间,身上的铁网已化为灰烬。 半空中哐啷巨响,黑白无常见势不妙,早已缠绕铁索,慌忙将另一张网扔了出去。 那虎兽却站着没动,他歪头打量着身上赤金的铁索,喉咙咳咳两声,吐出一股黑色的烟气。 面前的三人对视一眼,心猛地一提。 果然,只见那虎兽呼吸之间,竟然冒着呼呼的火苗。嘴角处的铁网被烧了一个大洞。 “我靠!”转轮王惊呼出声。 那虎兽像是不适应嘴里吐出的火,低着头咳嗽几声,打了几个喷嚏。随后一口咬着铁链,硬生生将那铁网撕扯开,踩在了脚下。 “怎···怎么办!”转轮王吓得两腿打着哆嗦,缩在黑白无常身后,惊慌失措。 “你好歹是个十殿阎王,能不能···”黑无常咬牙切齿道。 “能能能,”转轮王慌忙道,“我画个圈圈,咱就能直接回地府了。准备好,一···” “你他娘的···”黑无常气的忍不住要动手,却被白无常一把拦下。 “起什么哄!”白无常喝道,“如果让阎罗王知道,必定会派出阴兵捉拿他,到时候如果他趁机泄露我们的秘密,谁都跑不了。” 三人说话间,妖兽的幻影已经走到了跟前。黑白无常面色一凌,拉着转轮王瞬间飞跃出实验室。 苟日新眨了下眼睛,那幻影低吼一声,转身走到他面前。他头抵着苟日新的脑袋,嘴里呼着滚烫的火焰。 “咳咳。”苟日新忍不住咳嗽一声,疑惑的看向眼前的影子。 难道自己能变身,都是因为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妖怪,还是神仙? 那影子和自己变身后的样子一模一样,看起来还更威猛些。他清了清喉咙,卧在了苟日新的身旁,像是要专门守护着谁。 对方虽然没有实体,身体却暖烘烘的,将他周身的寒意烤的退散。苟日新被烤的昏昏欲睡,脑子没法继续思考,终于又闭上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照进实验室,苟日新把头缩进爪子里,翻了个身。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睛,能动了! 他慌忙站起身,在笼子里一瘸一拐的转了一圈,又伸了个懒腰。正要伸出爪子推笼门时,实验室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冯默生提着一袋儿猫粮,走了进来。 “醒了?” “喵~” 苟日新打开笼门,跳了出来。冯默生一愣,轻笑一下,将猫粮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啧,”他走到窗台处查看了下笼子里的其他动物,疑惑道:“怎么都死了?” 苟日新对着猫粮狼吞虎咽,当做没听见。冯默生看了眼桌上的黑猫,微微皱起眉。 他带着手套,将笼子里的动物取出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每一具动物尸体都很僵硬,显然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 “这些都是我同学用来做实验的,总得给他们个交代吧?”冯默生走到苟日新跟前,低声问道:“你干的?” 苟日新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是被迫的,怎么说也算不到他头上。 “行,姑且信你一回。今天我帮你正骨。” 又要打麻药?苟日新皱起猫脸,如果今晚无常他们又来呢?他还有能力将他们击退吗? 正在犹豫的瞬间,冯默生已经收起了猫粮和水,开始收拾工作台。实验室里又走进一个男同学,待看到笼子里僵硬的尸体,顿时傻眼。 “怎么回事儿?我···昨天药打的过量了?” 冯默生勾嘴一笑,耸了耸肩膀:“大概吧。” “哪儿来的猫?” “同学的。” “不会是你的猫咬死的吧?”那同学提着小白鼠的尾巴,眯起眼睛仔细瞅着。 “你要能看见一个牙印,那就是肯定是他。我替你顶罪。”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动物实验 “这···关键是没有啊。”同学疑惑的看着一人一猫,眉头纠结,“我这都第三次实验了,怎么回回失败。” “失败是成功之母,第四次你会成功的。”冯默生抱着苟日新来到工作台,让他躺下。 “可老爷子说我这次要是失败,让我重写论文。我第一次手术后小白鼠中暑死了,老爷子把我痛骂一顿;第二次手术时打了个喷嚏把小白鼠戳死了,老头子气的踹了我一脚;这次又是为啥?” 苟日新听了,狠瞪了对方一眼,残骸生灵,禽兽。 那位同学将死了的小白鼠放在工作台上,瘪起嘴看向冯默生,“师兄,要不你帮帮我吧?” 冯默生白了他一眼,“你要是将来把病人不小心戳死了,也指望我帮你吗?” “可我的论文可是写了半年才写好,你可知道这半年来我怎么过的,茶不思饭不想,呕心沥血,披星戴月,我都快秃了,你知道不?马上就毕业了,你行行好吧···” “我帮了你···” “我就为你做牛做马···”那同学急忙接话道。 “我就是助纣为虐。”冯默生轻哼一声,拿起针管扎在了苟日新的腿上。 “靠!”苟日新惊呼一声,抬头看向冯默生,“你他妈打个招呼啊!” “疼?”冯默生见苟日新的反应,手中的针管一推到底,“这次是局部麻醉,麻药用量小,你要是待会儿觉得痛,就告诉我。” “我去,师兄,你没事儿吧?”那同学站在冯默生身边,疑惑的盯着他的脸,“魔怔了?” “提前适应一下,动物和人一样,也是有灵性,会表达的,只要你认真看,用心问。” 那同学竖起大拇指,一时无言以对。 苟日新翻了个白眼,感觉后腿一阵发麻,逐渐没了知觉。 “师兄,咱不用拍片,直接上手啊?”那同学惊讶道。 “你可以摸一摸,大概感知一下骨头的位置,就知道了。”冯默生道。 “真的?”说罢,那同学便伸手摸向苟日新的大腿。 “靠!”苟日新瞬间撑起前腿,怒瞪着身后的两人,“老子的腿是能随便摸的吗!” “吓死我了!”那同学见苟日新的样子,立马收回手,“你怎么不全麻啊,咬人怎么办?” 冯默生无奈的耸耸肩,“你去做实验吧,别添乱了。” 对方提着小白鼠痛定思痛的去解剖,只留下苟日新和冯默生。一人一猫对视良久,苟日新这才转过身趴在工作台上。 “你这脾气还真不小。”冯默生摇摇头。 后腿闭合性骨折,需要用手复位,然后采取外固定。只是猫腿和人腿毕竟不一样,骨头细小,复位时要更加小心。冯默生对接了半天,额头又冒出细汗。 “你若是感觉痛的话,要及时告诉我。”冯默生捉着苟日新的腿,嘱咐道。 过了大半个小时,苟日新趴在那儿一声没吭。直到冯默生将他的后腿缠绕成了个棒槌,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师兄,”身边的同学不经意瞧见,诧异的看向冯默生:“这啥玩意儿?” 苟日新同样一脸莫名的看向那朵蝴蝶结,心里一阵肉麻。 “不喜欢?”冯默生愣道。 “我要是个女的,我大概会喜欢。可咱是个爷们儿。”身边的同学回答道,“不过把妹的话,应该管用。” 苟日新懒得说话,转过身咬着那蝴蝶结抽成了个死结,心里这才舒畅许多。 冯默生耸了耸肩,开始收拾工作台。苟日新爬起身,抱着棒槌一样的后腿,满脸纠结。这腿,还能跑吗? “你需要在笼子里待两个月,要不然会瘸。”冯默生说道。 苟日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吼。 一整个上午,冯默生和同学都待在实验室里折磨小动物,还讨论的唾沫横飞。耳边不时传来兔子和小白鼠的尖叫,苟日新不堪忍受,默默蹲在了实验室门口。 走廊里拐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脚下生风一脸严肃的走进实验室。 里面做实验的同学尽皆停手,战战兢兢的看着老头儿。只见他背着手,将每一只解剖了的动物都检查一番,然后停在一个同学身前。 “你这麻药打哪儿去了?”他提起桌上不断扑棱的兔子。 “我···我怕用量过多,它死了。”身边的同学急忙道。 “即便被麻药弄死,也比痛死在你手里强!” “我错了,教授。”同学慌忙鞠躬认错。 “昨天有同学做药物注射实验,却没有做好善后工作,好好照顾我们的小伙伴,导致他们无故死亡,还跟我说是离奇冻死的。大夏天的,你逗我玩儿呢?自己的失误,就要勇于承担,别给我讲故事。”老教授看着面前一张张稚嫩的脸,语气有些凌厉。 “动物伦理学里强调什么?” “3r原则,repcement,reduce,refinement。”在场的学生齐声答道。 “我知道你们都快毕业了,压力很大,但是,要是再给我出现这种状况!”老教授指着那只还在痛苦尖叫的兔子,脸色阴沉,“统统给我重修。” “是,教授。” 等老头儿走了,学生们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早上与冯默生搭话的同学。 “我···我是冤枉的,我真没虐待它们,真是冻死的!不信你们自己检查看看。” 一场小小的风波,实验室里顿时安静不少。只听见手术器械碰撞的声音,以及偶尔的讨论声。 到了中午,实验室里的人陆续去吃饭。冯默生倒了碗猫粮,将苟日新关进了实验室。 就这样半残着待了一整天,苟日新被提着丢进了笼子里。冯默生蹲下身,从兜儿里掏出一把铁索。 “你干嘛!”苟日新一爪子按在笼子的门上。 “别紧张,我也是让旁边的小白鼠放心。你就安静睡一晚上,明天再把你放出来。” “不行。”苟日新低叫一声,利爪张开紧握着笼门。万一晚上无常再带着救兵来,他跑不出去怎么办。 “配合一下。”冯默生商量道。 “你怎么不锁别人?”苟日新抬起爪子,指向旁边的笼子,“怕被我咬,把他们锁了,不也一样?” 冯默生啧了一声,大概明白了苟日新的意思。然后无奈的点点头,“也行。”说罢,啪一声将小白鼠的笼子上了锁。 “乖乖的,明天还有手术要做。”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所谓的天罚 苟日新蜷缩在笼子里打了会儿盹儿,等再次睁开眼睛,周围已经漆黑一片。旁边的笼子里只剩下几只小白鼠,吱吱叫个不停。 他抬起爪子将笼门打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在实验室了转了一圈,待看到橱柜中各类手术器械,苟日新微眯起眼睛。那一件件闪着光的银色刀具,都带着森森冷意。 突然间,走廊里传来一股阴冷的寒气。苟日新的心猛地一提,他秉着呼吸,躲进了桌子底下。 “这么警觉?”门外一个声音冷笑道,“今天,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三个黑影闪进了实验室。黑白无常和转轮王扫视一周,目光停在房子中间的手术桌上。 “出来吧,屁大点儿的地方,有什么可藏的?”转轮王说道。 苟日新咬着牙,却没有动。他现在一条腿是废的,若是让他们发现,恐怕会变得更加被动。 “嗯哼,”转轮王清了清喉咙说道:“昨天呢,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机会好好聊一聊。其实,我们没必要一见面就大动干戈是不是?大家各有所求,坐下来好好谈谈,岂不是更好?” 没听到苟日新的回音,转轮王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手术台前。 森白的月光照进实验室,苟日新从桌下看到了半截白色的西装裤,还有一双黑色的皮鞋,上面还印着鬼和兽的暗纹。 “亲,”转轮王磕了磕桌子,“能出来说话不?” 身后的黑白无常像两个阴气沉沉的巨人,惨白的脸上带着煞气,守在门口。他们看着转轮王不紧不慢的态度,心里恨得直咬牙,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阎罗王给了十天之限,让我们捉你回去审问,可是呢,因为你对我们有些误会,所以见阎王这事儿就免了,但灭了你这事儿,肯定是要完成的。但我一直是个心善的,你若有诚意,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苟日新微眯起双眼,却感觉到黑白无常身上的寒气愈来愈浓。看来,这三人之间,意见也没有统一。他心里冷哼一声。 “既然你怕,那我就先表个态。苟日新,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堕入猫胎吗?” 听了转轮王的话,苟日新顿时愣住。这是他一直想弄清的问题。 “当年这可是件惊动冥界的大案,”转轮王忽然一笑,那笑里透着不怀好意,“因为你在老君殿里随地小解,惹怒了老君,因此被罚了个一世凄惨,魂魄灰飞烟灭。陆判官曾为你亲自批注:一泡尿引发的血案。你可知,这个故事在冥界,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说完,转轮王忍不住大笑出声,声音尖利刺耳:“当时听了这事儿,我还特地去阎罗殿看热闹,心里还想着,到底是哪个倒霉催的,就因为找错茅房被灭。简直是三界奇闻,哈哈···” 转轮王的笑声传入耳际,苟日新咬着牙,利爪死死的抠进了地板里。自己的第一世如此凄惨,就是因为这个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若不是乔明用福报抵消了自己的业障,那他是不是早已灰飞烟灭了? 天界和冥界,就是这样视生命如草芥吗!苟日新心中怒不可遏。 “听说你已经找回了杨涟那一世的记忆,那可是上界司命亲自为你写的,念你曾经是个好官,前半生的你忠肝义胆,维护皇室正统。只是后来受了些苦,然后因怨化为厉鬼冤魂,被无常所灭。” 苟日新紧绷起脸。那一世,他是杨涟,被魏忠贤的手下私用酷刑,惨死狱中。原来,他死后还会化为厉鬼。 “可没想到你运气好啊,”转轮王接着说道,“竟然遇见一个能为你舍七世福报的女人,那时候,大家手头紧缺,就冒险做了笔大买卖,成全了她。所以,你才能继续投胎。” 七世,原来还有一世。苟日新望着黑暗尽头那白森森的影子,两眼茫然。他找到了自己六世的回忆,每一世都凄惨零落,却从未看到过乔明的影子。他不知道她每一世受过什么苦,过得是什么日子。可他知道,失去了福报的她,每一世都会比自己更加凄惨。 第七世,他有对她好一点儿吗?苟日新咬着唇,眼眶变得赤红湿热。 “说起来,你还是我一世一世看着长大的,这一回投胎成猫,还是一只能听懂人言的九命灵猫,本来可以皆大欢喜,可你就是学不乖啊。”转轮王叹息道,“怎么就想着揭别人的老底儿呢?世事艰难,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你活到如今的恩人,你说对不对?” 呵,苟日新眯起眼睛,心中填满了浓浓的恨意。他本是人,他一没有作恶,二没有害人,就因为不小心冒犯了上界,便要被魂飞魄散。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轮回吗! “现在你知晓了来龙去脉,就应该明白,我们本不应该是敌人对不对?若是你一直反抗,十日之限一过,阎罗王派遣阴兵来捉你,到头来,你依旧是灰飞烟灭,谁都救不了你。你说呢?” 头顶的桌子被磕了两下,苟日新警戒的后退一步。 “怎么样?”转轮王轻笑道,“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吱个声啊。” 实验室里的两只小白鼠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吱吱乱叫。苟日新默默的后退,从桌子下方钻了出去。 片刻之后,转轮王和黑白无常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苟日新。他双眼赤红,目光如炬,森森的獠牙闪着寒光,身体虽然只有猫大,却散发着煞人的寒气。 转轮王见了,吓得慌忙退后一步。 “你想做什么交易?”苟日新沉声道。 “算···算你还识相,”转轮王故作镇定道:“我是冥界十殿阎王,转轮王,掌管六道轮回。你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况且还有老君的天罚在身。若你识相,我可以保你世世轮回。” “轮回?轮回成什么,为人,还是畜生?”苟日新冷笑道。 “为人就别妄想了,你杀了三名鬼差,早已是死罪难逃,再无轮回的可能。我能让你再入畜生道轮回,你早该谢天谢地了。” “谢?”苟日新语气阴冷,“谢你让我愚钝无知,一生只知道温饱,谢你让我不懂世事,任人宰割?宁堕地狱饿鬼,不受愚痴畜生之身。我苟日新,宁愿灰飞烟灭,也不稀罕做畜生!” “不识好歹!”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谁 白无常突然上前一步,巨大的袖中飞出赤金铁链,向苟日新飞袭而去。黑无常挡在转轮王身前,挥袖之间,十几株燃起的散魂香飞到实验室半空,绕成一个巨大的圈,将苟日新围住。 苟日新慌忙后撤,待那铁链飞到眼前时,他突然弓身一跳,躲了过去。耳边哐当一声,后腿的伤口被撕扯开。他滚落到角落里,趴在地上对着无常低吼。 “残了一条腿,看你还能蹦跶多久。”转轮王冷笑一声,突然从袖中翻出一把手枪。 “靠!”苟日新一脸惊诧的看着那只黝黑的枪管。 黑白无常默默对视一眼。冥界对武器把控很严,枪支弹药只有十殿阎王才有,其他鬼差的兵器,多数是栓魂链、钉魂箭,还有散魂香。上次假扮乔明的魂魄所用的针管,还是从黑市买来的武器,里面装的是浓缩的散魂香。 平常的散魂香见效太慢,针管使用方式有限,只有枪支最方便快捷。转轮王能将这样的武器拿出来,看来今日做足了准备。 “我这一枪,保证让你魂飞魄散,可惜啊,”转轮王叹息道,“你要是肯认输,我养你做个宠物如何?” “放屁!”苟日新嘶吼一声,猛地朝转轮王扑去。 实验室砰一声巨响,飞跃在半空的苟日新脑子里一声轰鸣。他死死盯着那黑色的枪管,张开嘴一口咬在了转轮王的手腕上。 “我去!你个畜生!”转轮王惨叫一声,手枪砰砰几声,在实验室里忙乱射击。 黑白无常慌忙上前,骨爪翻飞就要插入苟日新的身体。眼前的黑猫突然怒吼一声,一只巨大的虎兽幻影猛地从他身体里飞出来,直冲无常而去。 “出来了,就是他!”转轮王突然喝道。 无常手中的铁索瞬间追着那妖兽的幻影飞去,半空中的散魂香随后而至。那虎兽在实验室四周跳跃躲闪,偶尔被击中,便痛呼一声,吼得四周震颤。只见他突然回过头,朝转轮王冲去。 眼前扑来一张血盆大口,吓得转轮王慌忙开枪,手腕上坠着的苟日新伸出利爪,一把挠在他身上。 “啊——”惨叫声传来,转轮王手中的枪一下子跑偏射在了屋顶。 苟日新终于松开口坠落在地,冷不防后腿咔擦一声,痛的他呲牙咧嘴。随后一瘸一拐的爬进了手术桌下。 森白的月光里,只见无常和转轮王慌乱的脚步绕着桌子乱转,偶尔闪过虎兽呲牙低吼的身影。实验室里噼里啪啦响声不断,橱柜里的手术器械和福尔马林罐子里的器官,尽皆碎裂在地。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四周。 一把手术刀突然飞入桌底,砰一声钉在苟日新眼前的地面上。苟日新吓得一动不动。 “拦住他!”白无常忽然爆喝一声,只见半空中旋转的散魂香竟被那虎兽一口吞下。 转轮王目瞪口呆,手举着枪不停射击,却把把不中,“怎么可能!”总不能一枪都不中,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把枪给我!”黑无常气的一把抢过转轮王的枪,飞身朝那虎兽扑去。 苟日新的心猛地一提,随着砰一声枪响,头顶的手术桌咚的一声,似乎有重物砸落其上,不停的颤抖。眼前随即出现了虎兽的影子,时隐时现。 一猫一虎大眼瞪小眼,苟日新吓得瞠目结舌。 虎兽突然打了个喷嚏,嘴里吐出一节冒着青烟的散魂香,苟日新这才反映过来,急忙道:“你···你怎么进来了?” “没看到老子受伤了吗!” “靠!你到底是谁!” “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头顶的桌子猛地被揭翻,苟日新和虎兽同时暴露。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张铁网瞬间从天而降,罩在身上。 黑无常手持着枪,直抵苟日新的脑门。而同时,苟日新的利爪带着寒意,哐当一声撕破了身上的铁网。 身前的虎兽影子早已消失,钻进了苟日新的身体,耳边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只要还剩一口气,咱就能活。” 滚烫的枪管挨着脑门,却让苟日新遍体生寒。 “刚刚的提议,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黑无常看着眼前半残的猫,轻哼一声道。 苟日新咬着牙一动不动,心中怒意横生。实验室的角落里,不知不觉开始结冰。 “别废话,开枪!”白无常察觉到异样,对着黑无常大吼。 苟日新听了猛地偏头躲闪,耳边一声巨大的轰鸣,喉咙里瞬间滚烫刺痛。 黑无常眼前寒光一闪,手腕上顿时被划的骨爪断裂,手中的枪啪一声落地。 白无常见势不妙,铁索翻飞缠绕在苟日新身上。黑色的猫突然变身为虎兽,肚子被铁索划出数道血痕,他呲着牙,一把将铁链撕碎,踩在脚下。 喉咙里的滚烫像是被开水直接浇灌进去,烫的他皮开肉绽,并且朝整个身体蔓延。伤口鲜血淋漓,还冒着青烟。 “他不行了,快上啊!”转轮王大声吼道。 黑白无常织起铁网,迅速朝苟日新扔去。在挨近苟日新身体时,却砰一声停滞在半空,铁网上面慢慢结起冰霜。 苟日新口吐着寒气,朝着被冰霜凝固的铁网猛冲上前。崩碎的铁网如万箭齐发,闪着寒光,朝无常和转轮王飞袭而去。 瞳孔里倒映着无数锋利的冰刃,黑白无常带着呆愣的转轮王慌忙躲闪,可身上却被划出数道伤痕。冰刃划过身体,冒着森白的寒气,痛入骨髓。 突然砰一声枪响传来,飞跃到半空中的苟日新瞬间摔落在地,肚子上被射出一个黑色的洞,冒着被腐蚀的青烟。 “都没···没事儿吧?”转轮王哆哆嗦嗦的收回手中的枪,颤声问道。 三人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苟日新,警惕的没有动作。 片刻之后,实验室里的寒气更胜,苟日新缓缓站起身,眼里尽是猩红的愤怒。 见双方僵持着没有动,苟日新突然向前一步。脚下的冰面碎裂,发出清脆却煞人的声响。 “开枪啊!”白无常突然喝道。 “没···没了···” 苟日新低哑的嗤笑一声,实验室里凝结的冰随即噼里啪啦尽皆碎裂,带着锋利的寒意,对着门口的三人蠢蠢欲动。 “跑···” 话音未落,那些碎裂的寒刃早已朝门口飞袭而去,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天际。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手术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实验室,四周寂静无声。 大门啪嗒一声被打开,冯默生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一圈,突然微皱起眉。手术桌上干净整洁,橱柜里的东西也摆的整整齐齐,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一个同学嘴里咬着包子,匆匆跑进来直奔窗台下的笼子。待看到里面直挺挺的两只小白鼠时,一下子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呜见毁了···” “什么?”冯默生疑惑的问道。 那同学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指着笼子里离奇丧身的两具小尸体,重新说道:“我见鬼了···我明明严格按照标准注射的···都第四次了!” “也可能是···” “不可能!”那同学揪着冯默生的衣领,满脸的悲痛欲绝,“大师兄,你要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想重新写论文啊,你看,”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展开手心,上面竟然躺着十几根萎靡不振的短毛,“我都秃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啊!” “···”冯默生皱着脸,一时无言以对,“我也没办法。” “你有!”那同学瞬间一脸严肃,眯着眼看向窗台下一直躺尸的苟日新,“你的猫,咬死了我的鼠。” “要是老爷子要亲自检查尸体呢?” 那同学冷笑一声,满脸的猥琐:“你的鼠,不但咬死了我的猫,还吃的骨头都不剩,甚至毁尸灭迹!” 冯默生看了眼对方稀疏的短发,拍了拍他的肩膀,遗憾叹气:“劝你好自为之。” 今天的苟日新有些不寻常,冯默生走过去打开笼门,戳了戳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只剩下呼吸的黑猫。 “咋了这是?”那同学疑惑的伸过头来,“不会真是做贼心虚,装死的吧?” 冯默生皱起眉,疑惑的看着熟睡不醒苟日新。 难道真发生了什么事儿? ······ 早上八点,实验室里已经聚集了一堆学生,还有昨日那个老头儿。他瞅了眼缩在冯默生身后的同学,冷哼一声。 “出来!” “是,教授。”那同学战战兢兢的挪到了前面。 实验室中间的手术台上放着一只狗,周围的同学拿着笔记本围成一圈儿,看那老头儿戴好手套,检查桌台上的手术器械。 “今天做盲肠切除手术,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一定要细致,”老头儿说着看向身旁的另外两个学生,“就你们三个了,轮着主刀。” “是,教授。”三个同学齐声道。 “准备好后,我说,你们照做。”老头儿背起手,看着三人穿戴好手术服,朗声道:“先用仰卧位固定患者,备皮,麻妥后,常规消毒。” “铺上无菌巾、单,取右侧经腹直肌切口,长约5厘米,消毒。” “一次切开皮肤,皮下组织,用钳夹、结扎止血。” “沿纤维走形方向切开腹直肌前鞘,钝性奋力肌肉层···你抖什么!”老头儿见持刀的同学不敢下手,怒喝道,“冯默生,换人。” “好的,教授。” “今儿这个手术,两人一组,都得给我过一遍!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今天就别想着出这实验室。” 周围的同学大气都不敢出,安安静静的边看边听,四周只听见老头儿有条不紊的叙述手术流程,还有刷刷的笔记声。 ······ 苟日新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他被黑白无常拿着机关枪追击扫射,漆黑的山路上,他害怕的拼命奔逃。身体里的那只虎兽也焦急的大喊救命,可突然间,他摔进了一片沼泽里。 下半身瞬间陷入淤泥里,任他如何挣扎都动不了,整个身子还不停的往下陷。四肢困乏的渐渐失去了知觉,而黑白无常嘲讽的奸笑越来越近。 “起来啊,会死的知道不知道!”一个声音愤怒的高喊。苟日新当然知道,可他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全身上下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大哥,昨天晚上你可是王者,现在你不能堕落成烂泥啊,你倒是动一下啊!” 动一下?苟日新脑袋昏昏沉沉,使出吃奶的劲儿微微一动。 “靠!你动耳朵有个毛用啊!”一个声音绝望的低吼。 苟日新努力睁开眼睛,可看见的依旧是一片迷蒙,他听到哐当的铁索声,凄厉的嘶吼声,还有嗡嗡的议论声,所有的声音都带着让人颤抖的寒意,蜂拥不断朝他涌来。苟日新尖叫一声,利爪抠着泥潭拼命挣扎,脑门上,突然抵了一支冰冷的枪管。 “快起来啊!”一个声音猛地嘶吼。 黑无常阴冷的声音瞬间响起:“我送你一程。” 耳边砰一声巨响,苟日新的心脏骤停,僵立在原地如尸体般,一动不能动,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这就是死亡吗? 为什么他还留有回忆? 乔明的影子刚冒出个头,一个嘲讽的声音突然冲进来吼的撕心裂肺:“狗日的,老子还以为你是个能耐的,昨天打败了王者,今儿却被一个青铜给虐了。你就该被顶在耻辱柱上!” 苟日新瞬间清醒过来。可眼前依旧一片迷蒙,明明自己睁着眼睛,只是前面,好像挡了一层···纱布?他想活动一下四肢,却发现全身都动弹不得。 自己是活了,还是死了? “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身体里一个声音无奈道,“你是活着,但是就快死了。” “啥玩意儿?” “阿苟···” “叫我啥?” “你还记不记得你妈跟你说过什么?” “···” “你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人是不可信的,你听进去了吗?九条命都是这样被你败光了,你还有脸不?你就从没反省过吗?前几世的书都读哪儿去了?” 苟日新咬着牙,想抬头看一眼这啰里吧嗦的人到底是谁,可他只能动一下自己的耳朵,弯下去再也立不起来的那种。 “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老子自从跟了你,没过一天好日子,也就混女生宿舍那会儿逍遥了一阵儿,”那声音长叹一声,“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死那会儿吗?” 苟日新瞳孔微缩,想起了刺狐寺。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手术二 他记得自己被人围攻,趁机跑到了酒肉和尚跟前,期望他能救自己一命,可他竟然说他媳妇儿要生了,不能养宠物。 自己一直把他当朋友,他竟然当自己是宠物? 苟日新自嘲的想笑,可是他的脸僵硬的动不了。 “你当初生下来没几个月,还是个小猫崽子,魂魄还跟个智障似的,为了讨口吃的,在寺庙里卖身。” “老子是卖萌!”可苟日新吼完却立马后悔了,脸上一阵滚烫。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十几年时间才把你救活。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他娘的就没报答过我!” “可我不认识你啊!”苟日新辩驳道。 “你在刺狐寺冲进火场救你的小情人儿的时候,心里就没点儿数吗!凭你一只猫,你有那么大本事救两个活生生的人出火场吗!” “可你后来也没···出现啊···”苟日新弱弱的反驳了一句。 “老子差点被那冥火烧死,出现个毛啊!” “那是冥火?”苟日新突然疑惑道,“为什么是冥火?” 那声音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苟日新,“等我喘过气儿来,你已经丢了四条命,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轻飘飘换给了无常两条命?” 苟日新僵硬着脸没有做声。 “哎,说多了都是泪。”那声音哀叹一声,“本想着有你的九条命,加上我齐天的本事,咱起码可以混个飞黄腾达,没想到混成了没命蹦跶。” “···谢谢你。” “是我该谢你,谢你让我英年早逝。等着吧。” 苟日新沉默半晌没有再听见那声音说话,忍不住开口,“等什么?” “等死呗。” “啥玩意儿!”他可是刚从枪子儿下死里逃生! ······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苟日新猛的皱缩起眉。眼前的纱布似乎被移开,苟日新的眼睛眯起一条缝儿,缓缓的睁开。 自己正躺在实验室的手术台上,身前站了两个穿白色长褂戴口罩的人,埋着头不知在捣鼓什么。铁质的器械穿过皮肉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苟日新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却一时目瞪口呆。 他竟然被二人开膛破肚! 四只鲜血淋漓的手拿着手术器械,左一下右一下,切割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你们···在干什么···”苟日新猩红着双眼,声音嘶哑道。 做手术的两人手一顿,齐齐看向苟日新,眼神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怎么还能动,麻药太少了?”一个人问道。 “动作快点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冯默生道。 苟日新勃然大怒,一时气血攻心。 “止血钳!”冯默生突然低声喊道。 “哦···”只听哗啦一声,身旁的同学慌慌张张拿起止血钳递给冯默生。 “给我干嘛,止血啊!”那着手术刀的冯默生顿时喝道。 “哦哦,”那同学慌忙点头,手颤颤巍巍夹着纱布按在切口处。 苟日新怒不可遏,气的急喘。可他发现,自己的气儿越喘越少,几乎是只出不进。为了保命,他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他是不是快醒了?要不要再推麻药?”身旁的同学惊慌道。 冯默生一顿,突然看向苟日新:“这是最后一个手术,胰脏切除,如果做的好了,你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苟日新咬着牙瞪向对方,眼里满是猩红。身体里一个声音冷笑道:“这小伙儿长得挺帅,人模狗样的,怪不得乔明会喜欢。” 身旁的两人低着头继续进行切除实验手术,苟日新扫视了一圈,发现实验室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有被解剖的自己。 “缝合吧。”冯默生抬起沾满血的双手,看向身旁的同学。 “好的。”那同学慌忙点头,拿起持针器和缝合针、线,开始缝合。 冯默生一直等同学将伤口都缝合好,这才摘了手套,做收尾和清洗工作。 “吓死我了。”身边的同学脱了沾满血的白大褂,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的冒冷汗。 “有什么好怕的。”冯默生笑道。 “我们切了肾脏,胰脏,半截胃,还有盲肠,这可是有生以来最大的手术。” 冯默生笑了笑,转开话题:“辛苦了,去吃饭吧。” “我有点恶心,只想回宿舍睡一觉。” 片刻之后,实验室只剩下冯默生一人。他坐在椅子上,正好与桌台上的黑猫对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渐渐苏醒的疼痛。 冯默生见了,勾起嘴角轻笑一声,“有意思,你要是会说话,倒也不错。” 苟日新目眦尽裂,喉咙里发出呼呼的低吼。 “生气了?你可知道今天实验室死了多少猫猫狗狗,你也算比较幸运的。虽然痛苦了点儿,但至少多活了几个小时。你的体格的确和普通猫不一样,和人很相似。” 禽兽!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只是还有个小手术请你帮忙,做完之后,我会让你轻轻松松走的。” “走?”苟日新怒瞪着冯默生。说的可真轻巧。 冯默生看了眼墙上的表正要起身,一个女生突然推开门探进头来,见到里面的人,像是吓了一跳。 “哎呦,吓我一跳,师兄,你还没走呢?” “嗯,我再等一会儿。” 女孩看了看冯默生,又看了看手术桌上的猫,微微点点头,“那行,再见。” 冯默生笑了笑,等实验室的门关上,突然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砰一声将门锁住。 苟日新心中一颤,果然看到冯默生打开橱柜,拿出衣服和手套,还有一整套手术器械。他急的拼命挣扎想站起身,可只有头姑且能动。靠!难道真的又要被人所杀吗! 冯默生拿出针管,迅速的将麻药推进苟日新的脖颈。 眼前的一切逐渐涣散,苟日新咬着舌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 一把银色的剪刀咔擦咔擦,剃光了眼睛周边的毛,紧接着是刺鼻的消毒溶液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眼眶上下随即被什么东西夹住,让眼球完全暴露在外。 一把银白色的手术刀倒映进瞳孔,锋利的寒刃越来越近,猛地在眼前放大。 “不要,不要——”苟日新头皮发麻,心中惊惧的嘶吼。 周围的一切,突然蒙上一层狰狞恐怖的猩红。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发威的病猫 “哎···” 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 锋利的爪子瞬间张开,猛地向前一划。 “啊——”一声男子的惨叫顿时传来,紧接着哐当一声,手术刀掉落在地。 苟日新浑身是血的站起身,一只眼睛溢满了鲜血,汩汩流淌。 冯默生退后一步,捂着自己被划伤的手臂,脸上惊恐失色。 手术桌上的黑猫四肢颤栗,只睁着一只眼睛,呲起獠牙呼呼低吼。爪子上还沾着自己的血肉,身上刚刚缝合的伤口纵横交错,更显狰狞恐怖。 一人一猫就这样对峙着,周围的血腥气愈浓,可谁都不敢先动一步。 实验室里逐渐昏暗,冯默生低头看了眼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痕,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整条手臂都会废,以后别说做手术了,怕是提重物都不行。他看了眼地上的手术刀,咬了咬牙。 眼前的人影突然晃动一下,蹲在地上。苟日新猛地后退一步,身上的伤痛让他忍不住颤抖,可他紧咬着牙不敢让自己露怯。 实验室的门关着,除非他能撞墙出去,也或许,能和眼前的人,同归于尽。 琥珀色的眼睛阴沉狠厉,苟日新伸出利爪,慢慢的向前走去。 冯默生捡起地上的手术刀,惊慌的发现眼前的黑猫死死的盯着自己。他心一提,看了眼门的方向,猛地跑过去。 苟日新低吼一声,瞬间一跃而起。 “啊——滚开,滚开!” 冯默生顿时被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抠进了背上的皮肉,他凄厉的惨叫出声,挥舞着手术刀拼命抵抗。 苟日新身上被划了数刀,顿时鲜血直流。利爪勾着对方的衣服,突然亮出獠牙,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 “滚,滚!”冯默生痛的大吼,拳头和刀子毫不顾忌的往猫身上招呼。 苟日新被甩落在地,翻了个跟头撞在橱柜上。 冯默生扶着门站起身,脸上添了数道血痕,面容狰狞。他紧握着手术刀,突然扔向苟日新,然后一把打开门就要跑出去。 身后却被猛地一拽。 冯默生趴着门框拼命向外跑,小腿上突然一阵骨头碎裂的刺痛,他尖叫一声跪倒在地,惊恐的回过头。 “救命,救命——” 站在身后的黑猫早已不见踪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虎。全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一只眼睛还在不停流着血。狰狞的脸对着冯默生呲牙冷笑,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嗜血恶魔。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冯默生早已吓得魂飞丧胆,全身颤抖的往后退,惨白的脸上混着鲜红的血,如僵硬的丧尸。 眼前的黑虎嘴里吐着煞人的寒气,猛地飞扑过去将男人踩在了脚下。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回荡在走廊,四周颤动。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冯默生的脖子。 “啊——” “学长!” 乔明目瞪口呆的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实验室门口的虎兽,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苟日新···”喉咙里发出惊恐的低喃。 獠牙刺进男人脖颈上的皮肉,若是用力,对方会瞬间咽气。苟日新嘴唇颤抖着,恨不能一口咬下去。可当看到乔明往前走来时,他突然松了口,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走廊另一头跑去。 “学长,你没事儿吧!”乔明飞快的跑到冯默生身旁,看到对方满身是血,顿时慌了神,“我···我去叫人!” “你先帮我消毒。”冯默生捂着自己的脖子,痛的蜷缩成一团。 身上的划伤处处深可见骨,乔明吓得惊呼一声,慌忙冲进实验室拿出消毒液和纱布做初步的急救,随后跑出去喊人。 走廊里一阵惊慌人乱,过了许久终于安静下来。 一只黑色的猫头从走廊拐角处探出。苟日新逃跑时慌不择路,选了条死路。他静听片刻,确认周围再没有一人,这才从大门跑了出去。 ······ 医科学院,他曾经最快乐的时光就发生在这里。 一栋楼的漂亮女生,一宿舍逗逼有爱的六人,还有一群只知道吃喝温饱和交配的流浪猫狗。 却也有让他毛骨悚然,命丧黄泉的实验室。 “天哪,那猫怎么了?”过路的一个女生突然惊呼道。 “和别的猫打架了?” “能打的满身是血,还有缝合伤?不会是谁做完实验没处理吧?” 苟日新听了,突然转过头,眼神凌厉的对着两个女生呲牙咧嘴。 “靠!走走走,吓死我了!”另一个女生拉着同伴慌忙跑开。 浑身是伤的黑猫冷笑一声,朝学校大门走去。 ······ 乔明下了早班,匆匆收拾了东西便往学校赶。 坐在车上,她无意识的抠着手指头,手心被掐出一道道红痕。 昨天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让她心有余悸。 那只黑色的虎兽,是苟日新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学长的实验室,还会如此凶残的咬人? “姑娘,到了。”司机提醒道。 乔明反应过来,急忙下车,朝实验楼跑去。 她跑到学长的实验室,发现已经锁了门。又在整栋楼里上上下下搜索了个遍,却没发现苟日新半点影子。 出了一楼大厅,来不及缓口气,又匆匆跑向女生宿舍。 宿舍里只剩下三人会偶尔回去住,她推开门,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阳台的角落处空荡荡的,乔明一眯眼,仿若又看到苟日新对着她贱兮兮的笑。 “乔明?”温昕站在门口里,惊喜的喊道。 乔明回过头,扯出一个笑,“好久不见。” “你可回来了,”温昕激动的上前给了乔明一个拥抱,“怎么样,实习还好吧?” “挺好的。” “苟日新找到了吗?” 乔明紧着嘴角,摇了摇头。 “气死我了,我在学校天天找,你说他能跑哪儿去啊。”温昕紧锁着眉,“他不是认识路吗?” 乔明的拳头紧握,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 “哎呀你别担心,我就是随口说说,保不齐他已经找到了组织,拯救自个儿星球去了,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和我们说。”温昕见乔明不大高兴,慌忙安慰道。 两人聊了一会儿,乔明编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不只是苟日新,她现在连温昕都不敢面对。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肚子里空空如也,胃也饿的难受。医院工作三班倒,她的日常作息极不规律,导致胃也跟着遭罪。 屋子里漆黑一片,乔明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鼻子一酸,突然泪如雨下。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重逢 也许是最近临近毕业,也或许是再一次见到苟日新,乔明的情绪突然爆发,她坐在沙发上哭了好一会儿,心情终于舒畅了许多。 整个房间的灯都亮的通明,乔明走到乔奇山的房间,看着干净整洁的床铺,又发了一会儿呆。 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乱七八糟,思考人生思考理想,最后想起急诊科最近接诊的一个八十岁小老太。浑身是病也不医治,还养了个败家的儿子。三十多岁不工作不出门,全凭老太太的养老金过活。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她乔明混的再不济,总不会做别人眼里的窝囊废。 最后又想起被划伤住院的冯默生,以后,他还能当医生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只黑色的虎兽,是苟日新吗? 想起那天黑虎凶残的模样,半睡半迷糊的乔明突然坐起身,一脸凝重的看着黑暗深处。不会是苟日新已经兽化,丧失理智了吧? 墙上的钟表指向三点,乔明哀嚎一声,蒙着被子又缩成一团。 ······ “早晨起来,拥抱太阳,让身体充满,灿烂的阳光,满满的正能量,天天向上···” 一阵鬼畜的铃声响起,熟睡的乔明伸出手左摸右摸,终于拿起手机关了闹钟。 五分钟后··· “早晨起来,拥抱太阳···” 乔明大叫一声,起身冲进了卫生间。匆匆洗漱一番,她心存侥幸的跑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连电都没通,还一股霉味儿。 肚子咕叽叫了一声,乔明想念起自己昨天都没吃晚饭。 算了,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脚突然缩了回去。鬼使神差的,她跨过客厅,打开了通向后院的门。一个橘色的猫影猛地飞窜上墙头跑了出去,乔明微皱起眉。 院子里空荡荡的,台阶上的自助喂食器也变得安安静静。乔明扫视了一圈,又缓缓关上门。 这橘猫隔三叉五的来,吃自己这么多,也不会说个谢。乔明一脸失落的走回客厅,又突然顿住。 她转过身,重新打开后院的门,疾步朝库房走去。 有猫,却没有听到隔壁的狗叫。 库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乔明迈步进去,一点点扫视着房里的每一处角落。忽然间,她拿起靠墙的一把扫帚,缓缓拨开不远处一个泡脚桶的盖子。 木桶盖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堪堪与她对视。 乔明愣在原地,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苟日新,瞬间茫然不知所措。 “好久不见。”苟日新先开口道。除了被发现的窘迫,还有一些怕对方发怒的胆怯。 “好···好久不见···”乔明结巴道。 苟日新瞅了眼乔明手里扫帚,微咳一声,“对不起,我待一会儿就走···” “你怎么了?”乔明突然上前。 苟日新却猛地瑟缩一下,缩回了桶里,“你别过来,我没事儿!” 乔明顿时停住脚步,手里紧攥着扫帚柄。看到苟日新抗拒的样子,她喉咙一酸,转身出了门。 等乔明消失在门后,苟日新这才站起身。他抬起爪子趴在木桶的边沿,奋力往外跳。 身上的伤口瞬间被拉扯开,苟日新痛得呲牙咧嘴,后腿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他急喘了一会儿,歇了口气儿。然后前爪搭在木桶边沿,猛地向前一扑。 库房里传来咚当一声,坐在台阶上的乔明紧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来。湿红的双眼里,聚集了满满的泪。 刚刚她看到的,哪里还像是一只完整的猫。 苟日新压抑着喉咙里的痛呼,咬着牙从倒地的木桶里爬了出来。站在门口,听到院子里轻微的呜咽声,他长长的呼吸一口,又抬起爪子梳理了一下自己满身的杂毛和灰尘。 库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乔明慌忙抹了把眼泪,仰头朝天看去。 苟日新一步一慢的走到自助喂食器旁,喝了点水,吃了几口猫粮。然后默默的蹲在了乔明身边。如果他能动得了一步,他绝不会停留在此,让乔明发现。 可他已经精疲力竭。 从学校走到这里,然后花了大半夜的时间爬进来,饭还没吃一口,天已经大亮。他怕乔明一大早来院子查看,便躲进库房睡了一会儿。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这样也好,总比重逢时,自己变成满身是伤的死尸强。 “你不去上班吗?”苟日新轻咳一声,开口道。 “你怎么藏那儿啊,不嫌臭吗?那是我爸搓脚的木桶。”乔明双眼湿热,语气里却带着调笑。 怪不得一股怪味儿···苟日新尴尬的没说话。 “那天在实验室,是你吗?”乔明又问道。 苟日新心里一窒,想起那日乔明冲向冯默生时一脸紧张的样子。他紧绷起脸,许久后才轻“嗯”了一声。 乔明转过头,看着身旁瘦小的黑猫。 身上的皮毛被刮的七零八落,纵横交错的缝合伤触目惊心,朝着她的那只右眼也红肿一片。她眼里的泪又控制不住噗噗往下掉,喉咙哽咽的生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苟日新察觉到乔明的视线,微微低下头。 一人一猫就这么静默着,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阳光从屋檐慢慢挪到了台阶,院子里的阴凉不再,四周开始变得闷热。 苟日新身上的伤口又痛又痒,周围还飞绕着许多小蚊蝇。肚子里五脏六腑绞痛着,四肢支撑不住的开始颤抖。脑子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他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身体不由的软下去。 “怎么就混的这么惨?” 苟日新猛站定,眼睛瞬间圆睁。待反应过来乔明说的话,又一时无言以对。 “你不是会变身吗,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连个人都打不过?” “我以为···他是好人,他还是你学长。”苟日新边说,边不动声色的躺在了地上。他有些支撑不住,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是个好人。”乔明看向苟日新,吸了吸鼻子,“只是对你不好。” “呸,他就是坏人。你小心被骗。” 乔明听了扯了扯嘴角,她盯着苟日新微微闭上的眼,咬着唇不再说话。 “待会儿,你能把我搬出去吗?”苟日新轻声问道。 乔明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姥姥好了吗?” “嗯。” “你奶奶呢?” “···” “你工作还好吗?” “嗯。” “那个冯默生,你还喜欢他?” “···” “你要看上他,就是眼瞎。” “···” “虽然我对不起你爸妈,但你别把我扔垃圾桶行不?” “嗯。” “也别把我埋了。” “嗯。” “那你准备把我扔哪儿?” “垃圾桶。” “···”这回轮到苟日新沉默,他心里挣扎半天,终于又问道,“就这么恨我?” “嗯。” 苟日新呲牙一笑,紧闭的眼角开始流淌血红的泪。 乔明猛地紧捂住嘴,眼泪止不往下流。她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摸向躺在地上的猫头。 苟日新身体一僵,忍不住开始咳嗽。身上的伤口被猛地拉扯,五脏六腑也像被刀搅一般,他痛苦的紧皱起眉,全身冒着冷汗。 感觉到头顶上的手又瞬间缩了回去,苟日新顿时失落。 他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自己都不敢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微弱,耳边的呜咽声慢慢消失,身体里的疼痛也开始麻木。 这种慢性死亡,他经历过太多次,却没有一次,让他像今天一样如此安心。 ······ 乔明将头埋在胳膊里,哭的伤心欲绝。 周围所有的一切似乎瞬间远去,变成了无尽的漆黑,里面全都是让她痛彻心扉的离别和死亡。她陷了进去,挣扎着出不来。 所有人都在不断离开,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似的。 难道,这就是她的结局吗?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背负愧疚踽踽独行。 ······ 一个淡淡的影子在台阶旁若隐若现,模糊的轮廓看起来不像是猫,而像是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苟日新 一只巨大的虎兽突然出现在院子中间,看到坐在台阶上的乔明,歪着头细细打量着。 旁边那淡淡的人影略显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抓了抓自己的身体,好像难以置信似的。站在院子里呆愣许久,终于看向台阶上的乔明。随后,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乔明的头。 埋着脑袋伤心欲绝的乔明毫无察觉,只顾着呜呜痛哭,肩膀一耸一耸的,不停抖动。 那影子高高瘦瘦,蹲在乔明身边,脸上的轮廓也渐渐清晰,似乎还带着笑意。 “乔明?”影子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欣喜和激动。 呜咽的声音突然停止,乔明抬起头,待看见眼前的影子,一时目瞪口呆。 “是我,我是···” “苟日新!”乔明突然站起身,猛的朝眼前的影子扑了过去,随即一把抱住,“苟日新!都怪我,都怪我让你错信了人。你还有命吗,能复活吗?无常会带你走吗?” 高瘦的影子站在原地,瞠目结舌的看着抱住虎兽的乔明。 “我···” 他刚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别担心,我还死不了。” “乔···” “乔明?”那虎兽紧接着开口。 “我以为你死了,”乔明放开虎兽的脖子,抹了把鼻涕和眼泪,红着眼睛道,“明明还能活,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渣猫。吓死我了。” 那虎兽轻咳一声,晃了晃脑袋,“离死也差不多了,这不就剩这一条命了么。” “你九条命都没了?”乔明惊讶道。 “是啊,当初为了你···” 原地发呆的人影一听,立马冲上前去,两手紧箍住虎兽的嘴,让他不再继续乱说。 乔明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慌忙后退。可见他一脸狰狞的箍住虎兽的头,心中一急,瞬间双拳紧握,猛扑过去一拳揍在对方脸上。 “放开他!” “我靠!”那人影痛呼一声,竟然被一拳头撂倒在地。 乔明护在虎兽的身前,满脸怒意的瞪着眼前的人,“你是谁!” “我是苟日新啊!”那人影委屈的大吼一声,捂着半边脸,趴在地上痛的呲牙咧嘴。 乔明一愣,看了眼身后的虎兽,又看了面前的人影,微微皱起眉,“你说啥?” 身后的虎兽却突然呲牙一笑,冷哼道:“放你娘的屁,敢冒充我?乔明,帮我揍他!” 乔明一听,瞬间握紧拳头,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影,“若是孤魂野鬼,自有无常收你,我这里庙小,留不下你。” “你个臭不要脸的!”人影恼羞成怒,大步上前就要揍那张牙舞爪的虎兽。 可乔明却突然捡起地上的扫帚,左右挥舞着朝前跳了两步,挡住对方的去路,振臂大呼:“滚开!” 那人影吓得慌忙后退,焦急的说道:“乔明,我真的是苟日新,你别听他胡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会恢复成人身,但是我们一起去杨涟墓,一起去找杨再兴,一起住女生宿舍,一起去刺狐寺···” 话未说完,只听身后“噗嗤”一声,那虎兽倒在地上,翻起肚皮哈哈大笑。 乔明瞠目结舌的看着一人一虎,心中大惊。 “你···你真是苟日新?” 苟日新揉了柔脸,弯起嘴角看着一脸呆滞的乔明。 两人互相凝视着,眼里充满了新奇,还有久别重逢的温柔。 乔明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视线渐渐朦胧。她急忙擦干净眼泪,生怕眼前的影子突然消失。 夏日的阳光灿烂,却不及面前的影子和煦温暖。乔明眼里含着泪,突然一笑。 “你是个人?”她下意识的低喃道。 “我本来就是人。”苟日新道。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还是个男人?”乔明说着,突然微微皱起眉。 “哈哈哈···”地上的虎兽在院子里扑腾着四条腿,翻转打滚儿。 “我···”苟日新纠结的说不出话来,难道他在乔明眼里,不是个男?人? 乔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有些傻眼,认识到苟日新是个男人,和看到苟日新是个男人,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让苟日新和温昕一起洗澡,苟日新还翻了车,她还让宿舍里六人和苟日新同一个被窝睡。若是她们看到眼前的变成人的苟日新,会不会···杀了自己··· 苟日新伸手在乔明眼前晃了晃,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突然不太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莫不是,嫌他太···丑!? 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自己都不知道。可乔明宿舍六人一起追美男的花痴样儿,他可是曾亲眼见证的,尖叫,流口水,忸怩作态,但绝对没有眼前的痴呆样儿。 院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呆愣,一个不知所措。只剩下一只虎兽,翻着肚皮晒太阳。 “苟日新?”许久之后,乔明轻声喊道。 “嗯?” “你怎么就突然变成人了?” “不知道。”以前死后,再睁眼不是变成猫魂,便是变成猫,从没发生过变成人的现象。 “那你···还能活吗?” 苟日新突然沉默,即使他复活,也只剩下一条命。如今的他,被黑白无常还有转轮王追杀,一条命,连塞牙都不够。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握紧拳头,轻声道“这样也好,反正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变回人,如今起码实现了一半。” “可是魂魄在这里活不了多久的,”乔明却一脸焦急道,她推着苟日新朝台阶上的猫尸体走去,“不行,你快变回去,你回去。” 苟日新却瞬间反握住乔明的手,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你不喜欢我变成人吗?” “我喜欢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拿多条命···我觉得你还是变回猫更靠谱点儿。” 乔明的话音刚落,眼前苟日新的影子竟突然开始暗淡。 苟日新看着自己慢慢消失的手臂,顿时大惊失色,“你···你···你干嘛了?” “我···”乔明同样一脸懵逼的看着时隐时现的苟日新,“我就说了句话。” “那你快说希望我变成人啊,快点儿!”苟日新焦急道。 “变成人,变成人!”乔明惊慌失措的喊道,可眼前的影子依旧在慢慢消失,最后只留下一张模糊的脸。 “靠!”苟日新暗咒一声,瞬间消失不见。 “我···”乔明茫然无措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连地上打滚的虎兽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苟日新!”她看着四周大声喊道。 邻居院子响起了狗叫声,台阶上伤痕累累的猫也安静的一动不动。 “苟日新——” 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搜索了一遍,乔明又冲进仓库乒乒乓乓翻找一通,最后跑回客厅,卧室,洗手间,家里所有地方都搜了个遍。 可是,连个魂魄的影子都没发现。 她回到院子里,坐在猫尸的身边,两眼茫然的开始发呆。 难道自己的一句话,就把苟日新给咒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困在猫身里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乔明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包翻出手机。电话那头传来老四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呢,都要开会了。” 乔明惊得呀了一声,边边急忙起身,“你先帮我请个假,我一个时后肯定到。” 片刻后,后院的大门又砰的打开。只见返回院子的乔明拿了一个猫箱,毫不犹豫的将苟日新的猫尸装了进去,然后飞快的冲出了门。 她打车先回了医院宿舍,将苟日新放在床下,又急忙返身朝医院跑。 “发生什么事儿了?”办公室门口,老四拉着乔明低声问道。 “没事儿。”乔明咬着唇,走进护士站。 如今两人在急诊科实习,带教老师是个男护士,叫毛文墨,长得高高瘦瘦,像根竹竿。工作的时候通常是凶巴巴的,只是对乔明有些不一般。 清明节的时候,他约乔明出去看过电影。 日子虽然不吉利,但是他对乔明的心意却是路人皆知。 乔明第一次缺席晨会,还上班迟到,大家都支起耳朵端个鼻子,静坐在工位上捕捉那一丝一毫的···暧昧味儿。 不料,乔明刚进办公室,毛文墨竟啪一声拍了桌子,“上班请假是这么随意的吗?” 乔明吓了一跳,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看热闹的众人瘪瘪嘴,瞬间散去。 ······ 苟日新消失之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里。看不到尽头,更摸不到边沿。 “这是哪儿?” “尸体里。”虎兽的声音低沉道。 “尸体?”苟日新疑惑不解,“我不能复活了吗?” 见对方没有话,苟日新伸出双手,慢慢的探路向前,手中突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他大惊一跳,瞬间缩回手。 “什么东西!” “老子的屁股。” 苟日新沉默,抱着自己的手臂站在原地,“怎么回事儿?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活着呢。” “难道是瞎了!”苟日新突然惊呼道。 “按照人界的法,你现在是半死不活。” “你的意思是,我被困在了猫的尸体里?” “差不多吧。”虎兽趴在一边懒洋洋的道。 “为什么?” “可能是你的魂魄变成了人,和猫的尸体不相容,所以暂时醒不了。” “那···那怎么办?”苟日新心中茫然,“既然醒不了,那我能出去吗?” “出不去。” “为啥?” “老子还想问你呢!”那虎兽的暴脾气突然上来,“你刚有个人样儿,不好好搞对象,瞎折腾什么!老子好不容易晒个太阳,一眨眼,没了!” “怪我?”苟日新惊道。 “哼,怪你的妞儿,乌鸦嘴!”虎兽气道。 “滚!” 一人一虎两眼摸黑的置气,谁都没再话。只是周遭的黑暗,着实让苟日新憋闷压抑,他不动声色的挪了两步,脚下突然踩到了根圆绳一样的东西。 “靠!造反吗!”虎兽突然怒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苟日新慌忙道歉。 “那你松开啊!” “哦···”苟日新慌忙抬起脚,却终于安心的坐在霖上。 “你···我怎么复活呢?” “···” 周围寂静无声,苟日新坐在地上,思绪飘远。这是他最后一条命,如果复活了,他要干些什么呢? 猫生短短二十年,这还是什么意外都没有的情况下。按他这倒霉的命格,大概还能活个三年?五年? 苟日新心中突然充满了惶恐,如果真是这样,他又该何去何从?不管是生是死,都要在无常的追捕下逃亡。如今加上转轮王的势力,他逃脱一次是侥幸,还能逃脱两次、三次吗? 他的最后一条命,就必定要如此过活吗? 他又不是逃犯! 与其这样苟且偷生,不如舍得一身剐,去把皇帝拉下马! 可是,乔明怎么办? 苟日新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又瞬间蔫了下去。 他舍不得。 以前总以为还有机会,到现在,见面已成了分离。 他还不想走,即便···猫生艰难,人间险恶,他够倒霉。 这里还有他留恋的许多人,还要他未完成的许多事。 他从未报答过乔明,也还没找回自己的第七世,他恢复了饶魂魄,却只和乔明见过一面。 至于黑白无常对自己的赶尽杀绝,他一定要跟他们斗到底。 苟日新咬着牙,回想着自己成为猫后,经历的一点一滴。心中有所挂念,便会越留恋,所有的磨难,都不及他美好回忆的万分之一。 “想啥呢,笑这么猥琐?” “你还能看到我笑?”苟日新惊讶。 “呵,即使变成人,都隐藏不住你思春时的骚里骚气···” 苟日新咬了咬牙,冷笑道:“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回答,苟日新又笑着缓和了语气,“你为什么跟着我?” 对方彻底不话了,呼吸开始变得悠长,像是浅眠。 “你会一直跟着我吗?如果我死了呢?你这么厉害,到底什么来头?你跟冥界有仇?” “我的事不归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你若死了,我自有我的去处。”虎兽回答道。 “是吗,这么决绝,都不带留恋的?”苟日新轻笑着。 “就你这倒霉样儿,”对方吐槽了一句,“谁想留恋。” “当然有,”苟日新听了,微微出神道,“一个就够了。” “我呸!”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无常!”苟日新一声惊叫,猛地站起身。 一人一虎紧挨着对方,屏气凝神看着黑暗深处。可除了耳边越来越清晰的铁索碰撞声,他们只能看见漆黑一片,完全变成了睁眼瞎。 “看不见怎么办?”苟日新焦急的问道。 “嘘——” 黑暗中的阴气愈浓,渐渐将他们笼罩。苟日新慢慢的伸手,抓住了虎兽的皮毛。他成了魂魄,没有了心跳,却能感觉到头皮发麻的恐惧。 脚踝上突然一阵冰凉,苟日新还未来得及叫出声,瞬间被向后拖去。 “救我!” 虎兽猛地朝声音方向扑过去,只听一声狰狞的惨叫,虎爪下一把冰冷的骨头咔嚓一声,像被踩碎了似的。 “靠!”苟日新痛呼出声,一只手骨裂般的痛。 虎兽心中一跳,正要松开爪子,掌下的人又猛地被向后拉去。他一声怒吼,跳跃向前一口咬住了苟日新。 “靠!你···轻点儿···”苟日新整个肩膀像被卸了似的,简直痛不欲生。 缠在脚上的铁链冰冷刺骨,让他半条腿都失去了知觉。他挣扎着另一条腿,却怎么都解不开。身上的疼痛让苟日新勃然大怒。 “黑白无常,有种就滚出来!”他扯着喉咙开始大骂。 “别以为老子怕你,不就是阴间俩跑腿儿的吗,干了缺德事儿想杀人灭口,我呸!” 半空中,一个阴冷的声音奸笑道:“你被困在这里,插翅难飞。”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别出来 “我呸!” 苟日新大骂一声,脚踝上的铁链突然向上,一下子将整个人倒着吊起。他下意识的挥舞着双手,却不料一巴掌拍在了虎兽脸上。 “我···”虎兽一个傻眼,脑袋转向一边,呲牙咧嘴。 “救我啊——”苟日新大喊。 虎兽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猛地向上一跳,不管咬住什么,总归紧咬着不放就是。 “不自量力。”半空中白无常的声音阴沉道。紧接着,苟日新的整条腿都被铁索紧紧缠住,勒的碎成了一把骨头。 “你快···想个办法啊···”苟日新焦急道。 虎兽张嘴咬着苟日新,暂时不能说话,但心里却也十分着急。他上次的伤还没好,如果出去和黑白无常对峙,胜算全无,况且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待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下定了决心,虎兽使劲儿拉扯着苟日新的胳膊,誓不妥协。 “我···要被扯开了···”苟日新嘶哑着喉咙喊道。 “坚持,缺胳膊少腿不要紧,重要的是保命。”虎兽安慰道。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干一架!···坚持不住了···” “嘘——”虎兽慌忙让苟日新闭嘴。 “呵,苟日新说的对,出来一决高下,不是更好?”白无常冷笑道。上次一战双方都受了重伤,可阴司在冥界自有疗伤的去处,若不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必定后患无穷。手中的铁链紧紧缠在骨爪上,他阴沉着脸,猛地向外一拉。 “啊——”苟日新惊叫一声,紧抓着虎兽的脖子不敢放手。 “有一个办法···”虎兽犹豫着说道。 “啥办法?” “如果你不介意···扯下一条腿···” “啥玩意儿?”苟日新惊讶道。 “魂魄这个东西,和人体一样,你少了一条腿,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死不了。” “可我会残废啊!” “嗯,你说得没错,丑是丑了点儿,可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靠!你···”话未说完,整个身体突然被铁索缠住,苟日新的胳膊上还拉扯着巨大的虎兽,只听肩膀咔嚓一声,像被撕扯一般,让他痛不欲生。 一人一虎被铁索拉着急速上升,苟日新惊慌失措,他紧咬着牙,正准备和无常决一死战,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放开!” “乔明?”苟日新心中一慌。 刹那间,铁索哐当一声停在半空。 趁着中午休息,乔明匆匆跑回了宿舍,可刚推开寝室的门,便看到黑白无常的巨影塞满了整个屋子,一根黑金的铁索缠着黑猫的尸体悬在半空。她惊怒的大喊一声,猛地扑过去抱住了苟日新的尸体。 “滚!” 黑白无常面色阴沉,二人对视一眼,一根闪着寒光的铁链瞬间从袖中飞出,朝乔明的脖子上缠去。 冰冷的寒铁锁住了脖子,乔明嘶叫一声,脸色变得煞白,可怀里依然抱着苟日新尸体不放。 “你确定要和阴司作对吗?”白无常冷声道,“这锁魂链虽然杀不了人,但却能让你缺魂少魄,变成畜生一样的愚痴之人。你不会为了一个杀父仇人,而牺牲自己吧? 乔明咬着牙,赤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黑白无常,森白的嘴角渐渐流出血迹。 “你若顽固不化,到时候可不要后悔。”黑无常阴沉道。 困在猫尸体里的苟日新将无常和乔明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湿红着双眼,咬牙切齿的撕扯着身上的铁链。 “用爪子帮我划开!” 虎兽听了一顿,开口道:“我看不到,可能会伤了你。” “废话少说!”苟日新忍着肩膀上的剧痛,用尽力气将虎兽向上一拉,“扯开!” 锋利的虎爪按在锁魂链上,虎兽爪下一用力,只听铁索哐当巨响,却没有断。 “靠!你数猫的吗!”苟日新急的大吼。 眼前漆黑的一团让虎兽无法分辨深浅,听了苟日新的话,他一咬牙,利爪奋力一扯。 苟日新的胸口上顿时传来被撕碎的疼痛,他闷哼一声,随即和虎兽一同向下坠去。 可没想到,一人一虎在漆黑之中不断坠落,脚下似乎变成了无底深渊。他们四肢挣扎着,却摸不到任何攀附点。 “怎么回事儿!”苟日新惊恐失色。 虎兽挥舞着四肢,根本无暇顾及苟日新说了什么。谁他娘的设计的这玩意儿!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恐高!这无底的深渊,没有尽头的坠落,早已吓得他魂飞丧胆。 白无常手腕的铁索突然断裂,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乔明被勒的支撑不住,抱着苟日新的尸体砰一声跪在了地上。眼前早已一片猩红,视线渐渐模糊,脸色煞白如鬼魅,嘴角被勒出的血滴落在脖颈的铁索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不自量力!”黑无常气的咬牙切齿,手中用力,一把将乔明甩在地上。 怀里的猫瞬间摔了出去,掉落在地。白无常眯起眼睛,栓魂链再次朝苟日新飞去,却听哐当一声,撞在了乔明背上。 用身体挡住苟日新的乔明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她躺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将苟日新的猫尸紧紧搂在怀里,喉咙里嘶哑道:“你别出来,别出来,你就剩一条命了···” “找死!” 白无常向黑无常施了个眼色,对方会意,控制着铁索竟扯着乔明的脖子,慢慢将人吊了起来。 乔明呲着牙,一手抱着苟日新,一手拉扯着脖颈上的铁索,痛苦的嘶吼。 “乔明——”苟日新听见乔明的呼叫,急的大喊。 “他们不敢杀我的,就是吓唬我。”乔明用尽力气低喃道。 “黑白无常,老子跟你拼了!”苟日新猩红着双眼,歇斯底里的嘶吼一声,身体的坠落突然越来越快。 乔明手上渐渐没了力气,眼前的猩红变成黑暗,意识也开始模糊。抱着苟日新的胳膊颤抖着,终于缓缓垂下。 只听砰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刺的苟日新睁不开眼。紧接着阴寒的铁索迎面而来,苟日新下意识的翻身跳跃,躲开白无常的攻击。 “乔明!”他呲牙低吼一声,猛地朝乔明扑去,咬住栓魂链,一把将其扯断。 “乔明!” 黑白无常眯起眼睛,散魂枪啪嗒一声,滑落在骨爪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躲枪子儿 “我没事儿。”乔明捂着自己的脖颈,奄奄一息道,“你走,快走啊。” “哼,你们谁都走不了。”白无常冷笑道。 冰冷的枪管瞬间对准了一人一猫,黑白无常阴沉着脸,一齐按动扳机。 宿舍里传来砰砰两声巨响。 乔明的心猛的一窒。 蓝色的子弹飞到苟日新眼前时,却突然停滞,空气里传来冰层碎裂的噼啪声响。 黑边无常对视一眼,抬手疯狂的射击。 “你走,他们杀不了我的,走啊!”乔明嘶哑的对着苟日新吼道。 苟日新红着眼,看了乔明最后一眼,突然对黑白无常怒吼一声。 “闪开!”白无常见状慌忙喊道。 只听砰的一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瞬间炸裂,那些停滞在半空的蓝色子弹,竟带着煞人的寒气,朝黑白无常袭来。 苟日新趁黑白无常躲闪的瞬间,猛地冲出了大门。 “追!” 屋子里只剩下乔明一人,她咳嗽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惨白的脸上带着青灰的死气。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她哆嗦着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凭着仅存的意识划开接听键:“宿舍···” “喂,乔明!” 老四挂了电话,一脸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带教老师毛文墨,“乔明,好像出事儿了···” 两人着急忙慌的冲到宿舍,便看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乔明。 “怎么会这样,”老四急的哭出声,“早上还好好的,身上还这么冰!” 毛文墨查看了下乔明的伤势,眉头顿时紧锁,他看了眼老四,冷声吩咐道:“你去找车,我背着她下楼。” “嗯。”老四擦了把泪,匆忙跑了出去。 毛文墨抓着乔明的手,微微紧握。 躺在地上的乔明眼珠微动,脸上的青灰逐渐退散,体温也开始慢慢恢复。 “乔明?”毛文墨轻唤道。 “车来了!”跑进楼梯的老四大喊。 一行人匆匆忙忙,将人送去了医院。 ······ 苟日新唯一能躲藏的地方,便是刺狐寺,可这里距离刺狐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乔明住二楼,他冲出寝室楼后,直奔着人群密集的方向而去。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了。 “怎么办?”黑无常焦急道。 “闹出这么大动静,阎罗王那儿已经快瞒不住了,今天,必须做个了断。即便不弄死,也要让它没办法再开口。”白无常阴狠道。 苟日新慌不择路的飞奔着,头顶是紧追不放的黑白无常,还有耳边不断的枪响。他心中一急,冲进了一家超市。 “我···”门口的保安傻眼看着冲进去的黑猫,“抓···抓住它!” 超市里人多繁杂,空间拥挤,还有屋顶。等黑白无常落地进了超市,苟日新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才刚入夏,超市空调就开这么冷。”一个老太太抱着胳膊,抱怨了一句。 身后黑白无常的巨影慢慢的移动着,四处搜索着苟日新的踪迹。 “跑哪儿去了?”两个保安拿着警棍,穿梭在超市里,一会儿趴在地上查看货架底下,一会儿翻翻堆积的纸箱。 “怎么回事儿?”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怎么会有只猫进来了?” “队长,我们正找呢。”那保安忙道。 “找毛线,在冷鲜区呢!” “好的好的。”那保安急忙招呼同伴往冷鲜区走。 “捉的时候动静小点儿,别搞得鸡飞狗跳的,我再叫两个人过去。” “谢谢队长!”保安谄媚的笑道。 几个人拿着工具浩浩荡荡的朝冷鲜区走去,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靠!”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你他妈是英勇就义去吗!就怕顾客不知道店里进了只猫吗!” “我···” “分开走!” “哦···” 与他擦身而过的黑白无常一顿,默默对视一眼,紧跟在了那保安身后。 到了冷鲜区,几个保安先悄悄和共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有人摇头,有人摇头,最后,四个人冲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苟日新秉着呼吸,藏在一个货架的底部,唯一能见的,便是各色各异靠近货架的脚尖。他全身贴着地面,能听到四个不同的脚步声,小心翼翼的朝他的方向聚拢,还有愈来愈浓的阴气。 “完了完了。”身体里传来虎兽惊慌的声音。 “闭嘴!”苟日新低吼。 “咦?”虎兽一顿,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你敢这样和老子说话?” “闭!嘴!”苟日新咬牙切齿道。 捕猫的四个保安互相使了个眼色,先驱散了附近的工作人员和顾客,让出一条道,然后朝中心的货架走去。 黑白无常守在通道的两旁,手中的散魂枪和栓魂链随时准备着。 “喵儿~”一个保安突然出声学起猫叫,“喵儿~” 另一个保安手里拿着棍子,轻手轻脚的靠近货架,然后蹲在地上找猫。 “有吗?” “嘘——” 手中长棍缓缓伸进货架底部,轻轻推了下黑猫的身体,“出来。” “不能出去!”虎兽提醒道。 “你给我闭嘴!”苟日新警惕的听着四周的动静,黑白无常离他们不到五米,得尽快想个办法,否则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出来!”保安又戳了戳苟日新,轻喊道。 耳边听到哐当的声响,苟日新的心猛地一提,这货架底下,黑白无常进不来,可栓魂链却能够得着。 到底该怎么办?苟日新的利爪紧抠着地面,顿时不知所措。 “要不要玩儿把大的?”虎兽突然开口道。 “什么?”苟日新顾及不暇道。 “你知道什么叫一战成名吗?” “有屁快放!”苟日新焦躁道。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变——身——!” “我靠!你有病···” 货架下的黑猫一声低吼,忽然化身为巨大的虎兽。头顶的货柜被硬生生顶起,砰一声巨响,翻到在地。 “我靠!妖···妖怪——”蹲在货架前的保安瞠目结舌,瞬间跌坐在地,身下还流出一滩可疑的液体。 “老虎!跑啊——”四周的众人见了刹那间惊恐尖叫,四散逃奔。 苟日新呲着牙,看着守在两旁举着枪的黑白无常,突然朝一排排高大的货架奔去。所到之处,货架轰隆坍塌,超市里顿时天翻地覆。 “畜生!”白无常恨声道。 苟日新冷笑一声,跳跃在一片狼藉中,躲着身后飞射的枪子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车顶流浪汉 超市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四处逃散的顾客尖叫哭喊,蜂拥的人群扰乱了黑白无常的视线。 苟日新趁机从闯开的大门跑了出去。 等黑白无常追出门外,四周早已不见了苟日新的踪影。二人脸色阴冷的看着拥挤的人潮。 “这下怎么办?闹出这么大动静,阎罗王肯定会问责的,冥界肯定也会注意此事。”黑无常焦急道。 “我们奉命捉拿妖兽,大不了被判失职警告,不是还有轮转王顶着吗,现在最重要的是,”白无常咬着牙道:“想尽一切办法,灭了他。” “我让全城的傀儡都去找。”黑无常道。 “傀儡虽然善于找人,但毕竟斗不过他。不过我猜,他受伤之后唯一能躲藏的,只有一个地方了。” “你是说,刺狐寺?”黑无常问道。 “嗯,给危害人间的妖兽提供避难所,即便是天界的人,也没理可讲。这刺狐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闯一闯就知道了。” ······ 苟日新从超市出来,飞跃上一辆公交车顶。眼前的路渐渐陌生,不知车要开往何处。身后已经没有了黑白无常的踪影,他紧绷着一张猫脸,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先去刺狐寺躲一躲。”身体里的虎兽说道。 “为什么无常进不去刺狐寺?”苟日新一直很疑惑。 “不知道。” “你撒谎!”苟日新冷声道。 “我真不知道,我和你一样,睁开眼就在刺狐寺。刚开始那里就是一座普通的寺庙,可是自从刺狐寺被雷劈,重新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它就变得匪夷所思了。” “黑白无常,真的进不去吗?”苟日新怀疑的问道。 “难说。” 大白天的,苟日新一路上竟然看到了两三个傀儡无常。巨大的影子或飘在半空,或挤在人群里,他趴在公交车顶小心翼翼的压低了身子。整整一天,他随着车辗转了大半个市区,也没找到机会落地。 “咱不会就住在这车顶上吧?”身体里的虎兽哀嚎道。 “不会。”苟日新回了一句,便闭口不言。 可是在公交车顶流浪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虎兽渐渐失去了耐心,心里也更加没底。 “你到底是个啥意思?当观景房的住这儿了?” “你的伤好了吗?”苟日新不答反问。 “我中的可是散魂枪,就你这样风餐露宿的,你说我能好吗?我要去刺狐寺,那地方有些灵气,有益于我疗伤。” 苟日新咬着牙,看到一辆熟悉的公交车,噌的跃了上去。 “你又要去医院!”虎兽见了大怒。 “医院阴气重,对你的伤有好处。”苟日新回了一句。 “靠!老子要的是灵气,和阴气有个毛关系啊。” 苟日新紧绷着脸,无奈说道:“等乔明病好了,我就去。” “那她的病什么时候好?” “不知道。” “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怎么会。” “重色忘友!”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医院附近,苟日新跳下车,往乔明的宿舍楼走去。医院提供的员工宿舍是一幢六层高的小楼。乔明和老四住二层,上次跑出来的时候没记住楼号,苟日新在周围徘徊了许久才找到。 他爬到二楼,抬起爪子敲了敲门。里面随即响起蹬蹬的脚步声。 大门啪嗒一声打开,乔明苍白的脸探了出来,待看到门口的黑猫,顿时一脸惊慌:“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不怕无常来找你吗!” 苟日新没有理会乔明的话,从门缝里直接挤进了房间。 “喂,跟你说话呢。”乔明气的喊道。 “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来!” 苟日新跳上沙发,看到茶几上的饭菜,微皱起眉,“谁做的饭?” “同事。”乔明没好气道。 “女同事?” 乔明听了一顿,看着苟日新好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哎呦呦,明知故问。”一只虎兽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站在沙发上,端着鼻子嗅了嗅桌上的饭菜,啧啧叹息,“色香味俱全,高手啊,足见用心良苦。” “闭嘴,”乔明沉着脸道,“你怎么不劝着他?” “还怨我?”谁是苟日新的心肝肉她不知道吗!他可是那个失宠的!虎兽嘁了一声,屁股对着乔明窝在沙发里声闷气。 “别发愣了,吃吧。”乔明看着发呆的苟日新,语气不善道。 “哦。” “还在公交车顶住着呢?” “嗯。” 乔明拿勺子盛了块肉递到苟日新碗里,“那你打算怎么办?” 苟日新吞了碗里的肉,沉默片刻,开口道:“我能住这儿吗?” “啥玩意儿!”沙发角落的虎兽猛地跳起身,目光如炬的瞪着苟日新,“你再说一遍?” 乔明拿着勺子的手停滞在半空,目瞪口呆的看着苟日新,“你说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了,”苟日新垂着头道,“这样逃亡的日子,实在太累,我即便斗得过黑白无常,也斗不过世事无常。离开你不到半年,我丢了三条命,我不知道自己继续逃亡过下去,还能活多久。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所以,能暂时收留我吗?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黑白无常来了怎么办?你准备束手就擒吗?” “怎么会,”苟日新笑道,“我当然会跑啊,只是跑了再回来,能不能别再赶我走?” “跑?你个龟孙儿能跑得掉吗!还没出门保证你连骨头渣渣都不剩!我恨不能一口咬···” “哎哎哎,”乔明慌忙将苟日新抱起,护在怀里,“别冲动,别冲动,他乱说的。” “我说真的。”苟日新认真道。 “靠,你能耐了是吧,要不是老子救你,你能活到今天吗?”虎兽勃然大怒,对着乔明怀里的苟日新放声怒吼,“你个白眼狼,你···我咬死你!” “我送你去刺狐寺。”苟日新咬着牙道。 “你想送就送?老子偏不去,就待在这里看无常怎么把你灰飞烟灭!” “好了!”乔明猛地站起身,怀里的黑猫也被咚一声扔在了沙发上,“都给我消停点儿,还嫌命不长是不是?” 虎兽冷哼一声,撅着屁股将头埋进沙发角里。 乔明看着一脸紧绷的苟日新,目光凌厉,“你怎么了?死太多次上瘾了吗?这是你最后一条命,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不好好珍惜?你知道医院一天死多少人吗?你知道那些病人为了活命,每天要承受多大的痛吗?早知道这样,我拼死救你干什么!” 苟日新紧咬着唇没有做声。 “你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找回变成猫的原因,现在也大概弄清楚了,就算被无常追杀,起码你也活的明明白白的。可越是到最后,越不能放弃,万一我们能找到制服无常的办法,去地府告御状,岂不是皆大欢喜?” 乔明虽然说的义正言辞,可她说的话,自己心里都有些发虚。 客厅里安静许久,苟日新看着乔明,终于缓缓开口:“正因为到了最后,我才不能放弃。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可你现在···” “跟你说了我没事儿!”乔明不耐烦的打断苟日新的话。 “瞎子都能看出来你有事儿!” 乔明一顿,脸色更加苍白。手指下意识的抠着冰冷的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 自从在医院里醒来,她似乎死了,又似乎活着。明明心还在跳,还能呼吸,可整个人却冰冷如尸体,四肢也越来越僵硬,连筷子都捉不住。 苟日新看着面前的乔明,眼神哀求道:“你会好起来的,但我想亲眼看着。” “你看着,我也不会多长一块儿肉,还得为你提心吊胆。再说了,你能帮我做什么?”乔明冷声道。 苟日新听了,浑身一僵。 周围的空气顿时变的冰冷,撅着屁股的虎兽察觉到不妙,缓缓转过身。看着冷脸对视的二人,慌忙轻咳一声打圆场。 “那个,苟日新也是好心嘛,何至于这样互相伤害,要不这样,我和苟日新还是回刺狐寺,隔三差五的来看你。到时候,你香烟啤酒伺候着···也不是不可以对不对?” 察觉到苟日新犀利的眼神,虎兽慌忙改了口。话说完,他看向乔明问道,“你觉得呢?” 乔明皱眉思索一阵,终于点点头,“那你们来回路上一定要小心。” 苟日新听了,突然看向虎兽,完完整整的白了他一眼。 “你个龟孙儿!”虎兽一爪子拍过去,却被苟日新瞬间躲开。 乔明被二人逗的笑出声,她抬起僵硬的手,摸了摸猫头。 ······ 去往刺狐寺的小路上,周围寂静无声,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山野里阴冷异常。苟日新走在半山腰上,突然停下脚步。 “跑!”虎兽低吼道。 “向前跑,还是向后跑?” 身体的里的虎兽一阵沉默,最终叹了口气,“向前吧,今天这一仗,怕是不可避免了。” 苟日新冷笑一声,伸出爪子迈步向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围堵 刺狐寺的一角隐隐显现,可半空中,却突然飞悬出成群结队的无常傀儡。一个个巨大的黑影将道路挡的严严实实,手中的栓魂链哐当作响,回荡在幽静的山林间,震的人心惊肉跳。 苟日新弓着身,眯起猫眼看着那些傀儡。他们唯一的武器便是栓魂链,一个两个还可以凑合,可这么一群···苟日新紧绷着脸,心里没底。更何况,黑白无常的真身不知道隐藏在何处,万一趁自己不注意,背后放冷枪,那自己,又如何防得住? 身体里的虎兽轻咳一声,随即开口大喊:“变——身——” “变个毛线啊,老虎体格那么大,专门去当靶子吗!”苟日新轻声吼道。 “啥?”虎兽一愣。 “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发挥不了威力吗?”苟日新心中疑惑。 “不是不能,而是不配!我们做老虎的···” “闭嘴!”苟日新没好气的低吼一声,再也懒得理会。他审视一周,觑着一条缝隙,瞬间向前冲去。 无数的栓魂链从天而降,如万箭齐发,朝苟日新飞袭而去。苟日新跳跃翻滚,顾及不暇的躲闪着,身上不时被铁链击中,弄得伤痕累累。扑空的栓魂链撞击在地上,四周顿时沙石翻飞,如硝烟战场。 苟日新咬着牙,奋力朝着一个方向飞奔,忍着身上的痛一刻不敢停歇。刺狐寺近在眼前。 眼前突然砰的一声炸开,苟日新触不及防,瞬间翻滚着摔进飞扬的泥土里。身上的血迹混杂着泥土,落得满身狼狈,他摸了摸嘴角的血,呲起獠牙。 傀儡们将他围在中间,半空中已经悬起了一张铁索巨网。黑白无常手拿着灭魂枪,对着苟日新冷笑。 “我现在是生灵,你们不能杀我。”苟日新沉着脸道。 “呵,知道的倒不少。可惜,我手里的灭魂枪可没这个觉悟。他只取你的魂魄,不会伤你性命。到时候,让你安安稳稳做一只猫,过完下半辈子。你该心存感激才是。”白无常道。 “你们这样,不怕遭报应吗!”苟日新咬牙切齿。 “死到临头,废话还真多。”黑无常说完,举起枪对着苟日新便是砰的一声。 苟日新敏捷的飞身躲开,可半空中的巨网突然哐当一声迅速降落。 “快冲上去,咬死他!” 苟日新低吼一声,眼里紧盯着黑无常的身影,不管不顾的直冲过去。 铁网落地的瞬间,黑白无常一齐开枪。 耳边只听到砰砰两声巨响,苟日新被沉重的铁网压的趴在地上,成了张猫饼。 “靠!”他暗咒一声,爪子抓着铁网,奋力的撕扯。周身寒气顿时大增,身上的铁网慢慢的结起冰霜,苟日新见撕扯不开,眯起眼睛一口咬住。 嘴里瞬间一阵冰冷,随即咔擦一声。 “靠!你这啥玩意儿!”虎兽登时愣住。 苟日新同样一惊,只见他的牙竟然整整齐齐的尽数碎裂。他低头看着掉落在地的碎牙,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啥玩意儿? 黑白无常冷眼旁观,眼里尽是无情的鄙视。铁网兜着苟日新悬在半空,围在四周的傀儡也瞬间散去,消失在林间。 “你已经凭空得了几世的性命,也该知足了。”白无常面无表情的说道。 冰冷的枪管抵在脑门上,苟日新周身一阵冰寒,瞳孔猛地放大,他盯着无常阴森惨白的脸,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回忆。 是啊,也该知足了。 只是他几世亏欠乔明的,再也还不清了。 “完了完了,让你变身你不变,小鸡仔似的被活捉。”虎兽焦急的哀嚎。 黑无常扣动扳机,只听砰一声巨响,蓝色的子弹飞速射出,却在挨近苟日新的额头时,堪堪停住。 “怎么会!”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齐手举枪。 苟日新一眨眼,瞬间开始挣扎,并急声吼着:“变身啊,楞什么!” 眼前的黑猫瞬间增大,变成一头黑色的虎兽。周身的铁链哐当一声,随着苟日新坠落在地。 刹那间,身后的刺狐寺上空突然传来轰隆巨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眼瞅着就要朝无常的方向霹来。 黑白无常微皱起眉,慌忙躲闪,那雷电轰隆一声,砸在了苟日新的身上。 “啥玩意儿!” 苟日新的身上升起一股黑烟,还带着隐约的焦味儿。 “不好,铁网碎了!”黑无常惊呼一声,袖中的栓魂链飞速朝苟日新扑去。 苟日新还处在被雷击的震惊之中,焦热的脖子上突然袭来冰冷的铁索,他一个激灵将铁索扯在利爪下,转身对着黑白无常呲牙咧嘴。 看到二人举起枪,他低吼一声,朝刺狐寺冲去。 黑白无常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刺狐寺门口,枪子儿和栓魂链直追而去,却被砰的挡在了门外。 苟日新刚跨过刺狐寺的门槛,便精疲力竭的咚一声躺倒在地,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天雷,来的够邪门啊。”虎兽低喃道。 苟日新急喘着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心中依然觉得不安。 被挡在寺庙之外的黑白无常阴寒着脸。二人本与刺狐寺的门头并齐,四周是低矮的断壁残垣,可视线怎么都越不过去。 而且,他们每进一步,那墙壁便退一步,打出去的栓魂链和枪子儿都被黑暗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办?”黑无常眼神凌厉。 白无常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大门,“他受了重伤,不信还能逃得掉。” 说罢,两人的脚下突然燃起赤色的火苗。那火苗一路向前,朝刺狐寺的大门延伸,并且顺着墙沿,向四周包围而去。 木质的门板传来噼里啪啦的断裂声,门口的大火噌的蹿高,炽热的火舌舔舐着门头的匾额。整个刺狐寺,突然一阵晃动。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一条黑金的铁链迅速飞出,直奔那门匾而去。只听啪的一声,那匾额摇晃,脚下瞬间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儿!”苟日新抬起头,看着四周隐隐的火苗,立刻站起身。 “无常放了冥火。”虎兽从苟日新的身体里跑了出来,在刺狐寺周边探查一圈,“黑白无常进不来,但是这火,却能烧进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灭魂枪 四周顷刻间陷入了一片火海,脚下的大地也不停的震荡。整个刺狐寺摇摇欲坠。 苟日新退到了寺院的中央,看着四周的大火,心中如困兽般茫然失措。一条火舌沿着大门突然窜了进来,真奔苟日新而去。 “你···你不是可以吞火吗?”苟日新声音微颤道。 “上次是一团火,这次是一片火海,即便我能吞了,那也得撑死!”虎兽答道。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等着挨烧呢。” 飞窜的火焰像长了眼睛,紧追着四处奔跑的苟日新。刺狐寺的废墟之上,渐渐串起了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连成了一片巨大的火海。 “再跑下去,就是自掘坟墓。”苟日新突然停下身,猛地朝身后的火舌扑去。 那火舌瞬间蹿高,尖啸着将黑色的虎影吞没。紧接着便听咚的一声,苟日新擦着地面的,摔落在地。他呲着牙,身上被烧焦了大片。 周围的火焰如一张张狰狞嘲笑的脸,朝苟日新聚拢而去。 火海里的虎兽缓缓站起身,瞳孔里倒映着燃烧的赤焰。他咳嗽一声,嘴里吐出一口呛人的烟气。眼前的火海里突然显现出黑白无常阴沉的脸,二人见了苟日新,冷笑着开口:“别急,我们临时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苟日新心里咯噔一下,黑白无常的脸瞬间消失,火海里却出现了乔明的身影。 “禽兽!”苟日新一声怒吼。 只见乔明睁着双眼,却满脸的迷茫。 “呵,”白无常的声音响彻在半空,“我们的耐心有限,劝你还是自己乖乖出来。若是识相,姑且还能饶你一条性命,让你多活十几年。” 苟日新目眦尽裂,踏着燃烧的大火朝门口走去。 脚下的冥火被踩的吱吱作响,苟日新身上的皮毛也被烧的焦黑,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慢慢停在了门口处。 刺狐寺的门缓缓打开,只见乔明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外,脖子上还缠着一条栓魂链。黑白无常站在大火中,巨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乔明?”苟日新轻唤一声。对面的人看见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苟日新怒吼道。 “早知道乔明这么有用,我们何必浪费那么多功夫。”黑无常轻笑一声,拉动了下手中的铁链。 被拴住的乔明挣扎着跪在了地上,眼神突然清明,“放开我!” “乔明!”苟日新急的低吼,正要飞身上前,却见黑白无常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他和乔明。 “你们到底要怎样!”苟日新一声咆哮,周围瞬间震颤。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还拉着别人做垫背的,啧啧,”白无常轻叹道,“本想解决了你,再解决她,只是如今为了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所以干脆一并解决了,省的夜长梦多。” “乔明她什么都不知道,”苟日新咬着牙道,“放了她,我随你们的愿。” “你还真是高看自己,如今这境地,你觉得自己还有谈判的资格?”白无常的骨爪举着灭魂枪,抵在了苟日新的头上,“因为你,我们积累了千年的生意一朝破灭,还背了许多孽债。如今在转轮王面前,还抬不起头。你苟日新,死不足惜。” “不要!”乔明哆嗦着大喊,正要站起身,却被黑无常手中的铁链勒的更紧。脖颈上传来刺骨的寒意,瞬间僵硬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看着苟日新,双眼猩红的流泪。 “你们会遭天谴的!” “天谴?”白无常寒着脸冷笑道,“人的天谴,都掌握在上界的人手中;我们的天谴,却掌握在自己手中。你···” 话未说完,眼前的苟日新竟突然口中吐火,猛地朝乔明冲去。黑无常见势,急忙拉着乔明向后扯。可苟日新冲上来一口将那铁链咬住,口中的火将铁链的一截烧的赤红,瞬间断裂。 “找死!”黑无常大喝一声,举枪朝乔明射去。 苟日新见状猛地扑到乔明身边。 “不要!”乔明惊恐的尖叫出声。 随着砰一声巨响,苟日新背脊上突然如刀搅般的刺痛,子弹里的灭魂香钻进皮肉,搅碎了每一根神经。 乔明僵愣在原地,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嘶哑颤抖的低喃,“苟日新···” 眼前的黑虎倒在地上,周身伤痕累累,还渗着血,墨色的瞳孔渐渐溃散,喉咙间发出痛苦的低吟。 无尽的暗夜里,赤红色的火焰在周围跳跃嘶吼,如嗜血的欢呼。斑驳的火影忽明忽暗,照着渐渐消失的魂魄。 “苟日新···”乔明泪流满面的低喃着,缓缓伸出手。掌心下的黑虎温热,却带着血腥的黏腻。 “你醒醒,我再也不赶你走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你不是说最后一条命,要好好活着吗?” “你才活了几天,这么快挂了,不觉得丢人吗?” 乔明无助的跪在地,看着沾满血的掌心,神情木然,“真的,我再也不赶你走了,我这辈子谁都没留住,怎么还会赶你走。是你赶我走才对,是我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谁都留不住···” 四周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火声,还有···一道浅浅的呼吸? 黑白无常一愣,一脸警惕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虎兽。 灭魂枪,顾名思义,被打中的魂魄会灰飞烟灭,被打中的生灵会魂飞魄散,或成为死尸,或成为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即便是横行人界的妖兽,也会神魂俱灭。 可眼前的黑虎,却缓缓站起了身。 乔明见了顿时紧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眼前的虎兽变得阴冷异常,他目光如炬的瞪着黑白无常,嘴里的鲜血,染得獠牙猩红狰狞,如从地狱而来嗜血的妖魔。他一步一步向前,背脊上的枪伤,还在滴着血。 黑白无常举起枪,砰砰两声打在身上,对方却只是好奇的停顿一下,看了看伤口,随后冷笑着继续向前。 “不可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常 半空中突然袭来两条黑金的栓魂链,哐当一声,缠绕在苟日新的脖子上。苟日新摇摆着脑袋,见挣脱不开,便不再挣扎。他弯腰弓身,突然朝黑白无常扑去。 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瞬间划破了无常的道袍。 白无常暗咒一声,拉扯着苟日新脖颈上的铁链,将其甩向一边。 苟日新咚一声落地,却又立刻起身,低吼着朝前冲去。 “靠,到底死了没有!”黑无常怒喝一声,举起枪又是砰砰两声。 可那虎兽却浑然不觉,巨大的黑影飞身而起,劈头盖脸砸在了黑无常的脖颈上,然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 “八爷!” “啊——”黑无常痛呼一声,骨爪拽着虎兽的腿想要一把扯开。可那虎兽的獠牙深深刺进骨头里,咬着他的脖子死死不放。若是硬扯开,黑无常必定尸首分离。 “放开!”白无常的铁索缠绕在苟日新身上,猛地缩紧。 “苟日新!”乔明惊恐的嘶声大吼,奔上前去正要帮忙,却被一道铁索砰的弹飞。 白无常沉着脸,在苟日新的脖子上又缠了一条铁链死死勒住,冷声大喝:“放开他!我尚可饶你们二人一命。” 苟日新的双眼被勒的充血,几欲碎裂。他低吼一声,把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下颚,狠狠一咬。 耳边瞬间传来黑无常痛苦的尖叫,声音之大,震碎山河。 “老八!”白无常僵在原地,一时目瞪口呆。 只见黑无常的脖子一歪,整个人摇摇晃晃,最后轰然倒地。 苟日新跳落在地,身上的铁索随即砰一声碎裂。他猩红着双眼,呲起獠牙,朝白无常走去。 “你到底是谁?”白无常嘶哑的问道。 苟日新面色狰狞的冷笑一声,看着白无常举起的枪一步一步靠近,随后弓起身猛冲了过去。 “你去死!”白无常大吼着不断开枪。可眨眼间,那持枪的手腕却咔嚓一声,被扑来的苟日新瞬间咬碎。 灭魂枪啪的掉落,广袖中飞出的铁索绕在苟日新身上,却摇摇欲坠的垂悬着。白无常看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突然掐住了苟日新的脖子,锋利的骨爪深深刺进血肉里。 “不要——”乔明大哭着吼道。 苟日新扑腾着四肢尖叫低吼,冰冷的鲜血顺着身体,一滴滴流淌在地。 “不要···”乔明站起身,奋力冲上前去抱住苟日新,歇斯底里的大吼:“你放手啊!求你了,求你放手···” 白无常脸上带着嗜血的残暴,掐着虎兽的骨爪狠狠一用力。 猩红的血顿时飞溅而出,沾满了白色的道袍。 乔明霎时僵住,眼睁睁看着苟日新渐渐停了挣扎,没了呼吸。 “你,死不足惜!”白无常阴沉着脸,甩开手将苟日新扔在了地上。 苟日新呜咽一声,瞬间化作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 “苟日新···”乔明颤抖着低喃道。 白无常扶起倒在地上的黑无常,看着不远处的一人一猫,凌厉的双眼猛地眯起。刺狐寺周围的冥火瞬间蹿起两人高的火舌,似乎要将黑夜一起吞没。 ······ 四周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一片火海。 乔明跪在苟日新身边,两眼茫然的看着前方,瞳孔里跳跃着赤红色的火焰。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可她浑然不觉的发着呆。 “我知道你总觉得欠我的,可是我不需要你还,所有的前世和今世的我,都没有关系。我过的好与坏,都是自己的选择,又怎么能怪你呢?” “我才是那个让孽缘不断循环往复的人,我自以为是的给你了生,却全都是痛苦的一生。这样的付出,哪里值得你去报答?” “是我的执念太深,给身边所有的人都带来了厄运。你们不怨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火舌试探的舔舐着周遭的一切,看到一人一猫毫无反应,轰的一声将他们包围。 ······ “放肆!”阎罗王一拍案桌,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黑白无常,“转轮王呢!” 森罗殿的大门砰一声打开,扒在门口的转轮王触不及防的跌了进来,慌忙道:“五哥找我?我这儿呢,嘿嘿···” “这就是你给我的保证?私用枪支,还把人弄得半死不活?”阎罗王冷声道。 “那个,我这不是为了节省人力吗,枪放在库房里,都落灰了。”转轮王笑嘻嘻的道。 “你···”阎罗王大怒,指着转轮王的指头直发抖,案桌上突然伸出一双手,上面托着一颗铁球,阎罗王抓起铁球猛地扔了过去,“让你贫嘴!” 转轮王慌忙躲闪,可那铁球却紧追着他,在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球。 “嘶···”转轮王揉着痛处呲牙咧嘴,经过黑白无常身边时低声道,“死了没?” 黑白无常低垂着头,都没有做声。 “你还有脸问他们两个,他们是生是死都还是个问题!” “啧啧啧,这么严重,”转轮王摇头叹息,“反正他俩儿做了这么久了,早该退休了。” 白无常一听,猛地抬起头,一脸阴沉的看着转轮王。 “废话少说,”阎罗王低吼道,“你给我面壁思过去,剩下的事儿,我会交给别人去做。” “别别别,五哥,你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嘛,我今年的业绩不能留下这么个败笔啊···” “将功补过?”阎罗王的声音猛地一提,案桌上的手又托出一颗铁球,他立马又扔了过去,“你还想立功,上界的人不来问责,你就该烧高香了!” “上头的人来了?”转轮王一愣,“谁来了?” “黑猫变黑虎,妖魔现世弄得人界满城风雨,要是处理不好,上界的人当然要下来问责。你给我消停点儿,我会让钟馗调查此事,给上界一个交代。” 转轮王一听,慌忙道:“这有什么好调查的,不就是只九命灵猫变异嘛,反正现在也死了···” “滚,苟日新当初能无故破了司命写的命格,你以为老子眼瞎么!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你自己心里清楚。” 转轮王一听,突然扒在阎罗王的案桌上,一脸的悲痛欲绝道:“五哥,你···你这是要大义灭亲吗!” 阎罗王一看对方不正经的模样,气的满脸通红,“算了,跟你说话就是浪费我口水。这事儿以后和你没关系,你也别瞎掺和,安心做你的事儿就行了。” “我是在安心做自己的事儿,”转轮王突然一脸严肃道,“让每一个魂魄心甘情愿的轮回,就是我的事儿。可是上界的人手伸的太长。” “你···你想造反是不是!”阎罗王啪的一拍桌子,案桌上的手突然扔出一根棍子,他抓起棍子就朝转轮王抽了过去。 转轮王绕着案桌一边躲闪,一边道:“五哥,我们冥界掌管人的轮回,福报业障自有定断,生死都是人类自己的事儿,我们顶多就是个搬运工。上界的人有什么理由插手,你说——啊!你真打我!” 白嫩的胳膊上,瞬间出现一道红痕。 “你死性不改,我打你都是轻的。”阎罗王扔了棍子,看着森罗殿里围观的鬼差,一声怒吼:“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干活去!” 一个铁面胡须的大汉忽然闯进森罗殿,将手里的一叠文件扔在了桌上:“找到了,那几个阳寿未尽,后半生空白的魂魄,资料都在这里。” 转轮王和白无常面色顿时一惊,死死盯着钟馗扔出去的资料。 “辛苦了。”阎罗王拿过资料,大略翻看了一眼,突然看向转轮王。 “那个···魂魄的事儿,不也有我的一份么,让我参与参与?”转轮王笑眯眯的道。 阎罗王猛地揪起转轮王的衣领,满脸阴沉道:“你别给老子整天嬉皮笑脸的,看着你就烦!” “我冤枉啊,我这笑脸可是天生的。” “滚!”阎罗王松开对方的领子,坐回了椅子。 转轮王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自己长得黑,嫉妒别人白。” “你他妈的!”一个铁球猛的砸在头上,转轮王痛呼一声,抱着头慌忙跑出了森罗殿。 “你们两个也辛苦了,”阎罗王顺了顺气,看着大殿上的黑白无常,“这个算是工伤,老八的状况,我也想想办法。那妖兽的事儿也不用你们管了,回去休息几天。等好了再复工。” “谢谢老大。”白无常微微点头,扶着黑无常走了出去。 森罗殿外,转轮王不紧不慢的跟在无常身边,等周围没人的时候,才幽幽的说道:“放心吧,几个异常魂魄,即使调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白无常紧绷着脸没说话。 转轮王紧接着低声问道:“只是那只猫,真的死了?” ······ 刺狐寺周围的大火向远处肆虐,天空中突然乌云滚滚,一道雷声响后,渐渐下起了大雨。 苟日新的身下雨水混杂着血水,流淌了一地。乔明跪坐在一旁,疑惑的仰起头看着纷飞的雨滴,然后慢慢伸出手。 周围的火焰渐渐退散,吱吱的冒着青烟。过了许久,大雨骤停。 乔明看着躺在地上的苟日新,抱在怀里缓缓站起身。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七世 脚下的路变得漆黑悠长,乔明似乎走了好久,却看不到熟悉的拐角和灯光。她停下脚步,迷茫的看着前方。 耳边,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门?哪儿来的门? 乔明紧紧抱着苟日新,看向四周。黑暗中,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慢慢走来,见了乔明笑着喊了句:“老婆。” 老婆! 乔明满脸的惊愕的看着对方,对面的男人长得似曾相识,像是···像是仅有一面之缘的苟日新! “苟日新?”乔明惊呼出声。 那男人似乎没听见,搂着乔明的肩膀微微低头,“宝宝怎么样了?还发烧吗?” 宝宝!? 乔明低头一看,怀里哪还有黑猫的影子,却是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两个小脸蛋儿通红,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今天宝宝排便正常吗?” 我怎么知道! 乔明目瞪口呆的看着怀里的婴儿,还有自己身上的旗袍?她在哪儿?她是谁?陌生的苟日新,怀里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辛苦了,我帮你带孩子,你去休息吧。”苟日新说完,接过乔明手里的婴儿,走出了门外。 乔明垂下手,微微握紧拳头。此刻的她站在一间卧室里,仿古的装潢微微显得沉闷,她抬起头,看到床头上挂着一张合照。 难道自己又穿越了? 照片里,女人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白色旗袍,手拿着团扇,依偎在苟日新身边。两人都微微弯着嘴角,恬静温柔。 乔明盯着照片出神,突然发现女人白色的旗袍上开始渗出血迹。她慌忙伸出手想要将那血迹擦干净,可赫然看到,自己的双手也同样沾满了血。 哪里来的血?乔明一愣,猛的看向苟日新刚刚走出去的那扇门。 难道是孩子? 门后渐渐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还有故意压低的喧闹。乔明慢慢的走近,抬起沾满血迹的手,轻轻推开门。 入眼的是一片灵堂。 她看到一群人围在四周,各个面色严肃的看着苟日新,还有他怀里的孩子。 苟日新抱着婴儿,满脸哀伤的走向一具小小的棺材。 乔明顿时大惊,难道那婴儿死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冲上前去拦在苟日新面前,“你要干什么!” “老婆,你快回去。”苟日新抱着婴儿慌忙后退。 乔明呆愣在原地,看到那女人和自己一模一样。那自己呢?她身上还穿着和对方一模一样的旗袍。 “不要,求你了,”只见那女人跪倒在地,看着苟日新“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求你了,我好不容易将他生下来。我会治好他的。你还给我!” “老婆,咱们的宝宝已经死了。”苟日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哀痛道:“他病了,把你也传染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不要,我没病,我的宝宝也没病。你把他还给我,我带他走。不会传染给你们的,真的。”那女人站起身,伸出双手慢慢的靠近苟日新。可她刚踏出一步,四周的灵堂突然燃起大火。周围的人顿时尖叫着四散。 乔明惊呼一声,慌忙跑上前去救火。有人拿着灭火器和水管灭火,可周围的火迅速大增,逼的人不得不往后退去。 呛人的烟雾弥漫四周,乔明捡起别人丢下的灭火器,手忙脚乱的灭着火。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大火前。 “苟日新,站着干嘛!帮忙灭火呀!”乔明急的大吼。 身旁的苟日新却一脸绝望的看着眼前的火海,魔怔了似的往前走去。 “靠!你干嘛!还想死一次吗!”乔明急忙将人拉住。 “她跟我说过的,没有了孩子,她活不下去。”苟日新一脸茫然道,“我以为她只是一时伤心,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明知道她有产后抑郁,可我还是丢下她一个人在家。” “我靠,你别墨迹了,快救火,说不定人还没死。”乔明一把将灭火器塞进苟日新的手里,可却猛的扑了个空,灭火器也咚一声摔在了地上。乔明看的一愣,面前的苟日新早已大步迈进了火海。 “别去!”乔明慌忙上前抱住苟日新,两只手却只捕捉到一个幻影。她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苟日新消失在大火中。赤色的火焰在脚下燃烧,却感觉不到一点热度。乔明疑惑的慢慢踏了进去,跟着苟日新来到一间卧室。 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床上,怀里依然抱着一个婴儿,只是如今,那婴儿浑身被血水浸湿,鲜红的血沾染在白色的旗袍上,刺目猩红。 苟日新走到那女子身旁,微微抚着那女子的长发。 “老婆?” “嘘,你看,他睡着了。” “嗯。” 苟日新蹲下身静静的看着女人,那女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孩子,四周是一片扎眼的赤红色火焰。 乔明望着一家三口,悄悄的向后退去,转身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 “黑白无常!”乔明顿时惊呼道。 这里明显是幻境,可无常怎么会出现? 在乔明反应之际,无常手中的铁链瞬间飞了出去,直取身后的二人。 “不要!”只听那女子嘶吼一声,飞速躲了开去,她脸色惨白双眼赤红的低喃着:“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我的孩子,我不能走···” 话说完,那女子慌忙逃跑。身后的栓魂链紧追不放,猛地缠绕在了对方脖颈上。 乔明的心猛地一提。 只见那女子握住脖子上的铁链,奋力地拉扯,竟然砰一声将栓魂链硬生生扯断。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要照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手中的婴儿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那女人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突然紧抓住苟日新的胳膊,猩红的眼里流淌着血色的泪:“我们的孩子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老婆,你别这样好不好?”苟日新摸着女人披散的长发,“我陪着你可以吗?我一直陪着你。” “我的孩子呢,我把孩子还给我!”女人哭喊道。 “他死了!”苟日新突然沉着脸吼了一句。 眼前的女人一愣,放开苟日新的胳膊摇着头向后退去,“他没死,你听,他还在哭呢。哭我不是个好妈妈。你总是骗我···” 周围的火海迅速退去,变成了一家医院,乔明看着来来往往的孕妇,还有护士怀里的心生儿,心中突然被紧紧揪起。 一个悠长的嗓音唱着摇篮曲,回荡在医院的长廊里。乔明全身汗毛直竖,那摇篮曲,和出现在刺狐寺送子娘娘殿里的女鬼唱的,竟然一模一样。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缓缓走来,还低头唱着歌谣。 周围的阴气突然大增,黑白无常扔出栓魂链袭向那女人。 女子一脸狰狞的冷笑出声,只见栓魂链行至眼前时,竟堪堪停住,随即砰的一声碎裂。 怀里的婴儿顿时哇的大哭,女人安慰的轻拍着,可那婴儿身下,开始渗出猩红的血。 “怨念深重,已为厉鬼!”身后的无常怒喝一声,袖中瞬间飞出散魂香。 化为厉鬼的女人看着怀里血色的婴儿,脸色突变。 “他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厉鬼看了眼四周,突然飞身抢过一个护士手中的婴儿,那婴儿吓得大哭,厉鬼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宝宝乖,宝宝不哭啊···” 一张栓魂链织成的铁网咣当一声从天而降,将厉鬼紧紧裹住。那厉鬼闷哼一声,却竭力弯腰护着怀里的孩子。只是那婴儿突然没了声音,脸色也瞬间变成灰青色。 乔明紧捂着嘴,看向厉鬼怀里的婴儿。 “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厉鬼抬起头看向黑白无常的方向,猩红的双眼里一片迷茫。 黑白无常阴沉着脸,抬手正要收起那铁网,眼前的厉鬼突然大笑出声,苍白的手一把将铁网撕破。 “你们夺走我的,我便要夺走你们的!” 一声怒吼如魔咒般,让周围的阴气大增。 “不好!”白无常脸色一紧。 只见那厉鬼不管不顾的袭向周围的人,锋利的骨爪刺入人的脖颈,鲜血飞溅。 顷刻间,整个医院变成了厉鬼和无常厮杀噬虐的战场,走廊里的地板上,血流成河。 乔明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全身冰凉。 她看到了,看到了这场厮杀的结局,看到了所有人的结局。 原来,自己今世的孤煞命,不是因为把所有福报给了苟日新,而是因为自己上一世化为了厉鬼,犯下杀孽。她轮回转世,带着上一世未化的戾气,克亲克友,孤身一人,偿因果报应。 而苟日新从人堕入畜生道,也不是因为天罚,而是为了让自己再入轮回,得到重生。 人界的所有厉鬼,在冥界都无法度化,注定要魂飞魄散。 周围的厮杀骤停,乔明看到化为厉鬼的自己被栓魂链紧紧锁着,满脸狰狞的嘶声低吼。而苟日新跪在黑白无常身前,不停的磕着头。 “别杀她,只要她能轮回转世,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做牛做马做畜生,下十八层地狱,我都愿意。” “是吗?”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冷笑出声。 苟日新拉着那女子的手,脸上带着得偿所愿的笑意,温柔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猫 “好点儿了?”老四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乔明,“感觉怎么样?” “挺好。”乔明弯起嘴角笑了笑,从被子里伸出两只胳膊,“热死我了。” “巴不得你能热死呢,你都冷了一个星期了。”老四拿下乔明额头上的毛巾,又换了一块儿热腾腾的贴了上去,“饿吗?” 乔明点了点头。 《遇见喵妖》第一百一十八章 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护 天气已经入夏,乔明带着苟日新上了一个月的班,还参加了毕业典礼。温昕见了失而复得的苟日新,兴奋的上前要抱抱,可苟日新喵呜一声一爪子挠过去,表示和她不熟。 温昕瘪起嘴,泪眼汪汪的看着乔明:“是不是你想独占恩宠,让他六亲不认。” 乔明眯起眼一笑,抱着苟日新猛拍了几张毕业照,羡慕死 《遇见喵妖》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一百二十章 人生这么短 正在熟睡的乔明猛地睁开眼睛,她扫了眼睡在地上的苟日新,瞬间跳下床。 “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乔明拍了拍苟日新低喃道,随后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别怕,我带你去刺狐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漆黑的夜路上,乔明怀里抱着苟日新,背着沉重的书包,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奔。身后的一百阴 《遇见喵妖》一百二十章 人生这么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番外篇 一个高瘦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闯进了转轮殿,怀里还抱着一头黑色的小老虎。 “你这方法靠谱吗?” “当然靠谱,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打听的,只要拿到轮回牌,就能投胎。” 那身影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转轮王的办公室。 “现在呢?” 小老虎跳到办公室的桌子上踩了踩,然后突然甩了甩头,脑袋上瞬间掉出一块黄灿灿的金条。 “啥玩意儿?”那身影惊讶道。 金条掉落在桌上,却瞬间消失不见。 小老虎凝眉等了一会儿,又甩了甩脑袋,金条咚咚咚四散掉落,眨眼间又不见了踪影。 “你干嘛!” 话音刚落,桌上突然伸出一双手,上面托着一块轮回牌。 “快拿着,投胎去!”小老虎激动道。 “你···你哪儿来那么多金条?” 小老虎呲牙一笑,“知道我以前的主子是谁吗?” “谁?” “武财神赵公明,可惜后来他换车了,我这个当坐骑的就被闲置,成了流浪虎。” “你的意思是说···” 小黑虎一脚踏地,昂首挺胸道:“我的意思是说,下辈子,咱家有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