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 章节目录 第一章 荒唐前世得重生 “为什么?”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宋青玉被两个健壮仆妇死死扭压着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妹妹宋元珠,听说她被诚郡王休弃,她不顾自己的身孕和众人的嘲讽阻拦,将她接到周家安抚劝慰,甚至还谋划着将自己的嫁妆分给她,让她好再觅良人。 “为什么?”宋元珠神情略带疑问,似乎不理解为何眼前这个人这么蠢,她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宋青玉,看到她因为挣扎鬓发散乱,再也不复往日高贵艳丽的样子,看起来狼狈至极,心中大觉快意,咯咯娇笑,“当然是因为你挡了我的路,你不死,我怎么嫁给周郎,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名正言顺地出生?你这个长姐压了我十八年,难道还想让你的孩子永永远远地压着我的孩子吗?” “你……你有孕了?是谁的?”宋青玉咬牙切齿,万万没想到自己如珠如宝疼宠大的妹妹竟然会为一个男人就要了自己的命,姐妹之情就这么廉价吗? 宋元珠眼带鄙夷,脸上笑意更深,“自然是你那亲亲好夫郎,周成凌的了,他说像你这种残花败柳的破鞋,在周家一日他都觉得丢人。” “你胡说!”她与周成凌自小定下婚约,二人青梅竹马长大,婚后更是蜜里调油,怎么会…… “你不相信?哼,不知怀了哪个贼人的贱种,给周郎带了绿帽子,周郎早就看你不顺眼,你还妄想着继续当周家的大少奶奶?实话告诉你,周郎本想将你送去勾栏院好泄他心头之恨,还是多亏了你妹妹我,为了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积德,才让你体面地、顶着周家大少奶奶的名头走,你死后可千万要感念我的恩德啊,我的好姐姐……” 宋青玉霎时如五雷轰顶,脑海中几乎被炸得一片空白,怎么可能?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周郎的?一时间呆愣得连挣扎都忘记了,丫鬟端着的药碗如入无人之境伴灌入她的喉咙,肚子传来一阵剧痛,下身缓缓沁出血迹,她仿佛被惊醒再次挣扎起来,“我的孩子!” “不过是个孽种罢了,所有人都期盼这个孩子早早消失,偏你一意护着,我还要谢谢你这般坚持,不然周郎怎么会这般厌弃你。” 看着眼前这荒谬得近乎不真实的一切,宋青玉忽得笑出声来,低沉狠厉的笑声带着满腔的愤与恨,随着毒药深入五脏,她的七窍慢慢渗出鲜血,整个人状如恶鬼,假的!都是假的!她这一生,就像是一个笑话,将仇人当成至亲,将中山狼当成枕边人,二十年来,究竟是活在怎样一片自以为是的虚假之中啊? 终于,她似是耗尽了力气,身躯缓缓没了力气,唯一双眼却不肯服输般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黑色的头发散开,下身鲜血层层晕染,称得她状如恶鬼。 如有来世…… 她要这些欺她愚弄她的人自食恶果,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青玉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来到地狱正在遭受极性,只觉得身上晕乎乎的连动动手指都没力气,头脑更是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一般,无法正常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昏沉的脑子才终于有了些许意识,过往种种不断在她脑海闪过,悲痛的眼泪缓缓从脸庞滑落。又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似乎有人扶着她将她放置在榻上,遥远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分辨不清。 一阵醒一阵昏,她终于能接收到一些只言片语,“赶紧走吧,叫那马夫快些过来,一会药性过了可就不好了。” 慢慢地用尽力气终于能够思考周围这些话语,那两个搀扶她的丫鬟已经低声交谈着走出了房门,“你轻点,若是大小姐醒了,小姐定要怪你误事。” “在安王府做下这等丑事,她还算什么大小姐,只怕以后连奴婢都不如了!” 马夫?小姐?安王府?这几个词戳中宋青玉内心最不堪的一幕,她愤怒挣扎着,终于从黑暗中苏醒。 宋青玉眨了眨眼,被人用毒药连着腹中孩子一块毒死仿佛是上一刻才发生,此刻自己却身处安静的卧室内,她脑中一阵迷乱,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这里好生眼熟,莫非她重新投胎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纤弱的手臂上母亲留给她的玉镯,不对,这还是她自己,这玉镯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一直带在身边,十五岁那年宋元珠说很是喜欢,撒娇卖乖地从她手上拿走了,自此便天天被她带在手上再也没离过身,只有在十五岁之前,这个手镯才是属于自己的。 等等,十五岁?宋青玉猛地想起来了,她知道自己在哪了!十五岁时她与继母继妹一起去安王府赴宴,随即发生了毁掉她一生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件事她从堂堂名满京城的尚书府嫡小姐变成了整个京城贵妇圈的笑柄,人人提到她都会讽刺她恬不知耻,更因此她对愿意娶她的周成凌感激不尽,婚后为他花钱铺路,对他的冷淡和侮辱更是百般委曲求全! 难道说,她没有死,而是回到了当初那个让她用堕噩梦的夜晚? 宋青玉的心急促地狂跳起来,再三确定周围的一切不是她的幻觉,难以言表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凌厉地往门外看去,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冷笑一声,前世的她真是瞎了眼,这般拙劣的伎俩也能将她打倒,不过是因着她的信任罢了。这一次,她要叫她们自食恶果! 门外白微将门推开一条缝,见她温顺地侧躺在床上,宛如不知危险的幼兽一般,冲来人点了点头,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粗重的脚步声猴急地走进来,直奔床榻而来。 “好玲珑的身段,果然是个绝色的小丫头,这样细皮嫩肉,别说是拿钱办事,就是倒贴钱老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在这跛脚的马夫一个恶狗扑食扑上来时,宋青玉猛地往里一滚,举起手中的簪子重重地扎入马夫的眼睛,当即鲜血四溅。宋青玉一脚将他踹下床去,又操起床上的瓷枕重重地砸上他的头顶,瞬间一大片鲜血从伤口流出,不出片刻就在地上蔓延了一大片。 听着外边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宋青玉动作迅速地绕开血迹,身姿灵巧地从一旁的窗户中爬窗而出,末了还不忘细心地将窗户从外关上。 逃出生天的宋青玉在安王府自在地奔跑着,直到此刻,直到她改变了本应发生的事情,她才真正确信,她真的获得了再来一次的机会,这空气是这样清新,让她不由地狂喜、哭泣! 她这又哭又笑的一幕被隐藏在一侧男子尽收眼底,月光下娇美的面孔时而浮起快意的笑容,黑幽幽的眼眸亮如繁星,整个人神秘悠远,仿若异世而来的仙人,实在美得惊心动魄。 狂喜过后冷静下来的宋青玉整理了略微有些杂乱的发髻,心知此刻那边定然已经闹了起来,她那好妹妹宋元珠定然跟前世一样带着夫人小姐们堵在了门口,想要看一场好戏,那么,她自然不能缺席…… 她将沾了血迹的外裳脱掉,准备抄小路绕到厢房门口去。今日她穿的本是父亲为她在锦衣阁定制的雪章千织广袖叠纱裙,临出门时,宋元珠觉得自己的绛红叠照百榴裙不如她的仙气出尘,很是不高兴,宋青玉为了哄她开心,只得在外面加上了一条朱红的外裳,整个人显得老了好几岁,宋元珠这才别别扭扭地与她一起上了马车。 此刻她将外裳脱掉随意丢弃,整个人宛如丢掉了一层累赘,称得她腰细腿长,貌美不似凡间人。 “姐姐,姐姐,你醒了吗?”宋元珠与三四个贵族小姐携手而来,轻轻扣门问道,一边扭头跟身边的女子交谈,“我姐姐今日刚来就说有些头晕,没法只能让她在此休息片刻,不知道她此刻好了没有。” 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男子低低的呻吟,门外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宋元珠心头大喜,面上却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继续敲着门,“姐姐,你在里面醒了吗?若是醒了我便进来了!” 随机将门一推,门应声打开,屋内情景一览无余,一个灰衣大汉仰面躺在一滩血水之上,一手捂着眼睛,指缝中流出大量鲜血,整个人蜷成一张弓行,低低哀声呻吟,见有人来了,嘴里有气无力地喊道:“救命,救命啊!” 那几个贵女何时见过这般鲜血淋漓的场面,当即骇得大叫起来。 宋元珠也被这幅场景骇得头脑一片空白,明明应该看到这马夫将宋青玉侮辱糟蹋了才是,为何宋青玉不见踪影,这马夫却被人袭击只剩一口气,难道事情败露了?想到这里她不禁面色惨白。一转头,她忽然跟见鬼一样指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青玉从小路绕过来,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继母带着大部队过来,她顶着继母见鬼的目光上去无可挑剔地行了一个礼,随后就听到院内传来几个少女鬼叫般的呼喊,便同这些夫人们一同进入侧院,正好此刻被宋元珠撞个正着。 众人目光都转向宋元珠,不明白她这幅见鬼般的神情盯着自己的姐姐作甚,宋夫人王映雪只得板着脸呵斥她一句为她救场,“你这丫头,不过是在房间里没见到你姐姐而已,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言下之意便是宋青玉本来在这房内休息,不知为何出现在外面,莫非这凶案与她有关? 章节目录 第二章 第一次打脸 宋元珠闻言回过神来,急忙上前道:“姐姐,你没事吧,都怪我,不该在你晕倒的时候将你送到这间房来休息,你人事不省的时候不知怎的进来了外男,姐姐你可没吃亏吧?” 听听,这就是她的好母亲,好妹妹,如此拙劣的害人手段,她上辈子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被她们蒙骗了二十年? 宋青玉清冷一笑,“妹妹说的什么话,方才我不过被风迷了眼,所以找个地方略微歇息了片刻,不曾来过这里,妹妹怎么会这样说?” 宋元珠听到她的话语气一窒,有些拿捏不准宋青玉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又觉得今天戏台都搭好了,宋青玉便是想脱身也由不得她。 “姐姐,好端端的你撒谎做什么,方才你身体不适,是白薇和白兰亲自将你扶到这房内休息的,你现下这般否认,莫不是……”说着她做出一副说错什么秘密的姿态用手捂住嘴巴,眼睛不住地在宋青玉和地上躺着的大汉之间来回转。 正巧安王妃听到消息,此刻带着王府的大夫过来,显然是要给受伤的人先行救治,“人是你伤的?”安王妃颇有威仪地质问宋青玉,好端端的宴会叫人闹出这事,实在令人不快。 若是一般女子,此刻只怕要战战兢兢告罪了,宋青玉却并不怕,“请王妃明察,小女来了王府后,便沉醉于府中的美色,不曾来过这侧院。” “哦?”王妃不置可否。 “府上的月瓣牡丹风姿摇曳,在湖畔称着水光,很是好看。”王妃这才信了,月瓣牡丹栽在水榭,今天是第一天摆出来,整个宴席上知道的没几个,这丫头定然是亲眼看过才能说得头头是道。水榭离这里距离遥远,短时间内她绝不可能在这伤了人又去了水榭。 “姐姐,你为何要撒谎?”宋元珠瞪大了眼睛,关于月瓣牡丹一事她并不知情,因此不知宋青玉一句话就洗清了自己的嫌疑,“白薇明明将你送到了这里,你却失口否认,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也不必隐瞒,只管说出来,母亲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宋青玉见她还不死心,冲她恶劣一笑,“妹妹何必将这莫须有的事情栽到我头上,这人又没死,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宋元珠登时心如鼓擂,莫非这女人真有后手?不,不可能,宋青玉素来蠢钝如猪,自己说什么她都信,绝不可能看破她们的布置,她这次平安无事一定是巧合。 不过没关系,她以为不在房间就没事?那马夫该说些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要问,就让她好好问。 王府的太医已经将血止住,可惜这眼睛是治不好了。宋青玉心中很是痛快,上辈子就是这个马夫玷污了自己的清白,又指鹿为马说是自己与他相好勾引于他,害的自己身败名裂,今日只废了他一双眼睛还算便宜他了。 那马夫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当下呜呜哭出来,语气恨急,“王妃要为奴才做主啊,今日奴才接到一封情书,说是仰慕奴才已久,要奴才来偏院好好亲近一番,奴才来到这本想好好劝她,没想到什么都没做就被她扎了眼睛,王妃要为奴才主持公道啊!” “你说,那人是谁!”宋元珠语气兴奋,不等王妃问话就急匆匆地抢过话头,不过众人注意力都在马夫身上,倒没人计较她的失礼。 “那奴婢说她是工部尚书府上小姐的贴身侍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宋元珠用一副失望的表情看着宋青玉,“姐姐,人证在此,你还要狡辩吗?” 宋青玉却像没事人一样,歪着头冲她一笑,“妹妹这话好生奇怪,尚书府家的小姐又不止我一个,妹妹也是啊……” 宋元珠只觉得气血一下涌上头,她竟然敢!竟然敢当众污蔑抹黑自己,宋青玉她好大的胆子! “姐姐,你怎可随意抹黑侮辱于我!我不过是想找出真相,你既然做错了事就该认错像这人道歉,你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我实在羞于认你这个姐姐!” 这义正言辞的语气,比戏院的当家花旦还要情真意切。 宋青玉看也不看她,冲着安王妃又是一福,“王妃可否容小女问一问他?”安王妃轻轻颔首。 “你说你一来便被一女子扎了眼睛,那你可看到那女子穿什么衣服了?” “奴才看到了,那女子穿一件红色的衣服!” 宋景玉先是佯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后又扫视了周围人,真是太巧了,在场这么多贵女命妇,只有宋元珠一人身着绛红叠照百榴裙! 宋景玉讶异地看过去,“怎么只有妹妹一人是穿着红色衣服?莫非这人口中仰慕他,约他相会的女子是……”她欲言又止,刻意给大家留下了遐想的空间。 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这峰回路转的剧情。 “你这毒妇,元珠妹妹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这般空口污蔑与他!这般恶毒还想进我周家的门,妄想!”周宝儿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这人上辈子最爱以她非完璧之身说事,语气恶毒让人不堪忍受,这辈子宋青玉并不打算忍让与她。 “宋周婚事乃两家祖辈圣帝面前定下,现在要退亲,周小姐一人就能决定?实不相瞒,这桩婚事我宋青玉也并不是很想要,周小姐既然这么大的口气,那也别让我等太久了,这几日我便等着周小姐带齐礼数来宋府退亲!” 周宝儿被她这番话怼得面红耳赤,宋元珠见状连忙声援道:“周姐姐别这样说,我姐姐今日虽名声有暇,可她与成凌哥哥毕竟是指腹为婚,若是周家不娶她,我姐姐该如何自处。”迫不及待地将屎盆子扣到宋青玉身上,偏还要做出一幅关心姐姐的姿态。 “元珠妹妹你也太善良了,再善良也不能为这种淫妇说话,她不仅在王府私会马夫还出手伤人,可不是普通的小罪!” 宋青玉扫了周宝儿和宋元珠一眼,眼中寒芒迸射,好一对友爱的好姐妹,可惜今生宋元珠注定声名狼藉,看你们到时候还能如现在这般和睦吗? “周小姐真是当代包公,不仅黑脸神形皆备,连断案的本事也跟包公如出一辙,”周家人天生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生在男子身上倒还没事,可惜周宝儿一个女子也生得黑面方脸,平日里最恨人家拿她肤色说话,此刻已然火冒三丈。 宋青玉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周小姐这般认定我就是伤人凶手,可敢跟我打赌?若王妃娘娘真判出我是伤人凶手,我便自请与周成凌退婚!” 周宝儿闻言一楞,宋元珠却是狂喜,母亲在府中给她许多体面,就是为着这一桩婚事,她若真的退婚,日后在府里还不是任人拿捏? “姐姐,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她假惺惺道。 周宝儿立刻反应过来,宋青玉定然是欲擒故纵,以为拿婚事来说嘴自己就不敢揭穿她的恶毒放荡了?自己偏不如她的意,“打赌就打赌,人若真是你伤的,你不但要退婚,还要跪在安王府扇自己三十个耳光!” 宋青玉闻言冷笑,这个女人真是好狠的心,不光要她退婚,还要她颜面尽失,更还想她毁容。 “反之,如果安王妃查出我并非凶手而是冤枉的,那这三十个耳光便由周小姐来挨了。” 宋青玉此话一出,周宝儿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她的智商和脾气由不得她不认,当即恶狠狠地盯着她点头,“好,赌就赌,若最终与你无关,我就在安王府跪着自扇三十个耳光,反之,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马夫身上,两位贵女为了她当中立下赌注,大家都急于知道最终的结果。 那马夫方才听到周宝儿将他说成受害者,当即有了主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请求王妃替他伸冤,宋元珠突然走到安王妃面前,担忧地看着宋青玉。 “王妃娘娘息怒,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此事定有误会,或许她是情窦初开,意乱情迷之下才伤了人,请王妃娘娘不要怪罪姐姐。” 宋青玉冷笑地看了一眼宋元珠,她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妹妹真真是伶牙俐齿,轻轻一句意乱情迷就想定她的罪。 那马夫听到也开始慌了,那丫鬟找她时只说是要他帮忙教训尚书府的丫鬟,若早说不是丫鬟而是正经的小姐,别说是给钱,就算是给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敢做这种事。 如今若坐实他欺辱尚书家的小姐这个罪行,只怕最终会死无全尸!想到这里他只能顺着宋元珠的话将错处往宋青玉身上泼脏水,一手捂着眼睛碰碰磕起头来,“王妃娘娘替我做主啊,我记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是她勾引我,是她叫我来此处幽会,又嫌我只是个马夫不能娶她,怕我将私会之事说出去,用簪子戳瞎我的眼睛!” 宋元珠听得眼中精光乍现,这马夫倒还不算太笨,宋青玉眼眸微眯,这马夫竟想将脏水都泼到自己身上,真当自己是吃素的?“你说我勾引你,那你说,我长得什么样子?” 马夫顿时语塞,神情慌张,结结巴巴半天才道:“你皮肤很白……眼睛……眼睛……” 支支吾吾竟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这下,围观的夫人小姐们也开始怀疑地看向马夫,他说是与人幽会,却连幽会之人的相貌也说不出,明显是在信口雌黄。 安王妃看向他的眼里也是满满的厌恶,自己府上的宴会,竟然出了这等意图攀诬客人清白的奴才,传扬出去大家还不说她安王府是藏污纳垢之地?“究竟是谁指使你擅闯后院信口诬赖宋小姐!”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践行赌约吧! 马夫被这充满威仪的话语吓得彻底慌了,他心知今日如果不把自己摘干净,别说自己的姓名,就是一家老小都会被安王妃给处置了,当下心一狠。 “奴才方才说的都是真话!这女人约我来后,背对着我,天色黑了屋里又暗我并未看清她长什么样,只知道她穿了红色的衣服,带然后用她头上的发簪刺伤了我,娘娘不信就看看这发簪是不是她的!” 宋元珠闻言得意地盯着宋青玉,亏她百密一疏为了脱身留下了这等证据,那发簪大家只要一看就知道今日她宋青玉果然在此私会这低贱的马夫,不出一日,她就会身败名裂成为京城有名的荡妇,再也不是尚书府的嫡长女,这嫡长女的名头就该是她宋元珠的! 宋青玉却没有她想的慌张,眼见府医将簪子取下令人擦净递上前来,她甚至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安王妃着人将灯光提至近前,细细打量着,宋元珠和周宝儿皆兴奋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仿佛宋青玉已经被压着定了罪,被压着跪在地上遭她们的侮辱和耳光。 安王妃片刻后忽然震惊地抬头看过来,狠声道:“来人,将宋元珠给我押下!” 宋元珠瞬间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还不等她辩解,便已经被王府发小厮扭住了胳膊拖到王妃面前。 王映雪施施然看了半天戏,此刻才急了起来。 “王妃,伤人的分明是宋青玉,与我珠儿有何干,王妃是不是抓错人了!” 安王妃冷冷地将簪子抓住掷到王映雪脚下,声音仿佛淬了毒,“这马夫说伤他的女子身着红衣,现场只有宋元珠符合,这伤人的凶器上头明明白白地刻着珠字,人证物证俱全,还想抵赖?” 怎么会? 众人低头看去,果然那簪子的内侧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珠】字,宋青玉微微一笑,数年前她生辰时,宋元珠随手将她过时的首饰送给了她作为生辰礼物,她一直将此物视为姐妹情谊的见证,一直悉心收藏,可笑的是,连这首饰本来的主人都早已忘了这么一根朴素得不起眼的发簪了。 前世她直到死去那日还带着这根银簪,今生就用它,来送她的好妹妹一程吧! 宋元珠此刻终于体会到方才宋青玉百口莫辩的心情,慌张大喊着冤枉,“这簪子我早就送给宋青玉了,是她,是她用这簪子伤人!白薇明明跟我说她亲眼看见马夫进来的时候宋青玉躺在床上,分明是她被人凌辱后伤人的!” 情急之下她竟将事情的前后和盘托出,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妹妹,竟然买通下人奸污亲姐,真是畜生不如! 安王妃听罢更是怒不可遏,本以为只是私通,没想到宋元珠竟敢在她办宴席的时候用这种肮脏手段陷害旁人,若让她成事,日后大家只会说安王府御下不严,府里的马夫都敢跟赴宴的小姐苟合,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她哪还有名声可言,此刻恨不得将宋元珠掐死! 宋青玉闻言却露出一副十足伤心的面容来。 “原来在这跟马夫私会,又恼怒伤人的原来是元珠妹妹,难怪方才你指责我的时候说得面面俱到仿佛亲眼所见……也是,从小到大你做下错事后让我顶罪也不是一次两次,是我太过纵容你,纵得你连在安王府也不知收敛,竟然犯下此等大错!” 说罢伤心地落下泪来。 又提起裙摆在王映雪前跪下认错道:“母亲,此事并非妹妹的错,是我太过骄纵,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还请母亲原谅妹妹,要罚就罚我吧!” 王映雪和宋元珠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仰倒,指着她全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元珠此刻胆寒到极致,奋力挣扎着大喊道:“你休得胡言乱语红口白牙地污蔑人!此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分明全都是你做的!” 姐妹两个,一人秀美绝伦双目含泪,无比痛心自己的妹妹怎会做下这等错事,一人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大喊,将罪责往姐姐头上推。不用应天府来判,围观的众人心中也已经有了成算,暗暗感叹王映雪果然是后娘,宋青玉在府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她们母女两个显然是将宋青玉蹂躏惯了,因此在安王府也不知收敛,什么脏事都敢往她头上栽。 安王妃此时看向宋青玉的目光也是十足的怜悯,走上前来将她扶起身,“今日之事也是我管教不严,竟让这下人随意攀诬构陷于你,好在你性子机警,自证了清白,否则我岂不是要错怪于你。” 宋青玉抬起头,挤出两行清泪,濡慕地看向安王妃,“多谢王妃娘娘还我清白,否则我真不如死去算了。” 安王妃怜惜地捏着她的手,将头上的丝翠点睛掐丝发簪取下,别在宋青玉的一头乌发间,“年纪轻轻的女子,怎得打扮得这般素净,今日有我在,自然会为你做主,不叫你受那冤枉气。” 宋景玉一脸受宠若惊,仿佛不曾带过这般名贵的首饰,众人又看向王映雪和宋元珠,二人一人带着一整副红宝石点翠头面,一人带着赤金宝石小凤冠,端得是名贵非凡,对这个原配所生的女儿却是…… 安王妃心下厌恶之情更重,“今日乃我一年一次的牡丹宴,你却在我宴上私会马夫,又恶意伤人,被人发现后还嫁祸亲姐……” 安王妃正欲处置,却被人急急打断了,来人正是户部尚书宋辉书,王映雪早早地就叫人去喊宋辉书,说是宋青玉与人私会被抓,本意是想让他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肮脏不堪的一面,没想到最后吃亏的却是宋元珠。王映雪心下恨毒了安王妃和宋青玉,可此刻也不得不把宋辉书当成救命稻草一般迎上去,无他,若真让安王妃处置了元珠,只怕元珠在京城是一丝活路也无! “王妃娘娘且慢,此事是否有所误会?” 宋辉书带人过来,看到宋青玉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并不像妻子所说的私会被抓,心中本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转眼又看到宋元珠被扭压着跪在地上,心中大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厉地盯着宋元珠。 宋元珠被她父亲一盯,吓得魂都没了,安王妃她不怕,只要回了尚书府,有父亲做她的靠山,她照样是尚书府的嫡小姐,可若是父亲知道她做的事,对她失望了不再为她谋划,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当下惊得淌下泪来。 却听到白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碰碰磕头认错,“老爷饶命,王妃娘娘饶命,都是奴婢的错,这一切跟小姐无关,是奴婢约了马夫在此碰面,这发簪本是小姐心爱之物,前些日子因奴婢差事办得好就赏赐给了奴婢,今日之事是奴婢一人所为,跟小姐半点关系也没有!” 宋青玉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好一个忠仆,她以为她出来顶罪宋元珠就能毫发无损?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她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白薇,平日里我想着你是元珠妹妹身边最得重用的丫鬟,一直对你很是尊重,既然今日之事是你所为,方才你为何指数马夫死咬着我不放,将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白薇瞬间语塞,宋辉书脸上也浮现出怒容,“好你个刁奴,自己处事放荡,竟然还敢栽赃攀诬小姐,是谁给你的胆子?” 听到宋青玉不依不饶,王映雪皱起眉心,若再让她问下去,势必对自己不利,老爷更不会放过自己,想到这里,她满腔愤怒地指着白薇,“大胆奴婢,竟敢因为小姐对你严苛而怀恨在心,犯下错事还想砌词狡辩,有你这种奸猾的女儿,想必你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宋府是不敢再留了!” 白薇听得王映雪用父母威胁她,哪还敢存什么侥幸心理,当即抬头朝着宋辉书哭求道:“是奴婢自己一时犯了傻,走了错路,想着用此事陷害大小姐,以报复她往日对我的责打侮辱之仇,没想到自食恶果,都是奴婢的错,大小姐,奴婢向您认错,求您原谅奴婢,您若不愿意原谅奴婢的过错,奴婢以死向您请罪!” 说着摘下头上的发簪,重重地刺入胸口。 “死人了!白薇自尽了!” “她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替人顶罪,现下已是死无对证了。” “只可惜宋大小姐,本是清清白白的姑娘,竟被一个奴仆泼了一身脏水。” 说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可在场的人都知道,若没主子指使,一个奴婢哪有这个能力做出这种污蔑主子的事情来。 “看她死了还瞪大眼睛,莫不是死不瞑目?”宋元珠平日自恃身份,做派并不很讨人喜欢,多的是官家小姐与她不对付,此刻她爆出这等丑事,众人议论纷纷。 安王妃也听到大家的议论,对宋青玉这个年幼丧母,在继母手下讨生活的姑娘很是怜惜,又看到她痩得下巴尖尖的脸蛋,称得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惹人怜,拉过她的手安抚道:“你是个好姑娘,今日之事吓到你了,可怜见的,以后多来安王府玩。” 众人又羡慕起宋青玉的好运气来,竟然得了安王妃的青睐,安王是大楚唯二的异姓王之一,深的皇上信任,安王妃与太后皇后都交情深厚,宋青玉被安王妃看重,日后定然的平步青云了! 宋青玉冲着安王妃感激地一笑,双目微红更见可怜,她此刻没有哭诉自己的委屈和不容易,更叫安王妃高看她一眼,“多谢王妃垂帘,管教幼妹本是青玉之责,青玉不觉得委屈。” 顿了顿,又看向周宝儿,只见她此刻仍然衣服高傲的样子,此刻她本该像宋青玉认错,是她不分黑白错怪了青玉,但她一向看不起青玉软弱又恬不知耻地扒着她哥哥,怎么会愿意在人前向她低头。 宋青玉只得委屈地低下头,“宝儿妹妹素来跟元珠交好,方才才会如此不分黑白地污蔑我,说到底也是我平日没有管教好她们。” 这话又让大家想起方才的赌约了,尤其是那些讨厌周宝儿的人,顿时开始起哄,“周宝儿,你方才污蔑宋大小姐,还跟人家打赌若伤人的不是她,你就要跪下善自己三十个耳光,现在真相大白,你也该履行承诺了吧!” 章节目录 第四章 趁你病,要你命! “你们!”周宝儿气的面色铁青,这帮乌合之众,不过顺口说出的一个赌约,他们居然当真,要在安王妃面前下她的面子! 宋辉书此次前来本就为了息事宁人,看到这些少女们起哄让周宝儿自扇耳光,瞬间急了,青着脸对宋青玉发起火来。 “你这丫头怎这般不知轻重,人命关天的事情也拿来打赌,你与宝儿素来是好姐妹,为着这些小事就要让她颜面扫地吗?快跟宝儿道歉,说赌约的事不过是玩笑,你不追究了!” 周宝儿闻言得意地笑了,她就知道,只要宋青玉还想嫁到周家,就不敢惹她! 宋青玉却是伤心加失望,她就知道,在父亲心里,她永远也比不上宋元珠,比不上王映雪,甚至比不上周成凌,现在,连周宝儿也比她重要。 “父亲,若今日赌输的人是我,你会叫周宝儿放过我吗?只怕会用一诺千金这种话来逼我应誓吧!” 宋辉书看着她带着泪珠的惨然一笑,心密密地疼了起来。 “宋大人这话有失偏颇,”安王妃淡淡道:“虽是女儿家之间的赌约,可周小姐立誓时字字铿锵,在场这么多夫人小姐都是见证,若这样明着耍赖,只怕周小姐日后也无颜见人了。依我看,周小姐还是现在就执行赌约吧。” 这便是站在宋青玉那边了,周宝儿当下心如死灰。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能救她出困境,她何时受过这种侮辱,眼里的泪水都快要溢出来。可安王妃都发话了,她岂敢反抗,“好,我愿赌服输,打就打!” 说完她果然跪下,咬咬牙,用力往脸上扇了一巴掌,末了愤恨地盯着宋青玉,势要记住今日之齿。回家她必然要跟长辈兄长告状,宋青玉若不三跪九叩向她认错道歉,让自己也扇她三十个耳光,就休想嫁入周家! 打了第一下,后面二十九下就没那么难了,她一声一声的往脸上招呼,眼中是屈辱的泪水,面色更是屈辱至极。被这么多人围观,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她堂堂忠勇伯家嫡出的小姐竟然受此屈辱,若不能将今日之耻加倍奉还给宋青玉,她周宝儿誓不为人! 众人看了一出好戏,意犹未尽三三两两地回了家。 尚书府内灯火通明,宋辉书看着摊在地上哭得眼泪横流的小女儿,又看着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上,傲然站立满脸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女儿,一时头大如斗。思来想去他狠狠地瞪着王映雪,怒骂道:“好好一个家,叫你当成什么样!” 王映雪这时早就知道中了宋青玉的计,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当即跪在地上趴着宋辉书的膝盖,未语先流泪。 “老爷事务繁忙,平日里很少来内院,妾身一个人管教三个孩子,还要看着先头夫人的孩子,都说后娘难做,切身的难处老爷可知道!” 宋青书冷冷地看着她唱念做打,这母女俩没什么本事,可一身唱戏的功夫倒是如出一辙。 “大小姐平时在家里总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妾身也以为她们姐妹两人是真的和睦,一直都教导元珠要多听姐姐的话。没想到今日在安王府,大小姐半点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和气的好姐姐,反而一直往元珠身上泼脏水。元珠不比大小姐聪明,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话就是颠倒黑白,说她没有姐妹之间的友爱之心了?是了,方才在安王府虽然已经盖棺定论,但只要父亲肯为她遮掩,宋元珠还是会有好前途的。但这般筹谋,也要看她肯不肯。 “夫人好巧的一张嘴,” 这是连母亲也不肯喊了,“元珠今日分明自作自受,夫人却不问事情缘由,只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帮她遮掩,这般是非不分,难怪父亲说您当不好这个家!” 王映雪很想扫掉宋青玉此刻高高在上的威风体面,但她深知轻重,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晚会元珠在老爷心中的形象,不想再跟宋青玉纠缠。“都说手足情深,你们姐妹本是一荣俱荣,在安王府你怎能如此驳你妹妹的脸面。你妹妹分明是被丫鬟蒙蔽,你若真顾念姐妹之情,就该帮着你妹妹求王妃谅解才是。” “够了,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珠儿的吗,难怪她被你教得如此骄纵不懂礼数!”宋辉书怒目圆瞪,将趴在他膝盖上的王映雪重重地踢了出去。 王映雪不敢置信地抬头直视他的怒容,成婚这么多年,老爷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如今却为了宋青玉这个贱蹄子这般作践她!王映雪恨毒了宋青玉,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老爷说得对,我确实对珠儿疏于管教,那是因为我把爱全都给了青玉!为了让她敞开心扉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我将珠儿忽视得彻底!” 随即又上去搂着宋元珠大声哭嚎,“珠儿,我的心肝肉,是你命不好,投胎到娘的肚子里,你下辈子千万不要再做我的女儿,投到别人家去!哪怕是商贩走卒,只要能全心疼爱你,也好过在这宋府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一个白眼狼的姐姐!”两母女顿时抱着哭成一团。 看着王映雪遍布泪水的娇嫩面容上满是悲愤的神情,宋辉书既悲且怜。想起她嫁给自己的时候才十七岁,花一般的姑娘连孩子也没生养过,却要学着做三岁姑娘的母亲,这十几年来把后院管理得井井有条确实是不容易,偶有疏漏自己怎么能动手打她?当即后悔了…… 只是……今日青玉确实受了委屈。 “青玉,今日只是看来只是那丫鬟自己放荡,没想到牵连到你。你母亲和妹妹的确管教不严,却绝对没有恶意中伤你的意思,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 宋青玉低头冷笑,这就是她的好父亲,说什么记挂着她母亲,可再深的怀念又怎比得上同床共枕日日相拥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说什么深情都是假话!可惜了,今日父亲显然已经被王映雪巧言令色所打动,哪怕她追根究底父亲也会包庇他们,此事的确不宜追究。但王映雪既然敢算计她,还想全身而退,绝无可能! 她抬起头露出自己素净的脖颈和没什么装饰的发髻,抬手将方才安王妃送她的发簪取下,声音可怜。 “父亲说的是,是我平日对元珠妹妹关心不够,她才如此误解我。这丝翠点睛掐丝簪是方才王妃娘娘赠与我的,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名贵的首饰,现在我将这个发簪送给妹妹,就当是我赔礼道歉了。” 看着宋辉书脸上尴尬的神情,宋青玉眼眸飞速闪过一抹异样的光泽——继妻继女穿金戴银,她这个原配生的女儿却这般简朴,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堂堂户部尚书可丢不起这个人! 王映雪也反映过来,面皮一紧,一双眼睛跟淬了毒一样死死地盯着宋青玉。这个贱丫头,竟然趁机跟老爷上眼药,平日里的温良恭谨果然是装出来的,实则跟她那个娘一样,都是见不得好东西的贱货! 宋辉书果然怒了,僵着脸又狠狠地瞪了王映雪一眼。 “我将这府中都交给你打理,中馈尽数交托给你,你竟然这般虐待我的女儿!” 王映雪还想分说几句,宋辉书不由分说地打断她,“你既然没有这个心思来照料青玉,便让青玉自己照看自己吧!明日我便将家中几间铺子转到青玉名下,往后青玉的衣食住行也不用你来打点!” 说罢扭头就走,显然是不想在听王映雪狡辩了。这个女人每狡辩一句,仿佛将他的脸皮往地上踩,直愣愣地告诉所有人,他宋辉书是个照看不了亡妻唯一的女儿的懦夫! 王映雪愕然抬头,迷迷蒙蒙地看着宋辉书走出的背影,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他怎么能这样做?怎么可以?不过为了一件小事,就要夺她一部分中馈的权力。若继续这样,这个宋府岂非是她宋青玉当家?这个贱人,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就是冲着宋家的财产而来。 看着王映雪惊愕的面容,宋青玉心中痛快的不得了。只见她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泽,轻声细语,带着浅笑,明灭的灯光下照着仿佛地府逃出来的鬼魅。 “很奇怪是不是?为什么我忽然变了?为什么在宋家无往不利的宋夫人忽然占了下风?那是因为,我娘在背后看着你呢……” 王映雪尖叫一声,猛的往前爬去,好似身后真有厉鬼抓来一般,带得宋元珠也抱头大喊大叫,整个厅堂仿佛唱戏一般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宋元珠在安王府丢了脸,老爷虽然没有明着惩罚她,但还是以她受惊为由将她禁足一个月,夫人王映雪也从那日起闭门不出。倒是大小姐,得了老爷送的两家铺子,每日神采奕奕的模样,看样子这尚书府的天是要变了! 往日里对宋青玉爱答不理,每每要她三催四请才肯去做事的丫鬟婆子们现在麻利了很多,青玉行事筹谋也不像以前诸多掣肘。 但她知道,王映雪的蛰伏只是暂时的,她是被父亲的指责打了个措手不及,因此才消沉多日。但二公子宋阳沉在麓山书院求学,马上就要休沐回家,儿子一回来,王映雪必然会重新气焰高涨,重新找回她宋夫人的威仪来,因此这段时间她要加紧布置。 章节目录 第五章 铺子里有蛀虫?打! “乔月,你收拾一下,陪我出趟门。”宋青玉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唤了进来,去安王府那日,临出门时乔月被人故意撞到在地伤了脚,因此没能跟着她,这也间接导致了上辈子宋青玉遭人陷害,回府后王映雪怕事情败露,以护主不利的罪名将乔月生生打死了。 乔月死的时候还哭着向宋青玉忏悔,若非自己不小心被人撞上,小姐定然不会被人侮辱……宋青玉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护住这个丫鬟,绝不让她走上枉死的老路。 宋青玉带着丫鬟来到父亲划给自己店铺中的一间,说来也巧,上辈子她嫁入忠勇伯府时,王映雪怕人说她刻薄,便在家里的店铺中捡了几家看起来体面、内里却亏损了好几年的店铺作为陪嫁,眼前这家刺绣店正是其中之一。这家店位置不错,门面大小也适中,理应营收不错才是。 但宋府产业多,宋辉书却并不管事,王映雪也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更不用说王家的蛀虫靠着这个嫁入尚书府的女儿过得满嘴流油,比她这个正经尚书府的嫡小姐还要阔气,家里的店铺大多都是入不敷出,少数几个能赚点钱,但也绝说不上什么生意兴隆。 这家店可惜门头老旧,摆出来的绣品更是毫无新意,因此在门口看了老半天,都没几个客人进来,店里的掌柜和伙计甚至无聊得在拍苍蝇玩,不然王映雪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她将铺子拿到手。 可惜她这个用心良苦的继母注定要算盘落空了,宋青玉前世嫁入忠勇伯府后,在铺子的生意上想了很多办法,不过半年就将一个入不敷出的小绣铺打造成京城最有名气、夫人小姐们最爱逛的高端绣楼! 宋青玉自信一笑,信步走入铺子。见一个白衣小姐进了铺子,掌柜于德安立即热情地迎了上去,“这位小姐,是要选绣样,还是要买帕子成衣?尽管看看。” 宋青玉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今日特意穿着朴素,身上半点饰物也无,头上只带了一根素银簪子,看起来不像大家小姐反而像贫苦人家的姑娘,于德安却并无轻视,依然热情待客。他在生意上才能平平,但为人忠厚可靠,今生继续用他管理铺子她也放心。 那伙计的反应却跟于德安截然不同,见有人进来,先是瞪着一双绿豆眼上下扫视了一圈,见只是个穿着素净的小娘子,身上半丝绣花也无,当下认为她只是随便看看,见掌柜的上去迎客还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他是在浪费时间。 宋青玉信手指了几样花纹,问掌柜的可有什么说法,于德安听她似乎感兴趣,把每样绣品都细细地介绍了,只可惜介绍了半天都是些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绣品,丝毫新意也无。 这般想着,面上却没透出来,仍是认真听着他的讲解。 倒是那伙计听于德安讲了老半天这女子都没什么反应,将手中的抹布重重地在桌子上一甩,大咧咧道:“掌柜的说那么多做什么,这小娘子一看就买不起这么高档的绣品,跟她说在多也不过是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去门外招揽一二,说不得能招揽进来几个有钱的夫人呢!” “丁二你胡说什么!”于德安愠怒不已,这个丁二当初刚招进来的时候态度热络不已,可待得久了见铺子里生意越来越差,总是不涨工钱,态度便越发消极了,现在竟然当着客人的面也敢如此无礼。 宋青玉将他的反应在心里暗暗估量了一番,“这么说,穷人家的小娘子,就不能进你们家的店?” 丁二撇了撇嘴,横了她一眼,“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毛,连件好点的衣裳都没有,出来不是丢人现眼?” 乔月被这番轻蔑鄙夷的话气地火冒三丈,宋青玉眼中也是冷意盈盈,上辈子她拿到铺子的时候,里头并没有伙计,显然是因为铺子经营不良自己走了,那这辈子她不介意让他走人的时间提前一些。“你既然说去门外可以招揽有钱人进来,为何你自己不去?” “这铺子又不是我的,赚了钱我也依旧是拿我的工钱,我去费那个劲做什么?要去自然该掌柜的去。”丁二将嘴一撇,十足无赖的模样。 “你说得对,”宋青玉点头,笑意吟吟,“这店铺里有掌柜的一个人就够了,你这种混吃等死拿工钱却不做事的伙计,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丁二顿时怒了,哪来的小娘皮,竟敢拿爷爷开玩笑,“你算个什么东西,爷爷想在哪就在哪,你算哪根葱在这说三道四的!”扭着手指上前,张狂着想要动手。 手指将将指到宋青玉声前十寸处,就被人捏住了手指狠狠一折,随即拎起衣领重重地丢出去砸在地面上,发出碰的一声。 青玉有些惊讶地忘过去,只见来人身着姿色长袍,头戴玉冠贵气非凡,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她认得这个人,九皇子楚逸风,他怎么会在这? 前世,宋青玉是见过楚逸风的,那是在他母妃辰妃娘娘的寿宴上,彼时她已经嫁给周成凌,入门两年多都没有怀孕,周宝儿总是以此为由刁难她,哪怕是在楚王妃的寿宴上也不曾收敛。 周宝儿一直爱恋九皇子楚逸风,故而寿宴前便令宋青玉替她准备一份寿礼,好在心上人面前大出风头。 那时的她多傻,以为这是一个可以缓和跟周宝儿关系的好机会,因此绞尽脑汁、走访各个绣楼拜访经验丰富的绣娘,熬了整整一个月绣出了一件织光羽衣裙让周宝儿作为贺礼。 不同于普通的衣裙是将步裁成裙子再绣上绣纹,这条羽裙由数百种名贵丝线一根根汇聚织就而成,整条裙身犹如天衣无缝,不见任何手工雕琢的痕迹。更不用说裙身的凤锦麟羽,远远看去仿佛羽化登仙一般神圣美丽。 这条裙子本该在寿宴上大放异彩,周宝儿也该顺理成章得到辰妃和九皇子的青睐。谁知这个脓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在外大肆吹嘘自己的寿礼,最终在寿宴前被人恶意毁坏,周宝儿毫不知情地呈上一条肮脏如抹布一般的裙子,使她颜面尽失! 本是她自己做事不谨慎才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颜面,周宝儿却将一切怪罪在青玉身上,认定是她技艺不精才会让裙子变样,盛怒之下在寿宴上直接发难,当着满京贵女的面扇了她几巴掌,又将她推到十月冰冷的池水中,不许人下去救。 最终?是九皇子让婆子将她捞上了岸,衣衫尽湿的她狼狈不堪,本想像九皇子道谢,却见这个高贵如天神的男人低头,冷淡厌恶地看着她,薄而优美的嘴唇吐出将她打入谷底的刻薄话语—— “久闻忠勇伯世子夫人是京城有名的草包,今日一见,果然无能……” 这句话让她本就凄惨的生活雪上加霜,周宝儿因为心上人的话认定是宋青玉无能才让她丢了颜面,从此恨她入骨,周成凌自认为娶了这样一个名声狼藉的女人,晦气不已,整个忠勇伯府从此都对她百般欺凌! 这一切,跟自己前世的愚蠢无能脱不开关系,可九皇子楚逸风也是其中推手之一,此刻看见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宋青玉很难给出什么好脸色。 楚逸风见到面前的女子好似被吓傻一般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后悔,上次在安王府花园中她在月光下奔跑宛若精灵一般神秘秀美,眼中却似有无限悲伤,仿佛书中的精怪画中仙一般神秘,这几日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 今天在街上偶然遇见,又是一身白衣神情清冷,他便不自觉地跟了上来。远远地看到有人对她不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动护了上来,此刻被她这样盯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难道说他是个登徒子浪荡儿,跟了她一路? 好在宋青玉及时想起,此时她还不认识楚逸风,便不动声色地朝他行了一个礼,道了声多谢,便不愿与他搭话了。 楚逸风好似没感觉到女子的拒绝冷淡,见她跟自己打招呼,心中一喜,顺势留下,似乎要为她撑腰。 此时丁二终于从被砸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踉跄着爬起来,指着面前的男女怒骂道:“好你们一对狗男女,欺负人欺负到我们尚书府来了!”言下之意竟把自己说成尚书府的人了,“我们这铺子可是户部尚书大人的产业,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闹事!” “户部尚书府?原来你也知道你只是替人做事,这铺子并不是你的私产。” 宋青玉勾唇一笑,“那我现在便通知你,你被解雇了!” 丁二似乎被当头打了一闷棍,晕晕乎乎地仿佛听错了一般。 “什么?你解雇我?你算是什么东西?到人家铺子里来冲大头,你白日做梦晕了头吧!” 宋青玉仿佛用看蝼蚁一般的颜色居高临下地看着图,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神情冷淡如天山雪莲,“我是谁?你在铺子这么久,连自己的东家都不认识?” 于德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拱手拜见,“原来是大小姐来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这几天他早就听说自家店铺以后由大小姐接手,本以为只是个闺阁小姐,八成还是跟以往夫人管事一样,只管每个月报账即可,没想到这么快就亲自来巡视了,看着丁二惊慌的样子,心里也很痛快。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占便宜的表哥?打! 这个泼皮,仗着自己是经过宋夫人娘家的关系做的伙计,经常不把他这个掌柜放在眼里,喊他打扫店铺经常耍赖不做,有贵妇路过他比谁都殷勤。 丁二乍一听是眼前的人大小姐,惊慌了一瞬,随机又强做镇定,“原来是宋家妹妹,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都是自家人,妹子别动气。” 宋青玉主仆二人被他这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劲弄得恶心不已,乔月更是炮仗一般冲出来挡在青玉身前,“哪来的无赖,敢跟我们小姐攀亲戚,我看你的脸是被你娘给撕烂一点皮子也不剩了,趁早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宋青玉眼含愠怒地看向于德安,于德安没想到丁二竟敢如此冒犯大小姐,当即也是惊出一声冷汗,低头提心吊胆地将丁二的来历吐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他家一个妹妹在王映雪的娘家做丫鬟,因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被王家的大少爷看上做了通房丫鬟,这几个月来愈发受宠,家里人都说等王少爷娶了妻,就要抬她做姨娘。 宋青玉冷笑一声,什么下三滥的货色也敢来她面前充大头,王家也是日渐地不要脸,什么香的臭的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不用多说,这人敢在宋家的铺子里这般嚣张,定然也是自觉有依仗在,只可惜在她宋青玉面前,王家非但不是什么依仗,反而是他的催命符。 “自家人?我们宋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没有去当贱妾姨娘的亲戚。” 一句话说得丁二面红耳赤,在宋青玉威仪的目光下打了个冷颤,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可让他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他却不甘心。这刺绣店虽然生意并不好,但因着王少爷这层关系在,一直让他在这干活,每月工钱都是发足的,他还经常能顺一些手帕头花回去送给想好的娘子…… 正想着该怎么说几句讨饶的话,或者说几句威胁的话,让眼前的女子不敢解雇他,耳边传来的救星的声音。 “丁二,将刚上的新花样包几条帕子给我,还有时兴的头花香包也给我包上!”口气这边大,好似他家的铺子一般,定睛一看不正是丁二的便宜小舅子,王符生。 呵,看来这丁二在铺子里不但是个蛀虫,还是个偷东西的老鼠,难怪这铺子生意每况日下。 王符生一来便看到丁二丧着脸站在一侧,铺子里他那宋家的大表妹冷着脸,似笑非笑一脸嘲意地盯着他,他却一点没有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的自觉,依然如在自家店铺一般自如,“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拖拖拉拉地,误了小爷我的事仔细你的皮!” “于掌柜,你替王公子去包吧。”店内众人都诧异地盯着她,王符生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从丁二这个伙计手里拿东西,跟宋青玉这个嫡小姐亲自给他可大不一样。 又想起姑母跟他说的那些打算,待忠勇伯府跟她退婚,就让自己上门提亲,说不定宋青玉是已经知晓,迫不及待地想嫁给他,所以现在才对他这般殷勤。 这般想着,双眼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宋青玉。这宋家大小姐虽然在京中素有草包的称号,但脸却是一等一的漂亮,尤其是穿着一身素色交领襦裙,将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勾勒出来,勾的他心里痒痒的。 楚逸风见他一双狗眼泛着精光,不住地在宋青玉光泽的脖颈和胸口打量,当即感觉什么东西被觊觎一般,又恨又恼,袖子远远一甩一股劲风飞出,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原地转了两圈重重地扑到柜台的手帕软巾中。 “谁,谁敢打我!王符生扶着被打散的发髻,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脸上一副狼狈不堪的神情夹杂着恼怒,大骂道:“哪个龟儿子偷偷摸摸的打人,有本事站出来跟老子比划比划!” 话音未落又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打得他整个人一个趔趄扑到墙边,直打得他两只眼睛冒金花,耳朵呜呜乱响,老半天才清醒过来。 宋青玉见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心下也是大快,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乔月故作诧异,“呀,王少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唱起大戏来,莫不是学了什么新把戏,耍给咱们街坊邻居看呢!” 果不其然,本是门可罗雀铺子门口已经零零散散地围绕好些人,饶有兴致犹如在看什么好戏,宋青玉主仆二人更是津津有味地盯着他,“表哥的把戏果然耍得不错,一两招就给咱们铺子招来了这么多客人,表哥若是每日都来这么几次,咱们铺子定然客似云来!” 果不其然,王符生见状恨得咬牙切齿,自从他姑母嫁给户部尚书后,他们王家也一直自诩京中高门大户,什么时候这么丢了脸过?尤其是宋青玉往日里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生怕自己吃了她,那是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竟敢这么奚落他,顿时火冒三丈。 “宋青玉,平时姑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可是王家唯一的男丁,你是我表妹就应该尊重我听我的!把我哄高兴了,我还愿意八抬大轿娶你进门,若不然一顶小轿抬你进门,你连贵妾都做不了!” 话音刚落,宋青玉怒而拎起柜台上丈量的竹尺,走上前去照着他的面颊用力抽下去,一连抽了三四下,——你不是爱说话吗?这竹尺重重地打在脸上,打得他两颊充血高高肿起。 被宋青玉打,感觉跟方才被不知名的人隔空打感觉自然不一样,围观众人也被惊呆了,未想到看起来彬彬有礼斯文弱质的女子竟然这般泼辣地打人。 “混账东西,撒泼撒到我们宋家头上了,我父亲官至户部尚书,为官清廉性情高洁,我宋家历来家风清正,兄弟姐妹在京中人人称道。而你王家不过是靠女人发家,一家子男丁没一个成器的,就你这样的人渣无赖也敢大言不惭说要娶我抬我,你将我父亲的颜面放在哪里,莫不是把我父亲当成了糊涂虫,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的窝囊废?你如此辱我父亲清誉,打你两下都是轻的!”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是了,户部尚书家风清正,这个男子这边满足胡咧,确实该打。 王符生被这扑头盖脸一顿劈,感到深深的羞辱,当即抡着拳头朝宋青玉扑过去,不管不顾地要打她一顿出气。还没碰到她的头发丝,楚逸风跨上前来,一脚踹到他脸上,从上而下把他踹得向后仰倒,他带的小厮见状也不敢上前,当即软了骨头冲宋青玉点头哈腰。 “我们家公子笨嘴拙舌不会说话,言语冒犯了大小姐,大小姐千万别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这就去夫人面前解释!” 王符生这下也清醒过来,知道在这里是讨不到好了,便也灰溜溜地留下一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姑母,你这般羞辱我,有你好看的!”说完就要离去。 “站住!”宋青玉一声娇喝,楚逸风的护卫立即上前拦住他们主仆二人的去处。 王符生被这一场打本就吓得战战兢兢,本以为抬出姑母的名头来,宋青玉定然被吓得不知如何自处,没想到会被她拦下,此刻见这护卫面无表情地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仿佛只要自己动一下随时都会挨打,吓得两腿战战。 “于掌柜,方才可算清了,王公子要的货价值多少银钱?还有往日他在铺子里拿的货品可有记录,俗话说旧债不过新年,铺子现下换了主人,就请王公子将账清了吧。” 于德安闻言激动不已,把着算盘叭叭地算了起来。这王符生一个月都要赖这么五六次,每次若只拿些时兴手帕到还罢了,这端日子越发贪得无厌有恃无恐,就连铺子里赚的银钱也要想办法拿些去。偏偏宋夫人把他这个娘家唯一的男丁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自己不过跟她说了一次,便被她好一通斥责,若再这么下去,这铺子迟早要关门。 谢天谢地宋小姐来了,大小姐这般有魄力,这铺子定然能顺顺利利地开下去,说不定还会生意兴隆起来! 王符生在铺子里拿的东西不少,尽管于德安每次都登记在册,算下来也费了不少时间。期间楚逸风的护卫尽职尽责地横在王符生主仆二人面前,看得他俩一动也不敢动,听着算盘的声音仿佛是催命符一般。 宋青玉思索了片刻,还是走到楚逸风面前冲他道谢,“公子狭义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女子这厢谢过了。” 语气淡淡,楚逸风见她走来本是心情激荡,没想到她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这就没了?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无辜和茫然,宋青玉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发丝掖到耳后,“若有机会,小女子定然报答公子今日相互之恩。” 若没机会,就不报了?楚逸风心中有些委屈,虽说他出手本就不是为了她的报答,但她这般冷淡,多少让他有些失落。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收拾两个蛀虫 尴尬的气氛蔓延在二人之中,宋青玉虽知这样不妥,但楚逸风的身份让她能避则避,若跟他有了交集,日后难免是非缠身。 “小姐,算出来了,王公子这几年在铺子里拿的货物,小人都按成本价算给他,一共是五十八两,另外王公子还在铺子里借过六次银子,一共借了三百四十两,算下来王公子欠铺子三百九十八两。” 宋青玉美目冷冷地射过去,眼中似要喷出冰块,这王家人好不要脸,竟是把宋家的产业当成他王家的私产了。连拿带要,半点颜面都不顾,活脱脱一幅打秋风的破落户,就这还敢在她面前摆出世家公子的派头,真令人恶心。 “我何时欠过这么多钱,莫不是你这个老头自己亏了钱,现在赖到我头上吧!” 王符生虽说两股战战说话都不敢大声,但一听到这般大的数额也是忍不住出声反驳了。 于德安讲账本和凭据双手捧过来给宋青玉过目,语气很是恭敬,“大小姐请看,王符生每次拿货或是支钱,都是丁二签字同意的,他们二人是亲戚,这记录定然不会有假。” 话音刚落众人便齐齐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丁二,他自王符生被打后便不敢做声,生怕自己被他连累,这会被人盯着再也忍不住,胆战心惊地朝宋青玉跪下求饶。 “这字确实是小人签的,可小人也是听命于王公子,王公子要我干啥我就干啥,到底拿了些什么,小人并不知情啊!” 可笑,她宋家店铺的伙计,却听命于王符生,若王映雪手头的人都是这种德性,只怕宋家不出三年就会被掏空。 王符生闻言却又怒又慌,连那高壮的护卫也不顾了,冲上前来一脚将丁二踹到地上,“你放什么屁!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干什么了,老子从来就没在店里拿过东西!分明是你自己偷了店里的财物,栽到本公子头上来。” 这大言不惭的劲,似乎已经忘记他方才一进铺子就吵嚷着要人给他包时兴手帕的事了。 看他对丁二拳打脚踢,直打得丁二嗷嗷叫,宋青玉乐得看他们狗咬狗,扭头朝乔月道:“王公子和丁二对店内的财物去向有些纠纷,去将府衙的人请过来,请官爷们好好分辨一二,想来他们也不敢在官爷面前撒谎,看这些财物到底是谁拿的,该是谁拿的便叫谁赔。” 装疯卖傻故意撒泼的王符生瞬间呆住了,这女人居然这么狠,不过几百两银子,她竟要报官! 丁二闻言也吓得肝胆俱裂,顾不得隐瞒什么,“小姐明鉴,小人签字的确实都是王少爷拿的货物,少爷每月要来铺子里拿上七八次,掌柜的不同意,次次都是小人签字作保掌柜的才出货的,这些货物和银两都是王少爷亲自拿走的,小人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 王符生听到这话只觉得整张脸皮都被扒下了,被人丢在地上踩。宋青玉却不想管他是怎么想的,冷淡道:“既然已经分辨清楚确实是王公子所欠,就请王公子今日将账清了再走吧。” 这话说得他又是面红耳赤,他若身上有钱,又怎会多次来铺子里拿钱拿物,可让他承认自己没钱向宋青玉求饶,他又拉不下脸来。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显然是不想还钱,“罢了,现在事情已经说清了,与丁二无关的确是王公子所借,就不必劳烦衙门的官爷来断案了。” 王符生闻言胆气壮了几分,他就知道,宋青玉不过是面子上说着厉害,真动起真格来他怎么敢惹自己这个姑母最心疼的后辈,不怕姑母在内院磋磨她吗? 却听宋青玉话音一转,“只请他们过来帮忙请王公子还钱便是,有官府的人帮忙要债,也免得伤了我们亲戚间的颜面。” 什么亲戚间的颜面,你家不伤颜面的办法就是报官?若说有姑母关系,在宋府他算个人物,可要真去了衙门以他王家一个官身也没有,他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还!还!我还钱!”眼看乔月要出去告官,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赶紧三步并做两步上去拦住乔月,满脸色厉内荏的模样冲着宋青玉大喊,“可我现在没钱,我给你写欠条总成了吧!” 哼,早这样不就成了,平白浪费她这么多时间……宋青玉令于德安和乔月盯着他写了欠条又签字画押,自己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店内的货物,心中思索着这几年京中流行的花样,不过片刻心中就有了主意。 楚逸风本是怕宋青玉吃亏,才上前相助,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处理了两个无赖,全然没有传言中草包嫡女的模样,看来京城传言不可尽信。又见她此刻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布匹,眼中似有流光溢彩绽现,不自觉地被深深吸引。 “这些衣料质量不错,可惜样式太过老旧,宋大小姐若有需要,可去天衣阁找李掌柜给你介绍一些时兴衣料的货源来。” 宋青玉撇过眼去看到这个如谪仙般的皇子还没走,还试图向自己兜售衣料,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今日他也算帮了自己,且介绍货源也姑且算是一番好意,自己纵使不待见他,也没有向他冷脸的理由。 “多谢公子,若有需要小女定然前往。”宋青玉敷衍地朝他福了一福,便继续跟于德安说自己对店里的布置,让他尽快将店里存放的货物降价卖掉。 当然不是直接降价,而是以店铺开业五年为由,买三件送一件,买五件送两件,若是家里用不了这么多可以跟街坊邻居合起来买。除此之外还让于掌柜对外宣布,铺子里将在一个月后请江南第一绣娘来铺子里绣花样,现在买了铺子里的货物,一个月后便有资格买江南第一绣娘的花样。反之现在若不买,一个月后想买新的花样便只能排队了。 这般布置,目的是在一个月内尽快将这些老旧的货物都处理掉。楚逸风在一旁听这女子三两句就解开了绣铺如今的困局,当下听得两眼发光,这女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这般好使? “大小姐说的这些法子好是好,若真有那江南第一绣娘来铺子里,小人也有信心在一个月内完成大小姐的吩咐,可若到时候没有这绣娘……” 于德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今天大小姐这干净利落的处事方法的确让他心悦诚意,可江南第一绣娘怎么会来京城?就算来了京城,也该去天衣阁、织锦阁这种大绣楼才是,怎么会来他们这个小小的绣铺? 宋青玉知道他的顾虑,但此时她也不想将一切和盘托出,淡淡道:“于掌柜只管做便是,有宋府在,请一个绣娘又有何难。” 某些情况下,宋青玉不介意扯一扯她爹的虎皮大旗。毕竟自己如今不过是个15岁的小姑娘,身后没有靠山,想取得别人的信任不是易事。 余光中看到楚逸风在跟手下交代些事情,交代后似乎又向自己走来要说什么,宋青玉不欲与他深交,嘱咐于德安要他听命行事,便跟乔月一起走出了铺子。 本来还想再去另一个胭脂铺子巡视一二,看到楚逸风似乎跟了上来,宋青玉嫌弃至极,生怕去胭脂铺子会再看到他,也顾不得今日出门的计划安排了,上马车后冲着车夫吩咐一声“赶紧回府”,便将帘子重重地放下,只觉得再看他一眼都嫌多。 楚逸风跟随从元武看着宋府的马车得得得地离开了,自家主子这是被嫌弃了?元武大感稀奇。 九皇子虽然不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可却是当年先帝最宠爱的皇孙,两岁时便显示出了不凡的天姿,文武双全书射皆精,京中贵女之间追求者无数。多少贵女看到九皇子如仙人一般的气度身姿后面红耳赤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宋家大小姐竟然连跟九皇子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甚至急急忙忙地躲开了? 元武偷偷打量着主子英俊的侧颜,没问题啊,还是那么地丰神俊朗,莫非这宋大小姐眼光有问题,不爱美男爱丑男? 楚逸风此刻也有些郁闷,方才听于德安说绣娘不好请,他本想助青玉一臂之力,没想到她却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莫非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随即自嘲一笑,也是,如自己这种不得父皇宠爱,甚至被父皇视为眼中钉的皇子,她定然是听她父亲提过,少跟这种位置尴尬的皇子往来,免得招惹是非…… 宋青玉在颠簸的马车内闭着眼思索着绣铺的发展,于德安质疑她请不到江南第一绣娘是自然的,因为她根本没打算去请。无论是江南第一绣娘还是大楚第一绣娘,在绣法一技上绝对比不过她宋青玉! 不是她自傲,而是上辈子宋元珠靠自己替她刺绣,换来了京城第一刺绣高手的名号。替周宝儿绣制织光羽衣裙时,就已经在技艺上压过了所有绣娘。后她被忠勇伯府厌弃,在府中连吃穿都成了问题,不得不逼迫自己精练绣艺假借化名,求人贩卖绣品而换取一些钱财,逐渐名声远扬,连其他国家的人也以有她的绣品为荣。 若非如此,只怕她在伯府熬不了那么久!换言之,她本就精于此道,在伯府磨练了这么久,现在她自信莫说整个大楚,就是七国精英齐聚也没人可以在绣技上击败她! 今生,她不再是忠勇伯府后院那个无能到只能苟且偷生的草包,而是大楚技艺最为超群的刺绣大师,没有人可以偷走她的才华和未来!首先,就让她打响自己的名号,让宋元珠再也不敢觊觎她的东西。 正在思索该以什么绣品来为绣铺打响名声,忽的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乔月已经撩开窗帘打探了起来。 “小姐,是周家人来了!”原来马车已经回到了宋府门口,看清来人后,乔月咬牙切齿地说道。 此前她每次看到周成凌都会高兴地告诉小姐“姑爷来了”,今日竟然直接称呼周家人,显然是对他们污蔑小姐恨极了。 宋青玉透过撩开一个小角的窗帘,看到周家竟然来了十数人,浩浩荡荡地拖着红绸箱子,以周宝儿和忠勇伯夫人李如飞为首,站在宋府门口与宋管家对峙着。 章节目录 第八章 要退婚?打完脸再退! “周夫人许久不来府上了,我们家夫人已经在正堂等候了,夫人快些进去吧!” 周家上门做什么,宋辉书已经事先跟管家说过了,管家此刻心里有数。可忠勇伯夫人却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站在大门口纹丝不动。 “你们宋家好家教,当着满京贵女的面欺负我们家宝儿,这样的家风我们忠勇伯府不敢进!有什么话就在门口说清楚吧,叫宋辉书和王映雪出来!” 宋青玉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了周宝儿的脸,也就是打了他们忠勇伯府的脸!李如飞素来对木头一样的宋青玉就很看不上眼,不过是宋青玉每每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卑躬屈膝,让她心里舒服。加上宋辉书也是前途无量,她才勉强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儿媳妇。 没想到,这个素来泥捏一样的贱丫头,竟敢欺负她如珠如宝的女儿,而且事后这么些天竟然不来忠勇伯府负荆请罪!今日不将她的脸撕下来在地上踩,她以后还怎么拿捏宋青玉?他们忠勇伯府日后在京城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是以宋管家再三邀请,李如飞也不肯进门,为的就是在门口好好羞辱宋家。 眼看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宋管家的汗都下来了。他甚至眼尖地看见人群后面停了几辆名贵的马车,似乎是被这热闹吸引,驻足想要看热闹! “宋管家,忠勇伯夫人自知对不起宋府,今日想来是带礼上门赔礼道歉的。夫人一番好意想在街坊邻居的见证下向宋府赔礼,宋管家何必阻拦!” 周宝儿见宋青玉下了马车缓缓走过来,脸上肌肤娇嫩如雪,一双杏眼顾盼生辉。她因为自己相貌平平,甚至有些男相,因此平日最恨这些长得漂亮的小姐。 那些高门贵女她不敢惹,可这个草包木头一样的宋青玉凭什么长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尤其今天宋青玉完全不似往日的木讷懦弱,身着一身素衣,整个人犹如被拂去灰尘的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让周宝儿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刀划烂她的脸,将她狠狠地踩到泥地里。 “呸!宋家的好家教,教出你这么个恬不知耻、光天化日与人勾搭厮混的女儿。什么大小姐,比妓院的妓子还不如,还让我们忠勇伯府赔礼道歉?也不看看自己的贱骨头配不配!” 李如飞被她这句话气得仰倒,污言秽语跟不要钱一样张口就来。她听女儿说了现场的事情后就在家等着宋青玉上门磕头赔礼,自己都想好了要如何折磨她刁难她。要用铁制的钢板重重地打她白嫩的脸,打得她容颜尽毁。还要让下人扒了她的衣服,让她再也没有脸面在忠勇伯府前挺起腰杆。 可宋青玉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她上门赔礼道歉,又见宋青玉好端端地站在外头跟没事人一样,想起自己的宝儿丢了这么大的人这几日连门都不敢出,凭什么这个女人却这么自在?当即理智全无,冲上前就要揪住宋青玉的头发厮打一番。 宋青玉早有防备,忠勇伯府是武将世家,前世她嫁过去后,这母女二人觉得自己阻碍了周成凌的前程,经常厮打咒骂她,骂出来的话极端刻薄难听,让她悲愤欲死。此刻李如飞一动,青玉就知道她的打算,将方才藏在身上的几根绣花针夹在手指尖,佯装害怕防伪一般护住头部,狠狠地扎入李如飞扇过来的手心中! “啊!什么东西,好痛!”十指连心,猝不及防之下,李如飞只觉整个手掌被什么东西扎得生疼,阵阵刺骨犹如扎入心窝。“你这贱丫头竟敢暗算我!” 围观的众人本就冲着看大户人家的辛秘内幕而围观,果然,这个穿着富贵的夫人居然在人家家门口居然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能骂的出来,一眼不合就出手打人。 那几个围观的贵女却震惊了,忠勇伯府是武将世家,家风剽悍可以理解。可当街骂人还骂的如此难听,众人决定以后都离周宝儿远一点。免得她也学了她娘,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她们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李如飞此刻哪有心思听周围人的议论,她抱着刺痛的手掌面红耳赤地大骂,却不敢再上前,生怕再挨一下。宋青玉只觉得可笑,前世她畏这母女二人如虎,便是远远地听到李如飞的咆哮声都会吓得一哆嗦。 如今看来不过是纸扎的老虎,几根绣花针就能吓得她畏足不敢上前! 宋青玉缓缓将手放下,再抬起头来已是双眼含泪,满脸伤心。 “周夫人,我知道你们周家是伯府,是大楚赖以重用的重臣,我父亲只是户部尚书,我们宋家惹不起你。是以平时你对我非打即骂,我也认了,可今日大庭广众,周夫人也当我是你家的丫鬟奴仆如此侮辱于我,你们周家就这般仗势欺人吗?究竟要怎么做,你们周家才肯放过我!” 她声音凄惨悲怆,神情仿佛蕴含无限委屈。话语中将李如飞对她的责打说成武将仗着皇恩欺负文官家眷,这条巷子居住的大多是文官,因此听她这话均同仇敌忾地怒视李如飞。 “什么重臣,忠勇伯府自从老伯爷受伤退役后,多少年没上过战场了。现在的忠勇伯更是连兵都没点过,不过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吃老本罢了,竟敢这么嚣张,当街侮辱户部尚书的嫡女!”周围有知道内情的贵女议论道。 “是啊,宋大小姐平日虽说木讷些,可也是正儿八经正二品官员的嫡女。前几日周宝儿当众污蔑宋大小姐,今日还敢带人上门责骂,实在太过嚣张了些。” 忠勇伯府主母愚钝、嫡女跋扈,两个男丁更是无能之辈,上辈子宋青玉多番遮掩周旋。在内被周家人误解认为她多生事端,在外将黑锅被在自己身上让人都觉得是她拖了周家后腿,不配当忠勇伯世子夫人。今生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消让周家人的真面目暴露在众人前,就足以让他们彻底沦为京城贵族的笑柄。 “你放什么屁!分明是你日前在安王妃面前陷害我,今日母亲才带我来讨回公道!”周宝儿听到周围有当日安王府一事的见证人在给不知情的人说明当夜的情况,心中又羞又气。也不想站在门口丢人了,上去扶着母亲一股脑地指责宋青玉。 “你上不敬长辈,下不友爱弟妹,我母亲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好好解释,可你竟然当街暗算我母亲,那我们周家也不跟你客气,我们要退婚,你这个媳妇我们周家要不起!”说着推了推李如飞,示意她赶紧说正事。 “正是如此,你粗鄙无礼不堪为周家妇,当年定亲时你宋家交付的财物我已经带过来了,你们将这些东西抬进去,将婚事退了!”说着便提步准备进宋府,不想在外头丢人了。 “站住!”宋青玉冷喝一声,“宋管家,将他们拦住。”话音刚落,宋府的家丁便将周家人团团围住,不许他们前进一步。 “你这是做什么,还想当街打人不成?”周宝儿色厉内荏地大吼。 “我不堪为周家妇?要退亲?”宋青玉冷笑一声,一双美目直要喷出冰来。 “当夜在安王府,你当着安王妃的面污蔑我,安王妃气你是非不分,赏了你三十个巴掌。这几日我怕你脸上伤口未愈不肯见人,这才没有上门探望,在你口中就是我不友爱弟妹?” 当着王妃的面污蔑宋大小姐?还被王妃打了三十个巴掌?众人议论纷纷,当夜周宝儿虽然丢了人,可在场都是高门贵女,大家私下议论也就罢了,并不会当众传扬。今天在宋府门口宋青玉堂而皇之地将这件事说出来,只怕不到明天,忠勇伯府小姐当众被扇三十个巴掌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周宝儿显然已经想到了后果,心中又怕又怒,黝黑的面庞此刻透出暗暗的红色来,牙齿咯咯直颤,宋青玉竟敢!她竟然敢! 可她此刻连话都不敢说,往日拿捏宋青书最有利的把柄便是退婚。今日她说出退婚来,宋青玉竟然不服软,反而这么强硬地反驳她。看着这么强硬的宋青玉,周宝儿发现自己怕了。她不敢惹宋青玉,生怕逼急了她嘴里又吐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出来。 可她缩着头不说话,李如飞却不会顺着她的心意也闭嘴。 “你还敢说,我都听宝儿说了,那天是你非要宝儿打自己三十巴掌,宝儿才不得不这么做!宝儿是你未来的小姑子,你在外面就该保护好她。别说王妃本来没有计较,没有主动让宝儿打自己,就是王妃强行要罚宝儿,你也应该站出来替宝儿受罚,这样才是好嫂嫂!” 周宝儿听她娘越说越不像话,心里生出一股无力的绝望感,赶紧用力扯了扯李如飞的袖子,示意她闭嘴。虽说平日里她们将宋青玉当做面团一样捏已经习惯了,可娘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以后谁还敢跟忠勇伯府往来? “原来当忠勇伯家的媳妇要是非不分!原来当忠勇伯家的媳妇要这么没有尊严!原来当忠勇伯家的媳妇比卖身当奴婢还下贱!” 宋青玉此刻不知自己是在演戏还是在说自己的真心话,话语一句比一句激烈。可不是吗?前世的她就是这么没有尊严,比周家的狗还不如! “既然如此,这婚不结也罢!”说出这句话,宋青玉感觉自己身上的枷锁突然卸下,整个人如获新生。 是的,自重生后,她一直活在前世的营业下,直到此刻说出退婚这两个字,她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章节目录 第九章 退婚!是宋府要退! “好,那就退!”李如飞完全没想到宋青玉竟然会同意退婚,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应对,却听到一句铿锵有力的男声传来,原来是宋辉书得到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他怒视着门口这场闹剧,方才周家人一上门,宋管家就遣人去找他。在来时的路上他还在想周宝儿的确受了委屈,虽然青玉也是受害者,但当时这般咄咄逼人确实有些过了。他本想着做些补偿以全两家的情分,没想到李雪如竟然这般过分,在宋府门口就敢打骂青玉,是欺他宋家无人吗? 李如飞这下有些傻眼了,宋辉书往日里满脸和气,说话也温和,对她这个未来亲家态度极好。正是宋家人这个态度,她才敢这么拿捏宋青玉,可今天这是怎么了?泥捏的宋青玉敢冲她发火,向来和气的宋辉书也铁青着脸说要退婚? 李如飞感觉事态有些失控,一时慌乱起来。她这次来是借着周宝儿受委屈一事想上门要些好处,没想到事情犹如脱缰的野马,压根不按的设想的发展! 宋青玉也没想到父亲竟会站在自己这边,见到李如飞上门闹事,她全然没有想到要请宋辉书来替她撑腰。因为她知道结果很有可能是父亲要她温良忍让,要她大度宽容地处理这件事,绝不会支持她反击。可没想到,父亲竟会站出来支持自己,他不在乎自己退婚对他官声有影响吗? 看着宋青玉不可置信的眼神,宋辉书心下百感交集。小小年纪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扛,终究是自己这个父亲没有护好女儿…… 无论如何,宋青玉绝不会错过这个有利于她的时机,李如飞支支吾吾想跟宋辉书服软挽回事态,她怎么会允许? “不是你周家要退婚,是我宋家要退!” 宋青玉神情傲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尚书府嫡女的尊严让她不能在此刻现出弱势,当她双目湛然盯着李如飞时,强烈逼人的视线让对方无处可避。 “你退婚?你凭什么?你无才无德不堪婚配,是我们家成凌不嫌弃你,你哪来的胆子,跟我们家成凌退婚你还想找什么好人家。”李如雪不得不开口,她若今日被一个小辈质问得哑口无言,忠勇伯府日后如何在世家中立足。 “呵!不堪婚配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周家!”宋青玉说话的声音不像李如雪那般高亢,也不咄咄逼人。 “安王府上,周宝儿不分黑白,哪怕所有的证据摆在眼前她也不管,定要将黑锅扣在我身上,这是对我这个未来大嫂不敬!今日,周夫人携女上门,不递帖子拜见我母亲,反而在大门口当众羞辱我,这是对我不慈。”她声音平淡,但开口时,声音中仿佛有种汹涌澎湃的力量,将她的愤怒、失望、伤心直直灌入周遭所有人的脑髓。 “我在安王府上受周宝儿所辱,事发三日我的未婚夫无只字片语抚慰于我,是谓无情。我父亲身为户部尚书,官声赫赫,你们周家与父亲同朝为官,明知退亲会有辱我父清名,却依然上门大闹,是谓无义!如此不敬不慈、无情无义之人,我宋家不屑与之结亲!” 好一个不敬不慈、无情无义!柔弱娇小的女子在武将家眷前毫无畏惧,竟然如此大义凛然。围观众人陡然生出了一股心神魂魄都被其内力慑住,偏偏又无法挣脱的感觉。 章节目录 第十章 退婚了,周家该还钱了! 宋辉书也被原本懦弱的女儿这一番话镇住了,原来在女儿心中,自己的官声如此重要。 “好,退得好!周家如此仗势欺人,欺负文官,宋大小姐就该跟他们退亲!” 更有街上其他文官家眷,一直敬佩宋辉书为人,此刻也上前声援。 “忠勇伯府素来喜欢仗着功劳看不起文人,所以这般寡廉鲜耻也是正常。要我说习武之人也该读点书,免得后人猪狗不如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周宝儿母女两人被指指点点得几乎无地自容,因为宋青玉软弱,她在宋家人面前向来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丝毫不用顾忌宋家颜面。今天被众人这样指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此刻李如飞脑袋一片空白,颤抖着手指指着宋青玉的鼻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与她相反,宋青玉此刻俏然而立,眼神清明,于人群中就像大漠中被风沙磨砺千年却岿然不动的巨石,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骇得李如飞狼狈地想逃离。 “好,你要退就退,我看你这个草包退了亲还能说什么人家。你对婆母不敬如此泼妇,满京城里绝不会高门大户愿意要你这样的儿媳!”她疾言厉色地咒了一句宋青玉,拉起周宝儿就要落荒而逃,还没走出两步再次被宋青玉派人拦下。 “周夫人果然不拘小节,说要退亲,婚书未退、八字未退,连小定礼也不曾清点就急着走?莫不是心虚?”这话就是明着说周家不知礼数了。 宋辉书这才回过神来,是了,周家说要退亲,实则是为了上门羞辱青玉,连退婚约所需的物件都不曾带上,简直是把宋家当傻子了。他冷冷地看向李如飞,多年户部尚书的威严尽数散发,把她母女二人震得大气都不敢出。 “宋管家,去将当年忠勇伯府下的小定礼并礼单一并抬出来,再派人清点李夫人抬过来的回礼。当日许下婚约是我宋辉书识人不明,误了我女儿,今日本官在此,便将这婚退干净,至于我女儿日后嫁什么样的人家。” 宋辉书冷冷地看了一眼缩在李如飞怀里如鹌鹑一般话也不敢说的周宝儿,“青玉性情高洁,明是非懂礼数,有我宋辉书在,一定会为她找一门比你们周家更好的亲事!” “你们,你们简直仗势欺人!”李如飞结结巴巴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睁睁地看着宋家打开她派人抬来的箱子,一箱一箱地核对起来。她猛地想起什么,赶忙甩开周宝儿,扑上去想把箱子里的东西遮住不让人看。心中叫苦不迭,今天丢人真是丢大了! 宋辉书哪里会让她如愿,为了女儿,他今天就仗势欺人到底了! 果然,将箱子一打开,周家的厚颜无耻没有令宋青玉失望,箱子里哪是什么小定时宋府准备的回礼,分明是一堆不值钱的破铜烂铁。若不是宋青玉深知周家人小气扣门的习性,命人现场清点,等这箱垃圾进了宋家的门,话怎么说还不是随周家人编排了。 相反,青玉在大庭广众之下清点,将忠勇伯府的无耻和不堪生生揭露了出来。 “当初我宋府回礼中有王知世大家的两幅真迹,《大楚山河》和《百凤还朝》,如今似乎并不在其中。还有我父亲当年听说周成凌与弓箭上很有研究,派人找了先战神玉赫微用过的玄铁赤金弓相送,如今也不曾看见,莫不是夫人都落在家里不曾带过来?” 宋青玉一手拿着礼单,语气悠悠地问道,眼中嘲讽之意明显。 自从宋家人打开箱子后,里头露出自己令人随意装的府中用过的旧物,李如飞自知大势已去。这脸今天是丢干净了,索性自暴自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她今天本就不是为了退婚而来,只是用这个由头拿捏宋家,要宋青玉向宝儿磕头认错,再让宋辉书为这个女儿出点血。至于宋家之前的回礼,她怎么会这么高尚真的抬过来,不过收拾点不要的东西装在箱子里壮壮声势而已。 “《大楚山河》和《百凤还朝》,那可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啊!特别是《百凤还朝》,那可是王知世的封笔之作。我爹爹经常在家念叨,若是有生之年能看一眼,可是死而无憾了。” 左都御史大夫家的二小姐葛章听到回礼中的两幅书画,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素来听说宋尚书只宠爱他的二女儿,可看他愿意将这么贵重的书画作为大小姐小定的回礼,可见传言有误。 “什么《大楚山河》什么玄铁赤金弓,宋青玉你别在这胡言乱语,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送到我家去,我从来都没见过!你不要以为我跟我娘好欺负,拿着一份莫须有的礼单在这里讹人。” 见母亲被宋府下人推到在地,周宝儿心中慌乱,在她印象中李如飞一直是她的保护神。在周家,李如飞一直是说一不二的,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只要母亲说话声音大一点,父亲和哥哥都会妥协。就连祖母也要给母亲三分面子,可以说李如飞一直是周宝儿的榜样,她也想这样肆意张扬地活着。 而今天一直无往不利的母亲居然这么狼狈,周宝儿心中愤怒不已,可比愤怒更多的是那种榜样被人击败的恐慌感。这种感觉让她不经过头脑地随意出言反驳,这下正中宋青玉下怀。 “周小姐的意思是,这份礼单是假的?这礼单里的东西周小姐一样也没见过,是我宋家拿假的礼单在讹你们?” “正是!”周宝儿此刻已理智全无,宋青玉听着她这番漏洞百出的话,简直要气笑了。不过也是,周家母女两个一脉相承的死要面子,明明是草包却偏要装出世家的派头,不知道闹出多少笑话。以往因为周成凌的缘故,青玉真心把他们当成家人,每每为他们开脱,如今青玉对他们不屑一顾,他们自然要原形毕露了。 “这礼单中除了我方才提到的极为名贵的三样物品,还有我父亲在特意在玉满堂为我打造的白玉翡翠镂金镯和月下蝶影晃金步摇,”宋青玉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周宝儿,果然见她神情大变,做贼心虚般地迅速捂住左手的手腕,“周小姐也从没见过吗?”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这些东西我们没见过 “我没见过!”周宝儿越是慌张,越是下意识地模仿李如飞的神态,虚张声势地冲着宋青玉大喊。 “怎么可能没见过,宋大小姐说的那两件首饰,我就见周宝儿带出炫耀过。特别是那步摇,以金点缀蝶翅,偏偏还打造得薄如蝉翼,动时如月下辉映,静时如蝶落金玉满堂,我见过一次就印象深刻!” 葛章旁边的小姐颇为愤愤不平地说道,直说的周宝儿心虚不已面红耳赤。 “我们忠勇伯府没收过这些东西,当初宋府抬过来的物件都在这里,你们爱要不要!” 李如飞见女儿这般被人逼迫,心中大怒,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了。将拦住她的下人推开,拉着周宝儿就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她们母女两个明显是要吃亏,她何必跟宋家纠缠。左右不管吃了什么亏,回头让伯爷通通讨回来! “爹,既然忠勇伯夫人不承认,咱们便报官吧!”宋青玉哪会让她们就这样走了,岂不是放虎归山?今天她定要将周家人打入谷底,让她们再也不敢拿自己的名誉说事。 报官?宋辉书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想自己的女儿还是太过天真单纯了。两家结亲财物往来本就难判,大多是女方吃点亏换个好听的名声,若真闹上公堂日后青玉就真的难说亲事了。 宋青玉看着父亲纠结的面容,冲他安抚一笑,“这礼单上清清楚楚盖了忠勇伯的私印,可夫人和小姐都一口咬定忠勇伯府没有收到过,甚至没见过这份礼单,想必是伯爷的印章丢失了。” 众人拉着脖子朝她手里摊开的礼单末尾看去,果然,礼单上清清楚楚地盖着红色的印章,正是忠勇伯爷的私印。 又冲着众人担忧道:“我宋府财物丢失事小,伯爷身为武将,掌管京中禁军护卫陛下安宁,伯爷的印章丢失可是大事。若有人私盗借机生事刺杀陛下,大楚岂不是要动荡不安了,这可是国事啊!父亲快快报官吧,此事拖延不得!” 宋辉书立刻反应过来,侵占财产是小事,将帅丢失私印可是大罪!有这么一个罪名悬在头顶,忠勇伯府哪还敢赖账。 “我儿果然识大体,”宋辉书赞道:“伯爷私印踪迹是朝堂大事,的确该请顺天府上报陛下派人寻找。” 李如飞刚刚走出两三步,听到这父女两一唱一和瞬间傻眼了。她再怎么目光短浅,也知道若承认伯爷的私印被盗是耽误军机的大罪,可真让她向一直看不起的宋青玉低头,跟要她的命也没什么两样了。 但形势比人强,她这小脑袋瓜子平时拿捏自己丈夫儿子还好使,在宋家父女二人面前,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何况也没时间给她想太多,只得手足无措冲着宋辉书赔礼道:“宋大人不必这么兴师动众,今天天太热,把我晒晕乎了,方才确实没想起来宋家送了这几样东西过来,可不是误会了吗。” 看得出李如飞并不擅长说这些赔笑的话,此刻面部扭曲表情狰狞,这幅强行挤出的笑脸,让宋青玉大感痛快。 “这会仔细想想,确实有。只不过忠勇伯府一直将这些东西放在库房珍藏保管,宝儿和我都许久没见过,这才一时忘记了。青玉你也别急,你跟宝儿关系好,她粗心大意你向来是知道的。你是个好姑娘,定然不会跟她计较的,是吗?”又尽力做出一副慈爱的表情看着宋青玉。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忠勇伯府怎么这么穷 这话也未免太恬不知耻了,保管珍藏?别说那些东西周宝儿经常拿出去炫耀,就是她这幅心口不一的神情,在场的众人也没一个人会相信她说的话。 的确,葛章等文官家的小姐一直认为忠勇伯府虽然是武官,但能与宋家这个文人领袖之一结亲,应该是家风清正,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也是个直爽正直之人。没想到今日这母女二人一人蛮横霸道,一人贪婪刁蛮,公爵家的主母和嫡女竟然是这种做派,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宋姐姐可千万别信她的话!你说的那些东西周宝儿不但经常佩戴,还跟我们同窗之间炫耀,这就算了,她还经常在我们面前诋毁你,说你读书把脑子读坏了配不上她大哥,说迟早有一日要把你扫地出门!” 宋青玉侧目看去,原来是葛章身边方才那个为她打抱不平的女子,此刻正涨红了一张圆脸。似乎知道自己将周宝儿背后的话在人前说出并不妥当,但仍鼓足了勇气说出来。没见一旁的葛章也觉得她这样公然指责伯爵夫人很不妥,正死死地扯着她的衣袖好让她少说几句。 青玉早就认出她了,太常寺张巍的小女儿张庆桃,名字可爱,人也生得粉面桃腮一副讨喜的模样。前世忠勇伯府对自己这个儿媳十分看不上,经常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她,一次甚至在宴席上公然指责自己不配做忠勇伯世子夫人。当时也是这个小姑娘十分生气地站出来打抱不平,指责李如飞太过刻薄,怒斥自己太过软弱。 前世的她十分羡慕张庆桃如春日初桃般肆无忌惮盛开的模样,毕竟这个小姑娘虽然对自己的软弱十分不齿,可她的仗义执言,已是她前世不可多得的温暖之一。今生,她依然如此生机勃勃,如此富有正义感地关心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 张庆桃说的这些事青玉心知肚明,宋辉书却是全然不知,他平时很少关心内宅的事,王映雪又总在他耳边说青玉如何愚笨不堪,说忠勇伯府对青玉多番包容。是以他对忠勇伯府有些歉疚的情绪在,官场上也经常帮助忠勇伯,不然忠勇伯鲁莽无知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此刻得知忠勇伯府的真面目,气得脸都紫了,用力攥着拳头,一股怒火猛地蹿到头顶。 他无比愤怒,为周家对青玉的轻视和欺辱而愤怒,更为自己对青玉的漠不关心而愤怒。今日忠勇伯府这般折辱青玉,青玉却不为所动,几乎毫不意外,可见对这种情形已是习以为常。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从没有跟自己提过忠勇伯府对她的轻慢,从未提出过退亲。这么好的孩子,可自己对她是如何忽视的,她受这样多的委屈自己却一无所知,甚至经常指责她!他不配当青玉的父亲。 “原来周夫人对我宋家的姑娘这般不屑,”毕竟多年为官,宋辉书此刻心下怒极,不论是气势还是表情都非常凌厉,“那还霸者我儿的生辰八字和婚书做什么!宋管家,带几十个好手去伯府,将我儿的东西通通给我讨回来。若是有人拦着,便给我打,有我宋辉书兜着,天大的篓子都有我来收拾!” 宋管家浩浩荡荡地带着一众家丁去了忠勇伯府,李如飞一张脸瞬时煞白,她来宋府退亲,伯爷和公婆都不知情。本以为这次十拿九稳地可以从宋家再掏些好处,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心里已经怕了,此刻若宋青玉让自己求她,她也是肯的。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拿腊肉当小定礼? 可惜宋青玉要的并不止这些,此刻乔月已经领着人将周府送来的小定礼抬了出来。宋青玉微微颔首,示意下人将箱子一一打开,“父亲,既然两家退婚已成定局,忠勇伯府的小定礼此刻也当着街坊邻居的面点清楚吧,此后周宋两家再无瓜葛!” 宋辉书也不由得点头,自己的女儿果然细心缜密。李如飞嘴唇微微颤抖着,心里的不安更重了,却也无力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乔月那丫头清脆地对着当初小定时的一样一样唱念着——“白银五百两,织锦缎布十匹,咸鱼腊肉一蓝……” 乔月越念,众人议论声越大,“这是忠勇伯府的小定礼?这也太寒酸了吧,平头百姓稍微富裕点的,也不会这样失了礼数。看来坊间传闻忠勇伯夫人不会持家,伯府只是表面光鲜是真的了!” 李如飞只觉得鲜血一下涌上头顶,仿佛遮羞布被人扒了个干净!没想到宋家竟然做得这般绝,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家留! 刀子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会痛,自己送出这样的小定礼被人嘲笑。可她却没想过,当初收了这样小定礼的宋青玉,又会被怎样嘲讽指点! 李如飞内心的愤怒在看到忠勇伯周振威到来的那一刻,尽数转变为恐惧!伯爷平日虽然对她诸多忍让,可她最为知道他的性格,极为好面子,今日自己没跟他说,在宋府门口丢了这么大的人,待会回府定然要承担他的滔天怒火! 果然,看到李如飞和周宝儿被推搡地一身狼狈,周振威并没有上前关怀,反而面色黑如锅底,冲着宋辉书道:“两个愚蠢妇人,宋兄真要为了她们坏了两家亲事吗?” 周振威在京城素来有妻管严之名,几乎从未当着旁人的骂李如飞,如今这么做就只意味着一件事,他是真的怒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恼火,而是盛怒。李如飞此刻半句话也不敢说,全然没了往日悍妇的威风。 宋辉书见周振威并不赞同这两个女人的做法,心中也有些动摇。在他看来若是忠勇伯和世子二人都赞同这门婚事,李如飞一介妇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宋青玉却不认同,上前淡淡道:“两个愚蠢妇人?忠勇伯夫人到宋府大闹,费劲心思收拢了这么多伯府的废弃垃圾,大张旗鼓地抬出来,若说忠勇伯毫不知情,只怕大家都不会相信吧。” 周振威本就黑如锅底的面色更黑了,冷冷地哼了一声,可到底没有发飙,“长辈论事,你一个晚辈随意插话,家教礼数何在!” “两家退婚之事已成定局,忠勇伯爷也不算是青玉的什么正经长辈了,反而是毁我名声的罪魁祸首,礼数什么的自然用不上。”青玉丝毫不怕他的冷脸,双目直视他,毫不退步。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忠勇伯当众打老婆 宋辉书也回过神来,是了,李如飞这么大的动静,周振威又怎会毫不知情,只怕是故意纵着妻女来闹,他好在背后受利。如今眼见妻女占下风,他就立刻出来求饶,如此看来也是个汲汲赢赢的小人!这门婚事必须退! 在青玉这吃了一个软钉子,周振威本就不虞的心情更跌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辉书,“宋兄也是这么想的?” “婚姻乃成两家之好,如今令妻和爱女对青玉动辄打骂,周兄对青玉也多有不喜,没必要强行结亲。”宋辉书只是脾气好,往日里也是真心跟周振威交好,希望青玉嫁过去后一家和睦。如今既然撕破脸,他作为二品尚书,自然不会怕这样一个伯爷。 “伯爷来得正好,方才忠勇伯府送来的小定礼我宋家已经当着夫人的面清点清楚,这是令郎的八字庚帖和当初签下的婚书,不知伯爷可将宋府的回礼和小女的庚帖带来了?” 周振威自认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胸中胀满了戾气,宋辉书的好声好气没让他消气半分,反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他怒火更炽!可他不敢对宋家有所怨怼,至少大庭广众之下不敢,毕竟人言可畏,而忠勇伯府确实是理亏的一方。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忽地转身暴怒地抡圆了手臂朝着李如飞狠狠地扇了过去! 周宝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父亲可从来没有对母亲动过手。直到李如飞一声惨叫被打得摔飞在地上,周宝儿才尖叫着跑上去抱着母亲。看着目前脸颊一侧瞬间高高肿起,整个人狼狈至极,哪还有平日贵妇人的模样,这才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振威。 “伯爷好威风,只不过素来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伯爷虽然是武官,不拘小节,但再有气也不该在宋府门口教训夫人吧。”宋青玉一幅看好戏的口吻嘲讽道。 周振威看着众人的眼神官司,仿佛都在讨论他这个伯爷是多么的粗鲁无礼,心里再大的火气也被生生压下,强忍着对宋青玉动手的冲动,“宋兄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回礼和庚帖稍后便还来。” 他一顿,再次看下宋青玉脸上似笑非笑的讥嘲,忍不住丢下一句“侄女名声不好,本是冲着跟宋兄的交情才捏着鼻子定下婚约,往后侄女若嫁不出去,宋兄还来找我,忠勇伯府虽不想娶这边泼悍的主母,可纳来做个妾还是使得的。” 宋辉书和宋青玉皆是脸色一沉,“我宋青玉对天立誓,此生哪怕嫁猪嫁狗,或是缴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入忠勇伯府这种家主凶悍打女人、主母恶毒贪污媳妇家财的破落户!” 宋青玉字字铿锵,一句话将忠勇伯府最后的遮羞布一把揭下。说完后朝着忠勇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 宋辉书本想着婚约解除,并不意味着要跟忠勇伯府撕破脸,没想到忠勇伯不仅妇人恶毒,忠勇伯也是如此是非不分,冷冷地看着这一家人。 “宋管家,多带几个好手,跟着伯爷去府上,将小姐的东西都取回来,本官可不想跟这种人家拉拉扯扯,还是一次断干净得好!” 说罢一甩袖子,不想再跟这家人多说一句!周振威有心放几句狠话,可宋辉书这种手握实权的官员他确实不敢惹,思来想去只得灰溜溜地离去,连躺在地上的妻女都不想管了。 一旁的张庆桃乐得拍手大赞,葛章几乎要无语了,这丫头也太会拉仇恨了。宋青玉也不禁莞尔一笑,走上前来冲着她二人行礼,多谢她们方才仗义执言。 葛章有些脸红,方才她可没说什么,反倒被张庆桃的大嗓门羞得脸红恨不得遁地而走,宋青玉谢她倒让她不好意思受了。 青玉看向一旁的庆桃,她圆圆的眼睛满的对自己的赞赏和认可。重活一世,除了让自己有勇气反抗既定的命运之外,更重要的是给了自己机会收获前世没能得到的友情吧。 “府中准备了千山酥奶糕,是我亲手研制的,二位小姐不如进府一尝,也算我对二位的报答了。” 张庆桃和葛章自然应允,她们都住在一条街上,平日里多多少少碰过面。可青玉平日里太过绵软,她们多多少少有些看不上她,今日她难得展示出一副强硬的姿态,葛章也对她生出一些好奇来。 尚书府内清新雅致,糕点也别出心裁,张庆桃也越发没了拘束。 “对了,这几日你们姐妹二人没来,还不知道学院放假了吧!说是为了让大家伙安心在家准备绣品,好参加一个月后的比赛呢。”张庆桃歪着头,眨巴着眼说道,满脸写着我给你送情报来了,你可得让我多吃点! 宋青玉和葛章具是掩唇一笑。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刺绣比赛?拿来吧你! 不过说到刺绣比赛,青玉倒是想起这件事了。太后寿辰在即,皇后为了讨她欢心,决定在京城法华寺修建佛堂为太后祈福。不同于一般的佛堂为佛像塑金身,而是在佛堂中用北齐新进贡来的月影金丝绣线,绣上一幅观音像。而谁能有此殊荣呢?自然要在京城的贵女的挑选绣艺高超的女子,来为太后祈福。 前世宋元珠听说比赛的冠军可以替太后寿辰绣观音像,还能在皇后面前露脸,巴巴地求着自己替她绣了一幅绣品参赛。美其名曰“姐姐的名声毁了,妹妹得为宋家争光才是,不然父亲有何颜面在朝堂立足?” 当时宋青玉正为清白被毁而伤心,听了她这些话心中更是悲怆凄凉,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她谋划,心中悲凉可想而知!而今生,青玉在安王府全身而退,如今又退了忠勇伯府的婚事,境况跟前世已经大不相同。 况且之前她还在想着要如何打响绣铺的名声,现下刚想打瞌睡就来了枕头。自己若能拿下第一,还怕绣铺寂寂无名吗?因此为太后绣观音像这一殊荣,她势在必得! “姐姐,听说你跟忠勇伯府退婚啦?”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青玉闻声看去,这不是她那柔弱善良,正在关禁闭的好妹妹吗?? “姐姐在京城素来没有美名,父亲好不容易为你谋得忠勇伯府的婚事,听说周成凌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姐姐没了这样好的婚事,以后可怎么办呀?难道真要嫁给贩夫走卒了此一生?”宋元珠蹙着眉毛,一幅不忍心的姿态。 前世宋元珠就最爱做这种姿态,整日在她耳边念叨着忠勇伯府的婚事有多好,她宋青玉有多不堪匹配。时日长了她也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这门亲事,是以在周家人面前愈发没有自尊,也愈发被人看不起。 而今自己跟忠勇伯府退婚,宋元珠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打压自己的好时候。 “妹妹这般关心我的婚事,方才忠勇伯夫人在门口闹事,妹妹为何不出来替我说情?”青玉假做失望委屈,仿佛对退婚一事分外伤心。 宋元珠果然一噎,她巴不得宋青玉嫁不出去好不好,最好让她颜面尽失离开京城,宋家彻底没这个嫡女,好让她自己名正言顺成为宋家唯一的嫡女。此时听到青玉这般委屈地质问她,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父亲命我禁足,我不能出门……” 宋青玉脸色一变,冷脸道:“妹妹既知道自己在禁足,现在为何又跑出来,还不赶紧回去,若是被父亲发现你擅自出院,只怕就不再是一个月了!” 宋元珠看她变脸这般快,颇有些猝不及防,半天才反应过来,宋青玉是在耍她吧!退婚这事她非但不伤心,反而害乐见其成。可这怎么可能?在她的劝说下宋青玉对周成凌十分钟情,又怎么会甘愿跟他退婚?这让宋元珠百思不得其解。 “二小姐不懂事,你们这些丫鬟也不懂事?父亲命她禁足,如今她擅自外出,你们这些丫鬟该当何罪!”宋元珠最恨别人喊她二小姐,这个称呼时刻提醒自己不是嫡长女,自己的母亲不是原配!青玉以往总是顾及她的自尊,喊她妹妹或是小姐,今天陡然听到这个称呼,宋元珠心里恨急。 可她惯会妆模作样,“姐姐这是怎么了,退婚了心情不顺,也不该把气撒到我身上,说到底还不是姐姐平日里不讨人喜欢。” 她片刻就红了眼,好不委屈地盯着宋青玉。 张庆桃听了这一会,还没明白这两姐妹语言中的机锋,只觉得听宋元珠这话特别不对劲,便道:“二小姐,青玉没有生气,忠勇伯府不是良配,青玉退婚应该高兴才是,你也太不会说话了。” 这直来直去的话,听得葛章和宋青玉对视一眼,都噗嗤笑出声来。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我告诉父亲去!”说罢得意地看着宋青玉,等着她像往日一眼来求自己。宋青玉的弱点她最清楚,别看她一幅冷静的样子,其实特别渴求父亲的关怀,以往她惹了自己,自己只要威胁她跟父亲告状,她定会妥协求饶。 可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宋青玉也只拿眼睛似笑非笑地睨她,仿佛看她唱大戏一般,宋元珠彻底恼了,“好,这可是你逼我的,你等着吧!”说罢拎着裙子跑走了。 这一幕看的张庆桃迷迷糊糊的,“宋姐姐,她为啥说我们欺负她?” 青玉揉了揉她圆乎乎的脑袋,“元珠自小患有癔症,稍不如意就要犯病,你以后可千万别惹她!” ……好吓人,吓死桃了,看起来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病?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好妹妹还是自己绣吧 刺绣比赛给闺秀们留的时间并不长,毕竟太后的寿诞就在三个月后,这短短的三个月要选出技艺合格的贵女,再由这位贵女用无比贵重的月影金丝绣线绣上观音像,时间自然紧迫。 而青玉这段时间忙于家事,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因此本就晚了其他贵女几天。 更不用说王映雪和宋元珠必不会让自己安心备赛,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故而剩下这二十几天她自然更要打起精神来。 果不其然,王映雪也得知了刺绣比赛的事。她一心望女成龙,希望女儿高嫁,若能进宫就再好不过,到时她也能狐假虎威在贵夫人之间威风起来,这等在皇后和太后面前露脸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 只不过,前世有青玉这个傻姐姐,一心为元珠鞠躬尽瘁奉献燃烧自己,今生没了这个傻子,宋元珠又靠什么出头? 那母女二人又用姐妹情分求到青玉面前来,青玉每每做出一幅被伤透了心的模样伤心垂泪。 又说此事重大不敢擅专,要问过父亲的意见才敢替妹妹当枪手,如此几次王映雪只道看清了青玉扮猪吃老虎的真面目,不再上门了。 至于她们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又请了谁来替代,青玉并不在乎。她有这个自信,哪怕王氏母女请来大楚最好的绣娘,也不会在比赛上胜过她。 时光在青玉一针一线中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刺绣比赛当天。青玉今日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袭碧青色飘逸襦裙,眼角用口脂淡淡地点了两点,将眼睛化得大而明媚。 称得她粉面朱唇,身姿俊俏,动作行走间,举止风流无限。她举止优雅地从马车上缓缓下来,却不像别的贵女一样神情紧张。 是的,这次刺绣比赛很是慎重,比赛前三天,宫内就拍御前侍卫上门,到所有报名参赛的府上提前取走了绣品,显然是太后和皇后要亲自评判,说不定皇上也会看一看! 作为内宅女子,能在皇上面前露脸,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情。是以今日来听比赛结果的女子各个都神情严肃,比会试看榜的举子也不差什么了。 故而青玉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格外扎眼。是了,宋家大小姐自来名声不显,于刺绣一道上并不精通,说不定今日是来看热闹的。 倒是她妹妹宋元珠,有好几幅精美的绣作流传。这般想着,众人便将注意力从青玉身上移开,反而关注起了紧随其后而来的宋元珠。 宋元珠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海棠花留仙裙,裙边绣了细细的竹纹,佩戴了赤金头面,整个人灼灼明艳如海棠,揽镜自照,自觉比宋青玉漂亮多了。 然而此刻在阳光下一对比,越发显得青玉高雅清魅不似凡间人,自己却显得庸俗了许多,恨得宋元珠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公布 青玉并不想搭理她,而是暗暗打量着今日的书院,只觉恍若隔世。上一次,她在这里,见证了宋元珠的崛起,见证她在自己的帮助下名声远扬。今日,这里也将是她名动京城的起点。 今日主持刺绣比赛的竟然是皇后身边最为倚重的明姑姑,只见她着一身褐色宫装,整个人威严冷历。在她身旁还有书院的各位夫子作为评委,除此之外,居然还请了九皇子楚逸风和安王妃一并出席,好大的阵仗!见到俊秀逼人的九皇子,众位小姐都安静下来,试图在此刻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宋元珠此刻又是羞涩又是得意,方才她一进来,书院的同窗便围了上来,询问她绣的是什么内容。话语间多有吹捧她的绣技,宋元珠听得飘飘然欲成仙,也以为自己必然是第一名了。此刻见到九皇子在,觉得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可以见证自己的成功,简直美死了。又想今日她名动京城,定然会洗刷那日在安王府受损的名声,重新成为盛京最炙手可热的贵女!想到这她得意地看了一眼宋青玉,仿佛已经看到她被自己击败悲惨可怜的模样。 思索间,青玉已经跟葛章和张庆桃会和,三人一起选了角落里的位置坐好,便看到明姑姑站了起来,似乎准备公布今日的成绩,这下,连素来大条的张庆桃也开始紧张了。 明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因此废话并不多,稍稍勉励了在场的贵女们后,便直接宣布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了十幅她认为最好的绣作,这十位入选的贵女每人都可得到皇后娘娘亲刺的月影纱一匹。 众人哗然,月影纱的苗疆特产,掺入了特制的月笼草,月色下犹如萤火烛光,曼妙动人,由于量少堪称大楚国宝。作为女子能拥有一条月影纱制作而成的手帕,便能得到众人的追捧,而皇后娘娘居然这么大手笔,一人送一匹?这下众贵女目光更加灼热,人人盯着明姑姑身旁的绣品,暗自祈祷这十幅里面定然要有自己的一份! “第十名,是安国公府三小姐安盈冉。”随着明姑姑话音落下,身旁的太监抬手取下蒙在绣品上的挡布。安盈冉绣的是一副孔雀绕园图,活灵活现地绣了五六只孔雀,神态各异,连孔雀的羽毛都如上好的绸缎一般纤豪必现。 安盈冉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的绣作竟然只得了第十名,她自诩绣技在贵女中算是不错的,哪怕宋元珠绣得比她好,她也该在前五之列,为何…… 不说她,其他贵女也十分惊讶,尤其是工部侍郎的孙女黄茹,她绣的也是孔雀图。本以为勉强可以碰上前十的尾巴,没想到安盈冉跟她主题一样,而且比她强这么多,看来自己是无望了。 第十名都这般出色,众人对接下来的九幅作品更期待了。可令人吃惊的是,第九名居然是张庆桃,这个小丫头别出心裁,绣了一桌糕点点心。难得的是这一桌点心各个憨态可掬,让人一看就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这个吃货是把她的馋劲给绣进去了吧,青玉哭笑不得。难怪那几日张庆桃总是跑来尚书府,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有新意的糕点。 第八、第七、第六分别是翰林学士之女许怀清、中郎将之女石湘、礼部侍郎之女吴安宛。 众人看着这些绣图,心中悄摸对比自己的绣作,自愧不如地便重重叹气,自知入围无望。在这其中宋元珠那副骄矜而沾沾自喜的表情就格外打眼了。 “第五名,是户部尚书府二小姐,宋元珠。”什么?宋元珠居然只得了第五名?怎么可能,她可是盛京绣技最出众的闺秀了!众人仔细打量着她的绣品。那是一幅百鸟朝凤图,主题并不新,可难得的是那精细绣工所描绘的凤舞群飞,把生命的旺盛与凤凰的大气高贵都丝线中流出。众人自觉她技艺已是十分纯属出众,自己或许要再练二十年,才能有这般娴熟的技巧。 就连葛章也对宋青玉道:“你那妹妹心术不正,可这绣技确实纯属,堪称大家,难怪她如此骄矜。”宋青玉轻蔑一笑,“是吗,可我看元珠对这个成绩并不服气。” 可不是嘛,宋元珠此刻面上神情扭曲,显然她对自己得第五名并不满意。这幅姿态显然让其他闺秀格外看不上。 “还以为多厉害,鼻子都朝天了,也只是个第五。” “是啊,京中卧虎藏龙,可没人像她一样这番吹嘘作秀!” 宋元珠隐隐约约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更气,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发泄自己的脾气,硬生生将一张俏脸憋得通红。该死的绣娘,还吹嘘自己是盛京最好的绣娘,居然只得了区区第五名。看着周围人隐晦地打量,宋元珠险些缴烂了手中的帕子,只得不甘不愿地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竟然是第一? 第四名,是无忧郡主的敦煌飞仙图,无忧郡主就是安王的小女儿。安王这一辈生了三子一女,四十岁时才得了这个小女儿,平时娇惯得很。不错一直只听说郡主酷爱骑射,并不怎么爱刺绣,怎么会突然之间有了这么神乎其神的绣技?众人思量开来,但无忧郡主并不在乎她人的看法,这是皇后娘娘评的名次。凭她交上的这幅绣图,凭她的家世地位,竟然只得了第四。她倒要看看,皇后娘娘评出的前三究竟是哪些人! 明姑姑没有让她失望,很快公布了第三名,左相嫡女凤飞云。巧合的是,她的绣品居然也是一副七仙贺寿图!跟无忧郡主的敦煌飞仙图摆在一起,众人恨不得为上前去细细打量,看看这第三名和第四名的差距究竟在哪里。凤飞云却并不自得,她的性子实打实地随了她爹,最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她冲着看过去的贵女轻轻点头,并不似无忧郡主和宋元珠那般为没得第一而恼怒,也不像其他贵女入围了便喜笑颜开,一派大家风范。 “无忧郡主的敦煌飞仙图以五彩丝夹杂起金线,绣出飞仙飘飘欲飞的动感,妩媚动人,就连头冠、和莲花座上都了缀起细细碎碎的红玛瑙和珍珠粒,实在是富丽堂皇。”葛章显然也是深谙此道,掩唇低声朝着青玉道。 青玉认可地点头,盛京贵女中实在是卧虎藏龙,前十名各个都是技艺精湛心思奇巧。前世宋元珠仗着有她这个枪手就这般猖狂,难怪最后会被休弃。 “无忧郡主的飞仙图若不是被七仙贺寿图对比得显得俗气了点,只怕名次会更高。”凤飞云的绣图并不像无忧郡主一般富贵,而是素净中流露出一丝仙气。尤其是七位仙女的身形,以细银闪缎勾勒,看得看客也如身在九天云宫,连鼻尖呼入的也尽是仙气。 无忧郡主显然也明白自己为何棋差一着了,双目如钩子一般狠狠地朝凤飞云剜了过去,这个贱蹄子,成日里摆着一副天外飞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作态,其实也是个汲汲赢赢的。哪天自己撕烂她的这幅装模作样的嘴脸,看她还敢跟自己抢太子哥哥! 此时明姑姑已经宣布了第二名了,竟是葛章绣的春江月夜图!众人都惊讶地看过来,青玉也低声向她道喜。只见她的绣品极为素淡,白缎底子黑丝线,黑白分明,仿佛水墨画一般,斜斜几枝夜梅,那江水仿佛不是死物,而是波光粼粼地在流动一般,上方疏疏一钩冷月,那月也是淡墨色的。配以她多情温婉的绣工,风流有,婉约有,别致更有。 比之那两幅飞仙图,葛章的这幅绣品满是人间山河辽阔,让人充满壮志豪情。没想到素来是个书呆子的葛章竟也有这般才情。葛章并不自得,却担忧地朝青玉望过去。十幅绣品目前已经公布了九幅,独独没有青玉的,看来此次比赛她要铩羽而归了。 青玉看她眼神便知她心意,当即自信一笑,犹如春日繁杏,美艳不可方物。 “第一名,户部尚书大小姐宋青玉的盛京晚霞图!”这下饶是之前公布的名次已经够让人震惊,听到青玉得了第一,众人还是压抑不住地发出了惊叹声。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第一名的绣图的偷盗的? 随着挡布揭开这幅盛京晚霞图也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瑰丽的色彩,壮阔的景色,众人一度以为这是哪位隐士大家的画作。直到仔细欣赏,看到绣布上极为纤细的丝线,才恍然,这居然是一副绣品。 什么样的绣技可以绣出霞光万丈的美景,什么样的绣线能将色彩过渡得如此绚丽自然?盛京的天上,红日仍悬在西天,云朵被染成浓烈的红、黄二色。漫天的火烧云绚烂至极,赤中带着紫的颜色看得人心醉。 “白日丽飞甍,参差皆可见。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佳期怅何许,泪下如流霰。有情知望乡,谁能鬒不变?”青玉缓缓念出这首诗,这是大楚著名诗人鹤归的诗,也正是青玉这幅绣图的灵感来源。 九皇子楚逸风早在见到这幅绣作的时刻就激动地倏地站了起来!青玉,她竟然懂自己!这幅绣作不必青玉解读,他就知道绣的是自己那首《三眺盛京》。是的,大楚大名鼎鼎却从来没有在人前露面,只有诗作流传的文人鹤归就是楚逸风。这首诗是楚逸风在皇爷爷驾崩后,哀感世事变迁而作,感叹本来的慈父竟然随着皇爷爷的去世而暴露完全不一样的嘴脸。 众人只知道鹤归的风流不羁和视钱财名利如粪土,只有青玉,读出了自己对亲情的怀念,对人心易变之遗憾,这幅盛京晚霞图,正是他做下此诗时见到的场景!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欣喜遇到知己,又惆怅青玉怎么会有跟自己同样的情绪,她在后院过得一定很苦吧…… 世界上有一种人,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其他人撑起伞,楚逸风就是这样的人。 正在大家对这幅色彩绚丽的盛京晚霞图欣赏得如痴如醉之时,却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明姑姑,第一名应该是宋元珠才对,这幅盛京晚霞图分明是宋元珠的风格!”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望向说话之人,这可是皇后娘娘评定出的第一名,若是有假,岂非得罪了打皇后娘娘的脸。 说话之人原来是书院的女红老师盛玉兰,只见她皱眉看向宋青玉,满脸恨铁不成钢的不赞同,“青玉,你素来知礼懂事,虽然天资不如你妹妹,可也说得上勤奋。如今你居然为了虚名盗窃亲妹的绣作,实在辱如盛华书院的名声!” 宋元珠听到夫子的话一懵,反应过来后却是狂喜!宋青玉的第一名若是落到她头上,她岂不是成了皇后娘娘评定的第一贵女?这巨大的诱惑冲昏了她的头脑,使得她义正言辞地站起来指控青玉:“姐姐,这幅绣图我花了半个月才绣好,可刚绣好就在府中被贼人所盗,我不得不赶工重新绣制了一幅。”她眼睛迅速挤出两滴泪水,神情哀伤,“姐姐若是想要,只管跟妹妹说一声,珠儿定然双手奉上,姐姐又何必做此偷盗之举!”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么惊艳的绣图竟然是偷盗的?想起户部尚书草包嫡长女的美名,众人还没判断便先信了三分。 “什么偷盗之举?”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众人定睛望去,居然是太子来了!当朝太子楚成轩和四皇子楚秋歌相携而入,一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一人斯文俊秀风流不羁,让在场的贵女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今日宋青玉若是在太子面前丢人,只怕盛京往后再无她的立足之地了! 乘着众人没反应过来,无忧郡主郑妍已经上前行礼,神情兴奋地告状道:“是户部尚书嫡长女偷盗妹妹的绣品参加比赛,如今被夫子抓了个现行!”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鹤归的印记 盛玉兰见太子出面,自觉自己的学生竟然做出这般下三滥的行径,实在丢脸至极,急着与她脱开关系。 上前道:“殿下明鉴,宋青玉素来不学无术,书院的女工课她从不好好听课,小人平日布置的作业,她也从不上交。反倒是元珠每次准时上交,其作业的风格和绣法,和这幅盛京晚霞图有些相似。所以小人一眼便看出这幅绣图是元珠是手艺。” 有夫子的这番话,几乎可以给宋青玉盗窃这事盖棺定论了。 母妃如此看重的刺绣比赛,竟然有人敢作弊?楚成轩狠厉地朝着郑妍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却看到已成为话题中心的宋青玉不卑不亢,无惊无喜,坦然自若地朝自己望过来。 楚秋歌乍一眼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暗道若是被大哥给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便好心出言替她开脱:“许是有误会,说不得是交绣作的时候拿错了也是有的。” 安盈冉却也走上前来:“怎么会拿错,大家都知道宋大小姐无才无德,便是把十根手指扎破了也绣不出一幅完整的刺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误认为自己有绣作可交呢?分明是诚心的!” 言语间一幅盛气凌人的姿态,毕竟连她都只能在十名的末尾挂着,宋青玉却拿了第一。若能把她拉下来,自己就能上前一个名次,不再是末尾了。 听得这两人对自己的污蔑,宋青玉终于动了,她不急不躁地上前,却没急着辩驳,而是不疾不徐地问盛玉兰:“仅凭相似的绣法,夫子就能笃定这幅绣图是元珠所作?” 盛玉兰看了她一眼,一脸鄙夷:“我教了你们三年,你们的技艺水平和刺绣风格我自然如数家珍。” 宋青玉颇觉好笑:“那元珠妹妹的这幅百鸟朝凤,与她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夫子可有什么看法?”众人又将眼神看向宋元珠上交的那副绣作,这幅百鸟朝凤虽然绣艺精湛,可的确匠气太重,针脚细密却不似盛京晚霞图这般轻盈。本来还不觉得,此刻一对比,高下立判。若说两幅都是宋元珠所作,那确实无法服众。 盛玉兰一窒,讪讪道:“元珠往日绣品风格灵动轻盈,今日略有精益,更重技艺而轻灵气,也无不可。” 说罢对上青玉略带嘲讽的眼眸,忽然生出一股被人扒光了皮的感觉,宋青玉继续质问宋元珠:“《三眺盛京》这首诗,妹妹可知是何人所作?”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宋元珠也是一楞,“我说的是你偷盗我的刺绣,你别在这岔开话题,什么《三眺盛京》,跟这幅绣作有关吗?” 呵,宋青玉嗤笑一声,这才是真正的草包。 楚逸风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喜欢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一再被人攻歼受辱,而对方甚至连他的诗作都没读过! “这幅盛京晚霞图分明是依照鹤归《三眺盛京》的诗中描写的场景而绣,鹤归当日在盛京城外观景,有感而发作下此诗。宋二小姐明明没听过这首诗,却大言不惭地说幅绣作是她所作,简直可笑至极!” 旁边的夫子听得九皇子的话纷纷点头,方才宋青玉念出这首诗,他们便心有所感,可见这幅绣作是她所作。 宋元珠哪里知道这一遭,鹤归其人她听过,可这诗她是真不知道。此刻骑虎难下,她只得结结巴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首诗,可我所绣的是我心中想象的美景……”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现场刺绣 这话何其单薄! 宋青玉又是掩唇一笑,只见她缓步走到绣品旁边,纤细的手指指向画面一处。她的手指仿佛有什么魔力,众人不自觉地被吸引纷纷看过去。夕阳下的山从中,竟然绣了一直小小的青翼丹鹤!不说她这神乎其神的绣技,这只丹鹤居然只凭借一个身影就能显出遗世独立的姿态,就说青翼丹鹤,分明是归鹤先生的标记! 看着宋元珠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众人纷纷摇头,这人也太可笑了,连归鹤先生的诗作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在绣品中绣上青翼丹鹤。楚逸风心中大为感动,没想到青玉这般仰慕自己,连绣品中都要绣上自己的标记。 青玉也不屑同她解释,走到太子身前向他行了一礼:“殿下,真相此番可大白了?” 楚成轩凝视着面前女子沉浸睿智的双眸,鲜有女子在他面前这般处变不惊,心下对他生出一丝好奇来。 “宋二小姐陷害嫡姐,冒领绣品,不配为太后刺绣,今日成绩作废。”他看了眼此刻已经吓得大惊失色的宋元珠,不禁有些腻歪,都是姐妹,怎么会相差如此之大? 听得太子这轻描淡写的宣判,宋元珠膝下一软,竟扑通一声跪下了。 “殿下息怒,”说话的却不是宋元珠而是青玉,太子诧异地看着她,她莫不是要为妹妹求情? “元珠绣技高超,方才不过是与我玩笑罢了。若因为一个玩笑,而使太后和皇后娘娘失去一个人才,实在太过可惜了,还请殿下给元珠妹妹一个机会!” 众人都傻眼了,这宋青玉怕不是个棒槌?被人欺负到头顶上,还要替人说话,可惜太子在前,众人也只敢心里嘀咕。 楚成轩也颇为诧异地朝青玉看过去,只看到她一双清梁的眼眸犹如夏日湖水一般悠远摄人,话吐到嘴边就变成了:“明姑姑,今日的刺绣比赛由你主持,本殿只是来旁观而已。”太子这话就是放过宋元珠了? 宋元珠也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不禁吐出一口浊气,暗道好险,幸好有宋青玉这个傻子在。今日虽然没拿到第一名,但拿到第五名也不错,好歹能得到一匹月影纱。 见她那如释重负的样子,宋青玉又笑了,这个蠢货,真以为自己会放过她? 果然,在太子和四皇子入座后,明姑姑宣布了今日的第二条规则,“方才皇后娘娘选出的十幅绣品已经是佼佼者了,但为太后绣观音像事关重大,需得优中选优!因此今日还请入选的十位贵女现场刺绣,在场的夫子和贵人们会一起点评,共同选出绣技最好的贵女,来为太后绣制观音像。” 此话一出,在场贵女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自然是以为这刺绣结果本已尘埃落定,没想到峰回路转又有了机会!忧的却是宋元珠,只见她劫后余生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大惊失色,僵直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这就是方才宋青玉要为她求情的缘故了,前世宋元珠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遭。不过她使计要求每位贵女单独刺绣,又叫宋青玉进去陪她,这才蒙混过关。可这次嘛…… 青玉冷冷一笑,狠厉毕现,就叫你现出原形!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无忧郡主退赛 “明姑姑,现场刺绣怕是有些不妥吧!”听到这话,宋元珠宛如见到救星一般,双目灼热地望过去。只见郑妍满脸不赞同地站在闺秀中,她生得极为妍丽,显然是皇家富贵中娇养出来的姑娘,哪怕现场有三位皇子和诸位书院夫子,她也并不怯场。 “我们姐妹平日刺绣用的绣线、绣针、绣布,都是自己惯用的,此刻搬来书院不方便吧!” 宋元珠一脸赞同地点头,满脸希冀地看向明姑姑,却见她仿佛早有准备,抬手命人将早以准备好的东西抬进来。 “诸位小姐不必担心,刺绣所需的针线和绣台,皇后娘娘早已为大家备好。皇宫的绣线种类色彩繁多,必不会委屈各位贵女。” 果然,众人望向太监们端到台前的绣线,种类齐全,连极为稀少的穿花纳锦丝也有!有眼尖的贵女甚至还看到了一篮子玉石珍珠,以供刺绣时点缀在绣样上,果然是考虑得十分齐全,甚至比家里的绣线品种更为名贵华美。 无忧郡主见状,却是满面纠结,她有心想拖延一二,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便将祈求的目光投向安王妃,却见母妃也是一脸意料之外的神情…… 对话间,太监们已将场地布置好,其他入围的贵女携手,前后上前挑选绣线,心中思索着绣图的内容。青玉和葛章、张庆桃三人一起上前挑选,葛章有心跟青玉聊两句,却发现她拿的都是黑白二色的绣线,不免心下好奇。 正要发问,却听到后方又传来一阵喧哗,她们三人起身回望,刚好看到无忧郡主猛地挥手,朝着身边丫鬟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贱人,竟然如此不知轻重,敢划伤我的手!” 安王妃见女儿呼痛,赶忙带人上前。只见无忧郡主的右手软软地垂在胸前,白如姣玉的手背上此刻竟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望之触目惊心。安盈冉和石湘簇拥在她身旁,面色焦急。方才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们不过互相交谈了片刻,便听到郡主大叫。其实对于无忧郡主的绣技她们心中也有数,本来还担心她现场刺绣露馅,会将脾气发在她们二人身上,此刻见她有了主意退赛,心里也放松了些。 “你个贱婢,竟敢伤害郡主!来人,将她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安王妃怒斥道,作势轻轻地拖着女儿的手腕,直呼心肝肉:“妍儿,你的手如何了?” 郑妍本只想轻轻划伤自己,哪想到没拿捏住分寸划了这么长,自己看起来都颇有些吓到,红红的眼睛挤出两滴泪:“母妃,我好疼,会不会以后都好不了了!” 安王妃又是气又是怒,乘人不注意瞪了女儿一眼,这小冤家,平日里让她拿起绣针跟要她命一般,偏偏还要出这个风头。现下怕丢人又只能自伤其身,真是个讨债鬼,偏生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 出了这事,无忧郡主自然不能再参加接下来的比赛。见着这一幕,宋元珠也心思浮动,将目光瞟向了一旁的茶杯,思索着若是被开水一烫,不知是否可以不用参赛? 身后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妹妹也想自毁其身?无忧郡主一人退场尚算合理,若两位贵女一同退赛,不知众人会如何议论。”宋元珠回头,正是青玉含笑望着她。 “无忧郡主本想不引人注意地退出,若因妹妹之故而被人议论,不知安王妃会不会放过妹妹?”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又是第一? 宋元珠心下一咯噔,自己跟郡主同时退出,难免遭人议论,若因带累郡主而被安王妃迁怒,可就得不偿失了……转念一想,自己的绣艺虽然不如宋青玉,可平时自己也是会刺绣的。现场刺绣,其他贵女难免紧张,这样一来自己想必也不会比她们差太多。 这般想着又生了一丝侥幸的心理,若是大家都绣得差,说不定自己还能得第一呢? 青玉见状勾唇一笑,让宋元珠跑了,今日的热闹可就少了一大半! 无忧郡主退赛,却并离场,而是挨着安王妃坐在上席,愤愤不平地看着这帮好端端地坐在院子中间备赛的贵女。皇后这一举动,可给了这些贵女在太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她自幼心比天高,认为唯有一国之母的位子才配得上自己。又自诩自己跟太子一同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太子妃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她不住地朝坐在一旁的太子暗送秋波,却见太子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自己,目光一暗,追着太子的眼神过去,却看到他目光逡巡在宋青玉身上。 宋青玉此刻已经完全沉醉入刺绣中,前世的每日刺绣,让她绣艺精湛不输专业的绣娘。其他贵女为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绣图做完,大多选的是小幅的布巾,唯有青玉依然选了花卷大小的绣布。此刻站在绣布前一针一线,明明是弱不禁风的姑娘,却颇有泼墨挥毫的洒脱之气,看得众人对她的绣作尤为期待。 “哼,装腔作势,没亲娘教养的狐媚子。”无忧郡主抓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个宋青玉倒是长了一幅好相貌。按理说众贵女都是娇养出来的,相貌都不差,此刻莺莺燕燕挤满院子,不知为何非但没让宋青玉泯然众人,反倒称得她一幅神女之貌,清冷脱俗又令人不自觉地沉迷,完全看不出往日那副草包的模样。 今日她拿了第一,本就大出风头,连太子哥哥都注意到她了。若再让她在现场的比赛中夺冠,为太后绣图,那日后在宫中岂不多得是机会勾引太子哥哥?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招呼一旁的女婢附耳吩咐了几句。 一炷香时间眨眼快到,宋元珠本沉浸在她这幅绣图中,她自认为虽然绣技比不上其他人,但她配色别出心裁,哪怕只用基础的几样绣技也能让人眼前一亮。但她久不动针,投入进去后,便没怎么关注时间流逝,直到脖子累了,她抬起头活动一下颈椎,陡然发现香居然快燃尽!此时她的绣图才做了一半不到!急的她手忙脚乱,也不说配色了,着急忙慌将接下来的花样绣完了事。 直到将小黄门将绣图收上去,她才冷静下来,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其他贵女。暗道自己虽然做得不好,不见得别人就做得好了,说不得自己发挥还算出色的呢……不得不说,其他贵女也是这般想法,直到看到青玉交上去的那副绣图,纷纷如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什么绮念都浇了个透心凉! 无他,青玉的绣图一递上去,就被太子接过,大赞了一声“好!今日最佳,便是此人!” 无忧郡主见状恨得牙痒痒,不阴不阳道:“太子哥哥这话未免太早了吧,未见过其他人的绣作,就点此图为第一,对其他贵女怕是不太公平。” 话音刚落,青玉就收到其他贵女不善的目光。大家虽然心知自己技艺的确比不上青玉,可光明正大地不如她,和太子偏向她,两者可全然不同。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深藏不露 “本皇子也认为此图当得今日最佳!”楚秋歌见状走到太子身后端详他手中的绣作,只看一眼便沉溺其中,听到有人贬低,当即不管对方是谁,直接出言反驳。 无忧郡主闹了好一个没脸,恨声道:“连其他图也不看就定这幅绣作为第一,莫不是这刺绣之人技艺已经远超其他人,连比都不用比了?”这话也太过托大,将青玉高高架起在其他闺秀的对立面。 安王妃见不得自己女儿如此吃瘪,也道:“审美一事确实主观,便说我手上这幅映雪图,我也觉得极佳,可当第一。” 太子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了一眼她们母女二人,又跟楚秋歌对视一眼,“四弟,还是让大家一同看看这幅绣作吧,免得大家都以为我二人是提前约定好的。”说着便让小黄门将绣图展开高举展示,这一看,众人才知为何他们二人连其他人的绣作都不用看了,无他,因为这幅绣图技艺远超其他贵女的水平,哪怕整个大楚,不,哪怕七国联手,也无人能及! 这也是一副映雪图,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这幅绣图只用了黑白二色的丝线,却用不同深浅的黑和白勾勒出深深浅浅的雪,就连梅花和日光也是以黑白勾勒。明明只有黑白的丝线,却绣出了日出雪梅的悠远和灿烂,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与这幅映雪图对比,安王妃手中展示的映雪图犹如小儿玩笑的拙作一般,令人发笑……此图作者凤飞云不动声色,面上仍是一副大家闺秀不动声色的模样,甚至点了点头,对青玉的绣作十分赞赏。 “这幅映雪图显然绣的是鹤归先生的《空山雪后》,必然是宋大小姐所绣了。”太子见到众人震惊的目光,十分自得道,仿佛这绣图是他所作一般。 “是极,这梅后还有若隐若现的半只鹤,观其风流姿态,跟那副盛京晚霞如出一辙!”楚秋歌也颔首赞同道,“看来今日第一,宋大小姐是当之无愧了!”他看向明姑姑,若她也赞同,那这次替太后绣佛系的人选显然非青玉莫属! 听得二位皇子对宋青玉如此赞赏,葛章和张庆桃二人还好,其他闺秀都是愤愤不平。这宋青玉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平日里做出一幅不学无术的样子,让大家都没将她放在眼里,这时候在太子面前倒蹿得高!实在是心机深沉。 “宋大小姐果然是深藏不露,平日里没见你展示过绣作。今日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在此,大小姐倒是技巧突飞猛进,绣技堪称大家了。”安盈冉看着四皇子也尤为欣赏地看着宋青玉,酸溜溜地说道。 宋元珠也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宋青玉的绣作她见过不少,比一般的闺秀的确强上几分,可什么时候有这般巧夺天工的绣技了? 忽然一个太监仿佛看得太入迷了一般,踉跄几步,将手中的茶杯连着茶水一并倾倒在青玉的绣图上!众人惊叹一声,看到这种巧夺天工的绣图居然要被毁!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绣品被毁! “你该死!”楚成轩重重一脚当心口踹去,将他踹得往后飞出三米远,仰躺在地上噗地吐出血来。在场众人无人关注,纷纷看向那副被茶水泼中的绣图。 只见本来美如画卷的映雪图,此刻斑驳着黄色的茶渍,犹如美人脸上大块的胎记,生生将美感毁了个一干二净。 “呀,明姑姑还未评选,这绣图就毁了,如今该怎么办呢?” 郑妍幸灾乐祸地看向宋青玉,哼,让她出风头!“宋大小姐心地善良,这小太监只是无心之失,宋大小姐应该不会怪罪吧。” 青玉心中冷笑一声,按她的话来说,自己若是怪罪,就是心地不善良,责怪别人的无心之时了?可她若是放过此事,评选还未正式开始,这比赛她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安盈冉也凑上来道:“这可真是遗憾,宋大小姐方才的绣图的确惊艳,可评委们并没有仔细评判所用的绣法和针脚的细致程度,若仅凭一眼就定下魁首,对其他小姐似乎有些不公平,你说是不是?” 她扭头看向石湘,示意她也出声。郑妍显然是看宋青玉不顺眼,她们三人素来交好,定然要站在一边。更何况若是能将宋青玉踩下去,自己拿魁首的机会定然更大。 石湘却有点踌躇,方才惊鸿一瞥,她已经能看出青玉的构图、审美、绣技、针法都在她之上,拿第一也是顺理成章的。 可此时郑妍冷冷的目光射来,她不敢再犹豫,点头应和:“其他姐妹们的绣图还未评比,宋小姐的绣图被毁确实可惜。”心里却想,若有机会定要向宋青玉好好讨教一番。 楚逸风见绣图被毁,哪还忍得。他自觉这两幅绣图是青玉在向自己告白,已经把这两幅绣图看成了定情信物,他怎肯让此图被毁,还让罪魁祸首全身而退? 心中冷笑,今日比赛是皇后所办,在场评委和皇子定然不会出手破坏,背后必然是这些参赛的贵女谋划的。能收买宫里的太监帮她做事,定然是那几位经常出入宫廷的贵女。如此一来主谋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楚逸风派元武下去仔细查探,务必要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查出背后之人。 青玉嗤笑一声,这帮小丑的嘴脸真是滑稽,可谁说她的绣图被毁了? 面上却仍是风轻云淡,只见她缓步上前不疾不徐道:“怪罪不怪罪的,不由小女来判,今日刺绣比赛由皇后娘娘主办,明姑姑主持,期间发生的混乱自然有人替小女主持公道。” 闻言那小太监抖如糠筛,连忙磕头告罪。明姑姑还未说话,太子已然语带怒意:“母后精心为太后选拔绣娘的刺绣比赛,居然有这等粗手粗脚之人!你的手脚既然不中用,就别留了。来人,将他的手足砍下!” 啊!众位娇小姐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当即狼狈尖叫,两两抱成一团。唯有青玉依旧保持着沉着的面容,在惊慌颤抖不知所措的贵女之间犹如一颗月下白兰,沉稳而绰约。 “至于小女的绣图,其实并未被毁。”说完她接过乔月递上前来的一小杯清水,冲着太子和四皇子行礼:“请二位殿下让开些许。”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暗藏玄机 太子和四皇子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味,依言让开,便见宋青玉将水尽数泼在绣图上。 片刻后,那些斑驳的黄渍竟然慢慢晕染开,整幅绣图也晕染出浅浅的阴影,开阔的天边,居然显出了一点一点的荧光,竟然是星星!只一杯水,便将这幅雪夜日出变为了月下雪景!本是日出壮阔之景,变成了月光漫天繁星点缀之景,这世上竟有如此奇技! 若说青玉的第一幅盛京晚霞,只是令众人赞赏,那么这幅映雪图,便可令众人叹为观止了。 就连对青玉颇为不屑的盛玉兰,此刻也心生叹服,她眼光复杂地望向青玉:“你的技艺确实出众,连我也多有不如。你既有这般才华,往日为何如此不务正业,连书院的作业也不肯好好完成?” 青玉正欲解释,便听得院门口十几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听说那副盛京晚霞图的作者在此,是哪位!”竟是一帮书院的学子簇拥着走了进来。 这些参赛的贵女都是书院的学生,因此方才明姑姑着人将第一批入围的绣品展示在了书院门口,本是为了宣扬皇后娘娘对此事的看重。然,青玉的那幅盛京晚霞绣自鹤归先生的诗作,这些学子一看便知。这幅绣作乍一看犹如大家的画作,无论色彩还是构图都极为风流壮阔。众人凑近一看,才看到绣布上细碎毛绒的绣线,这才得知居然是绣出来的。 要知道鹤归先生在学子心中极为有名备受推崇,往日也有很多学子尝试想要将他的诗作绘成画卷,但从未有人能将他的诗作还原至此!尤其这个绘制的人竟还是个女子,还是以刺绣的方式呈现,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又听说绣作的主人正在学院里现场刺绣,心中激动难耐,纷纷嚷着要进去看看作者的真容,其中为首的便是安王小儿子郑钰。 “这……这幅空山雪后,也是鹤归先生的诗作!” 郑钰等人没想到现场还能再次见到如此神作,纷纷围上前去仔细赏析。“这是哪位大家所绣?” 众人议论纷纷,连在场的三位皇子都没注意到,其余八幅绣作孤零零地摆在一堆,仿佛被众人遗忘一般。那几位入围决赛的贵女此刻面色难看,都有些后悔,甚至觉得还不如没有入围的贵女,此刻在一旁好好地看热闹,好过此刻被人当热闹看。 “没想到宋大小姐当真深藏不露,往日别人都说她草包无知,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依我看,宋大小姐分明内外兼修,既貌美又有才。” “后娘带大的女子,怎么可能传得出才名。”许怀清听得旁人的议论,掩唇朝着凤飞云低语。 她父亲是翰林学士,素来敬仰左相凤知非的风骨,因此她和凤飞云私交颇好。凤飞云心知自己此刻应该露出处变不惊的笑容,甚至该夸奖赞赏宋青玉的才华和技艺。 可心里万蛇噬心般的嫉妒让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牵动嘴角,更无力说出什么场面话来。见众人夸赞青玉的技艺,甚至还有几位世家公子找青玉攀谈,以手帕遮面挡住面上的神情,敷衍地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太子的重视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太子皱眉,今日选拔结果显然已经出来了,青玉的绣作无论是意境、画面还是技法,都出类拔萃。此刻见青玉被世家子围住探讨鹤归的诗词,压住心头不快示意明姑姑赶紧宣告结果。 “户部尚书嫡长女宋青玉绣艺出众,为此次比赛的头名,皇后娘娘赏赐翠云冰纱一匹,金丝玉缕线十卷,琉璃翡翠灯一盏……另召入宫,为太后娘娘绣观音像。” 翠云冰纱?众人听了无不咋舌,羡慕地望向宋青玉。 这可是比月影纱更为贵重的布料。摸上去如翠玉顺滑,行走间如微风着色,更不用说那触手冰凉的手感。 往年所有的翠云冰纱都进贡给了太后,就是为了让太后暑热之时可以穿上翠云冰纱裁制的衣服,以解暑热之苦。如今宋青玉竟然得了一匹,往后不论出席什么宴会,只要她穿着翠云冰纱裁制的衣衫,必然是众人的焦点! 众人羡艳地望向青玉,见她依然不骄不躁,目光淡淡:“青玉定然不负娘娘重望。” 这幅姿态不免又令人高看一眼,唯有宋元珠嫉妒得眼睛发红,恨不得这些赏赐都落在自己头上才好。 她眼珠一转,凑上去,舔着脸奉承青玉:“姐姐今日好生厉害,既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月影纱,又得了翠云冰纱和金丝玉缕线,妹妹可见都没见过。今日拖姐姐的福,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观赏一二?” 她暗想,这些东西若进了自己的院子,属于她宋青玉还是属于自己,可就两说了。 谁料青玉并不接茬,眼皮一撩淡淡道:“青玉准备将翠云冰纱为祖母裁衣,妹妹若想看,便多去向祖母请安便是。” 宋元珠被她一哽,这么名贵的衣料她舍得拿给祖母穿?可笑至极!定然是此刻的推脱之词而已,到时候她若是拿来自己做衣裙穿,自己定然要想办法抢过来,这衣裙终究会属于她宋元珠! “宋大小姐不但生得好颜色,还有一副好孝心。唯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为太后绣观音像。” 太子本欲走过来跟青玉洽谈几句,碰巧听到,赞道:“有宋大小姐来绣,孤很期待这幅绣作会有多惊艳。” 宋元珠站在青玉身旁,见两位皇子携手而来,俊逸非凡,瞬间脸红无比,心中狂跳,结结巴巴地想说几句奉承话,好让两位皇子记住自己:“殿下……臣女……臣女宋元珠……” 太子却直接略过她,低头在青玉耳边耳语:“孤在宫中等你。” 说罢大笑着出门而去,宋元珠在一旁干巴巴地说着,却无一人搭理她,直将她羞得面红耳赤,心里对青玉更恨! 青玉此刻一头雾水,前世他跟太子并无交集,只知道自己跟周成凌婚后第三年,太子顺利登基,分封诸王。但作为内宅妇人,且周成凌一直没有继忠勇伯的爵位,她也没有资格进宫觐见。 为何太子会忽然对自己这般有好感,难道是随着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九皇子的示好 “姐姐可真是好本事,刚被忠勇伯府退婚,这么快就想勾搭太子了。”宋元珠方才被冷落,此刻一幅酸溜溜的模样。 青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妹妹慎言,忠勇伯府行为不检,父不慈母不友爱,父亲才为我做主替我向伯府退婚,可不是妹妹说的那般。更不用说妹妹方才用的勾搭二字,太子替皇后娘娘来考察姐妹们的绣工,不过与我交谈一句,妹妹莫不是自己污秽才看谁都是勾搭。” 平日里宋元珠在青玉面前屡屡占上风,不过是青玉顾着姐妹情谊让着她。如今青玉早已看清她的真面目,又怎会如前世一般像一块豆腐随她拿捏。 “宋大小姐真是牙尖嘴利,可惜世家贵女,重要的是姐妹和睦,像宋大小姐这般爱争强好胜欺凌幼妹的女子,谁敢娶进门?” 郑妍也十分不虞,她早将太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今天青玉大出风头她本就看青玉不顺眼,更不用说太子还对她格外关注。 “本殿倒觉得,宋大小姐秀外慧中、不卑不亢,极为合适娶进门。” 众人侧目看去,楚逸风走上前来,对着青玉微微颔首。凤飞云见他走来本是心中一喜,未料听到他这样说,竟是对青玉十分欣赏,登时手指紧握,深深地扎入手掌之中,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谁也不知,自从幼年见过楚逸风玉貌仙颜受万千宠爱的模样,她就偷偷爱慕于他。虽说他现下并不受皇帝喜爱,但凤飞云有这个自信,只要楚逸风愿意娶自己,有父亲的支持,他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方才虽说绣艺上输给青玉,但她并不放在心上。作为丞相嫡女,素有才名流传,她一直自视甚高。直到此刻,九皇子对青玉如此维护,她才真正把青玉放在眼里。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九殿下。”郑妍对着太子和四皇子不说彬彬有礼,也算得上和煦可爱,此刻对着九皇子,却将跋扈高傲的本性展露无遗。 “也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跟九殿下确实般配。有花堪折直须折,殿下若喜欢,何不赶紧禀明陛下抓紧赐婚,免得宋大小姐苦苦等待误了花期!” 她这话将青玉说成了与人私相授受的女子,又贬低了楚逸风,于他二人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在场的安王妃和郑钰都觉得她这话不妥,齐齐上前呵斥:“你这孩子,方才被划伤了手错过皇后娘娘的比赛心中不舒服,怎的在此胡言乱语起来!” “原来妹妹是受了伤这才心中郁郁,九殿下千万别跟妍儿计较,她平日里对殿下也是十分尊重的。” 饶是如此,郑妍仍是一副不屑桀骜的模样,扭过头,恨恨地盯着青玉,恨不得从她身上盯下一块肉来,弄得这母子二人尴尬不已。 楚逸风见状,也不欲与他们一家人寒暄,扬了扬手,令元武将人拎上来。 “明姑姑,方才那毁了头名绣图的太监虽已被皇兄处置了,可我属下无意中发现那太监事前曾与人背后交头接耳传递些什么。皇兄方才大怒,显然是对绣图被毁一事十分重视,所以我便派人将那收买太监的丫鬟看押了起来,此刻交由明姑姑审问,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连为皇后和太后刺绣一事都敢捣乱。”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劲爆的八卦 看到那丫鬟的面容,分明是妍儿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安王妃心下又是一个咯噔,暗暗瞪了郑妍一眼。 明姑姑皱眉,本以为那太监只是失误,若是受人指使刻意捣乱,可就是两回事了。 挥手示意太监上前押着那婢女:“你是谁家婢女,又是为何收买小太监,着意在比赛上捣乱?” 那丫鬟方才看那太监被人现场砍了手和脚,本就方寸大乱。没想到比赛结束了自己还会被人押解,方才又被元武恐吓一番,这下哭得涕泪四流。 明姑姑威压甚重,厉声喝问,那丫鬟吓得什么都要说。 却被郑妍出声打断了:“什么收买什么捣乱,这是我安王府的丫鬟,方才我不过是让她去打听打听皇后喜爱什么花色,好投其所好而已,哪是什么捣乱了。九殿下不要为了替宋青玉出气,就得罪我们安王府!” 好大的口气,收买內侍是大罪,郑妍居然连遮掩一二都不屑直接承认了。更连皇子都不看在眼里,言下之意是安王府势大,皇子都要避其锋芒了。 明姑姑也没想到无忧郡主竟然这般胆大无礼,竟然当众驳斥九皇子和她。她看了一眼安王妃,却见安王妃面色讪讪,却并没有要认罪道歉的苗头。 倒是郑钰拉了一把妹妹,示意她闭嘴,又冲着九皇子行礼:“九殿下恕罪,妹妹素来被惯坏了……” “既然被惯坏了,就该好好管教才是。”话才说一半,被楚逸风冷冷地打断,“安王妃爱女心切,想来硬不下心肠好好管教,纵得郑妍竟敢在皇后娘娘举办的比赛上收买內侍,毁坏绣品!” “殿下慎言,妍儿乃陛下亲封的无忧郡主,收买內侍毁坏绣品这种罪名,只怕轮不到殿下来定。” 安王妃素来是吃软不吃硬,她自负圣宠正隆,安王府根基深厚,若是太子在此,她或许收敛一二。九皇子这个被陛下所厌弃的皇子嘛,现在已经是给他脸面了。 众贵女不免咋舌,安王府素来仗势欺人,没想到如今连皇子也不给面子! 楚逸风沉下脸来,眼中满是山雨欲来之势:“既然安王妃如此笃定,不如听听这婢女怎么说。” 安王妃与郑妍俱冷哼一声,显然没将这婢女放在眼里。安王府的下人,身家性命都在她们手里,又怎么敢在外胡言乱语。就是敢,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说出的话谁会信? 那婢女此刻已经抖如糠筛,战战兢兢地看向无忧郡主,却见她连看自己一眼都嫌弃,当下面如死灰,缓缓吐出了元武让她说的话:“郡主并没有要女婢收买內侍……” 听得这话,无忧郡主满脸自得,挑衅地看向楚逸风,还未说出嘲讽的话,下一刻却是面色大变! 只见那婢女接着说道:“郡主爱慕皇后娘娘宫中的內侍小德子,屡屡求爱告白却被拒。方才在比赛现场看到小德子,心中太过激动,想跟他私会被奴婢阻止,争执几下没注意才划伤了手……” 这!这也太劲爆了……众贵女哑口无言,现场一片安静,只有那婢女吞吞吐吐的声音。可这平静的场面下,兴奋的情绪犹如电流一般从各位贵女的眼睛中向四面八方传递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九皇子的手段 “你胡说八道什么!”郑妍尖叫一声,陡然听到这种话,她来不及羞耻,只觉得怒火和羞臊之气一齐涌上头,扑过去就要撕打那个婢女! 五六个侍卫齐齐上前架住安王府的下人和郑妍,安王妃怒斥道:“楚逸风你什么意思,这婢女污蔑妍儿,你竟然如此纵容包庇!” 楚逸风看也不看她,冲着那婢女冷声道:“继续说!” 那婢女只得战战兢兢继续说:“小德子因为被郡主再度求爱心神不定,才泼了水在绣图上。郡主记恨太子殿下砍了他的手脚,可是不敢惹太子,就将火撒到宋大小姐身上,这才屡屡刁难……”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众人恍然大悟!那几个学子本是进来观摩鹤归诗作展示出来的绣图,没想到居然听到这般劲爆的八卦,目光遮遮掩掩地看向视线中央的安王府众人。 别说他们,郑钰也被这话冲击得手脚呆愣不知如何是好。郑妍素来乖张,没想到竟然会恋上一个没了根的小太监! 被这般污言秽语地侮辱,郑妍和安王妃此刻已是理智全无,像两头被激怒的母狮子,恨不得将楚逸风撕碎殆尽。 郑钰却心下一寒,九皇子表面上不问世事远离纷争,可父王私下里多有告诫,让自己千万不要跟九皇子为敌! 父王跟去世的先帝君臣多年,知道九皇子自小智计无双,更知道先帝去世时,为保九皇子性命,私下将自己的一队私兵交给了九皇子。此事奉为辛密,自己也是偷听才知道,今日母妃和妹妹如此羞辱他,只怕给安王府带来无妄之灾! 却见始作俑者仍然一副风度翩翩的儒生模样,姿态华贵,风度清雅。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无忧郡主并没有买通內侍损坏绣品,只是一对小情人私下会面。” 他极为敷衍地朝着明姑姑道了一歉,“看来是本殿误会了,还请明姑姑跟皇后娘娘解释清楚,免得娘娘对无忧郡主心生误会。” 明姑姑深深地看了九殿下一眼,若她猜得没错,九殿下明显是在借题发挥。究竟是为了谁,向来低调行事的九皇子居然如此亮出爪牙。 她探究的眼神投到了一旁的宋青玉身上,这个女子绣技出众,比她的绣技更出众的是她昳丽的容貌,就连太子也对她分外关注…… “宋大小姐今日受了无妄之灾,实在是受惊了。”此刻楚逸风站在青玉面前,又恢复了和风细雨、温文尔雅的模样。“不如让本殿下送小姐回府吧。” 宋元珠心中一喜,九殿下要护送宋青玉,自然也不可能落下自己,这么说来自己也可以跟他多接触接触了。 却没料到青玉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多谢殿下关心,但今日受惊最深的并非小女,而是无忧郡主。郡主爱而不得,情郎又遭此横祸,更需要殿下的关怀。小女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告辞。” 冷淡行礼后便转身离去。其实她看得出来,楚逸风也莫名其妙地对她有些好感,今天这举动也是在为自己出气。 可,那又如何,情爱是她今生不愿触碰的毒药,而楚逸风这种表面温和内里心思诡谲的男人,更让她想要远离。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嫉妒 “宋大小姐,我也最爱鹤归大师的诗作,府上还有好几幅鹤归大师的真迹,宋大小姐不如去府上一观!”见宋青玉要走,成阳候世子快步走上前来。 他被青玉绣作中传递出的滂湃情怀所震撼,自认为遇上了同道中人。 乔月连忙上前阻拦,“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怎么随意去公子府上呢,这不合规矩。” 成阳候世子见青玉避在侍女身后,十分知礼地只露出小半张白玉无暇的脸庞,瞬间感觉到自己孟浪了。 连忙后退几步做了一个揖,这才道:“是小生说错话了,小生了意思是,后日诚郡王府上要办文会,我欲带鹤归大师的新诗作前往文会与人共赏,不知宋大小姐可否一同前往?” 诚郡王府?宋元珠前世就是嫁给了诚郡王世子。可这文会,她却半点印象也没有。 也是,前世她跟周成凌有婚约,这些文会诗会,王映雪素来是不会带她前去的。至于文会上宋元珠有什么样的机缘,她也不得而知。 “姐姐,你才退婚,就要去参加文会,未免太过朝三暮四了吧……” 宋元珠拈着手帕,可怜兮兮地说道,言辞之间满是对青玉名声的关心。 “怎么会?”青玉还没出言反驳,成阳候世子就立刻维护青玉。 “文会只是交流诗作,宋大小姐可以将鹤归先生的诗作以绣品的形式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实在令人折服惊叹!文会若是没有宋大小姐,实在是一大憾事!” 见宋元珠又被扫了面子,青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可记得宋元珠的那副绣品还在台上压着不曾展示呢,若这般放过她未免太便宜了。 她提裙走向盛玉兰,此刻她在盛玉兰心中已经是整个学院女红最好的学生,盛玉兰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往日那样鄙夷,而是充满了慈爱。 听青玉说想将今日这几幅未曾公开点评的绣作在诚郡王的文会上展示,邀青年才俊共同欣赏。盛玉兰心中一动,看向青玉的目光更为欣赏。能教出这般优秀的学生,还在众位文人雅客面前展示,这一举动可是大大扬了她盛玉兰的名。 楚逸风目光追随者青玉,见她跟盛玉兰一起离开书院,正想追上去,却被郑钰拦住了去路。 “殿下留步,今日之事是妍儿冒犯了。” 他心知郑妍绝无可能如九殿下所说的一般迷恋太监。可九殿下明明白白要教训郑妍,他也不得不打落牙齿活血吞,认了这事,以免给王府遭来祸事。 “冲撞了九殿下,回府后我必让父王好好教训妹妹,带妹妹上门给殿下赔罪,还望殿下宽恕。” 楚逸风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无忧郡主敢爱敢恨,何来冲撞本殿下,这赔礼道歉,也不该赔到本王这来。她委屈了谁,便向谁道歉。” 说完又向青玉的背影追去,却见她瘦瘦袅袅的身影已经被一帮学子围上,要跟她探讨鹤归的诗作。众人簇拥着她,听她温声细语地话语,交谈间被她风采所摄,面上皆是热烈的迷醉。 楚逸风暗暗咬牙,冲别人这样和气,偏偏自己却屡屡遭她拒绝。自己今日这般替她出气,不求她和颜悦色地向自己道谢,只要她肯心平气和地,好好跟自己说会话就行了。可她连交谈一二都不肯,楚逸风心中已是嫉妒得发狂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冲突 嫉妒得发狂的不止楚逸风一人,宋元珠双目赤红,若不是在学院中她不敢在夫子面前暴露真面目,此刻只怕早已失去理智。 这份克制在宋元珠迈入尚书府的瞬间便荡然无存,她对皇子的倾慕有多渴望,此刻对青玉的嫉恨就有多深。 尤其看到青玉似笑非笑地朝她撇来,那张好颜色的脸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神情显得刻薄,而是越发地娇美。宋元珠脑子一懵,瞬间理智全无,猛地扬起手朝宋青玉的脸上抓去。 乔月一惊,正要扑上去替小姐挡住这一击,却被宋元珠身边的白兰死死拦住。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咙中还没吐出来,就看到自家小姐极为飒爽地一把拽住宋元珠的手,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向她的小腹。 青玉力气并不大,但抵不住宋元珠是个娇娇弱弱的姑娘。被她猛地一踹,犹如受到重击一般,身体吃痛地蜷成一张弓,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 乔月和白兰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厮打的动作,显然是被宋青玉这狂放的动作给震惊了。 还是白兰最先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挡在宋元珠身前,色厉内荏地恐吓道:“你……你竟敢打伤小姐!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宋青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主仆二人,那犹如看尸体一般的眼神,看得两人不寒而栗,朱唇轻启:“不放过我?我便等着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她这轻轻巧巧的几个字,却犹如巨石一般,压得宋元珠喘不过气来。 变了,宋青玉是真的变了,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让母亲尽快处理了她! 青玉知道自己的反击必然会遭至王映雪母女二人更为疯狂的报复,但她并不害怕。 不招人妒是庸才,上辈子她卑微到尘埃里,那母女二人也并没有因为她的乖顺而放过她,反而是变本加厉地糟践她。今生自己又怎会走上前世一样的道路,为了一时的平安而忍气吞声呢? 况且,那母女二人会出些什么样的手段,青玉心中已经有数了。今夜,她难得安宁了片刻。 雪拂院的灯火却是彻夜未息,王映雪看着在床上辗转呼疼的女儿,心疼地落下泪来。想到宋青玉那个贱丫头竟敢这般伤害珠儿,恨意随着宋元珠的呻吟迅速蹿升,胸腔内仿佛有火在烧。 “珠儿,别怕,她不过仗着宋家嫡长女的身份嚣张,等她失去了老爷的宠爱,没了嫡长女的风光,来日我要她跪在你脚下为你舔鞋。” 宋元珠听着母亲的言语,幻想着宋青玉素来高傲的面容满是屈辱,那些本属于宋青玉的赞誉都变成了自己的,腹部的疼痛也慢慢消散,终于能缓缓入睡了。 翌日,天光乍亮,青玉一夜好眠,于德安就激动地上门来了。 “大小姐果然神算,小人依小姐所言,命绣娘在手帕和衣衫上仿制的大小姐所绣的盛京晚霞和映雪图,昨日下午就被抢购一空了!” 宋青玉坐在屏风后面,此刻也是心情愉悦。知道这个主意会成功是一回事,亲眼见证成功却有着别样的喜悦。 她舒缓着声音:“你做得很不错,下个月我还会进宫替太后绣观音像,届时玉绣阁的生意定会更上一层楼。” 此前她便绘了好几个花样,让于德安做成香囊和手帕出售。又招募了几个绣娘亲自指点绣法,绣楼的生意早就兴旺了起来。 刺绣比赛前的半月,她令于德安将旁边的店铺也租下,一并打通扩大了门面,挂上了玉绣阁的招牌。又亲自教导绣娘绣制她参赛的两幅绣图,虽然绣娘没有她这般精巧轻盈,但也远远超过了京中其他绣铺。而这,仅仅是青玉筹谋的第一步而已。 嘭! 房门猛地被踹开,乔月被几个粗壮仆妇辖制在一旁,院子里其他丫鬟却畏畏缩缩地挤在一侧,一个上前的人都没有。 青玉心中一声冷笑,自己昨天出了风头,今日王映雪就忍不住了,自己还是太高看她了。又瞥了一眼院中的丫鬟,这些人早已屈服于王映雪的淫威,在雪拂院的人面前乖顺得如鹌鹑一般。 重生回来后,自己一直忙于杂事,又想着前世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养得她们也不敢维护自己,本想给她们一次机会。没想到这么久了,仍然只有乔月这个丫头有几分血性,敢维护自己。 “大小姐,您明明已经起床了,乔月这个丫头却推脱说您有事,不肯让奴婢们进来,如此阻碍夫人,可得好好教训教训。” 青玉冷眼望去,此人是王映雪身边的管事妈妈,素日里最爱在她院子作威作福。 “教训?王妈妈想要怎么教训乔月?” 王婆子呵呵一笑,她就知道宋青玉这个软骨头,哪怕被人打上门,也不敢放一个屁! 夫人还担心这小蹄子翻了天,派这么多仆妇上门。要她说,只来她一个,也能整的宋青玉服服帖帖的! 她拿眼睛瞟向龟缩在一旁的暖玉阁的丫鬟,“你们上前来,一人打一巴掌,给我狠狠地打她!” 闻言那几个小丫鬟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她们虽然俱于王婆子的淫威,可乔月也是大小姐看重的大丫鬟,她们哪惹得起啊!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敢上前。 王婆子见状恶狠狠地瞪着宋青玉,语气嘲讽:“大小姐,不是老身卖乖,你这院中也太没规矩了,这些丫鬟跟棒槌一样听不懂人话!今日我便为大小姐做主,将她们全都发卖了,再为大小姐选一批乖顺的!” 听得她这话,丫鬟们真正害怕起来。在这暖玉阁,大小姐发火没事,顶多挨一顿指责。可若是惹怒了夫人那边的人,可是真的会被发卖的!瞧,已经有两个胆大的丫鬟犹犹豫豫地上前想要听王婆子的吩咐了。 青玉这才拿正眼看王婆子,好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王妈妈好大的架子,在我这暖玉阁喊打喊杀,我这院里丫鬟卖不卖都是王妈妈一句话了?”青玉慢悠悠地开口,语气中却满是寒芒。 “呵,大小姐毫无规矩礼仪,院里的丫鬟也上不得台面。小姐是这府里的主子,夫人哪怕再不喜也只能教导一二,这些丫鬟可没小姐这么好的命!”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一出好戏 “王婆子你大胆,竟敢当众侮辱小姐,我们家小姐可是尚书府正经的主子,岂容你这个下人污蔑羞辱!” 乔月哪怕被两个婆子挟制住,也听不得她的污言秽语,大声维护着青玉。 王婆子没料到这院子里竟然还有人敢驳斥她,心中生出无名怒火,转过头扬起手掌高高地就要落在乔月脸上! 乔月心中一惊,闭上眼睛,片刻后却没有巴掌落到自己脸上,反而是王婆子发出一声犹如杀猪的叫声。她猛地睁开眼睛,居然见到自家小姐拿着铁制的戒尺,狠狠地抽打着王婆子,打得她不住地惨叫! 她心中一咯噔,小姐……小姐怎的这般大胆! 王婆子一边躲着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戒尺,一边大喊着:“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上来拦住她!” 那几个辖制着乔月的婆子本来被青玉忽然的爆发给镇住,此刻才如梦初醒般地松开乔月上前阻拦青玉。 然而她们终归是奴仆,刻在骨子里的教条和畏惧让她们不敢真正得罪宋青玉这个主子,只得劝阻一二,完全没有人敢上前真正冒犯青玉。一时间这一帮奴仆竟被青玉一个弱女子打得抱头鼠窜! 乔月大呼过瘾,心头也跃跃欲试起来,在院中找了一个鸡毛掸子,乘机往王婆子身上抽打一二。 “住手!都给我住手!宋青玉!你好大的胆子!”王映雪带着人姗姗来迟,此刻王婆子身上已是青一道紫一道,连声呼痛了。 “宋青玉,你堂堂尚书府嫡长女,居然动辄斥打家中奴仆,如此恶毒,哪有大家闺秀的礼仪做派!”王映雪此刻恨得牙痒痒。 青玉将戒尺放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衫,这才看向王映雪。 “怪哉,夫人平日里最好那些蝇营狗苟男盗女娼的做派,难得今日居然将礼仪二字挂在嘴上,莫不是鬼上身了?” 王映雪被她气得嘴唇发抖,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来指着她,半天发不出声音来。反了天了,往日宋青玉见了她跟鹌鹑一样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日居然敢这般羞辱她。 “你不敬嫡母,肆意殴打家中奴仆,哪还有尚书府嫡女的风范,我定要告诉老爷,让她重重罚你!” 青玉正要反唇相讥,却见她身后忽然蹿出一个男人,装腔作势地拉着王映雪,劝和道:“姑母千万别生气,青玉表妹年纪小,不懂事的地方姑母多教导便是了,何必动怒!” 说着回过头来冲着青玉露出一个自认风度翩翩的笑容,呵,原来是王映雪的便宜侄子,王符生,他来做什么? 王映雪此刻一腔怒火烧到了胸口,整个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怒意极甚,正要好好教训青玉一顿。 然而来之前他们姑侄两人说好,由她唱红脸好好刁难宋青玉,王符生则唱白脸英雄救美,好拿下宋青玉的一颗芳心。 王映雪早就跟王家承诺过,待青玉退婚,就将青玉嫁给王符生。这样一来宋府和王家的关系会更为亲密,而且先头夫人留下的嫁妆,他们便可私下瓜分。 虽然先商量好了,可是王映雪此刻是真的怒火冲天,正欲好好教训青玉一顿,却被侄儿拦下。 可怜王符生呆头楞脑地看不懂眼色,看姑母这般生气,只以为她演技高明,拦得也更加卖力,生生让王映雪心头呕了好几口血! 青玉乐于看他姑侄二人唱大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王符生见她笑了,还以为自己英勇的身姿打动了她,心下颇为自得,油腻腻地冲着青玉表白:“表妹别怕,只要有表哥在,天塌下来也有表哥帮你顶着。” …… 乔月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她可没忘记这个表少爷在小姐的铺子里偷拿抢要的做派,便故意刁难道:“表少爷说的可是真的?方才王婆子进来喊打喊杀的要打小姐,表少爷也能为我家小姐讨回公道吗?” 王符生以为青玉要考察自己,为博美人一笑,当即挺起胸膛朝王婆子问罪:“你这刁奴,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冒犯大小姐。姑母,这种奴才留不得,赶紧打出去吧!” 王婆子懵了,这可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舔着脸告饶:“表少爷,奴婢也是听夫人的话,来请小姐到雪拂院去,小姐对夫人出言不逊不说,还责打奴婢,实在冤枉啊!” 乔月又道:“你这婆子当着表少爷的面就敢满口谎话污蔑小姐,要我看该拔了舌头赶出府才是。” “你好大的胆子!”王映雪暴怒。 宋青玉反了天,连身边的奴婢都敢这么猖狂,实在不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今日若不制服了她,日后她在这后院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王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你一个贱婢竟敢开口闭口地说要拔了她的舌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人!” “乔月是小姐的丫鬟,眼里只有小姐。王婆子欺负我家小姐,若不是夫人包庇纵容,也轮不到外人来处置。”这话就是明着说王婆子的所作所为是王映雪指使的了。 青玉赞赏地看着她:“你做得很好,这暖玉阁里只有一个主子,其他外来的阿猫阿狗要撒野,就该拿大棒子打出去。” 王映雪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贱丫头现下是半点颜面都不肯给自己留了,她不禁怀疑,自己想将她嫁入王家的计划能否行得通。 乔月听到青玉为她撑腰,骄傲地挺起胸脯。青玉却还嫌不够。 “稍后我便禀明父亲,将你提为大丫鬟,每月的月钱再涨一两银子。”青玉淡淡地说道。她这话不是说给乔月听,而是说给那几个胆怯的小丫鬟听的。 往日里她懦弱,带的丫鬟出门在外也挺不起腰杆,是以在王映雪的淫威之下,她们无人敢挺身维护自己。世人都是趋利避害,她自然也不会要求低谷时这帮小丫鬟还能像乔月一样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宋青玉不会再像往日一样随波逐流任人欺凌。这几个小丫头是抓住她给的机会,跟暖玉阁站在一起。还是依然屈服于王映雪的淫威,成为她的棋子?就看这些丫鬟该怎么选择了。 “呵,好大的口气!提大丫鬟,涨月银,我差点以为这宋府是你宋青玉当家了!你个没娘教的野丫头,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王映雪恨恨地啐了她一口。 若是往日,被她这样一骂,宋青玉早就哭哒哒地回房去了,可今日却依然面色冷淡地跟她对阵。王映雪没来由地再次心慌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的怒气直接达到顶峰。暖玉阁一个青衣奴婢哆哆嗦嗦地站出来,跟乔月一起挡在宋青玉面前。 显然她是极为惧怕王映雪的,可以说,暖玉阁的丫鬟仆人,没人敢在王映雪面前大声说话。毕竟仆肖主人,往日里青玉在她面前也是乖得跟兔子一样。 但这个月大小姐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没在夫人面前吃过亏。更何况往日里小姐虽然懦弱,对她们这些丫鬟却极为和善。现在小姐既然要跟夫人对抗,自己自然要知恩图报站在小姐这边。 她抿了抿唇,坚定道:“夫人,小姐是宋府嫡出长女,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夫人身为继母怎能如此辱骂小姐。” “够了!”接连吃瘪,王映雪此刻终于在怒火下找回一点理智,“方才是怎么回事,你们出来说!” 她并没有指着雪拂院的奴仆,而是咬牙切齿地看向暖玉阁剩下的几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 让暖玉阁的丫鬟亲口说出宋青玉的错处,看她还如何狡辩, 那几个小丫鬟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方才确实是王妈妈一大早就打上门来。 看着小姐难得强硬的姿态,她们纠结了片刻,互相对视一眼,壮着胆子道:“方才小姐在屋内议事,王妈妈冲进来就扭住乔月,然后又踢开小姐的门……实在太过凶悍……” 话音在王映雪吃人般的目光下渐渐小声。 不说王映雪心中的怒火,只说王符生此刻已是火冒三丈:“姑母,你这院子里的奴才也太不像话了,青玉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她们怎能这般粗鲁,吓坏青玉了可怎么办!” 王映雪心知今日想杀杀宋青玉的威风是不能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勉强将胸腔即将爆发的怒火压了下去,扯出一副狰狞的笑容。 “看来是我误会青玉了,你这丫头,历来不让人省心。今日多亏了你表哥替你解围,还不过来谢谢他。” 王符生一脸自得地看向青玉,青玉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家常装扮,流苏状的浅黄色琉璃珠子自乌黑发间垂落额头,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看得王符生的心犹如被猫爪挠腾一般,心痒难耐。 青玉又是一声嗤笑:“方才这婆子这般欺负我,表哥若真是为我好,就该狠狠处置了她们,替我出口恶气才是。” 这话说出口,王符生哪还忍得,当即走到王婆子面前揪着她的衣襟,劈头盖脸地狂扇了她四五个巴掌:“你这该天杀的恶仆,竟敢趁我不在欺负我表妹,你哪来的狗胆子,老子纪念堂非得狠狠教训你,好叫你知道我表妹不是你能惹得!” 他是男子,此刻又想在青玉面前展示他的男子气概,手下并未留情。一连十来个耳光,打得王婆子的脸高高肿起,嘴里咯了一声吐出半口血来,其中还夹杂了几枚牙齿。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催账高手 青玉这才朝着院内的丫鬟婆子们扫视过去,只见雪拂院的几个仆妇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不敢出声,生怕这清脆利落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暖玉阁几个缩在一旁没有出声过的丫鬟也被吓到了,惨白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盯着青玉,生怕青玉一个不高兴发落了她们。 青玉眼中一片凉薄,今日既不肯站出来为自己出力,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该护她们周全? “够了够了,你要打死她吗!”王映雪终于忍不住了,亲自上前拉开王符生。无他,其他丫鬟婆子可不敢惹这个王映雪的心肝宝贝! “青玉,你气也出过了,现在赶紧请你表哥进你房间坐一坐,喝杯茶好好感谢一番吧!” 她不耐烦地看着青玉,终于暴露了今日来的真面目。只要一杯茶,宋青玉就成了王符生的人,到时候婚前出了丑事,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青玉眨巴着大眼睛,作出一副羞涩的模样:“请表哥喝茶自然使得,只是青玉囊中羞涩,院内都是陈茶,怎好意思拿出来谢表哥。” “什么?表妹院中竟连待客的茶叶也没有,这如何使得,姑母你也太过勤俭了。”王符生又凑上前来咋呼。 青玉等的就是他这番话,神情侧侧:“本来父亲给了我几个铺子,没想到那铺子竟亏得这般多。若继续这样,恐怕要禀告父亲,再给我些银两,铺子才开得下去了。” 什么?还要钱?从她手里剜了几个铺子出去还不够,还要动公中的钱财? 呵,她就知道宋青玉是个无能的。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会管铺子,不如趁机将铺子拿回来,给她些银两糊弄她也就是了。 王映雪做出一幅疼爱的表情,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若缺钱,只管跟母亲说就是,母亲自然会给你。好端端的娇小姐,学什么做生意,没得拿自己的银子去亏的。” 青玉默默地欣赏了一番王映雪的表演,此时王映雪显然怒气未消,这番表演远没有平日里自然亲和。 但青玉还是很上道地接话:“倒不是做生意亏钱,而是之前表哥在铺子里借了许多钱才使得周转不开。夫人既然这么说了,不如替表哥将银子还了,我也好有钱招待表哥。” 王映雪一顿,差点连脸上装出的温和神情都维持不住了:“你莫不是昏了头,好端端的符生怎会去你铺子里借钱!” 青玉微张了嘴,佯做震惊:“夫人不知道?王少爷在绣铺借了四百多两银子,青玉还以为是夫人治家艰难入不敷出,才让王少爷只能找外人借钱呢。” 王符生没料到自己本是来英雄救美的,怎的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又暗恨青玉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自己留面子,像这种木头一样蠢笨的女人,想嫁进他王府,本就该多出些钱财。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还拿出来讨要。 王符生本来对青玉的八分好感,此刻只剩下五分,只不过看青玉美貌,又委实舍不得这块好肉。 “表妹说得什么话,我们王家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怎会像你说得到处借钱。你不要看我今日替你出气,就妄想着要拿捏我。需知男人给你脸面,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 说罢不阴不阳地扫视了青玉一番,袖子一挥,显然是极不耐烦的样子。 青玉简直要气笑了,若有机会,她真想将王家人的脸面都扒下来量一量,看看他们姓王的是不是都天赋异禀,怕是一生下来脸皮就比常人厚吧! “表哥这话,就是不认账喽?” “没有过的事情,我认什么账?” 青玉盯着他们姑侄二人,做出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掩眸垂泣:“你们王家人不过是欺负我姑娘家脸皮薄,这才不认账。乔云,你去将父亲喊来,请他替我做主!” 乔云就是方才主动站出来挡在青玉面前的青衣丫鬟,听罢便要从仆妇中冲出去。 王映雪眉头猛跳,这死丫头,如今怎么软硬不吃了。真把老爷叫来,今日的计划如何成事,如今之际只能想法子先把青玉安抚下来。 “区区小事,何必去劳烦你父亲。”王映雪摆出大家主母的威严,企图让青玉畏惧而退缩。 “区区小事,王少爷都不肯认账,青玉弱女子无能为力自然要找父亲相帮。”青玉丝毫不退步。 “你这臭丫头,”王符生哪耐得住这你来我往的招呼。 他在这老半天,半点青玉的便宜都没占到,还受了好几番挤兑,早就沉不住气了。 “口口声声说老子欠你钱,证据呢?光你说就是真的?我还说你们宋家欠我们王家十万两呢!你给我还来,你还啊!” 他本就是个横人,索性耍起无赖,手指几乎要指到青玉鼻尖。乔月和乔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到后退一步,却仍是紧紧地护在青玉身前毫不退让。 青玉饶有兴致地看着王符生跳脚,语带兴味:“证据,我自然是有的。王少爷说宋家欠你钱,若是有证据也尽管拿出,夫人自然会悉数还给你的。” 说罢不理王映雪铁青的脸色,只让乔云去将于德安带上来。 于德安在后将这场闹剧听了个分明。若是以往,他自然不敢得罪王映雪,可这段时日大小姐经商的手段已经将他彻底征服。 而且方才王映雪明显是有备而来要杀大小姐的威风,却被大小姐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反而还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收服了暖玉阁的丫鬟,这等手段实在令人折服。 故而大小姐让他出场,他自然要全力以赴展示自己的能力,这样才能在大小姐手下分得一杯羹。 王映雪看到于德安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个于德安往日里对她的吩咐推三阻四,若不是他有几分才干,自己早就换了他! 如今铺子划给宋青玉,他倒像哈巴狗一样巴上来了! 只见于德安掏出一张纸条,毕恭毕敬地递给青玉:“大小姐今日要问账,我想着王少爷的欠账一直没给,便将欠条一并带来,免得大小姐对不上账。” 青玉暗笑,于德安倒是机灵,自己还没说他就知道该如何做。 她接过欠条,似笑非笑地扬起给王映雪看:“夫人可看清楚了,王符生一共欠我三百九十八两银钱,绣铺本就是小本经营,有王少爷这笔欠账在,一直都是入不敷出。夫人若想喝茶,还请先还了欠账,青玉才好招待你。” 王映雪看着王符生哑口无言的畏缩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朝他的头拍了一巴掌。 “不就几百两银子,值当你郑重其事地拿出来说,些许小钱,我替他还了!” 青玉展颜一笑,“几百两?夫人说错了。” 她接过于德安递来的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给王映雪看。 “王少爷在绣铺只借了三百九十八两,可除了绣铺,他每月都会去首饰铺赊账。夫人知道首饰铺不比绣铺,赊翻了天也不过几百两。王少爷这两年来在首饰铺拿的首饰,算下来居然有三千两!” 她锐利的目光射向王符生,自己看到账本时也是一惊,这王符生真当宋家是他的钱袋子。伸手要钱理直气壮,居然比宋家正经的小姐还要猖狂! “夫人若要替王少爷还钱,便把王少爷欠的这三千两也一并还了吧!”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王映雪此刻面色已经全然扭曲了。三千两,她真是好大的口气!把她宋青玉连骨头带皮一起卖了,看看能不能值三千两。 看着一脸得逞的宋青玉,她的心沉甸甸地不住往下坠,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来暖玉阁,平白要出这么一大笔钱。可惜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后悔药可买,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夫人可是不信于掌柜带来的账本?也是,这等大事自然要禀报父亲来决断,夫人不过是内宅妇人,”看着她纠结隐忍的面孔,青玉又不慌不忙地加了一把火。“让夫人一人处置确实太过为难了些。” “万万不可!”王映雪此刻已是急出一身冷汗。 这些年她私下补贴娘家,老爷或多或少也是知道的,可老爷一直以为数额不大。若是被他知道王符生在宋府的铺子里旁若无人地拿这么大一笔财物,定然会要清算自己往年补贴的金额,那就瞒不住了。 思及此,她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想掩盖她此时的心慌,这一举动反倒让她的神情越发扭曲。 “母亲自然是信你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母亲这就将钱还你。”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让笑容不那么狰狞。 “你稍后好好招待你表哥。”这些损失只是暂时的,只要符生娶了宋青玉,这些银钱还会回到自己手里,现下不过是暂时借给宋青玉保管而已。这个贱丫头,日后自己定然要她生不如死! 青玉慢慢欣赏了一番王映雪咬牙切齿却又只能忍气吞声的模样,连日来阴郁的心情终于愉悦了几分。 “夫人对青玉这般好,青玉自然会投桃报李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好好的人怎么长了嘴 至于如何投桃报李? 青玉坐在马车内,笑意吟吟地看着车外徒步的王符生:“在府中饮茶有什么好的,青玉带表哥一道上街游玩。” 宋青玉生得很美,这是整个盛京贵女都认可的。往日她如木头一般沉闷瑟缩,现下却仿佛注入灵魂一般,焕发了生机。 此刻她在马车内,帘帐半遮面,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眸光潋滟,如上好的美酒一般,连整条街都为她这个笑容而失神褪色。 王符生在街上跟着马车徒步了许久,本来已是筋疲力尽,正处在暴怒的边缘。此刻被这一晃眼,哪还记得王映雪吩咐了什么,屁颠屁颠地跟着马车,只盼青玉能再赏他一个笑脸。 马车摇晃着停在明月楼门口,王符生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全然不顾形象地趴在酒楼门口的石狮子上,狼狈至极地大口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青玉悠悠然上楼。 他猛地吸了几口气,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青玉坐在窗前,视线正对这分给她的那间首饰铺子。那日查看了绣铺,她本要接着巡视首饰铺的,只不过背后有楚逸风虎视眈眈地黏着,她才赶忙回府。 后来又一直忙着准备刺绣比赛,一直腾不出手来。 不过她早已问过于德安,掌管首饰铺的人正是王符生的亲爹,王映雪那没用的弟弟。王家人显然是已经将这首饰铺当成自家的,平日里以次充好、坑蒙拐骗半点不含糊。 那绣铺,她略施小计便可起死回生,这首饰铺嘛…… 她瞟了一眼对面摊坐在椅子上,猛喝茶水的王符生。 这首饰铺,自然要以毒攻毒了。 “主子,跟着宋大小姐的是王家少爷,是宋小姐的表哥,宋府的人说是宋夫人命大小姐招待王少爷,这才跟着一起上街游玩。” 一墙之隔的厢房内,元武觑着楚逸风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八竿子也打不到的表少爷,下三滥的无赖,还要青玉亲自招待,宋府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听着主子这阴阳怪气的话,元武内心腹诽:一口一个青玉,你俩也不是很熟吧,宋小姐至今不曾跟您说过一句整话呢…… 楚逸风在头疼如何自然地跟隔壁搭讪,青玉却全然无知,她饶有兴致地盯着对面的铺子,算算时间,乔云该出现了。 果然,乔云身着海棠色绸布衣服,出现在店铺门口,面上满是踌躇。 那店小二一双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这是头肥羊。大楚重农抑商,为了避免百姓都去经商而无人耕地,商人地位非常低,朝廷更是明令禁止商人穿丝绸等名贵衣料,只能穿绸布。 乔月今日穿的绸布就是商人所能穿的绸布中最贵的,且又是海棠色,定然是要定亲的小娘子,想打一套时兴的头面。 这店小二深得掌柜的真传,素来知道这种有钱的商人最是好宰,不但钱多,还怕事。只要知道这铺子是尚书府的,哪怕吃了亏也不敢找上门。 所以一见乔云在铺子门口踟蹰,立刻就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倒叫乔云受宠若惊了。 虽然紧张,但她到底没忘记小姐的吩咐,照着排练好的说辞,说自己即将出嫁,要来选几套压箱底的头面。 掌柜的王贺松一听,就朝店小二使了一个眼色,让他那次等的镀金首饰出来。当即一通天花乱坠地吹嘘,说这是大家设计的赤金头面,京中最时兴的花样,许多官家小姐都戴这种。若不是看乔云定亲想图个好彩头,他是万万不会拿出来卖给一个商人家的女儿的。 听得乔云头昏眼花。 不过青玉看中的就是乔云这幅憨厚老实的模样,若是太机灵的,只怕还不能让王贺松上套。 “掌柜的,这套头面我要了,多少银子?”乔云做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好说好说,这一套赤金宝石头面,卖别人是要两千两白银,我看姑娘喜事将近,便一千六百两卖你,图你个好彩头。” 青玉都有些咋舌,冲着王符生道:“你这个爹爹,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王符生用手背抹了抹沾满糕点碎屑的嘴唇,努力咽下口中的点心,哽着脖子道:“那是当然了,我爹做生意可精着呢,日后你嫁到我们王家来,保管我爹把你陪嫁的铺子打理得红红火火的!” 话音刚落,楚逸风咔嚓一声捏断了手中的扇柄,面色阴沉得几乎可以低下水来,眸中散出令人胆寒的冷芒。 元武提心吊胆地看着周身满是煞气的主子,期待着隔壁的人说几句让主子高兴的话,偏偏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你爹做生意精,不知道表哥你有没有学到几分呢?我且问你,你爹平日里记账,都把账放在哪了?” 王符生被青玉一吹捧,瞬间得意忘形起来:“这你可问对人了!我爹的账本整个王家只有我知道!”说着将他爹的隐私倒了个一干二净。 青玉笑眯眯地听着,眼中满是欣赏,王符生愈发上头,恨不得连自己爹娘每个月折腾几次都要说给青玉听。 “停停停!这就不用说了!” 王符生很是意犹未尽地看着叫停的青玉,只见青玉眼珠一转,满脸的灵动狡黠:“你方才说得倒是厉害,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如这样,你跟乔月一起,去将你爹的账本偷来给我看看,让我看看你方才是不是在吹牛。” 偷账本?王符生倒不是全然的傻子,心知有点不对劲。可又一想,宋青玉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偷了账本又能怎么样? “你说要娶我,总得让我知道你的本事吧。你若连你爹都对付不了,日后我嫁进王家岂不是成日要看你爹的脸色,半点好日子都没有。既如此,我还是不嫁得好。” 青玉一甩帕子,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声音也娇滴滴软糯糯的,别说面前的王符生,就连隔壁的楚逸风也恍惚了一瞬,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王符生瞬间豪气干云,将茶喝完重重地捶在桌子上,“你就等着看我的本事吧,必不叫你后悔嫁我!” 青玉递了一个眼神过去,乔月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只等着她把账本拿来,便让乔云去告官。告王贺松买卖欺诈,偷盗钱财,欺瞒主家,定把王家这个恶瘤从宋府身上铲下去。 门框地一声打开,青玉心中奇怪,乔月这么快就把账本拿来了?抬眼朝门口望去,门口的人不是乔月,居然是楚逸风! 宋青玉本是满面笑容,一看见自己就收敛了神色,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神色。楚逸风胸口又是一股酸味冒上来,直冒到喉咙口,让他愤恨不已。 青玉本想装作不认识他,好让他自讨没趣地走开。没成想楚逸风非但没走,反而关上厢房门,一言不发地走到桌前,脸上神色冰冷得吓人。 厢房内气氛冷凝,青玉心中一咯噔,九皇子莫不是要寻仇? “殿下是不是走错包厢了,这个包厢小女预定了,殿下若是走错,还是请店小二来询问一二。” 楚逸风的脸色却更难看了,眉头深锁,英俊的面孔此时如覆上一层薄冰一般冷硬。 “对着本殿下做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对着王符生那个草包却那般殷勤小意,宋青玉,你莫不是有眼疾?” …… 青玉猛地涨红了面颊,方才她跟王符生的对话,这人都听到了?居然跑过来说这些话,无耻! 她对王符生什么态度,楚逸风有何立场来过问?不过是帮了自己几次罢了,可也并非自己要求的。 她蹙着眉,面上不自觉就带上点凶。只是那眉眼昳丽的漂亮模样配上还泛着粉的脸颊,在楚逸风眼里是怎么看,怎么好惹。 青玉收敛了心神,无论怎样,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决不能传到其他人的耳中,若不然,只怕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起身朝楚逸风恭敬伏下身,行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大礼:“不知九殿下前来,小女有失远迎。” 再起身时,她恢复了往日镇静肃然的模样,虽不情愿,但还是解释了一句:“王家表哥与我有亲,兄妹间相处自然亲近些。” 原本楚逸风见到她嗔怒的表情,心中的火气早就不知所踪了。有心向她解释一二,让她知道自己并非这般刻薄小气之人。 可此刻听到她这句话,那股烟消云散的怒气似,又被一点小火星带得死灰复燃,再度膨胀起来! 似是感受到焦灼的气氛,元武连忙出来打岔:“宋大小姐可是要找到王贺松的账本?若是这样,让王少爷出面确实是最合适的。” 天知道,他多怕自家九皇子嘴里再吐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青玉一楞,楚逸风居然连这都知道,想必刚才他们的谈话,此人都尽收耳底了。既然知道,为何还找上门来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莫不是诚心找茬? 她觉得此时情形极为怪异,元武说完话后,楚逸风虽不再怒意勃发,却也不曾放松,一双眼睛仍直溜溜地盯着青玉,仿佛誓要听她怎么说。 青玉不知如何反应,看着元武略带祈求的眼神,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得将脸扭倒一边轻轻地嗯了声。 楚逸风这才满意了。 只见他以扇捶手,做出一副风流书生的洒脱样,故作不羁道:“些许小事,你若找我帮忙,又何须如此麻烦,还要对着一个草包连哄带骗的。”说着说着,又有了些酸味。 青玉简直不想搭理他,敷衍地又嗯了一声。 楚逸风听她赞同,料想她对自己应该很是认可,心中仿佛被蜜沾满一般甜滋滋的。 就这么一人殷勤一人敷衍,屋内的气氛倒也怪异得和谐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一锅端了 青玉如坐针毡地煎熬了片刻,终于等来了王符生和乔月二人。 乔月满脸喜色地朝青玉点了点头,凑上来耳语一番。说道王家放账本的地方不但有店铺的账本,还有整个王家人情往来钱财出入的账本,她想着小姐或许有用,一并拿来了。青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王符生一眼认出了包厢里跟青玉对坐的男子,上次在绣铺门口将他打伤他还不曾忘记呢! 那男子淡淡的眼风扫射过来,如刀子一般刮得他上次被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本要跟青玉再次吹嘘一番,此刻却有些畏惧了,强撑着冲青玉斥道:“青玉表妹,这个男人是谁!光天化日,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居然跟不相识的男人独处,实在有伤风化!还不赶紧出来!” 不待青玉回话,他又色厉内荏道:“似你这般不知礼数的姑娘,若非我王家宽宏,是决计不肯娶你入门的。” 看他立了这般大的功劳,青玉不想跟他计较,随他说几句,楚逸风却面色一变。方才其乐融融的气氛,被他这一通大喊给止住,他岂能忍不得有人在他面前一口一句要娶青玉。 “只有无能不中用的男人,才会对女子诸多挑剔。青玉若愿意嫁我,即便她声名狼藉,又有何惧!”他声音低沉,话语沉稳又底气十足。 青玉闻言心中一动,一双美目绕到楚逸风脸上打量了片刻。倒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看起来这般自大,却能说出这般有胸襟的话…… “小姐,乔云来了。”乔月眼尖,低声提醒走神的青玉。 青玉回过神来,收回停留在楚逸风身上的视线,接过乔月手中的账本,冲着王符生笑道:“表哥跑这一路可是累了?不如同我一道去铺子里讨杯茶喝,正好也可以跟王伯父讨教讨教如何做生意。” 她话是冲着王符生说,眼神却直直地看向楚逸风,示意他不要捣乱。 被她漂亮的眼睛这样一瞪,楚逸风心中还是恼火,但莫名其妙很吃这套,脸上神情也软了下来。看着青玉走下酒楼后,也迈着脚步紧巴巴地跟了上去。 乔月看了看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一行人,颇觉怪异地跟小姐示意了一下。青玉垂眸沉思片刻,上一次要收回首饰铺,就是因为他才不得不打消念头。 若今日还是无功而返,只怕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只当他不存在罢。”她低语,不知是说给乔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此刻乔云已经闹将开了,她本来没那么气,毕竟只是听小姐的话演一场戏而已。她素来有些笨拙,还担心自己演不好搞砸了小姐的计划。 可当她得知她花一千六百两买的赤金头面,其实是鎏金的,整套加起来不超过二百两!算下来她足足被骗了一千四百两! 她一个月的月银不过二钱银子,一千四百两,她一辈子也赚不到。而她有小姐的照料每月能赚二钱银子已是很不错了,在乡下老家,多的是人一年到头连银子都不曾见过。 这种情况下,王贺松轻轻松松就骗了一千四百两,还是打着尚书府的名号骗到的,她一想到这些就气得脸都要扭曲了。不用演,十成十的一个被骗小娘子。 不过像她这样上当受骗闹上门来的商女商妇,王贺松见得多了,对待上门闹事的人,他哪还有方才弥勒佛般的和气笑容。 两只吊梢眼往下一沉,眼中满是狠厉:“小姑娘,别把事情闹大了,你可知道这百玉楼是谁家的生意?背后的人是谁?” 听得这话,乔月眉头一皱,王贺松是要打着尚书府的名头仗势欺人了?她低声问道:“小姐,要不要派人将围观的人遣散?以免坏了宋家名声。” 青玉冷笑一声,遣散众人?还有必要吗?王贺松如此不知收敛,这条街上还有谁不知道他坑蒙拐骗卖假金假银?还不如当着众人的面将王贺松跟宋家撕扯清楚,往后也好重新再来。 乔云见到人群后小姐投来鼓励的眼神,壮着胆子将拦着她不让进门的店小二推开。 “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大人物让你用鎏金假做赤金,用不值钱的松石充做翡翠!”她将手上的头面用力掰开,露出里头毫无光泽的鎏金来。 众人仔细盯着,这百玉楼胆子也太大了!以前不过的金子成分没那么足,以次充好而已。如今居然直接卖假货! “你这个黑心的商贩!”乔云将那颗松石扯下来,手指用力一拈,竟将那石头捏得变形。 她气得将松石狠狠地朝王贺松脸上砸去,指着他大骂:“黑心的商贩,就这么点破铜烂铁,一百两我都嫌破,你竟敢卖了一千六百两!这可是我出嫁压箱底的头面,你这样坑骗我,让我未来的夫君怎么看我!” 一时间众人皆是指指点点,一百两都不要的垃圾,竟然卖出一千多两的天价,这老板也太黑了! 王贺松在这街上盘踞这么多年,哪被人这般当面下过脸,冲到乔云面前,高高地扬起手就要扇她一巴掌。可惜扇到一半,就被赶过来的衙役牢牢抓住了手腕。 “你个黑心鬼,做了亏心事还想打人!我早就告官了,今日你若不将我买首饰的银钱还我,还给我赔偿,我就告你欺诈!”乔云这下腰杆更直了。 王符生却站不住了,从人群中将人扒拉开冲了上去,指着那个衙役大声吼了起来:“我告诉你,这铺子是当朝户部尚书宋大人家里开的,我爹是宋府夫人的亲哥哥,你多管闲事前最好想清楚这背后的人是不是你惹得起的!” 宋青玉见状,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满是凉意。 王贺松父子二人如此理直气壮,王符生甚至如此熟练地抬出父亲的名号来震慑他人,往日里这种事不知做过多少回。她们宋家,不知替王家人背了多少黑锅。 “这么说,是宋大人示意你们当街卖假货坑骗百姓,赚的钱也是给宋大人府上使用,掌柜的不过是个中间人?”宋青玉慢悠悠地站出来质问。 王符生急了,这个表妹怎的这么笨,什么卖假货骗人,怎么能承认呢,将这个女人赶走不就是了。 “表妹你莫不是被这女人吓昏头了,这女人分明是自己换了货物上门讹诈,我父亲哪里骗人了!” 青玉被他这厚脸皮的说辞气笑了,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皇帝,指着黑的说成白的也要人信才是吧。 “你放屁,你们百玉楼干的就是骗人的勾当,上月我在你们店铺里买的簪子,我方才掰开一看才知道也是鎏金的,居然卖了我二百两,太黑心了吧!” 旁边又冲出一个中年美妇,似是见到王家父子被人整治,赶紧出来哭诉。 这倒让青玉没想到了,不过也是,王家人做生意欺软怕硬,平日里别人畏惧不敢要说法,今日有人将事闹大,苦主可不出来了? 她冲着衙役道:“看来这掌柜的坑蒙拐骗不止一次。光是今日他行骗金额就已经高达近两千两,更不用说在这街上日积月累行骗的金额,少说也有一万两。数额如此巨大,官爷定要仔细查探才是。” 那两位官差听了也不免咋舌,一万两,这也太多了吧。 王贺松早在看到宋青玉出现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听到她这样跟官差说话,更清楚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 上个月他就收到妹妹的消息说这铺子要划给宋青玉,让他早做打算。所以这段时间他疯狂敛财,就是为了在青玉接手之前掏空这个店铺。没想到青玉一直没来,他才松懈下来,就被抓了个正着! 几番心理活动下,他呆愣了几息,已经被官差拷住,要拉到衙门去了。 王家没发迹之前,他只是个整日缠猫逗狗的无赖。靠着妹子过上衣来伸手的日子后,他就在铺子里坑蒙拐骗捞点钱,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大场面!当下吓得两股战战,连话都说不齐全了。 “放开我!你们该抓的不是我,而是她!这铺子的主人不是我是宋家大小姐宋青玉,我只是个掌柜的,骗来的钱都给了宋家我什么都不知道!” 官差愣住了,面前这个女子竟然是铺子的东家?那她告什么告? 青玉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将方才拿到的账本递交给衙役。 “这铺子的东家确实是我,我久不来巡视,掌柜的只跟我说铺子一直在亏本。今日我出来查账,才知道王贺松居然在铺子里中饱私囊,不但以次充好坑蒙拐骗街坊邻居,所捞的钱更是全部占为己有,私吞的钱财足足有几万两。这铺子俨然不属于宋府,而是他们王家的私产。故而今天除了她们要告王贺松卖假货骗人,我们尚书府也要告王贺松侵占家财,偷盗尚书府财物!”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若只是做生意欺诈,有尚书府作为后台,他们也就大事化小,可若是尚书府以主人的身份告掌柜的侵占家财,那就是大案,定然要禀告大人严加审问才是! “你撒谎!你骗人,这账本是假的,我赚的钱分明都给了你们宋家,你宋青玉做假账害我!真账本在铺子里,你们去拿” 青玉简直要气笑了,不得不说王贺松很有几分远见,早早就准备了假账要应付她这个东家,可以他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专门拉他的后腿。 “这账本是真的。”青玉正要解释账本的来处,却见楚逸风站出来,淡淡地说道。 “顺天府若分不清账本的真假,本殿下府上有查账的好手,稍后便派去顺天府为你们分辨。”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殿下,你很闲? 殿下?这盛京敢自称殿下的,他们是一个也惹不起。两位官差齐齐做了一个揖,哪还敢质疑,赶忙将王贺松烤着拖走,顺便将在那呼天抢地跺脚骂人的王符生也一并拉走了。 楚逸风看向青玉诧异的双眼,他知道,只要青玉说出这账本是王符生找来的,可信度自然大大增加,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让人知道青玉跟王符生有私交,不愿意让人知道王符生为了青玉竟然连父亲的账本都愿意偷盗。 他只是为了保护青玉的名声而已,楚逸风这般冠冕堂皇地想着。 此刻还在百玉楼挑选首饰兼看热闹的百姓全都放下手中挑选的首饰,面面相觑。 掌柜的被东家亲自抓住卖假金器,一千多两银子居然买到不足一百两的假货。大家伙都不是什么巨富之家,谁还敢明知有可能被骗依然头铁来这里买首饰? 哪怕这东家小姐是名门贵女,也很是嫉恶如仇,可谁也不愿跟银子过不去啊。 人群中窃窃私语人心浮动,青玉早就预料到了。她之所以让乔云闹这一番,除了要除掉王贺松这个毒瘤,更重要的是把百玉楼的过往摆到明面上来。 越多人知道王贺松的不堪,便有越多人会成为百玉楼重新开始的见证。只要她能够获得大家的认可,那么这些日后都会成为她名声的助力。 她看向之前出来控诉买到假货的妇人,走上前去温声道:“这百玉楼的确是尚书府的产业不假,但掌柜的却是宋府夫人的弟弟。出于对他的信任,我父亲一直不曾过问铺子的经营,没想到养得这帮人如此目无王法。” 她十分歉疚地命人取了两百两银子出来:“此事却是我宋家失察,让诸位街坊承受了损失。今日我宋青玉在此承诺,只要大家是在百玉楼买到假货,查过账本和首饰后核实无误,百玉楼将会为大家全额退款!” “小姐说的当真?”那妇人本就对青玉狠狠处置了王贺松而倍感满意。但这鼓姑娘毕竟有个做大官的父亲,还以为自己要吃了这个亏。 没想到她竟这般大气,居然将买首饰的银子还给她,当即喜不自胜,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然当真,所有在百玉楼买到假货,或者购买了首饰半年以内觉得不满意的,都可以来退货。” 旁边铺子的掌柜也被她的大手笔给震惊了,咋舌道:“宋大小姐这话可作数?还是回去和你父亲商议一二吧,半年内不满意的退货,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青玉一笑,她不怕有人质疑,就怕她今日的举动如石沉大海一般无人知晓。 此刻听见这人质疑她说话不作数,她也不恼,反而很是真诚地说:“我父亲知道了,也只有赞同的。父亲常说他身无一物来京城,承蒙陛下赏识才有今日的家业,他自然要全力回报圣恩,完事将百姓放在前头。青玉不才,也愿效仿父亲宏愿,万事以百姓利益为先!”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皆是赞不绝口,当下对宋辉书的人品交口称赞,更对百玉楼未来的经营满口赞誉。 元武见青玉三两句话就将原本臭名昭著的铺子变得交口称赞,吃惊地小声嘀咕:“宋大小姐这三寸不烂之舌,哪有主子出马的机会啊……” …… 楚逸风虽然不是很痛快,但他也没法否认青玉的优秀和大家对她的赞誉。 初见青玉,她如天外飞仙一般,身姿戚戚,神情怜弱,让他忍不住想珍惜保护。 第二次见面,他见识了她的果敢聪慧。此后每见到她一次,初次见面那副脆弱哀婉的模样就越发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她坚定、沉稳、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不知道自己对青玉抱有何种情愫,只知道自己很想将她身上的迷雾再拨开一些,让她的面容更清晰一些。 将百玉楼的伙计和账目处理完毕,日头也接近中午了。青玉看向一直跟在一旁的楚逸风,本想继续无视他,可见他锲而不舍地跟上来,青玉额角猛地跳了两下,终于忍不住道:“殿下很闲吗?” 楚逸风似是没料到素来笑意吟吟的人会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一张俊秀的面皮难得地涨出一点红来。 “我并不是很忙……” 这倒是实话,如今朝中太子势大,簇拥者众多。而玉贵妃盛宠多年,生下的五皇子去年封了定王,是诸兄弟中唯一有爵位的。 其他皇子或多或少地依附这两人,唯有他这个不被父皇所喜爱的皇子安居一隅,无人敢来拉拢,自然,也无人敢来招惹。 是而,他这个皇子,委实比青玉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闲多了。 青玉似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这般直白,楚逸风还能如此好脾气地回她,但也并非很出乎意料。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有些不自知地恃宠生娇了。 重生后,她对父亲恭敬,对王映雪百般防备,对宋元珠和忠勇伯府不屑一顾,在其他贵女面前则是无懈可击。 可以说环狼饲虎的境遇让她不得不时刻武装好自己,时刻带着完美的假面,生怕被人抓住马脚,重回前世的境地。 唯有在楚逸风面前,或许是他几次无条件地回护,或许是刺绣比赛上他出人意料地揪着无忧郡主为自己出气,或许是他表现出如谪仙一般的好脾气,她居然难得地生出了一种安全感。 仿佛确信,只要有这个人在场,自己就是安全的。可这怎么可能?明明上辈子,他那句冰冷的批判,让她坠入无边深渊。 今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相遇,就得到完全不同的维护,这可能吗? 青玉一番心潮波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可是小女很忙。” 楚逸风被她这话一窒,饶是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姑娘家这般冷冷地回复。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了原地,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青玉很是干脆地打断他:“小女真的很忙,没时间招待九殿下,还请九殿下不要再来烦扰。” 说罢看也不看他的神情,兀自坐上了马车。 乔云有些不懂,懵懂地问道:“小姐,方才那个公子,我看他人挺好的呀,长得也如仙人一般好看。小姐既然已经跟忠勇伯府退亲,方才那个公子……” 她看着青玉冷淡的神情,声音逐渐减小,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乔云才听到小姐轻声说:“忠勇伯府是虎狼窝,他也不是什么良配。” 乔云不明所以地撩开车帘,看着楚逸风似乎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在视野中一点一点变小。 她冲着青玉高兴地说:“小姐,那个人没跟上来。” 青玉轻闭的双眸缓缓睁开,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本就是不相关的人,日后也不必有交集…… 但不知为何,青玉居然觉得有些疲惫,马车到了三味书斋门口,青玉却迟迟懒怠动弹,在马车上合眼歇息了许久,才仿佛有了些精神。 明明上午才大获全胜不是吗? “小姐,你真要卖了三味书斋呀?”乔月眨巴着眼睛盯着面前的铺子,颇为不舍。 她乡下的家人日日种地务农攒钱,一家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在城里开一个铺子,守着铺子生钱,可比在地里轻松多了。 现下小姐有这般整洁大气的铺子,居然要卖掉?实在太可惜了。 这一句话将青玉的思绪略微拉回,此刻她很需要一些事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强打气精神认真教导起两个婢女。 “若是你们来经营这间书斋,你们会怎么做?” 乔月和乔云这下兴奋起来,很是踊跃地思考着。 “像小姐在绣铺那样,买三本书送一本!”乔月是见过青玉打理玉绣阁的,最初毫无人气的绣铺,在小姐的打理下不过一个月就热闹非凡,小姐的法子定然好使! 乔云有不同的看法:“小姐,来绣铺的大多是读书人,若我们将书斋布置成读书人喜欢的样子,定然会比京中其他书斋更有生意。” 青玉颇为讶异地看向这个看似木讷的小丫鬟,没想到她竟会有如此巧思,这下她真正升起些兴趣。 “你们二人说的都有道理,一个是想法子让铺子多些客人,一个是想法子让进来的客人多买一些东西,但你们说的都不在点上。” 她看了看面上满是好奇的两个小丫头,心中也升起了为人师的骄傲来。 “我在绣铺让于掌柜买三件送一件,是因为那些绣品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摆在铺子里,只会让真正喜欢绣品的人嫌弃,从而影响生意,且绣品本就成本不高,哪怕降价也依然有得赚。但书本不同,书本造价高昂,降价卖出虽然有人气,可我们却是亏本的,为何要这样做呢?” 看着乔月似懂非懂,她又看向乔云。 “至于你说的,让读书人更喜欢咱们的铺子,来京中的读书人多是进京赶考,需要功名和文名。他们需要的是能让他们更容易功成名就的书本,也就是名师的指点。像这样的名师大多爱惜羽毛,怎会将他们的书本放在咱们书斋中摆卖?即便他们肯,那你小姐我又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交换呢?” 换言之,经营书斋需要深厚的人脉,若不然便只能赚些小钱。而青玉目前手上并无多少人可供支配,与其浪费在一家不重要的书斋上,不如将它卖掉,省的日后麻烦。 两个小丫鬟这才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青玉心中好笑,便跟她们许诺:“若你们谁真正有好办法可以经营好这个铺子,我也可以不卖,将它给你们打理。” 她们两人眼中一亮,随即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我好不容易当上小姐的大丫鬟,还没风光够呢,才不要去当掌柜的!” 青玉掩唇一笑:“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去看看,这书斋究竟是卖还是留。”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情动 主仆三人进了书斋,大抵是王家人不通文墨,王映雪从这书斋中委实找不到什么捞好处的机会,这书斋并不得重视,这么久以来一直是不亏不赚。 掌柜的倒很是正派,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书斋中的书籍大多是四书、五经等讲义。京城诸多书斋,这般中规中矩毫无亮点的书斋如何突出重围,在众多书生学子之间获得关注呢? 文掌柜早就得知宋大小姐今日会来书斋巡视,他从于掌柜那得知新东家可是做生意的好手,一出手就将玉绣阁的生意弄得红红火火,因此他早就期待青玉的到来了。 看着他这副殷勤的神色,青玉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将卖铺子的话与他说,便在铺子内逡巡起来,心中思索着说辞。 这铺子虽然无甚亮点,但看得出文掌柜是爱书之人,书架上干干净净,连最偏远的角落里也没有一丝灰尘。且书斋的布置也很是稳重,许了是生意实在冷清,书斋门口甚至还摆放了代写书信的小桌子,连这三瓜两枣也不放过。 “小姐,你看!”乔月小声地打断了青玉的思绪,顺着她的指尖向外看去,看到在铺子门口探头探脑的元武。 似乎是方才青玉发脾气的缘故,他此刻畏畏缩缩的,分明有话想说,却不敢上前来,生怕惹得青玉再度发火。 “那人是不是九殿下身边的侍卫?”乔月小声问道。 青玉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却发现方才就不甚明晰的思路此刻更是一团乱麻,任何想法都无法进入自己的脑海。 她有些气闷地往外瞪了一眼,冷冰冰地朝乔月说:“带他进来。” 元武进来时,青玉已经恢复了冷静自持的神色,甚至还带着一丝彬彬有礼的笑意,却看得元武一个劲地内心打鼓,暗道宋大小姐这副模样,怎么跟九皇子莫名地相似呢…… “殿下知道大小姐喜欢鹤归先生的文才,特意搜罗了鹤归先生的诗作集。”他递上一本厚厚的诗集。 “这是主子特意请鹤归先生亲自整理,给大小姐赏评。”他仿佛怕没说明白一般,特意追加了一句,“大小姐若想在书斋使人誊抄售卖,也是使得的。” “鹤归先生的诗作集?”文掌柜一听便知道其中的商机,双目迸射出渴望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元武手中的诗集。 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有这样的人脉,三味书斋有救了!若是有鹤归先生的诗集在书斋作为镇店之宝,他敢保证三味书斋会成为京中学子的必到之地。 但,自己不该接。青玉很明白地告诉自己,男人的好就像糖衣炮弹,再甜蜜的外壳,一戳破,内里也是不堪。 看着青玉脸上意味不明的神色,元武不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上次大小姐在比赛上以绣艺展现鹤归先生的诗作,先生很是欣赏,因此作了一幅画请主子带给大小姐,请大小姐共赏。”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的,一呼儿说楚逸风特意请鹤归整理的诗集,一呼儿又说鹤归拖楚逸风将画作带给她。青玉心中一动,他这说法,鹤归和楚逸风显然极为相熟,甚至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前世,并没有任何传言流出,显然楚逸风并不想此事被人所知,为何此时会暴露给她?是有什么阴谋?还是,单单只是因为她需要?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那种隐秘的确幸,丝丝密密地缠在她的心上,便似最为甘美的桃花醉,只一滴,便让她的心柔软下来。 元武将那副画卷缓缓展开,危矶插江生,石色擘青玉。蛟龙穴乱石,猱玃在乔木。扁舟如镜面,清净不可触。跻攀既不可,千古长幽独。 明明是一副大气磅礴的山水图,青玉却似被烫到一般,只看一眼就急忙移开了视线,心也跳得厉害。 元武见她一副不快的神色,心狠狠地提了起来,宋大小姐莫不是又生气了!要他说九殿下此举实在孟浪,竟然做出这般赤裸裸的诗作和画卷。莫说宋大小姐,便是他此刻拿着也觉臊得慌。 “大小姐,没想到您竟然跟鹤归先生这般熟,鹤归先生还亲自替您作画。有鹤归先生这层关系在,盛京的学子定会对三味书斋趋之若鹜!”文掌柜神情十分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书斋日赚斗金的盛况。 乔云闻言也激动了,她牢牢记着马车上小姐说的话,问道:“小姐,鹤归先生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名师?” 青玉神情一顿,拒绝的话语在口中,此刻看着文掌柜和乔云亮晶晶的眼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只这一次。 她在心底默默说道。 自己只放纵这一次,接受他的好意。 见她神情端庄地接过诗集和画卷,元武面上瞬间露出狂喜的神色。 太好了,这趟回去不必看主子那副忧伤惆怅的死人脸了! 天知道刺绣比赛那日,宋大小姐对主子的热脸回了个冷屁股,主子可是阴阳怪气了好些时日。一会挑剔他差事办得不麻利,一会挑剔他脑子笨手脚也粗。 今日自己办成了这桩差事,殿下定然会高兴! “鹤归先生和九殿下的盛情,青玉在此谢过。”她顿了一顿,看着元武满是感激的眼神,莫名有些汗颜。没见过送礼还这般高兴的,她默默地想着。 “鹤归先生既然欣赏小女的绣图,小女便为鹤归先生再绣一幅,届时还请公子替我转交。” 元武更是喜出望外!自己不但将主子吩咐的礼送出,竟然还带回宋大小姐的回礼!宋大小姐真是个大善人,虽然对主子很是无情,可对下人却是一等一的和善! 他等了片刻,见宋大小姐仿佛说完了一般没下文,以为她忘记了,便出言提醒:“我家主子也给小姐送礼了呢。”这回礼不能只给鹤归先生吧。 青玉脸上一红,愠怒地看了元武一眼,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小女并不知殿下喜欢什么,这回礼实在难以决断。不如回府后禀报父亲,让父亲替我谢过殿下吧。” 元武连忙挥手:“不必不必,只要是大小姐送的,殿下都会喜欢!” …… 青玉索性直截了当道:“殿下贵为皇子,青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实在送不出符合殿下心意的礼物。若殿下觉得不妥,便将诗集和画卷收回吧。” 元武有些不解,宋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求救似地将视线投向周围的乔云乔月和文掌柜,试图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提示。 文掌柜思索了片刻,上前道:“九殿下盛情,如此关照京城书生,特意寻来鹤归先生的诗作。小姐既不知如何回礼,不如暂且记下,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再答谢九殿下。” “好!”元武抚掌赞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宋大小姐可千万要记得!” …… 她同意了吗? 可不待青玉张嘴,元武已经火急火燎地回去复命了,似是生怕晚一步,青玉就会反悔一般。 直到回府,青玉还在恍惚,明明一开始,是想跟掌柜的商量将书斋转卖掉。没想到糊里糊涂地,倒有了将书斋扭转乾坤的法子。 也罢,总归是自己做出的决定,青玉并不喜欢一味地后悔或者谴责自己。至于回礼,就像方才说的,日后有机会,自当答谢。 “大小姐终于回来了!”门口有个瘦弱的小丫头守着,一看见青玉的马车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青玉对她有些印象,正是今日王映雪逼问时,畏畏缩缩站出来维护青玉的小丫头灵绣。此刻她还是有些瑟缩,倒是一看到青玉,仿佛壮了些胆气,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 “大小姐,可要小心些,方才夫人忽然晕倒,召了大夫进府,说是中毒了,此时正带人在府里四处搜查,看是谁下的毒呢!” 青玉讶异地挑眉,谁下的毒?或者说她想搜出是谁下的毒?除了青玉自然不作它选。 宋府人丁单薄,月姨娘所生的庶女排第三,最得祖母的喜欢,前年被祖母带着回祖宅修养,此时不在府中。 而王映雪亲生的儿子宋章元在外求学,也不在家,府中居住的不过是宋元珠,月姨娘,宛姨娘和她宋青玉而已。 她看了看这个已经镇定下来的灵绣,问道:“有没有人去禀告父亲?” 只见灵绣点了点头,语带急促:“夫人一晕倒,二小姐就派人去找老爷回府,可不知为何过了这许久,老爷还不见回来。” 青玉冷笑一声,自然不会让父亲回来太早,定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青玉再无回天之力,才能让父亲登场。 不过这小丫头虽然局促紧张,却观察入微。她不过是暖玉阁一个扫撒的丫头,却能清楚地知道宋元珠的动向,知道这么久父亲仍未归是异常,倒有几分急智。 她对着乔云和乔月吩咐了几句,又冲着灵绣招了招手:“你跟着我来。” 缓慢却坚定地走入府中。 王映雪的戏台都已搭好,自己怎能缺席她这场大戏?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纷争开始 “母亲,母亲你终于醒了!” 青玉缓步走入雪拂院,厢房中,王映雪虚虚靠在靠枕上,宋元珠伏在她膝头,满脸泪痕。 青玉挑眉一笑,醒得这样早? 也是,若让宋元珠一人面对自己,只怕不用多久就会溃不成军。王映雪自然要早早醒来,拖着“病体”来对付自己,才能放心。 看着宋青玉进来后既不慌张,也无对自己的尊重,反而施施然找了地方坐下,王映雪心中一片憋闷。 她瞪了一眼宋元珠,这个女儿都叫自己宠坏了,明明不差宋青玉多少岁,却半点也不知事,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护她多久! “姐姐,你见了母亲,怎的不行礼问安?母亲还不曾叫你坐下,你怎可如此无礼?”宋元珠率先发难了。 青玉诧异地看过去,“怎么我来夫人院中探望,夫人竟不许我坐?” “什么探望,你分明是来幸灾乐祸,是来看看你下的毒有没有害到我母亲吧!”宋元珠腾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宋青玉。 昨日比赛时她丢了颜面,回府后又被青玉踹了一脚,心中早就不舒服。若不是王映雪拦住她,承诺定会为她出气,她早就打上门去了! 母亲也是,早上还说定会要宋青玉好看,还叫了王符生上门,给了他五百两银子才哄得他为自己做事去对付青玉。 没想到王符生竟这般不中用,铩羽而归就算,还累得王家吃上官司。 这可恨的宋青玉,她若有能耐,便将王家这个毒瘤彻底地割掉。偏偏她只将王贺松关进牢里,只消王家那老虔婆来府上求一求掉几滴泪,母亲又会巴巴地把他们捞出来,简直拖尽了她的后腿! 只可惜她这副色厉内荏的草包模样青玉并不怵。 “元珠妹妹可要慎言,今日一大早我就跟王家表哥出门了,夫人分明是在我出门后病倒。我体谅元珠妹妹关心亲母,可也由不得你在这乱泼脏水!” “哼,休要狡辩,方才王妈妈早就带人搜过了整个宋府,别的院子都好好的,偏偏在你暖玉阁搜出了乌头粉!分明是你指使丫鬟在我母亲茶水中下毒,想毒死我母亲!” 青玉不由得高看了宋元珠一眼,说话居然这般有理有据,真叫人刮目相看。要知道以往宋元珠可是只会撒娇卖乖,最爱在人前显出她单纯无害的模样,引得周成凌和周宝儿总以为自己欺负了她。 没想到今生自己不陪她演了,她倒有了不一样的面孔。 王婆子带着仆妇押着两个小丫鬟进来,一副大仇得报的姿态盯着宋青玉。那两个小丫鬟一人被绳子捆了,身上衣衫凌乱,脸也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可怜,看得青玉心中怒火蹭地上来。 她缓缓走上前去,半蹲下与那小丫鬟对视:“是谁打的你?” 那小丫鬟本来神情倔强,此刻被青玉这样询问,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落下泪来:“是王妈妈,她在大小姐房中乱翻,打翻了大小姐的绣架,奴婢上前阻拦,她就带人打奴婢。” 青玉眼中冷芒倏地射向王婆子,看得王婆子心中一慌,猛地咽了几下口水,强自镇定下来:“这丫头私藏乌头,是毒害夫人的帮凶,又拒不认罪,奴婢们这才将她拿下。” 青玉冷冷地看了她片刻,忽的勾起一个狠厉的笑容,整个人宛如地狱盛开的曼莎珠华,看得王婆子不寒而栗。 “今日王贺松假借父亲之名欺诈百姓,又偷盗宋府财务,被顺天府衙压下了,王府的管家也一并被拿下。他们偷盗挪用的财物高达数万两,此刻顺天府的大人想必正在好好招待他们。”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那鼻青脸肿的丫鬟,低声呢喃,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让人毛骨悚然:“顺天府的大牢,不知王妈妈去看过吗,听说光是行刑的工具,就有五十几种,不知道王贺松跟王管家,能挨到第几样。” 王管家正是王妈妈的儿子,他们母子两人一人做王映雪的打手,一人做王贺松的心腹,自觉比青玉这等不受宠的小姐更风光。 但这风光,也不错是摇摇欲坠的芦苇,他们哪来的自信,竟敢在自己这个宋家嫡长女面前耍威风? “站起来。”青玉看向那个小丫鬟,她对这个丫鬟印象并不深,恍惚记得她叫飞霞,前世自己出嫁后,身边的丫鬟都是王映雪挑选的。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最后去了哪里,她也不曾深究。 但今生,这些小姑娘既然选择将忠诚交付给自己,自己也会回以光明灿烂的前程给她们。 青玉这简短的三个字仿佛给了飞霞莫大的勇气,她猛地爆发出力量将压着她的婆子推开,从地上蹦起来飞速跑到青玉身边,跟灵绣一左一右站定。 王映雪看着青玉三言两语就吓住了她的人,好不气恼,眼神一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宋青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母亲的面恐吓王妈妈,你是要忤逆长辈吗!” 青玉颇觉嘲讽,重活一世,她听到最多的字眼就是胆大。可她真的胆大吗?比起王映雪的所作所为,她可以说是再规行矩步不过了。 不过是不愿继续当待宰的绵羊,这些人就一副被她冒犯到的样子。 王婆子被宋元珠这句话喊得回神,她虽担心儿子,但也知道夫人才是王家最大的靠山,只要夫人屹立不倒,王家上下都会安然无虞。 “小姐可是要包庇这个藏毒的丫头?”她冷冷地质问。 青玉一脸不以为意:“飞霞是我院中的丫鬟,她是否有罪应当由我这个主子来定,你一个下人动用私刑,我倒想问问是谁给你的胆子!” 她锐利的目光扫像王映雪和宋元珠,看得她们二人心头火猛地蹿高,几欲爆发! “这么说,你是承认这乌头粉不是这小丫鬟私藏,而是由你授意要害我母亲?”宋元珠抓住这个把柄,心头激动,一张脸都涨红起来。 青玉并不接她的话,不紧不慢地看向一旁诊治的大夫:“是你说夫人中了乌头之毒?” 那大夫早就跟王映雪串通好了说辞:“正是,夫人下午所喝的茶水中放了大量的乌头,若非夫人命大,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此刻早已香消玉殒。” 青玉冷笑一声:“可我听说乌头是剧毒之物,哪怕只吃上那么一点,也会立刻腹部绞痛,指甲发黑,一盏茶便会七窍流血而死。夫人中了乌头,不过片刻就恢复自如,甚至还有力气来教训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了乌头的症状。” 那大夫便道:“自然是因为夫人吃得少,所以才被老夫救了回来。” “哦,那这么说,大夫是神医喽?”青玉俏皮地歪着头,仿佛真的对这个大夫十分好奇一般。 看着那大夫自得地拈须微笑,青玉不紧不慢地说着:“可光凭这位大夫的说辞,也不能完全说明夫人就是被这包乌头所毒害吧。毕竟乌头是知名的毒物,从未听过有人服了乌头还能生还。” 她在屋内旁若无人地踱了几步,视线缓缓地从屋子里的仆妇身上扫过,忽然抬起手指,指向其中一人:“不如就由你来试一试,试一试喝一点掺了乌头的茶水,看看这位大夫能不能把你救活,怎么样?” …… 室内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几乎连喘气声都没有了。 服用乌头?可是会死人的,她怎的这般轻巧地说出来。所有人都被大小姐这番丧心病狂、拿人命来做验证的做法给吓得不敢动弹。 “这位小姐,怎的如此很毒,竟然拿人命来玩笑!”那大夫仿佛被气到了,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气得连嘴唇都在哆嗦。 青玉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是神医吗?有你在,又岂会出人命?” 这话说得那大夫一窒。 她环顾四周,除了灵绣和飞霞,其余奴仆俱是一脸惧意,连抬眼都不敢,生怕青玉的手指指向她们。 “你们方才也是亲眼看见,夫人服用了乌头却被人救活,那你们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们大胆一点为夫人受一小点苦,就能为夫人扳倒一个眼中钉,这可是大大的功劳!” “宋青玉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王映雪终于装不下去,扯着嗓子怒斥青玉,狰狞的神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状如厉鬼。 “啊!”青玉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我明白了,原来夫人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地置我于死地。不是我说,夫人未免也太过小气,连一个小丫鬟的命都舍不得丢,怎能成事呀!” 她话语真诚,仿佛真的为王映雪出谋划策一般,直将王映雪气得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连呼吸都费劲了。 她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今天若不能借着此事将宋青玉打入谷底,日后宋青玉将成为她和珠儿最大的阻碍。不!她要宋青玉死! “王妈妈,将这个心肠歹毒、下毒谋害嫡母的逆女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打完再来审问,看她招还是不招!” 王映雪几欲气急败坏,五十大板,她要打死宋青玉,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贱丫头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再也不想听她口中吐出让她目眦欲裂的话语,她要打得她奄奄一息,再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让她后悔,不该在宋府挑衅她的威严!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打脸王映雪 “住手,不许动我们小姐!”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没想到夫人竟连伪装都不肯,直接暴露出一副恶毒的心肠! 唯有青玉连反抗都不曾,极为乖顺地让几个仆妇抓住,按在地上,仿佛认命一般放弃挣扎。 “打!给我打!” 青玉好整以暇地想着,王映雪做戏的功夫也太差了点,此刻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哪像中毒的人。 也是,母子两人素来是只有野心不肯付出的性子,要为了扳倒青玉而让自己吃苦,她们哪愿意,连使苦肉计,都不肯做得真一点。 青玉自嘲一笑,也是,她们素来有父亲疼爱,想要什么自有父亲撑腰筹谋。哪像她,连想要活的轻松一点,都要付出这般多。 木棍重重地打在青玉身上,青玉有点恍惚,倒也没那么痛。至少比起前世在周府后宅所受的折磨,和临死前宋元珠将她孩儿生生打掉的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住手!”宋辉书怒气勃发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传来,震得王映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向宋元珠,这个蠢货,自己不是跟她说了别让老爷进府,等宋青玉认罪后再让老爷回来吗?怎么会现在就来了! 宋元珠有些委屈,她分明是按照母亲说的去做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出了岔子母亲怎能全都怪罪到她身上? 王映雪颤颤巍巍地半坐起来,靠在床上冲着宋辉书伸出双手,极为虚弱地喊了一声:“老爷~” 只可惜她这番作态并无人欣赏,宋辉书拂开杖责青玉的两个奴仆,将青玉揽在怀里,只见她此刻面色苍白娇弱如欲折的月莲,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生机,心中大恸。 “青玉,你没事吧!” 青玉缓缓地睁开眼睛,露出满是泪水和委屈的眼眸,嘴角缓缓流出血迹:“父亲,您终于来了!” 见她这副神色,灵绣终于忍不住委屈和害怕,猛地跪地痛哭:“老爷,大小姐好委屈,分明什么也没做,夫人却硬说大小姐下毒害她,命人打大小姐五十大板!大小姐素来身体娇弱,怎么受得住!夫人分明是想打死小姐!” 闻言宋辉书狠厉地眼神如利箭一般射向王映雪,在明灭的灯光下散发着无尽的威严。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打小姐?” 那几个仆妇自被宋辉书拂倒在地后,就跪趴在地,战战兢兢,生怕老爷将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来。此刻被老爷问话,几个人跪地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青玉是我宋府的嫡长女,你们都是宋府家养的奴仆,竟敢以下犯上。”宋辉书从未有过这般愤怒:“雪拂院所有人,每人杖责五十。”他冷冰冰地宣判。 “老爷饶命啊!奴婢们都是听夫人吩咐管教大小姐,夫人饶了奴婢们吧!”此话一出,院内哭天抢地一片,王婆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地磕头。 宋辉书懒怠听这些奴仆狡辩,直接派人将她们拖下去,就在雪拂院内处置。哀嚎一片,夹杂着对王映雪的哀求声,宛若修罗地狱。 王映雪瞬间汗湿了整个脊背,她忽地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今日不是她要整治宋青玉,而是宋青玉想要整治她! “父亲,休要听这贱婢胡言乱语抹黑母亲,分明是宋青玉下毒害母亲,被抓了现行还不肯承认,母亲一时气愤才想教训教训她!” “教训?”宋辉书的眼神落到宋元珠身上,眼含失望:“五十大板可以将一个壮年男子打死,你姐姐是个娇弱的女儿家,五十大板只是教训吗?你往日里的姐妹和睦都是装出来的吗?” 宋元珠哑口无言,结结巴巴道:“母亲只是一时气愤……才……” “一时气愤就要青玉的性命吗?” 宋辉书此刻内心后怕不已,他忽地感觉,自己往日里是不是对王映雪太过信任了。他是真心相信王映雪心地善良,会呵护照顾好青玉,才将青玉交托给她。 可骤然发现王映雪的狠毒心肠,他惊出一身冷汗,往日里,青玉该受了多少委屈?他简直不敢深思。 “老爷只知道我险些打死青玉,可我是她母亲,我又岂会真的下毒手!”眼见宋元珠不争气,王映雪不得不自己上台。 只见她神情哀婉,目光凄凄,半点不见方才对着青玉的那副狠毒模样:“我将青玉视如己出,对她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却没想到她会下毒害我。我本想教育她让她知错,她却矢口否认死不悔改。妾身心中实在是怒其不争,这才教训她一二,说是五十大板,妾身又怎会真的如此打她?” 王映雪果然将宋辉书拿捏得紧,或者说宋辉书甘愿被骗。他怎能接受自己过去十几年都将青玉丢在虎狼窝?如此残忍的事实,王映雪正好给了他逃避的理由。 或许真的是青玉顽劣,想毒害嫡母,映雪才不得不教训她。 看着宋辉书脸上动摇的神色,青玉心中更是苍凉。 不管怎样,自己都是得不到偏爱的那一个,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习惯。父亲也好,周成凌也好,但凡是她想要得到的,最终都会偏向宋元珠。 自己不该抱有期望…… 她冷冷地闭上眼眸。 “是谁中了毒?”院内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乔云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朝着宋辉书行了一个礼,抬起头见到青玉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登时一惊:“小姐,您怎么了!乔云听您的去请了大夫来为夫人诊治!” 她身后走出一个白衣玉冠的青年,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修长的眉目透着几分稚气,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似乎很不耐烦。 他站了片刻,居高临下向四周扫视两眼,看到瘫倒在地的宋青玉,极为不满地嚷道:“怎的让伤者躺在地上,还不抬到床上去让我好好诊治!” 这个年轻小伙,就是乔云请来的大夫? 王映雪放下心来,在她看来,宋辉书已经动摇,加上暖玉阁的丫鬟和大夫作证,定下宋青玉毒害嫡母的罪名应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了这个罪名,宋青玉日后便是捏在她手心的蚂蚁,随她处置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她面上仍做出一副后悔哀婉的神情:“老爷,妾身确实冲动了。妾身教养青玉这么多年,方才实在是被她的忤逆和顽劣给气到了,她再怎么恨妾身,也不该下毒害人呀!若是日后出嫁,在婆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岂非牵连整个尚书府?” 宋辉书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也是掀起惊天骇浪。是了,观青玉的做法,她确实是胆大包天,若说下毒害人,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下毒?谁中毒了?”那大夫闻言抬头,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他方才给青玉喂了一颗药,此刻青玉神情已是好了很多,不再像方才那般虚弱。 “我看这屋内没人中毒啊?”他盯着方才说这话的王映雪的脸看了片刻,“盛京如今流行这般妆容?敷这么多粉画得如死人一般,当真难看。” …… 王映雪请的马大夫皱了皱眉,有些拿不准这人究竟是真的看出什么,还是在胡言乱语。但看这个人如此年轻,怎么也不像是大夫,反倒是个学徒。 思忖片刻后他冷静下来,在王映雪的示意下对着宋辉书说道:“草民早已为夫人诊治过,夫人确实服用了少量乌头,若非草民救治及时,夫人此时只怕没命了。” 青玉此刻躺在软塌上,恢复了几分力气,正要出言揭穿他们两人的谋算。就见那个大夫站起身来,端起一杯冷茶,重重地泼到王映雪脸上…… 青玉也是一懵,乔云是从哪请带的大夫,说话做事怎么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王映雪惨白的脸上划过黄黄的茶渍,眉间鼻尖挂着零零星星的几片茶叶,既恶心又搞笑。饶是青玉素来冷清,此刻也要憋一憋才能忍住不笑。 与她相反,王映雪被劈头盖脸地一泼,回过神来后就是极端地恼怒! 她重重地抹了两把脸,恼羞成怒地责问青玉:“宋青玉,你请这样的人来府上冒充大夫,就是为了折辱我吗!我究竟如何得罪了你,好吃好喝地养着,竟养出了一个仇人!” 乔云心中一惊,连忙跪下正要解释这大夫是她情急之下请来的,并不是小姐指使。 却见那个年轻大夫不慌不忙,声音里甚至还带出一丝愉悦:“什么中了乌头,这不是没事吗?” 王映雪神情骤然一僵,方才盛怒之下爆发挺起的脊背,也莫名地僵硬了。 只见她本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因着水痕擦出了些许斑驳的划痕,露出她被胭脂遮盖出的皮肤来。哪还有那苍白无力的模样,就连唇色也是嫣红…… 再加上她这副中气十足的模样,就是傻子也知道其中有鬼! 年轻大夫揭露了这一幕,又若无其事地看向王映雪请来的大夫:“方才是你说,你治好喝了乌头的病人?” 他嗤笑一声:“你姓甚名谁,在哪家医馆坐馆?” 那中年大夫神情一僵,不明白他问这话是合意,但这年轻人显然是有几分本事,轻轻巧巧就破了今日的局,夫人的谋划恐怕要成空了。 他讷讷不言,灵绣却出声:“他是夫人在后街观妙堂请的马大夫,因为离家近,往日夫人都是请他。” 年轻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机灵很是满意:“京中居然有这般卧虎藏龙之辈,连乌头之毒都能解。如此人才,我要禀报陛下,请你去太医院做首席才是。” 陛下?太医院?身穿白衣头戴玉冠,长相稚嫩。 “阁下莫非是神医温默亭?”宋辉书言辞终于慎重起来,青玉也诧异地看过去,没想到乔云呆头呆脑的,居然误打误撞请来了温默亭? 传言温默亭年纪轻轻,却是神医莫声唯一的嫡传弟子。年纪轻轻就医术高明,陛下请了多次他都不愿意入职太医院,只愿做一个游医游历天下。 今日有他在场,王映雪假意说自己中了乌头这一谎言,显然是不攻自破。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嘴贱的神医 马大夫也是心中一沉,他拿不准温默亭所说的禀告陛下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只是他不敢赌! 今日之事若不能善了,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说罢他赶紧垂首,改了方才的说辞:“这般说法属实叫人汗颜,方才我一进府,便见夫人气若游丝,心中焦急。自然对夫人中毒这一说法信以为真。” 青玉冷笑一声,这马大夫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往日不知帮着王映雪撒了多少谎,今日倒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我本要为夫人诊治,夫人却说她有保命的办法,只要我为她开些固本培元的药即可。从头至尾我不曾为夫人把脉,是以她的情况究竟如何,小人并不肯定!” 宋辉书勃然大怒:“你既不能肯定,方才为何咬定夫人服用乌头,若本官不来,你们是不是要合伙诬陷青玉,要害我儿性命?” 他又气又怒,宋元珠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知道温默亭的身份,只知道那个无赖泼了一杯水,大家就都变了说辞,连父亲的偏爱也变了! “姐姐,是你故意请了一个骗子充作大夫,来府上污蔑我母亲是吗?就连马大夫,也被你收买,你们合伙,要构陷我母亲!母亲对你素来慈爱,你怎能如此?” 她神情凄凄,面上满是恐慌。 她恐慌,若她失去父亲的宠爱,日后她就会活的像宋青玉一样人人可欺,她怎能接受! 王映雪连忙出声:“老爷,外人终究不可信,一会一个说辞。此事既不是大小姐所为,不如让几位大夫出府,我们一家人慢慢解决。” 她还是老练一些,看出这个年轻大夫不好惹,似乎有些背景,有他在,自己只会吃亏。 更不用说马大夫,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留在府中若是说露了嘴,岂非得不偿失。 宋辉书心中一动,收敛了脸上的怒色。 今日之事怎么说也是家事,有外人在场,岂不是家丑外扬了。 他起身送客,马大夫借坡下驴离开拎起药箱走人。 温默亭却颇为不屑地看了宋辉书一眼,转而走到青玉躺着的软塌前,淡淡道:“我为诊治宋大小姐伤势而来,大小姐伤势未愈,我怎能离开。” 青玉心中一动,抬眼看向烛光中神情自若护在自己身前的男子,不知为何鼻尖一酸。 她鲜少有这种被保护的经历,尤其是在这个,她孤立无援的时刻。 “多谢大夫。”她低声道谢,显然是默认他的留下了。 “青玉伤得很严重?”宋辉书这才想起关心青玉。 “又不是吃了乌头,死不了。”温默亭很是阴阳怪气。 “父亲,这位大夫虽然年轻,却医术精湛,现下我已经好多了。” 青玉温吞吞地开口,重新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夫人若有不适,不如请大夫诊治一番。” 众人又看向王映雪,只见她早已擦净了面上的茶水和脂粉。此刻面色虽不太好看,但跟一开始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已是截然不同。 且她双目泛着精光,哪是要死的样子,还用诊治? 果然温默亭看了她一眼,好似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快速移开了视线,语调冷淡地说道:“这位夫人除了长得丑了点,其他都康健得很。” 这话直将王映雪气了个半死!有这么说话的吗,居然当着老爷的面说她丑! 不对,这话的重点是,她并没中毒! 王映雪迟来的恐惧终于缠绕上了心脏,她一直以为今日的布局是十拿九稳。 甚至设想好了扳倒青玉后,要怎样跟宋辉书小意温柔,唯独没想到,自己的谋划会全然落空! 思及此,她想分辨的话语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整个人犹如落在冰窖中,连汇集思绪都做不到。 青玉仰起一张芙蓉面,神情似悲似喜。 “原来夫人并不曾中毒,不知又是为何一口咬定是青玉投毒,又那么巧合地,在青玉的房中搜出乌头来。” 果然,宋辉书目光沉沉地望向王映雪,眼中既有失望,也有憎恨,直让王映雪的心沉沉地掉了下去。 “夫人可是听说王贺松被我送入大牢,替王家人报复于我?” 这一句,犹如炸雷一般,点燃了王映雪的怒火,烧掉了她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你还敢说,你这个贱人,我养你十多年,让你好吃好喝地长大。你半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跟个小畜生一般竟然陷害你舅舅,害得他们父子二人坐牢! 你这个不忠不孝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活着干什么,你就该跟你那蠢货亲娘一样早早地死了! 省的在这碍眼!” 青玉惨然一笑,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惊心动魄的美中,透露着无边无际的悲。 “父亲呢,也是这么想的吗?青玉活着,是不被喜爱的?” 那绝望的神情,跟他的原配妻子阮冰魅临终前望向他的眼神一模一样,让他陡然生出无尽的负罪感。 这一生,如果有对不起的人,那一定是阮冰魅。他跟冰魅青梅竹马,共同度过了那一段年轻而贫穷的岁月。 步入官场后,这个妻子就像他衣服上的补丁,虽然感情深厚,却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他看着她在京中贵妇圈格格不入,看着她在宋府后宅郁郁而终。 难道他们两人的女儿,也要延续一样的命运,成为他宋辉书手上的另一条亡魂吗? 不,他不允许! 宋辉书的眼神终于变得狠厉起来,他素来是一个温和的人,哪怕让原配妻子不治而亡,他也是软弱的、被迫的。 此刻他凶狠的眼神,仿佛一匹饿极了的豺狼,让王映雪不寒而栗。 “陷害舅舅?王贺松父子两人不学无术,有什么值得青玉陷害的?若说他们进了牢,必然是自作自受,凭什么怪到青玉头上。” 王映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宋辉书:“老爷,怎能这么说,我弟弟这些年来尽心尽力替您做事,帮您打理铺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夫人说这话羞也不羞!”乔月一听这话如一个小炮仗一般,极为麻利地将王家人的行为吐了个一干二净。 “老爷您不知道,王贺松仗着有尚书府做靠山,在街上坑蒙拐骗,将一百两不到的假首饰卖出近两千两的天价。 有人上门理赔他就打着老爷的名号将苦主送进大牢,诈骗所得的钱财全部进了王家人的口袋。 那条街上的人都传遍了,宁进阎王殿,莫进宋府门!” 宋辉书越听面色越沉,直至最后已是面沉如水,眼中杀机必现。 乔月接着说道:“若不是小姐今日在现场,揭露了王贺松的罪行,大义灭亲将他送进顺天府的大牢,替老爷挽回名声,只怕来日官差要抓的就不是王家人了!” “你这贱妇!”宋辉书勃然大怒。他身无长物混到今日的二品大员,将功名利禄看得比性命都重。 自从官位越做越大,他也越发谨小慎微。对外恭敬对内简朴,平日遇到小老百姓都不肯摆架子。 没想到王家人竟然比他派头还大,这般黑心,压榨民脂民膏! 他猛地冲到王映雪面前,张口怒斥,抡起手臂猛地一个巴掌扇过去,将王映雪从床上扇得滚到在地。 力道之大连撞到桌子都没能停住,直将桌子撞得一歪,桌上滚烫的茶水尽数跌落到她身上,烫得她面部赤红,惨叫不止! “母亲,母亲!”宋元珠也是一声惨叫,上前手足无措地将跌落在地的茶盏拂开,露出王映雪一张极为凄惨的面容。 “父亲,母亲为您打理后宅十多年,母亲的为人您不知道吗?怎么能听信宋青玉这个贱人的话,对母亲大打出手?” “青玉是你姐姐,她受了如此大的冤屈,仍对你们礼待有加。反观你们对着她满口污言秽语,孰是孰非,我清楚得很。” 宋辉书鲜少在家中动怒,或者说,他鲜少在家事上费心思。 以他庄户人家还能位居人臣,又岂会不知青玉所受的委屈。不过是没闹出大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可今日王家人的做派,实在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王映雪,你身为嫡母却掌家不严,苛待青玉,又纵容弟弟抹黑宋府名声。我念你往日打理后院的功劳,这次只罚你在佛堂清修,为你自己的女儿积积德。若有下次,” 他冷凝的面色在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仿若地狱阎罗,仿佛下一刻就要判人生死。 “若有下次,你也不想你的亲生儿女像青玉一般,叫别的女人母亲吧……” 王映雪心中一震,张口结舌地看向这个跟她同床共枕十多年的男人,他的潜台词是什么? 是……要休了她,还是……要她死…… 她汗毛耸动,仿佛有厉鬼在她耳后吹起。极端地恐慌让她再也没有余力维持平日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架子,不顾脸上的刺痛,连跪带爬地爬到宋辉书脚下。 “老爷,我错了,是我平日没有管好弟弟,我再也不敢了,老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日后定然为老爷管好内宅,好好对青玉。” 她哭得涕泪横流,将原本敷在脸上的脂粉冲得一道一道的。裹着烫得红肿的面皮,状如恶鬼,连宋元珠看了也不免胆寒。 “将夫人带到佛堂清修,哪一日她洗清了身上的罪孽,再让她出来。”宋辉书对她的惨状不为所动,反而看向瑟缩在一旁的宋元珠。 “往日里是我疏于管教,让你跟着你母亲学得小肚鸡肠,” 他看着一旁的青玉,哪怕受了王映雪的杖刑,面色惨白,此刻依然肩背挺直,傲然若青松。 恍惚想到,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女儿,倒是最像自己的。 反倒是这个自己平时多有亲近的二女儿,被她母亲惯得似个脓包。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不请自来 “往后你好好跟着你姐姐,学一学她的气度做派。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这么任性顽劣,日后怎么嫁人!” 宋元珠不敢置信地抬头:“父亲,父亲不喜欢珠儿了吗?” 她神情委顿,双眼通红,腮边尤带泪痕。 宋辉书一顿,这个女儿出生在他官路坦途时,生下来小小的一团白丸子,他是真心疼过的。 是他不察,让王映雪这样的毒妇,带坏了他的女儿。 他口气一软:“你是宋府的嫡小姐,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珠儿,你替我像你父亲求情,不要关我去佛堂!你帮帮母亲!” 王映雪瞥见一旁的女儿,忽然生出希冀来,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到宋元珠身上,揪着她的衣衫,状若癫狂般喊叫。 宋元珠看着眼前这个发髻散乱、面目赤红宛若疯妇的女子,吓得尖叫一声扑进宋辉书的怀中。 她的母亲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该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替自己筹谋吗? 如今母亲受了父亲厌弃,难道还想连累自己也被父亲不喜吗? 她眼带泪花,嫌恶地看向狼狈不堪的王映雪…… 王映雪心中一凉,这就是她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 旋即她将仇恨的目光投向青玉,珠儿年幼不懂事,这一切都是宋青玉处心积虑造成了! 往日是她被宋青玉那副胆小怯懦的样子蒙了头,想着留她一条狗命,才有今日的局面。 来日,她定要斩草除根! 被王映雪扭曲煞人的眼神盯着,若是旁人定是方寸大乱,青玉却仿佛被蚂蚁咬了一口般自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安慰宋元珠。 “元珠妹妹莫要哭了,夫人虽关在佛堂中,但你还是可以经常去探望她,父亲深明大义,定然不会阻拦。” 宋元珠埋在手臂下的神情一阵扭曲,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此刻最不想的就是跟王映雪扯上关系,生怕父亲迁怒玉她。 宋青玉偏要在此刻提起她们的母女情深,岂不是让父亲对她疏远了? 果然,宋辉书面上神色淡了些:“难为你心地善良,这个时候还想着关心珠儿,往后你们两姐妹多和睦些,我这个父亲也宽心。” 青玉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宋元珠:“珠儿天真烂漫,青玉自会多加看顾。” 月色正浓,孤灯如豆。 乔云轻轻推门而入:“小姐,那温大夫说什么也不肯走,定要呆到小姐痊愈。” 青玉有些讶异,她思索片刻,再次确认了自己跟温默亭并无交集:“那就随他吧,吩咐大家,温大夫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满足,切不可得罪于他。” 像他这种医术高明又不为世俗钱财所惑的神医,背后势力交错复杂,青玉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至于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宋府,又对自己诸多维护,青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的医术倒真是名副其实。自己今日挨了那些婆子几杖,当时觉得疼痛难忍。没想到用了他的药,此刻竟然只有隐隐的刺痛。 正想得出神,窗户“吱呀”一声,青玉心中一惊,抬眼望去,竟看到一个人影自窗中跳入房内。 青玉正要大声呼救,忽地在月色下看清那人的面容,居然是楚逸风!这一惊可非比寻常! “你……你疯了!” 若是前世,有人跟她说,大楚九皇子,宛若世外谪仙的楚逸风,竟会干出半夜攀爬姑娘闺房的事,她定会认为那人是疯子。 而此刻做出这种事的罪魁祸首,就着月光缓缓站定,冲着她露出一个期待而羞涩的微笑…… “日间你说,有回礼要给我。” 楚逸风见青玉讶异地张着小嘴,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不似往日的冷淡生疏。心底仿佛燃了一簇小火,让人用扇子一下一下地扇出几点火星子。 “我思来想去,还是亲自来拿吧,免得你劳累。” …… 她……何时说过这些话?此刻她确定了,楚逸风真的疯了…… 不过,见到这人,她倒想起一桩事:“温默亭你可认识?” 果然,楚逸风见她有交谈的意思,走近了几步,被青玉的眼神喝止,只得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点了点头:“我见你身边那个呆头楞脑的丫鬟出门找大夫,想着你许是不舒服,便让温默亭跟了过来。”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温默亭人虽不讨喜,医术却还过得去。” …… 果然是他。 青玉不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她不愿承认心底那一丝雀跃是因为欣喜。可,也没法告诉自己,此刻自己是全然无知无感的。 “多谢。” 青玉缓缓道谢,见得楚逸风脸上喜悦的神情,她面上一热,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殿下深夜不请自来,未免太过荒唐。” 楚逸风也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嘴,他该如何解释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孟浪。 自从元武说青玉要给他回礼,他就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中,甚至处理事务也会走神,想着她会给自己准备什么。 夜深人静,他本该休息,本该静静等待青玉给自己的惊喜,可兴奋却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 直到翻进青玉闺房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在做什么。 “你身体不适,我想来看看你……”半饷,他吐出一句。 忽而又急切地往前迈了几步,直到越过海棠色的纱帐,看见青玉半倚床头,青丝如瀑。 才骤然止住脚步,垂着头不敢再看:“上午看你,还好好的,回了家不过半日就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这世上,竟还有人在关心自己。 青玉说不出此时的滋味,似喜似怅,似甜似悲。 不过她素来没有将软弱暴露于人前的习惯,故而没有回答楚逸风这个问题,而是将眼神看向房中的月神草。 月神草沐月而生,夜间安神,让人好眠。青玉重生后总被噩梦侵袭,所以命人找了来。 “殿下多番助我,青玉感激不尽,这株月神草有安神养眠之效,殿下若不嫌弃,青玉便将此物回赠殿下,以谢殿下多番维护相助之恩。” 因背部有伤,她只得静静地倚靠在床头,示意楚逸风自己拿取。 “这是你亲手养大的吗?”楚逸风心中一动,一双水光潋滟地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静。 …… 青玉倒没想这般多,楚逸风助自己良多,自己的确该送上谢礼。而来她身无长物,若要送上名贵的财物,只怕倾家荡产也凑不出什么来。选这株月神草,实在是这株小草陪她良久,颇有些不同的情谊在。 楚逸风这样问,倒显出几分暧昧的情愫出来。 见青玉面带犹疑,似乎生出后悔的神情。 楚逸风心中一咯噔,连忙上手端过那株月神草,急匆匆地道谢:“这株草很好,我很喜欢!” 又道了一声:“夜深露重,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慌慌张张地原路从窗户爬了出去,窗外似乎还传来几句气音,恍惚在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楚逸风直到走到宋府之外,才一拍额头,自己怎的忘记问,青玉究竟是哪里不适了! 青玉却是一夜好眠,甚至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讶异,没有月神草的陪伴,自己为何丝毫没有做噩梦。 她在乔月的搀扶下,松松地挽了一个垂髻,套上月白色的外袍,闲闲地倚在窗边榻上。王映雪可以消停一段时间,宋元珠自然不敢再惹她,宋府人丁不多,这段时间,她可以喘口气了。 温默亭进来时,就是看到这样一幅美人倚窗图。素白的手指轻轻地捏着书卷,让人怀疑再用力一点,手指是不是会折断? “温大夫。”青玉浅浅一笑,似是心情极好,没了昨日的那种紧绷感。 她缓缓起身,朝温默亭行了一个礼:“昨日温大夫仗义执言,青玉还不曾正式道谢。” 她行动时,慵懒的垂髻调皮地扫过耳尖,让人不自觉地注视她白皙的脖颈,仿佛天鹅一般优雅而高傲。哪怕此刻背部有伤,她也丝毫没露出狼狈之姿。 温默亭收回眼光,仍是那副高傲骄矜的神色:“不必道谢,我并非是在帮你,不过受人之托而已。” 青玉浅浅一笑,并不多言。温默亭看了她一眼,无视了心中淡淡的烦躁。 “你房中的月神草呢?” 听他这样问,青玉有些惊讶。昨日自己回房后,温默亭只来替自己把脉呆了一小会,竟然记得自己房中的摆设? 温默亭说完这句话,觉得有些不自然,立刻出言掩饰:“似你这般工于心计的女子,平日多思多虑有损精气,月神草有助于你安神修养。” …… 青玉没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笑着点头:“大夫说的是,青玉稍后让人再寻一棵来。”并未多加解释。 往日能言善辩的温大夫沉默了。 昨日他替青玉把脉,就已经发现她除了杖伤之外,体内还有一丝潜藏多年的毒素。因为微不可见,是而这么多年也无人替她治疗过,就是他,也不知这毒是从何而来。 温默亭皱眉思索,细细分辨着脉搏,室内难得地安静平和。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阴谋初现 “二小姐止步,小姐身体不适正在休养,二小姐有事跟奴婢说便可,等小姐好些了奴婢自会转答。” 乔云的声音在外响起,宋青玉收回心神。宋元珠?一大早,她来干嘛。昨日她母亲被关进佛堂,作为亲生女儿她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怎会一反常态? 她收回诊脉的手,扬声道:“让她进来。” 手下温热的触感消失,温默亭皱了皱眉。 宋元珠满脸兴奋地跑进房中,一眼就看到窗边温默亭满脸不虞地看着她。 她骤然想起,昨日若不是此人搅局,现在被关进佛堂的就是宋青玉,而她母亲还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夫人,自己又何须这般费劲筹谋。 思及此,她难听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冒:“一大早拦着亲妹妹不让进,却跟野男人在这不清不楚勾勾搭搭,姐姐可真厉害。若父亲知道了,不知会如何说” 温默亭年少得志,京中人人都对他百般尊重,岂是这种任人抹黑的人。 只见他眉头一挑,斜视过去,语气分外刻薄:“哪家的猪得了猪瘟,一大早地出来发病,嘴里臭得跟吃了屎一样,宋青玉,这就是你们宋府的规矩?” 宋元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时听过这样市井粗俗的羞辱,当即臊得满脸通红。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也就敢在青玉面前威风,换了人,谁会这般容忍她?倒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得不说,看宋元珠吃瘪,让青玉今日心情更加愉悦,看这个言辞刻薄的大夫也更顺眼了几分。 “温大夫见谅,元珠妹妹自幼被夫人骄纵,不曾学过什么礼仪规矩,倒是跟民间丫头一般天真烂漫无拘无束。” 被他们二人这或是直白或是含蓄地贬损了一番,宋元珠刻意装出来的讨喜面孔早就绷不住,此刻双目赤红,如吃人一般盯着宋青玉:“姐姐,我找你有事,你快让这个大夫出去!” 青玉讶异地看着宋元珠,时至今日,她还认为自己会在外人面前维护她?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 “跑到别人房里来充主人家的威风,乡下最泼辣的寡妇也做不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宋二小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温默亭将他这一大早心中莫名其妙的烦躁尽数发泄在宋元珠身上,宋青玉几乎都要心生同情了。 宋元珠被一番羞辱,本还打算跟青玉说几句软话。 此刻却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气冲冲道:“将你那镯子给我!” 上前拉起宋青玉纤弱的手臂,一手攥着青玉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就要将它脱下来。 青玉心中一沉,忽然想起前世的事。 前世她失了清白,被京中闺秀夫人所不齿。而宋元珠则靠着偷盗自己的才名和绣品,成为京中炙手可热的贵女。忽然一天,宋元珠问她讨要这个翡翠手镯。 虽说这手镯本是青玉母亲留下,是青玉身上最为珍视的东西。但也不过是外形取巧,雕刻了几只萤火虫,镶嵌上莹石,夜间发出悠悠点光,有些独特罢了。 若说值钱,彼时宋元珠身上随意拿出来打赏丫鬟的赏赐,都比这个手镯珍贵。 所以宋元珠当初向她讨要,她并没有跟往日一样一口答应。本以为不过是个小玩意,宋元珠也就一时兴味而已,过几天应该会抛诸脑后。 没想到过了几天,宋元珠当着父亲的面,以夜间难免,想看着点点荧光为由,求青玉将这个手镯送给她。 母亲走后,父亲就是青玉最为濡慕之人,当着父亲的面,她纵然不情愿,也只能装出一副识大体的长姐模样,将手镯给了宋元珠。自此,她手上再也没有母亲的遗物,这是她一生之憾。 今生,宋元珠早以没了前世趾高气昂的资本,却还敢多次犯到她头上,甚至还敢动手抢夺母亲留下唯一的遗物。宋青玉本来的好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她还未曾还手,温默亭就眼疾手快地取了两根银针,扎在宋元珠手腕处。 宋元珠只觉一下手掌酸软无力,软绵绵地垂着,连举起都做不到。 “你……你对我的手做了什么?” “一双自己管不住的手,留着做什么?就如人脸上生的脓疮,自然该除了去。”宋元珠这副惊慌失措可怜巴巴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温默亭。 “你要废我的手?我父亲可是户部尚书,你竟然敢如此冒犯我!” 看她满脸泪痕地怀抱着双臂,双手无力,眼中满是恐惧,青玉不得不感慨了一声温默亭的恶劣性格。 “你要我的手镯?”青玉将手抬起,露出玉镯:“为什么?” 宋元珠嗫嚅着嘴唇:“我觉得好看,想讨来带几天。” 她将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姐姐:“姐姐,你往日很疼我的,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如今不过是个镯子,你都这般小气,你变了!” 语气中满是愤恨。 青玉自嘲一笑,是啊,她也没想到,她如珠如宝疼宠大的妹妹,竟然会对自己抱有这般恶毒的心思,害了自己一生抬不起头还不够,还要自己的性命。 想到前世的事,她本来轻松愉悦的心情再度变得沉重,也没了看笑话的心情:“你若愿意说实话,我还能考虑考虑,是否将这镯子给你。你若还是这样满口谎话,我也不想与你啰嗦,乔月,送客!” “别!别!”宋元珠举起无力的手抗拒了两下,眼珠一转,想出了一套说辞:“是周宝儿,你退了忠勇伯府的婚,周宝儿说要你好看。我怕她对付你,就想送个新奇的物件给她哄哄她!” 周宝儿? 她打量着挣扎的宋元珠,思索着她这话有几分可信。余光却瞥见温默亭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玉镯,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之物,却又欲言又止地住了嘴。 她心中一动,莫非这玉镯的秘密,温默亭知道? 思及此,她也懒怠跟宋元珠周旋,直接叫人将她赶了出去,并道:“妹妹什么时候想跟姐姐说实话了,再来找我吧!” 招手将灵绣唤了进来,让她去门房上打听,周家人最近可来过宋府? 吩咐完之后才颇为歉疚地看向一旁静候的温默亭:“宋府是非多,让温大夫看笑话了。” 温默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皮笑肉不笑道:“是非再多,有你这个女诸葛在,谁还蹦跶得起来?” 虽然相处不多,但青玉早已习惯他这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在意,而是思索着该如何向他问出这手镯的秘密。 “方才看温大夫的神情,好似对这个手镯很感兴趣,倒叫青玉奇怪了。”她扬起手镯,歪头看向温默亭,神情温和。 “温大夫醉心医术,缘何会对姑娘家的首饰感兴趣?” 温默亭没想到她会这般敏锐,自己不过多看了一眼,就被她发觉了。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这手镯的事情,可看到她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又生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来。 “的确很好奇,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般粗鄙丑陋的首饰,还被两个姑娘当成稀世奇珍一般争夺,确实很好笑。” 听他这话,青玉难得地露出几分愠怒的神情来,毫不留情面地反唇相讥:“粗鄙丑陋的东西温大夫从未见过?我看不见得吧。据传温大夫也并非世家贵族出生,而是在行乞的时候被神医莫声所收养。连讨饭都讨得,却说没见过什么廉价的首饰。温大夫当真是一朝发迹就数典忘祖,连自己是乞丐出生都忘记了!” 温默亭瞬间涨红了面皮,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被人侮辱过了,可以说他这般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脾性,大多是被盛京的世家们捧出来的。 毕竟谁不想跟医术高明的大夫打好关系,说不得关键时候能救下自己的命呢。 今日被青玉这般讥讽,哪怕是他嘴贱在先,若按他往日的作风,定是要给青玉吃些苦头。 可此刻看着她冷凝的面色,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微微带着水光,配上她昳丽的眉眼,让他心中万般火气仿佛找不到出口一般在他胸腔乱窜,嘴巴却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 半饷,他嘟囔了一句:“不过开句玩笑,这么凶干什么。难怪人家都说女人小气……” 末了,青玉还是没能从他嘴里问出玉镯的事,反倒是灵绣来回禀,周家人不但来过宋府,还是周宝儿亲自来的! 今天一大早周宝儿就来了尚书府,跟宋元珠密谈了许久,宋元珠来暖玉阁时,她就呆在宋元珠的问元楼。直到宋元珠灰溜溜地回去,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周宝儿才离去! 青玉眉心一皱,这么说来,这玉镯多半是周宝儿唆使宋元珠来拿的。 说来也是,前世宋元珠拿了玉镯,却从未见她戴过,定然是周宝儿给了她什么好处,换走了这个玉镯。 她取下玉镯仔细查看了许久,就连内部镶嵌的萤石都再三摸了,却没发现什么机关,为何周宝儿前世今生,都费劲心思要拿到这个玉镯呢? 此刻她再次感叹自己手上无人可用,连打探一些消息,都束手无策。 更可恨的是,那温默亭似乎对此事心知肚明,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她,反而借机羞辱于她。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姐妹反目 她看向一旁的灵绣:“你为人机灵多变,问元楼里,可有什么小丫鬟跟你走得近的?” 灵绣眼珠转了转,心知这是个得到小姐信任的好机会:“奴婢跟问元楼里负责针线的红绣关系不错,虽然负责二小姐的针线,但二小姐平日里对下人并不大方,红绣为了供养家里的爹娘,经常帮其他丫鬟做些针线换钱,奴婢帮她介绍过不少生意呢。” 缺钱?那倒好说。 “你找机会问问她,我那玉绣阁里正缺绣品,看她愿不愿意绣些绣品拿去换钱。她若愿意,你便找于掌柜,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多给些银两。” 灵绣眼睛一亮,知道这是小姐给她的机会:“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这事。” 青玉点了点头:“你和飞霞还有乔云都是忠心的,我会禀报父亲,将你们两人一起提为大丫鬟,待遇跟乔月一样。” 往日里,她院里的一切都被王映雪把持,如今她需要用人,才发现处处掣肘。 看来,往后她也该多布置些人手。 “小姐,老爷来了。” “青玉,你可好些了?”宋辉书一下朝就往暖玉阁走来,显然是愧疚之下想努力做一个好父亲了。 只可惜,需要父亲关怀的青玉,已经长大了。 青玉缓缓放下茶杯,从榻上站起身来。 “坐着坐着,别动!”宋辉书连忙上前制住她要行礼的动作,“你是我的女儿,何必如此多礼?” 他话语虽是责怪的意思,面上神情却很是欣慰。 在王映雪的狠毒,和宋元珠的草包对比下,青玉一举一动满是大家风范,让他满意极了。 “温大夫说你如何了?” 他看向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飞霞闻言走进来禀报:“温大夫方才走了,说反正也不需要他,何必呆在这碍眼。” 宋辉书皱了皱眉:“这温默亭医术虽精,性子却张扬不羁。” 青玉温声笑道:“女儿本就是皮外伤,没得浪费神医的功夫。” 青玉巴不得温默亭赶紧走,那一张嘴如此刻薄,偏偏自己还只能敬着。若不是他医术高明,谁愿意花钱买这气受。 只是可惜,本还想跟他打听出这手镯有何秘密。现下看来,只能从宋元珠和周宝儿那里打听了。 宋辉书见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想起她被杖责时浑身是血,却依旧骄傲淡然的模样。 “你也是太过刚强,你母亲要杖责,你说几句软话,服个软。等父亲回来自会替你主持公道,又何必硬挨她的打?” 青玉心中嗤笑一声,若不挨这顿打,如何扳倒王映雪。让她没日没夜地在家里蹦跶,不嫌烦的。 面上却是黯然垂睫:“父亲教训得是,青玉本以为,夫人跟父亲一样,也是疼青玉的。现在看来,是青玉自作多情了。” 宋辉书一时语塞,王映雪对青玉如何,他心中自然清楚。 想来青玉这孩子也是赤子之心,没想到人心狠毒,自己尊敬的嫡母竟然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更何况,青玉实在想不明白,这乌头粉,怎么会从青玉的房间里搜出来。这般剧毒之物,居然出现在宋府。万幸夫人没有中毒,现在想想,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宋辉书被她这样一提,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是呀,王映雪想栽赃青玉,就找来了乌头粉。若她再狠毒一点,不是想栽赃,而是想害死青玉,自己还能见到她吗? 或者,更丧心病狂一点。若哪天自己阻了王映雪的路,这毒,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饮食中? 毕竟自己之前对她,可是全然信任,家中中馈尽数交付于她呀!看来家中的下人,要换一换了。 看着宋辉书阴晴不定的脸色,青玉默默勾起了嘴角。 王映雪在这宋府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辱前妻之女,靠的就是父亲的信任。 若父亲的信任没了,她日后就算是出来,也绝没往日的风光! “青玉,你院中的丫鬟实在太少了,下午我让宋管家带人牙子进府,换一批下人,你也去选几个小丫头。” 宋辉书扫视了一圈青玉的闺房,不但下人少,还有几个鼻青脸肿的。就连装饰摆设也十分简陋,心下更是愧疚。 “我听说你后日要去诚郡王府上参加诗会?看你衣裳也不多,下午我叫天衣阁的人来,替你裁两身新衣裳。” “多谢父亲。”或许是近日心情不错,青玉本来对衣裳首饰这些无感,此刻居然也不禁生出些许期待。 宋辉书虽然想跟青玉修补一下缺失多年的父女之情,可两人到底还是太过生疏,干干巴巴说了半日,也热络不起来。 问元楼内。 宋元珠哭着回了房,一看见等候在内的周宝儿,不禁更加委屈。 “宝儿妹妹,那宋青玉实在该死,我好声好气地跟她说,她却叫人把我赶了出来。”她呜呜哭着诉苦。 周宝儿这段时日过得很是不好,本就黝黑的方脸上,此刻更是满脸憔悴。 因着在宋府门口被宋青玉退亲,忠勇伯府大大丢了脸面。母亲回府后,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直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更令人生恨的是,父亲竟然借着这个机会,将养在外面的外室和外室生的一儿一女带回了忠勇伯府。 即便母亲以死相逼,父亲也不曾动容。她虽相貌平庸,但因为是忠勇伯府唯一的女儿,自小备受宠爱,在外交际也多有人追捧。 可那外室带回来的女儿跟她一般大的年纪,生得雪肤花貌,直叫她恨得心头滴血。 如今出门,人人都当笑话一样看她,往日里的小姐妹也都不肯跟她说话了。 她恨恨地看向哭哭啼啼的宋元珠,暗道早知道她这般没用,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跟她交好。 “你如今哭有什么用?你哭了那镯子就能到你手上来吗?” 宋元珠却仍旧伤心不已,她非是为着这一个镯子哭,而是为自己大不如前的生活哭。 她不明白,不久之前她还是父亲母亲捧在手心的明珠,宋青玉也要讨好于她。出门在外人人羡慕她家世好,容貌好,才华好,为何不过一个月,这些风头都成了宋青玉的? “要不到就要不到!不就一个破镯子,也就是你眼巴巴地要问她要,这样的镯子我做十个八个给你都没问题!” 周宝儿听她这般破罐子破摔的话,刚要发火,听完却是心中一动。 对呀,为何要拿宋青玉手上那个,做一个一模一样,或者差不多的镯子,不也可以吗? 周宝儿自幼迷恋九皇子楚逸风,堪称疯魔的程度。 若不是大家闺秀的教养束缚,她只怕早就要自荐枕席了。 为着有机会嫁给九皇子,她疯魔一般收集着楚逸风用过的物品,无意中发现他在暗中派人寻找一个镯子。 她请哥哥忠勇伯世子出面打探,才知道他找的不是镯子,而是带着镯子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九皇子落难时曾经救过他,此事并不为人所知。 周宝儿知道这个消息时,心头狂喜,因为那个镯子她见过,就在她曾经的未来嫂嫂,宋青玉手上! 若她能得到这个手镯,岂非成了九皇子的救命恩人? 有这重情分在,加上她忠勇伯唯一嫡女的身份,入主九皇子府岂非指日可待? 思及此她当即有些后悔,若是自己没有得罪宋青玉,没有撺掇着母亲去退婚,以宋青玉面团一样的性子,她要个手镯自然是手到擒来。 可如今跟宋青玉撕破脸,她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难缠。 不过宋元珠这话倒是点醒了她,那镯子她见过,仿造出一个差不多的自然不难。 若是担心九皇子哪日在宋青玉手上见到一样的镯子产生怀疑,只要毁了宋青玉手上的那一个,不就行了? “你方才说,宋青玉后日要参加诚郡王府上的诗会?” 宋元珠不知她这话题为何变得这般快,但现下她也得罪不起这个忠勇伯府的嫡女,抽抽搭搭道:“嗯,是成阳候世子亲自相邀的,我也收到了帖子。” 这事周宝儿倒是知道,听说诚郡王世子最爱吟诗作对,经常与人相约文会,席间总有令人拍案叫绝的诗作流传出来。 京中的贵女才子,都以参加诚郡王府上的文会为荣,若能流传出美名,就更好了! 作为武将家的女儿,周宝儿倒从来没去参加过,她自来不爱跟那些酸唧唧的人讨论什么诗词,这次嘛。 她冲着宋元珠趾高气昂地吩咐:“后日你到我府上来接我,我跟你一起去,席间你找机会,把宋青玉的镯子敲碎。” 她这副口气,好似宋元珠是她的婢女一般。宋元珠也是娇宠长大的,若不是此刻势弱,哪会听周宝儿的吩咐。 可饶是如此,周宝儿这般口气,宋元珠也忍不下来,当即板了脸,不接她的话。 见她这副作态,周宝儿也是火气冲天。当初若不是为了替她说话,自己又岂会在安王府上受此奇耻大辱。 若非当夜受辱,她也不会撺掇母亲上门退婚,也不会被父亲厌弃! 宋元珠居然还敢跟她摆脸子! 这对往日亲密无间互相协作的好姐妹,竟然没有任何外力,也现出分崩离析之态,真是滑稽! “你可想好了,如今你母亲失势,你自己也失了父亲的宠爱,若没有我帮你,只怕你就要被盛京的闺秀们踩在脚底了!” 宋元珠一窒,虽然仍旧不情愿,却也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前世渊源 这一切,宋青玉都不得而知。 暖玉阁内,她看着眼前站在丫鬟中供人挑选的那一拨淡青色身影,用尽了全身力气握紧手掌,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素雨,前世她嫁入忠勇伯府的陪嫁丫鬟! 她对她交付信任,可素雨却是王映雪的爪牙。 在她出嫁后,陆陆续续将她的嫁妆全部骗走,让她身无分文,只留下几个入不敷出的铺子,以至于被忠勇伯府全族耻笑。 是她太过愚蠢,明明发现了这只硕鼠,却被她三言两语打动,以为王映雪也是有苦衷的。最后被素雨端上的一碗药,流掉了第一个孩子。 她痛不欲生地质问,为何要这么做。素雨却说,她早就是周成凌的女人了,害她的孩子,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 好一对渣男贱女!他们要凑,就凑到一起去,凭什么害她的孩子! 她自幼丧母,父亲不慈,王映雪也是面甜心苦,嫁得郎君,更是斯文败类。 她这一生,多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骨肉至亲,与她血脉相连。 她会守护自己的孩子长大,会将自己的一切都给这个孩子。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他平安喜乐;只求这世上,尚且有一丝温暖,是留给她宋青玉的! 可! 先是素雨,再是宋元珠,一个个,都不放过她的孩子! 青玉倏地合上眼,也合上了,眼中的滔天仇恨! 天道不公,我就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出来! “大小姐,这几个丫鬟,可有中意的?”人牙子很是谄媚地冲着青玉笑道。 听说宋家大小姐在皇后娘娘举办的刺绣比赛中得了第一,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今日听说要来宋府,给宋家大小姐挑选丫鬟,好几个人牙子抢破了头呢。 青玉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这个,这个,还有……”青玉随手指了两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稳重的。 毕竟她这院子里,王映雪可不曾为她用心选过下人。 乔月和飞霞都是老实姑娘,乔云和灵绣有几分机灵,却还需要打磨。 她挑出这两个稳重些的,日后出门也好有人帮衬。 “还有……她!”最后一个,她指向了素雨。 被她选中的姑娘们各个都是喜形于色。 来时的路上,张婆子就一直在吹嘘宋府的气派,吹嘘着今日要见的宋大小姐是如何有前途,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也有脸面。 能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前程自然光明!是以这几个被青玉选中了的丫鬟,均是兴高采烈。 “多谢小姐,奴婢们请小姐赐名!” “就叫乔星、飞泉,和……素雨吧……”青玉垂眸,缓缓地吐出几个名字。 “往后,乔月和灵绣做我的贴身丫鬟,乔云负责管我的银钱首饰,飞霞负责管我的四季衣衫绣品,你们三人先在外院伺候。” “是。”一屋子奴婢齐齐应声。 宋管家带着张婆子刚走,天衣阁的制衣嬷嬷就上门来给青玉量身了。 乔月不由得笑道:“小姐如今可越发不一般了,老爷可真真把小姐放在心尖上呢。” 她自小跟着青玉,像母狮子一样守护着青玉长大,人虽然有些笨拙,可这份情谊却是最真的。 青玉笑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元娘子,你替我量完,也替这几个丫鬟量一量,一人做两身衣裳。” 乔月几人听后,惊得跪下:“小姐万万不可,天衣阁的衣裳,最便宜的也要几十两一身,奴婢们哪穿得起?” 青玉将她们扶起,淡然道:“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们对我忠心,我定不会亏待你们,不过两身衣裳,往后你们会有更多。” 几个丫鬟压住眼中的热意,小姐对她们也太好了! 那几个呆在外院的丫鬟心头也是火热,能跟着这么大方又厚待下人的主子,可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小姐的生得这般好,心肠也慈悲,等穿上了我们天衣阁的衣裳,定然令整个盛京的小娘子都要失色了”。 那负责量尺的元娘子见状也是感慨,宋家大小姐的样貌,在这京中算是头一份了,难得的是气度也是绝佳。 乔月问道:“那这衣衫多久能制出来?小姐后日一大早,就要去参加文会呢。” 元娘子面色讶然,随即低头请罪:“这倒是不巧了,我们天衣阁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起码要等上七天才能做出来呢,小姐若急着要,不如买成衣?” 青玉打断了乔月的话:“不过一身衣裳,又不是非穿不可。没有就没有罢,穿以前做的新衣即可。” 乔月有些委屈地撅起来嘴,以前做的新衣?夫人以前哪给小姐做过什么好衣裳,都是捡二小姐不要的布料给小姐裁了。样式又土气,若不是小姐长得漂亮,换了别人穿那些衣裳怕要被人笑死。 元娘子见状赶忙道:“姑娘也不必急,我回去便跟绣娘说让大家伙替小姐赶制,看看能不能尽快些。” 青玉倒不在乎这个,她去那文会又不是冲着出风头去的,而是去看看宋元珠和诚郡王府究竟有没有渊源。 若是有,宋元珠在刺绣比赛现场做的那副粗制滥造的绣品,想必就有了用武之地。 她冲着元娘子随意点了点头,显然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因此,第二日晚间,元娘子带着人上门送衣裙的时候,倒叫她很是吃惊了一回。 “娘子不是说,天衣阁的衣裳少说要七日才能制成?怎的这次这样快?”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元娘子手中捧着的衣衫,不肯去接。 “更何况,我选的颜色,并不是这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元娘子前世虽说与自己没什么交集。可今生因着自己的改变,许多事情也跟前世并不一样,这元娘子也不得不防。 那元娘子倒不以为意,她来之前,主子早已交代过,宋大小姐并不是轻信的人。 “小姐选的料子,还在做呢,这些衣衫,是天衣阁早就为小姐备好了的,小姐不如仔细看看。” 早就备好了的? 青玉心中一动,莫非是他?这样想着,脸上又热了起来。 她心跳不自觉快了一些,缓缓走上前去,拿起一件衣衫细细打量着。 碧色流光织锦的广袖留仙裙,跟她在安王府时穿的素色广袖留仙裙款式差不多。 但,却在裙摆和广袖出都点缀了点点流苏,在灯光下看起来已是美若繁星,若穿在身上,不知是何等的姝色。 肩部绣了几株生机勃勃的植物,仔细一看,竟然是月神草! 果然是他! 青玉神情柔和下来,哪怕极力压制着,嘴角也是轻轻翘起,露出一个甜蜜又带着几分羞涩愉悦的笑。 元娘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万幸没将主子的差事办砸。松快下来后,也有了几分调笑的心思。 “大小姐对这衣衫,看来是极为满意了?” 宋青玉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感谢的话,似乎太过苍白。 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又送上这般贵重而富有心意的衣衫,自己仅仅回了一株月神草而已。 想到那株月神草,想到那个深夜闯进来的人,青玉好不容易冷下去的脸颊再度热起来。 “听说小姐置办衣衫是为了参加诚郡王府上的文会,主子不但给小姐备了衣衫,还备了一整套头面首饰,小姐再看看,喜不喜欢?” 青玉侧头望去,那是一套卿云拥福头面,配上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珠花,还有一只镂九弯素纹平银镯。 看到那只手镯,青玉摸了摸手上戴着的翡翠手镯,心中一动。 这翡翠手镯的秘密,温默亭既然知道,楚逸风说不得也是知道的。若明日能见到他,说不得自己可以问上一问。 思及此,她抬头看向元娘子:“明日文会,不知你主子可会去?” 元娘子闻言登时喜笑颜开,满脸愉悦:“大小姐这般问了,主子哪有不去的道理!” 这大大咧咧的一句话,说得青玉又是面红耳赤,心仿佛跳得更快了。 她微微点头,示意乔月将衣衫头面收下,又命灵绣拿出封好的荷包打赏了来人,将乐呵呵的元娘子送走了。 但她的好心情仅仅持续到了第二天,看到周宝儿和宋元珠一起下了马车的那一刻。 “宋大小姐不是跟忠勇伯府退婚了吗?怎么二小姐还跟周小姐一块?莫不是他们两家要再续前缘了?” “我看不一定,说不定是宋家做了什么对不起忠勇伯府的事,所以二小姐才要替宋大小姐赔罪。” 听到这些议论,乔月和灵绣俱是脸色一变,宋青玉也没了之前的笑模样。 倒是成阳候世子魏弦,早早地守在门口,一看到青玉的身影,就连忙迎了过来。 “宋大小姐,你真的来了!”魏弦一走到青玉身前,就被她今日的装扮给震得久久无法回神。 她今日这身碧色流光织锦的衣衫,行走时步步生莲,宛若湖光流动,实在美到极点。 加之她身材修长,腰部盈盈不堪一握,浑身更是透露着尊贵与大气。配上挽着的飞仙髻,鼻若悬胆,唇似朱丹,顾盼神飞间宝焕珠辉,清丽绝尘。 默说魏弦,便是其他本来将注意力放在周宝儿身上的贵女,此刻也被青玉吸引去了全部心神。 “你们看她身上的广袖留仙裙,莫不是天衣阁的震阁之宝!”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玉镯的秘密 “怎么可能,天衣阁的震阁之宝,可是不对外出售的。就连无忧郡主想买都没买到。掌柜的曾说,若是配不上的,千金不卖,若是配得上的,分文不收。她宋青玉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 “可是,那分明就是啊,看那裙边镶嵌的流苏石,除了天衣阁,其他地方是决计没有的。” “这……宋青玉有这么大的面子?” 闺秀们不敢置信地盯着青玉身上华贵的裙子,再三确认了,就是天衣阁那不对外出售的镇店之宝! 乔月和灵绣俱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周宝儿也被宋青玉这天仙下凡的仙姿玉颜给激得双目赤红,只是她好歹记得今天的大事,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嫉妒,恨恨地瞪了青玉一眼,拉着宋元珠就要入府。 “周大小姐的帖子呢?” 门外的嬷嬷接过宋元珠手上的帖子,核对了之后,看向周宝儿。 周宝儿此前从未参加过诚郡王府上的文会,还以为有宋元珠的帖子,自己就可以跟着进去。没想到这个嬷嬷这般不识眼色,在场这么多公子贵女围观,居然还将她拦住。 “我的帖子在家,不曾带。”明明心头已经沤得出血,面上也只得僵着神情应付。 “还请小姐见谅,没有帖子是不许进的。” 周宝儿没想到自己已经很给面子了,这老婆子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 “我父亲乃忠勇伯,我乃忠勇伯嫡女,你敢拦我?” 她这话,或许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诚郡王府上的人。 那婆子也把脸一板:“世子爷举办的文会,人人凭帖子入府,周小姐既没有帖子,就在门外等着吧。” 说罢也不看她,转而去接其他等候的小姐们的帖。 宋元珠陪着周宝儿站在一旁,好不尴尬,心中不知把周宝儿骂了多少遍! “难怪周宝儿要跟宋二小姐一道,原来她没帖子啊。” “还是宋家有家教,明明忠勇伯府不讲道义,宋二小姐还这般和善愿意伸出援手。” 周围的贵女窃窃私语的嘲笑声,更让话语中心的周宝儿羞愤难当。 “宝儿姐姐,要不我先进去,你再想想办法?”宋元珠硬着头皮开口。 本以为忠勇伯府是伯爵之家,在盛京自然有些颜面,可以帮扶自己。没想到诚郡王府的一个婆子都敢对周宝儿甩脸色,宋元珠对她不禁生出了几分轻视之心。 更何况,让周宝儿一人在这丢脸,好过两个人一同杵在这难堪吧。 周宝儿此刻已经要疯了,看也不看她一眼,咬牙切齿冷冷威胁道:“你若不怕我将你丢人的事情在此嚷嚷得人尽皆知,就尽管进去!” 宋青玉有些好笑地看着僵站在门口的二人,转头看向魏弦:“忠勇伯府乃武将世家,从未参加过诗词文会,周二小姐对文会的规矩也不清楚。魏世子跟诚郡王世子交好,不知可否说情通融一二,让周二小姐进去?” “宋大小姐可真是大度啊,忠勇伯府这般欺辱她,她还愿意为周二小姐说话。” “是啊,若换做是我,只怕巴不得她丢脸。” 众人纷纷赞叹,就连魏弦看向青玉的眼神也满是崇敬,倒叫她哭笑不得了。 “宋大小姐吩咐,小生万死不辞。”魏弦很是正经地做了一个揖,转身去跟门房交涉去了。 成阳候夫人跟诚郡王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诚郡王世子跟魏弦更是从小光屁股玩大的表兄弟,两府素来交好。有魏弦出马,周宝儿自然能顺利进去。 青玉并非是想帮她们,而是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玉镯纵然有什么秘密,可跟周宝儿会有什么关系。缘何她前世今生,都对这个镯子十分上心,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挂着这件事,哪怕走在诚郡王府上巧夺天工的园子里,青玉也无心欣赏。 “宋大小姐可是不喜欢兰花?”魏弦见她神情淡淡,想着法地介绍着:“若是冬日,宋大小姐便可看到廊坊两侧斜过来的红梅,披星缀雪,美极了!” 宋青玉闻言,想象着漫天雪花下的红梅招摇,也觉得美极,不禁朝着魏弦一笑。 魏弦冷不丁被她这个如花的笑颜晃了一下神,瞬间红透了脸。 “宋大小姐若喜欢,到时我在邀你……” “喜欢什么?”魏弦结结巴巴的话语被一冰山玉石般清越的声音打断。 青玉回首望去,楚逸风身着一身青衣而来。走到近前,才发现他也身着碧色流光织锦做的衣衫,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约好的。 “见过九殿下。”二人齐齐行礼。 “倒是奇怪,从未见九叔参加过文会,今日倒是有雅兴。”魏弦颇有些好奇地看着楚逸风。 他这声九叔,倒喊得在场两人都有些尴尬了。诚郡王乃长公主朝元所生,算下来跟楚逸风是同辈,诚郡王世子自然是要喊他一声叔叔的,魏弦是诚郡王世子的堂弟,喊他一声九叔也是寻常。 但在青玉面前被他这样一喊,倒显得自己平白大了一辈似的。 知道内情的青玉扭过了头,掩唇憋住笑意,生怕被人看出来。 楚逸风却是脸皮厚的很:“听闻今日文会,诚郡王世子要展出宋大小姐所绣的两幅绣图。上次惊鸿一瞥,本殿下可是惦记了好几日。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再来一观。” 他这话只差明说是为了青玉而来了,幸好魏弦这个傻子没听出来,反倒乐呵呵地赞同道:“青玉的两幅绣图的确堪称一绝,今日不知多少学子为此而来。” 青玉? 楚逸风挑眉看向躲闪着眼神的女子,这二人关系何时这么好了,魏弦居然直呼她的闺名? 青玉被他有如实质一般的目光看得面上一热,恍惚觉得自己所有羞窘的小心思都要无处遁形了。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青玉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殿下乃今日贵客,魏世子还是好好接待一番,青玉自己前去便可。” 说罢便步履匆匆地离开。 楚逸风幽怨地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愤恨地瞪了魏弦这个傻子一眼。 “姚文星方才在前院找你,倒没想到,你躲在这冲人献殷勤。”好端端的话,叫他说出一股子酸味来。 魏弦脸一红,很是羞涩地挠了挠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青玉仙人之姿,弦只想与她多聊几句而已。” 这一番话,说得楚逸风脸笑脸都扯不出了。丢下一句让他快些去前院,就不再理他,快步追向青玉走去的方向。 青玉疾步走了许久,直到微微喘气,才倚着一旁的假山缓缓停下,暗暗唾弃了自己的不争气。 分明早就想好,要好好答谢他,可被他灼热的眼神一看,脑子里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了。 “小姐,你慢些!”前方竹林隐隐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青玉正要回想来人是谁。 “慢什么!九殿下就在前方,我若慢了让他看到宋青玉,岂不是一切泡汤了?” 这火急火燎的声音,是周宝儿! 青玉心中一动,她口口声声说着九皇子和自己,这其中有什么渊源? 直觉告诉她,周宝儿所说的事,或许就是她想要知道的,关于玉镯的秘密! 眼见竹林中隐隐约约可见来人的身影,青玉朝乔月和灵绣使了一个眼色,带着她二人掩身藏入了假山的缝隙中。 将将掩藏住身形,周宝儿就带着丫鬟快步从竹林中走了出来。 青玉正想着,该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她一探究竟。没想到周宝儿刚刚走到假山处,就遇上了追着青玉而来的楚逸风! 周宝儿眼前一亮,口呼殿下就要上前行礼。 在人前,楚逸风倒是维持着高冷谪仙的风范,略一垂头,就越过了周宝儿。 周宝儿心下一急,今日文会,她万万没想到楚逸风会来。本来计划着在文会上找机会弄毁宋青玉的玉镯,自己仿制后,再找机会在楚逸风面前,以救命恩人的机会露面。 可今日,若让楚逸风跟宋青玉碰面,被他看到宋青玉手腕上带着的玉镯,她的筹谋哪还有实现的机会。 所以她不得不提前拦住楚逸风,本意要阻拦他跟宋青玉见面,没想到这人竟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自己。 她大脑急速运转,忽的想出一个极为拙劣的说法。 “听闻殿下在找一个翡翠荧光玉镯?”她直白地说出这句话,让藏在假山后的青玉惊了一瞬。 这个玉镯,跟楚逸风有什么关系? 却见楚逸风也停下了脚步,只见他面色冷凝,周身杀意涌动:“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陛下对他极为忌惮,太子对他也是虎视眈眈,这么多年他只有做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才勉强打消他们的疑心。 而寻找玉镯一事,他自认进行得极为隐秘,连太子和陛下都不知道,这个忠勇伯府家的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除了这个,她还知道什么?除了她,还有谁知道? 被楚逸风冰冷无情的眼神盯着,周宝儿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一瞬。只见她咽了咽口水,极为困难开口才发出声音:“那个玉镯,就是小女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真相大白! 听得这话,楚逸风冰冷的杀意消退了少许,却仍旧没打消他心中的怀疑:“我只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小女幼年见过殿下,殿下忘了吗?”说罢,她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大着胆子,抬眼看向楚逸风,试图让自己说的话更可信一点。 只可惜,楚逸风是什么人? 三岁就能把圣祖爷哄得团团转,五岁时,机灵聪慧,圣祖爷甚至想越过太子,直接立他为皇太孙。十岁时,圣祖爷过世,太子登基成为当朝天子,而他也成为了天子眼中的肉中钉。 这八年来,他在皇上和新立的太子手中,安然无恙地活着,甚至在文人墨客眼中颇具风评。这般精明聪慧的人,又岂会被周宝儿这错漏不堪的谎言所骗。 更何况! 幼年救过他的那个小姑娘,分明长得玉雪可爱雪肌花貌,小小年轻已现出倾城之姿。 而周宝儿嘛,阔脸方腮,黑肤小眼…… 如果提前戳瞎楚逸风的眼睛,他可能还会相信。 虽然一眼就看穿周宝儿是在说话,他还是耐着性子接话:“是吗,那镯子呢?在哪?” 一说起这个,周宝儿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宋青玉不上套,此刻她手中有镯子,又何须如此被动。 “那镯子……那镯子被我送人了……” 楚逸风有些怀疑人生,莫非是这几年他装傻充愣太过了,这般蠢笨的女人,也敢骗到他头上来? 他本是为追青玉而来,此刻被她绊住手脚,本就不耐,又听她胡言乱语说着傻子都不会信的话,哪还有耐心。 “你是从何得知我在寻那个镯子的,窥探皇子行踪,可是大罪!” 周宝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按理知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该对她十分怜惜吗?为何会揪着这点不放? “我……我也是偶然间得知……” 听得此话,楚逸风耐心全无,看向元武:“把事情问清楚。” 元武也是神情肃然,殿下的一举一动,居然被一个伯府的女子给打听到了,是他们这些侍卫的失职。 此时看向周宝儿的目光,也宛如看死人一般冰冷。 周宝儿神情慌乱,没想到楚逸风竟然会这样对自己,当即扑上去去想要抱住他,口中大喊:“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救过你啊殿下!” 却被元武一把捂住嘴,呜呜咽咽带了下去。 楚逸风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或者说,他所有的感情,只被一个女子牵动。 藏在假山后的青玉,心中早已掀起了惊天骇浪。 早在周宝儿说自己救过楚逸风那一刻,她就想起,幼年灯会上,一个小男孩险些被人贩子抱走。 那时她才五岁,却早已尝尽了人情冷暖,生而早慧。 她此刻回忆,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会那般胆大,放狗引走了人贩子,一把火点燃了草炉,乘着兵荒马乱的时候,将小男孩拉了出来。 那个小男孩似乎被吓坏了,一路上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到了人多的地方后,也不肯撒手,只紧紧地抱着她,直到他的侍卫过来。 青玉记得,那个小男孩被侍卫和长辈抱在怀里,才略微松开自己的手,而自己也怕被王映雪责罚,来不及多安慰他,就赶忙去寻王映雪了。 她低头沉沉地看着手上的玉镯,原来那个小男孩,就是楚逸风。 乔月和灵绣也似乎明白了什么,打趣道:“小姐,原来你小时候救过九殿下呀,你们可真有缘呀。” 有缘? 这世上,会有人百般伤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前世,为何周宝儿能够顺风顺水。 为何与她毫无瓜葛的楚逸风会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讥讽她。 为何周宝儿可以天衣无缝地安排人玷污她的清白。 为何宋元珠能在忠勇伯府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毒死她。 她那悲惨的一生,楚逸风又在其中出了多少力! “小姐,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两行清泪无知无觉地从她眼中滑下,前世今生,她都只是一个笑话。 诚郡王府,文渊阁内。 楚逸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寻找着青玉的身影。 真是奇怪,他明明一路追过来,不过晚了青玉几步,怎的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莫不是又被哪个书生公子勾搭走,去哪谈诗论画去了? 思及此,他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好歹找机会,给自己定下一个名分,不然这盛京,到处是人打她的主意。 宋元珠也是左顾右盼,不过她等的却是周宝儿。 一入诚郡王府,周宝儿跟一个丫鬟耳语片刻,就立刻丢下她不知去了哪里。 知道现在文会都快开始了,周宝儿还不见踪影,她若不在,自己还要不要听她的吩咐,弄坏宋青玉的手镯? 宋元珠此刻提心吊胆,左右为难,在场这么多高门大户的公子,她却无心交际。 直到文会开始前一刻,宋青玉才姗姗来迟。 她今日本是刻意打扮过的,又临开始才出现,使得在场许多公子都不自觉地看向她。 偏偏她穿的如梦似幻,神情也端庄疏离,好似九天仙女一般,令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哼,哪里窜出来的骚狐狸,穿得人模人样的,却是一股臊味。”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居然是六公主楚仙乐。 众人面面相觑,宋青玉却仍旧不动如山,丝毫未见喜怒。 楚仙乐是当朝皇后所生,中宫嫡女,太子胞妹,且自幼与无忧郡主郑妍交好,两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霸脾气。 上一次刺绣比赛,郑妍与青玉交恶,又被楚逸风羞辱跟太监有染,这一次楚仙乐早就打定主意要为她出气。 虽说上次出手教训郑妍的,是楚逸风而非青玉,但天潢贵胄的公主,又岂会管这些。 此刻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指名道姓地辱骂青玉,在场却无一人敢面露不满。 楚仙乐见宋青玉被自己骂得连头都不敢抬,得意一笑。不过是个二品官的女儿,在她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 “宋大小姐,你闻到了吗?”她还嫌不够,指名道姓地挑衅。 众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宋青玉。楚仙乐的话,她若回答,就只能顺着她的话辱骂自己,丢尽颜面。 若她对公主点名的问话置之不理,算得上是不敬之罪,无论如何都讨不到好。 “六姐,今日诚郡王府上的文会,你却满口污言秽语,实在有辱皇家体面。”楚逸风沉下脸来。 楚仙乐早有准备,刺绣比赛上她这个九皇帝居然出手帮宋青玉整治郑妍,她早就知道他们二人有一腿。 只可惜,她楚仙乐是大楚中宫嫡公主,莫说楚逸风这个不受父皇待见的皇子,便是其他受宠的兄弟,也不敢在她面前摆威风。 她今日,是打定了主意教育这个女人一番! “九弟莫不是被不知哪来的骚狐狸迷了眼,我可是你皇姐,我为长你为幼,大庭广众岂容你叫嚣。” 楚逸风沉沉地看过去,显然已经动了怒火。 宋青玉明知自己此时最好闭口不言,可看到楚逸风被人羞辱,她心中蓦地生出一丝不忍和怒意来。 “听闻山中狐狸皮毛斑斓,其中以赤色火狐最为名贵,气味也最为浓郁。只可惜青玉见识短浅,只在书本中见过,不如六公主见多识广。” “哼~” 楚仙乐傲然地冷哼一声,还以为青玉在向她示好,正要再羞辱她几句,却见众人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她身上的赤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窃窃私语甚至还有轻笑声传来。 倏地反应过来:“贱人,你竟敢讽刺我!” 她嘭地一拍桌子,抽出身侧的长鞭,猛一蓄力高高扬起,朝青玉甩去! “小心!”坐在青玉附近的魏弦被吓了一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起身扑过去挡在青玉身前。 然而那高高扬起的长鞭并没有如意想之中地落到他身上,听到众人惊呼,魏弦才回过头去,却看到楚逸风挡在二人身前,死死地抓住长鞭的一端。 楚逸风抽空回头,本意想安抚青玉一二,却没想到看到魏弦这个傻子护在青玉身前,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感激地看着自己。 随即又红着脸看向青玉,低声询问她可有受伤。 更叫他吃味的是,青玉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曾,反倒低声冲着魏弦道谢。 当下心里沤得几乎要滴血,这傻子莫不是前世跟自己有仇?专门坏自己好事! 他心头更加不虞,面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楚仙乐,你是大楚公主,食百姓俸禄供养而生,皇家的礼仪与教养,只教了你如何欺行霸市,欺凌弱小吗!” 楚仙乐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仍然冷嘲热讽:“果然是个狐狸精,一两句话,迷得男人一个一个为她出头。” 青玉将魏弦轻轻扶起,这才站起身来,直视楚仙乐。她心中明白,权势地位的差距,并不是她有什么才名,就能弥补。 一如前世,她困顿在忠勇伯府的后宅,哪怕付出性命,也只会如一颗水花滴进大海一般毫无声息。 今生,她步步为营,在这些皇子公主眼中,也仍然还是一只蝼蚁,只够给他们取乐。 六公主如此,九皇子也是如此…… 可那又如何,天命顾她,给了她重头再来的机会,绝不是让她卑躬屈膝地了此一生!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欺人太甚 “青玉不知做错了何事,竟惹得六公主这般大动干戈,当众伤人。”前世,她鲜少有这般直视他人的时候,因为自卑怯懦,她总是飞快地看人一眼又垂下眼眸。 而今生,她才发现,挺直腰杆的底气并不是来自于外物或者家世,因为总有人在家世上盖过自己一头。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勇气,幸好,这个道理她明白得不算晚。 “做错了何事?你少在这里装傻充愣,方才你嘲讽本公主,还不跪下给本公主请罪!”楚仙乐此刻是真的恼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断。这个卑微的贱女人,居然还敢出言嘲讽自己,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 青玉听了她这话,丝毫没露出胆怯的神色,反而轻轻浅浅地笑了,笑得如夏日静默开放的莲。 “圣祖爷开国时,特意改了法律条文,凡是判罪,需得人证物证、三司查验,核对条例无误后才能判罪。不想六公主身为女子,深的圣祖爷的真传,居然也有修改律例的想法?” 她神色坦然,仿佛真的对楚仙乐十分敬佩一般:“若大楚的官员日后判案,都跟六公主一样随口一断就能定罪,必然要少许多事,何愁大楚不兴。六公主圣明,远超圣祖爷!” 这一番话,说得楚仙乐面色大变! 她不过随意找了个由头要羞辱、教训宋青玉,自然是站不住脚。可往日里,这样的事情她做多了,反正被她欺辱的人也不敢反抗。 没想到今日倒碰上硬茬,这宋青玉竟然搬出法律条文说事,往日素来横行霸道的楚仙乐,此刻面色青白不定。 这个巧言令色的贱人,自己何必找什么由头,直接抽她一顿,好过受这气。 只可惜她用力抽了抽手中的长鞭,另一端被楚逸风紧紧握在手中,动弹不得。 “放手!”她怒目瞪视楚逸风,眉梢眼角的疯狂狠厉几乎凝聚成毒芒,显然下一刻就要爆发。 楚逸风也丝毫不让,神色漠然:“你那几斤几两,你心里清楚。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疯下去。好好掂量掂量,看看最后丢脸的是谁。” 他声音不大,显然是已经给这个姐姐留了几分脸面。 楚仙乐没接收到他的好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嘴角勾出一抹狠戾的笑:“楚逸风,你好大的胆子,忘记当初怎么在太子哥哥手下摇尾乞怜的那副贱样了?” 她忽的重重甩手,将手中的鞭子甩过去:“你喜欢这个鞭子,本公主赏你了,不过你可想好。本公主的赏赐,你拿什么来换!” 她收手站定,看向一旁被人护在身后的宋青玉:“宋青玉,今日算你走运,不知你的好运气,能护你多久。” 说罢她冷冷看向楚逸风,此仇不报,她枉为大楚六公主! “这是怎么了?”皇子公主在府上刀剑相向,朝元长公主终于姗姗来迟。 也不怪她来得晚,实在是诚郡王世子姚文星举办的是文会而不是武会,顶多也就是文人娘子们口舌相争一二,何时动过武了? 她看着人群中桀骜不驯,目露凶光的楚仙乐,瞪了自己孙子一眼,怎的把这个煞星招来了! 姚星文方才也是被楚仙乐的突然发难给镇住了,或者说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此刻院子里仍是一片寂静。 朝元长公主看向被魏弦护在身后的女子,语气威严地问着她:“方才这是怎么了?” 她自然知道楚仙乐是找事的一方,但她是中宫公主!而自己虽说是长公主,跟皇帝并非一母同胞,在太后面前也说不上话。 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驳她面子,只能选择势弱的一方。只要她服个软,将错背在自己身上,今日之事也就了了,自己再多补偿她一二,就当安抚她今日受的委屈了。 她的打算,在场之人明白得很,青玉都明白得很。 看着楚仙乐洋洋得意的面容,大家心想,今日宋青玉是必然要吃这个亏了,谁让她胳膊拧不过大腿呢。 “姑母若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如听我来说?”楚逸风眼中一暗,立刻出言维护。 青玉的境况,跟他当年何其相像。 皇爷爷过世后,他从天之骄子变成父皇的眼中钉。往日他的聪颖伶俐为父皇争取了多少,今日就让父皇对他忌惮多少。 在皇爷爷生出想越过父皇,直接立他为皇太孙那一刻起,父皇对他就没了父子亲情,而是把他当成了竞争者。 父皇继位这么多年,皇位逐渐稳固,可父皇对他的偏见与忌惮从未消散! 太子和其他兄弟深知父皇心思,每每欺负他,事后还要逼他道歉。父皇也从来不曾为他主持公道。 索性这几年他韬光养晦,暗中培养了不小的势力,也不再表面上跟其他兄弟起争执。 可如今青玉被人胁迫的一幕,再次让他亿起当年的屈辱。 “不必了,还是臣女亲自说吧。”青玉面上毫无屈辱之色,也并无被刁难的愤怒无奈。她这副无悲无喜坦然自若的模样,倒又让人高看一眼。 “小女受邀参加诚郡王府上的文会,本是慕世子文名而来。没想到屡屡受到刁难,甚至还让六公主出手伤人。” 她冷冷地直视朝元长公主,凭什么身为皇亲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欺压她人,还要逼人像欺负自己的人低头。 “小女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诚郡王府若不给小女一个公道,日后这劳什子文会也不必再办。似这等欺软怕硬趋炎附势之人,又岂会有什么文名值得人赞颂的!” 一番话,说得朝元跟姚文星俱是面色大变,便是在场的其他贵女也深深震撼。 宋青玉,她好大的胆子!不过一个二品官员的女儿,竟敢当朝长公主要说法! 可她的大胆,也实在让人敬佩! 魏弦满脸欣赏地盯着青玉的侧颜,只觉胸口好似被什么填满,激动澎湃地出声支援她:“表哥,枉你素日里总说什么文人风骨,我看你也是叶公好龙而已!” 朝元长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青玉,看着是个知书识礼的,没想到是个愣头青,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脸子。 “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得很,往日也不曾在文会上见过,不知今日是怎么进来的?” 既然挤破了头,想凭着诚郡王府的文会做跳板攀高枝,又何必做出一副刚强无畏的嘴脸。不过是变着法给自己脸上贴金,好找个门第高的郞婿。 这种女子,她见多了。 “长公主,青玉是我请过来的!她绣技超群,绣出鹤归先生的画作,堪称国宝!我见过一眼惊为天人,这才请她来参加文会!” 朝元从前只觉得魏弦率真可爱,从不知他有如此讨嫌的一幕。 “弦儿年纪小,不知有些女子看着风光霁月,其实最是心思诡谲。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才是,别轻易被哄骗了。” 宋青玉闻言嗤笑一声:“怪道那些男子做错了事,都要将罪责推到女人身上。年幼的男子要推说自己被女人哄骗,年长的男子要推说是女人诱惑于她。 我还疑惑,为何总有人这般厚脸皮推诿给女人,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轻视鄙薄女人的,往往都是女人自己。” 她短短一番话,仿佛道尽了身为女子的悲伤与无奈,却又仿佛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单纯地讥讽朝元长公主而已。 “够了,宋大小姐能言善辩,可我祖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岂可这般无礼。”若说姚文星初时还对青玉有几分怜悯,此刻却只剩恼怒了。 “你才够了,宋大小姐说的哪一句话有错。长公主口口声声指责她骗我,她话都不曾与我说过几句,哪来的骗我!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 倒也不必…… 朝元长公主朝楚仙乐看过去,希冀她能够出来说些什么。可楚仙乐的想法跟青玉差不多,也觉自己在诚郡王府的文会上受了奇耻大辱,又怎会给朝元什么好脸色。 倒使得她左右不是人了。 这般想着,她也有了几分火气,怎么说她也是大楚的长公主。宋青玉不给她面子,自己的晚辈也对自己毫不尊重,她又何必受这个气。索性把两个人都打发了出去,免得坏了诚郡王府的文名。 “我孙儿举办文会,本是互相交流诗才,若是诗才出众,诚郡王府自然扫榻相迎。若是胸无点墨,也无畏在此浪费时间,不如各位公子小姐都以花为题作诗一首,也好证明自己并非沽名钓誉之徒!” 她这话虽说是让所有人作诗,可眼神直直盯着宋青玉和六公主,只差明说让她们两个走人了。 青玉直视楚仙乐狂妄桀骜的眼神,毫不退步:“长公主说的是,既然参加文会,身份地位权势,自然排在诗才文名之后。青玉不才,愿意作诗一首。” 她身上有着女子难得的英气,可眼角眉梢偏偏又生得妩媚。此刻她心中愤慨,举手投足间既潇洒又风情,又带着淡淡的攻击感。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待她轻轻浅浅的声音念完,全场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有树梢蝉鸣此起彼伏,显得整个场面格外寂静。。 “好诗!好诗!”片刻后响起一连串高昂而激动的赞叹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波折 在场的才子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的诗词,竟这般惊艳,细细品味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忘了抄录。 “宋大小姐还请再说一遍,小生方才听得入神竟忘记抄录了。” 有人凑到青玉面前,神色极为期待。 “我记录了我记录了!方才我一个字不差,全都记下了!”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几个学子凑到一处,重复颂念着这首诗,神情癫狂。 “妙极!妙极!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这般惊才绝艳的诗!” 片刻后,众人才慢慢安静下来,眼光不约而同地投到楚仙乐身上。 “六公主,宋大小姐的诗做完了,您呢?可要作诗?”魏弦这个愣头青直直地质问道。 楚仙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本公主说了要做什么诗啊干啊的吗?” 若她有这个才华,当然不怵这个,可她素日里只爱刀枪棍棒,不爱吟诗作赋。若宋青玉做的诗不怎么样,她随便吟一首,料想在场的人也不敢说她做得不好。 可宋青玉的诗分明做得极好,她又不傻,岂会上赶着丢人。 “方才我祖母已经说过了,既然不是为诗文而来,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姚文星难得硬气了一回。 对这两个破坏他文会的女子,此刻心中满是不喜。 六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身为朝元长公主的孙子,诚郡王府已经上了牌的世子,他可以给她尊重和体面,却也没必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作为盛京颇负盛名的文人清流,他有自己的骄傲。 “你赶我走?姚文星,你好大的胆子。”楚仙乐出生至今,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并非我赶公主走,而是公主本就不是我所邀请的人。”到人家府上喊打喊杀,这般不给他祖母面子,还要诚郡王府敬着她吗? 楚仙乐沉沉地盯着他,若是别人府上,她定会不管不顾地砸了这个场子。 可朝元是大楚如今唯一的长公主,是父皇唯一的姐姐,代表着无上的尊荣。 她今日若在此放肆,回去后定然会受罚,皇兄也会怪罪自己拖他的后腿。 思及此,她又看向宋青玉,倒是她看走眼了。看起来不声不响是个软蛋,实则会咬人的狗不叫,绵里藏针的,叫她吃了这么大的亏。 不过,来日方长。 她勾唇一笑:“听说你刺绣功夫了得,过段时间要进宫,替母后和皇祖母绣佛像?” 她目光阴冷,眼神中满是未尽之言:“来日方长,本公主很是期待。” 若是一般贵女,此刻只怕要仓皇失态了。青玉却仍旧不卑不亢,反而很是和善地微微一笑:“能得六公主的垂青,青玉不胜感激。” 楚仙乐被她气得面部微微扭曲了一瞬,几乎要咬牙切齿起来。 直到她甩袖而去,院内凝滞焦灼的气氛才将将舒缓开来。 “宋大小姐好胆色,对着六公主居然能谈笑自若,方才我的心都漏跳了几拍呢。” “不但好胆色,也好诗才,这般惊才绝艳的诗词今日有幸一见,此生无憾也!” 几个书生摇头晃脑地感慨着。 “若不是有人撑腰,她岂敢这么大胆,没看到成阳候世子和九皇子对她如此维护?” “正是,要我说六公主也没说错,的确狐媚。” 窃窃私语传来,楚逸风眉梢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那几个贵女一窒,似乎没想到素来温和清俊的九皇子,会这般疾言厉色地指责她们。 当下面红耳赤,眼角也带上泪花。 宋青玉心头忽如其来一阵烦闷,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转而向朝元长公主辞行。 今日她来参加文会,一为在文会上展示宋元珠拙劣的绣技,另一则为打探清诚郡王府跟宋元珠是否有渊源。 但一入诚郡王府,就得知楚逸风与玉镯的秘密,心情本就沉重,又被六公主这一通刁难。 虽说她方才做下诗作,姚文星无理由赶她走。可她今日也算是毁了诚郡王府的文会,害的朝元长公主跟中宫心生龃龉。此刻即便强留在此,也不过招人白眼。 姚文星看着面前女子袅袅婷婷的身影,心中也是纠结万分。若是平日,见得这样惊艳的诗作,和如此豁达澎湃的女子,他定然要结识一二。 可她今日已经惹了祖母不喜,自己也不好与她多攀谈,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漠然离去的身影。 “宋大小姐,我送你!”魏弦却没他的顾虑,赶紧狗腿地跟上。 他跟姚文星长大,两人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前次看到青玉的绣作,就大为震撼。 今日见她在六公主面前不卑不亢的姿态,还做出了令他自愧不如的诗作,心中更是倾慕,说是将青玉视为神女也不为过。 楚逸风压下了心头的醋意,只是面上神色仍然不太好看,心中越发坚定了要一个名分的想法。于是也不再遮掩自己对青玉的心意,冲着姚文星略一点头,也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元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主子,问出来了,忠勇伯世子打探到主子在寻玉镯,周二小姐在宋大小姐身上见过,本想问宋大小姐讨了来,没想到宋大小姐不肯,她怕主子自己发现,才出此下策。” 青玉? 他有些吃惊,随即则是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狂喜。 记忆中的小女孩玉雪可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今想起来,可不正是跟青玉有几分相似? 而且那小女孩的聪慧善良,整个盛京除了青玉,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 原来他跟青玉的缘分早就命中注定,想到这,他不禁喜滋滋地,对着欺骗他的周宝儿也不那么气了。 “既然查清楚了,就放了她吧,告诉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解决了心中的一件陈年往事,他神情舒畅。 “至于忠勇伯世子,”这样说来,他忽然想起,忠勇伯世子周成凌好像就是青玉之前的未婚夫,虽然已经退亲了,但也还是挺碍眼的。 “他领着御前侍卫的职,成日倒是正事不干,既然如此,便叫他回家歇着吧,省的成日兴风作浪。” 轻飘飘一句话,就端了周成凌的饭碗。 说着,他眼尖地看到青玉的马车从巷子里出来,马车一旁还跟着那碍眼的魏弦。 只见少年书生满脸殷勤地隔着马车跟内里的人说着什么,双目湛然若星辰,便是瞎子,也看得出他眼中的情意。 青玉似乎说了句什么,魏弦脸上的兴奋消退了些许,转而变得有些低沉惆怅。 楚逸风酸溜溜的心这才好受了几分。 哼,以青玉这般冷静自持的性子,岂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几句话就能打动的? 楚逸风骄矜地走上前,好似光屁股的雄孔雀开屏一般耀武扬威地看了魏弦一眼。要知道,自己可是收到青玉亲手养大的月神草作为礼物的。 “青玉,”他清了清嗓子,清越温润的声音在马车外想起,语音缱绻,好似带了钩子一般。 “今日你受惊了,原是我不好。” “乔月,回府。” 青玉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楚逸风的未尽之言。 她提前离席,本就是不想再见到楚逸风,想独自清净地理清大脑混乱的思绪。 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再度让她回想起前世他那冷冰冰的宣判,心更是比深秋的湖水还要冷。 若说对着魏弦,她尚且打起几分心神应对,对着楚逸风,她已没有丝毫余力。 楚逸风面色尴尬地一顿,好似被魏弦看了什么笑话一般,面上浮起淡淡的红。 “那你注意……安全……” 宋青玉的马车嘚嘚地远走,青玉连一个字都不曾跟他说。 他暗暗懊恼,定然是今日楚仙乐惹怒了青玉,惹得她也迁怒自己。 越想越自责,像她这样的姑娘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了委屈,回家不知该如何难受。 若非自己教训了郑妍,今日楚仙乐又怎会特意找上门来刁难她,她生自己的气也是对的。 诚郡王府,文渊阁内。 随着青玉的离开,现场的气氛逐渐回复,但众人传递讨论着青玉方才做下的诗词,没有一人再度作诗。这在诚郡王府举办的文会上,还是头一遭。 宋元珠如坐针毡地坐在一旁,今日周宝儿给她安排的任务,她铁定是完不成了的。 按理说宋青玉走了,她也不该独留才是。可她难得收到诚郡王府的帖子,又没有宋青玉这个抢她风头的人在场,倒是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她厚着脸皮,稳稳地坐在了位子上。 “嫡姐走了,妹妹还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宋府的家教真是堪忧啊。” “可不是嘛,方才宋青玉被六公主羞辱,外人都站出来说话,她这个亲妹妹却一声不吭。” 听着这些话,宋元珠委屈地眼泛泪花。 六公主这般受宠又强势,她父亲只是二品官员而已,哪有底气跟六公主叫板。这些贵女现在对她指指点点,方才当着六公主的面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也不过是看她无权无势好欺负罢了,若有来日,等她位高权重之时,定要这些贵女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够了!”姚文星终于忍不住了,“人前卑躬屈膝,人后指指点点,我诚郡王府的文会请不起你们这些捧高踩低之人!” 宋元珠泪眼朦胧地看向端坐前方的诚郡王世子,没想到他会出言维护自己。 见他朝自己看过来,连忙用手绢擦拭了一下眼角,冲着他感激地一笑。 姚文星心里颇不是滋味,宋家两姐妹在他府上受了诸多委屈,却毫不自怜自艾。也不曾对他这个主家有怨怼,两人都是难得良善而厚道之人。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诚郡王世子的青睐 因着文会上多生了许多事端,也无人再有诗作做出,姚文星早早地散了文会。本要展示刺绣比赛上的绣作,也不了了之。 宋元珠虽遗憾没有机会跟伯爵世家的公子多做接触,但也没脸做多余的事,闷闷不乐上了马车。 反倒是在马车启程后,被诚郡王府上的下人拦住。 来人递上一个极为雅致的盒子:“今日两位小姐在府上受惊了,我们家世子很是抱歉。世子招待不周,特意备上薄礼以表歉意,还请两位小姐见谅。” 宋元珠压抑着内心的惊喜打开木盒,里头竟是两颗硕大的粉色东珠! 两颗珠子一并大小,难得的是表面光滑毫无瑕疵,圆润得巧夺天工! 见到这两颗珠子,宋元珠心中一动,面上更是布满飞霞。自己名字中有珠字,他就送自己两颗东珠,实在太过贴心。 这般想着,她声音中也透露出娇滴滴的甜意:“世子太过客气,今日之事本就与他无关,劳烦你替我谢过世子。” 那下人又道:“小姐不见怪再好不过,下次若有机会,世子定要再请小姐一聚。” 这话说得宋元珠又是一阵春意萌动。 至于下人口中说的两位小姐,被她下意识地抛之脑后。 她回忆这方才席间的场景,诚郡王世子家世高贵,长得也是风度翩翩,身姿挺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这般维护自己,又出手大方。 自己若能嫁给他,那就是诚郡王世子夫人,日后那些贵女们见了自己,岂不是都要低自己一头? 这般想着,心头愈发火热,恨不得把姚文星就地正法,立刻嫁入城郡王府。 又想着今日文会,宋青玉被人羞辱,灰溜溜地离场。而自己则被人维护,还收了这般贵重的礼物,两相比较,心中更加自得。 她身边的丫鬟赤霞和飞燕见她喜笑颜开,也一个劲地说着她要飞黄腾达的恭维话,把她乐得牙龈都笑出来了。 回府后听到宋青玉自回家后就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她更加得意,眼珠一转,便抱着那木匣子喜滋滋地朝着暖玉阁而去。 “姐姐,方才你怒气冲冲地走了,大家都说宋府的女儿没有家教呢。”她一屁股坐在宋青玉旁边,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幸好我为宋家争了些面子回来。你看,这是诚郡王世子送我的。他定也是觉得的进退得宜,贤良淑德。” 她打开精致的木盒,很是做作地端出一颗东珠,娇美地在自己脸上不住地比划,倒引得宋青玉多看了一眼。 两颗东珠圆润光泽,价值不凡。诚郡王世子竟然送这般名贵的礼物,莫非真的看上了宋元珠? 她将目光扫到宋元珠的脸上,自己这个妹妹虽然愚蠢,却生了一副美丽的面孔。 那一双眼睛,只要不犯蠢,或是冒着精光,倒很是讨喜。 而看她这副娇羞的神态,显然对姚文星很是中意。既然如此,前世又为何会和离? “姐姐,你这般看着妹妹做什么呀?”见宋青玉目光不住地在东珠和自己脸上来回,宋元珠自得不已。 “这东珠比你的眼睛还大,倒是难得。”她淡淡地说,听得宋元珠一阵恼火。 什么叫比她的眼睛还大,这是在讥讽她眼睛小吗? 转了转眼珠,她又道:“姐姐今日被人扫地出门,可千万别难过。我看那诚郡王世子是个厚道人,下次见面姐姐好好赔礼道歉一番,他定会原谅你的。” 青玉冷笑一声:“妹妹往日骄纵鲁莽,如今也说得出这般得体的话,看来往日都是夫人太过娇惯,才惯得妹妹不长心眼。” 她刻意提到如今关在佛堂的王映雪:“妹妹有此进步,应该去佛堂告知夫人才是,想来夫人也会为妹妹而感到欣慰的。” 说着她又似想到什么一般,惊讶地捂住了嘴:“要是诚郡王世子知道妹妹的生母陷害嫡女,被父亲关在佛堂,不知还会不会这般青睐妹妹?” 一番话说的宋元珠面色青白交加,心中愤恨不已。是了,自己再优秀,可若生母不得父亲欢心,婆家又岂会看得起自己。 此刻她已经把呵护她的王映雪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她拖自己后腿。自己又何须受周宝儿的气,又何必担心诚郡王府门第太高,高攀不上。 “姐姐说得轻松,好似那是我一个人的母亲一般。”宋元珠语气愤愤:“可知那也是你的嫡母,若我母亲被人非议,难不成你以为你就能高嫁了?” 高嫁?青玉此生从未想过。 或许之前,有过片刻遐想,在得知楚逸风前世可能做过的事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奢望能遇到什么良人。 此生她只求平安康健,生一两个儿女,将自己没有得到过的爱与快乐尽数给予。 在那之前,前世的债,她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我自然是可以的呀。” 青玉做出一副沾沾自喜的口气:“今日文会,成阳候世子对我诸多维护,知我受了委屈,还百般安慰,说不得我能嫁入成阳候府呢。” 她刻意模仿着宋元珠掩唇娇笑的样子:“成阳候府,可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成阳候夫人,魏弦的母亲,是玉贵妃的亲妹妹,定王的亲姑母。甚至有传言,定王有意取成阳候嫡女,亲上加亲。 虽然只是传言,但也够格让宋元珠嫉妒得眼红了。前世,她只是嫁了周成凌,就已经让宋元珠百般破坏,更不用说成阳候府。 况且,魏弦对宋青玉的维护,有目共睹,周成凌更是远远不如。 “不过妹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夫人关在府里,总归不像话。” 她幽幽地开口,对上宋元珠疑惑的目光,“不如你我去劝说父亲,劝他将母亲送回山东老家,也好过在盛京受人闲话。” 话音刚落,宋元珠就面色大变:“宋青玉,你好狠毒的心肠,我母亲对你视如己出掏心掏肺,你就这般回报?” 宋青玉垂眸幽幽道:“我也是为了妹妹着想,姐姐的婚事不用操心,妹妹却八字还没一撇呢。” 宋元珠明知她这话说得不怀好意,可却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去想。 母亲留在京城,就如她身上的污点,有这污点在,她还拿什么嫁入侯府? 若真如她所说,送回山东,只会让人称赞母亲孝勇,反而还能为她高嫁增添一层筹码。这样说起来,到还算是个出路。 可…… 看着宋青玉带笑的脸庞,她恨得咬牙切齿,最恨的是,自己最终可能还会按照她的意愿做事! 看着宋元珠恼羞成怒地离开,宋青玉漫不经心地问道:“红绣那边如何?” 灵绣回答道:“奴婢按小姐说的,让她到玉绣阁里接些活儿做,她很是情愿,这几日经常找奴婢说话呢。” 青玉点了点头:“宋元珠若有什么动静,仔细着点。”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朝着乔月叮嘱道:“夜间风大,将门窗关紧些,特别是窗户,找人来修缮下,免得半夜进了野猫。” 野猫?乔月懵懂地看了看窗户,是完好的啊?怎么会进猫? 小姐这几日脾气越发怪了。 待到夜间,那窗户外真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乔月这才相信,小姐真是神了! “小姐,奴婢出去将野猫赶走!” 青玉淡淡地翻了一页书,往外看了一眼,大声道:“你去告诉父亲,让他派些护卫过来,省的自己去赶,被挠伤了。” 乔月领命称是,那野猫仿佛听得懂人话一般,慢慢没了声息。倒是乔月带过来的护卫,在暖玉阁里寻了半日,硬是一根猫毛也没看到。 尚书府外,楚逸风狠狠踹了元武一脚:“都怪你,也不提前跟青玉说一声,倒叫她误会了。” 元武满腹委屈:“这能怪小人吗?宋大小姐那般聪慧,怎会不知道是主子,她只不过不想见您罢了!” 这话说得楚逸风一顿,随即又重重地踹了他一脚,颇为少见地爆了一句粗口:“你放屁!青玉怎会不想见我,她连亲手种植养大的月神草都送给本殿下,分明就是对本殿下有意。” 元武简直要哭出来了:“若对您有意,为何大小姐白日里一句话都不跟您说!” 楚逸风恼羞成怒:“那是魏弦在,她自然不好意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皮吗?” 他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满以为自己找到了救命恩人。那救命恩人还是自己一见钟情心心念念的姑娘,这可以说是老天爷明晃晃地指示了。 他本想找机会跟青玉一诉衷肠,再表达谢意。都说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他楚逸风自诩是君子,自然该报答青玉一辈子。 可日间青玉就对他不理不睬,如今更是…… 他心头倏地升起巨大的恐慌:青玉莫不是看上魏弦了,所以想跟自己一刀两断? 还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了她不开心? 都怪楚仙乐!他气得双目赤红,全然没有了往日谪仙书生的清冷模样,英俊的面孔都微微扭曲了。 若不是楚仙乐欺负青玉,她又怎么会受委屈而伤心,魏弦又哪来表现的机会! 他更恨自己,当时就不该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直接把楚仙乐抽上一顿。好歹给青玉出了这口气,她也不至于不理自己了。 楚仙乐!他咬牙切齿地恨恨着,自己对他们诸多忍让,反倒让他们认为自己软弱可欺。往后若青玉嫁给了自己,难道还要受他们的气吗? 此仇,他必然要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中毒? 赶走了楚逸风,青玉凝视了窗户许久,直到烛光燃尽,乔月走进来:“小姐,怎的还不睡?” 她才恍若大梦初醒,看向乔月,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楞得忘了时辰了。” 许是没有月神草,今夜她睡得很浅,半夜仿佛听到窗外有敲击声。 迷迷糊糊地醒来,背上满是冷汗,窗外却一片安静。 复又辗转睡过去,直到第二日醒来,人还有些恍惚。 “小姐,今日脸色怎的这般差?” 乔月惊讶地呼喊着。 青玉一脸倦色,扶着额头,连回答都提不起力气。 “温大夫快进来,小姐看起来很不舒服!” 温大夫?温默亭? 青玉心中一揪,他怎么会来? 抬头看向门外,果然看到一袭白衣,神情很是不痛快的大夫走了进来。他无礼惯了,竟然连门都不曾敲。 青玉却奇迹般地并不感到恼怒,或许是不舒服的时候看到大夫,有异样的感觉吧。 她在心中暗暗说服着自己。 “怎的这般没精神?”温默亭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 “咳……许是天气凉吧……”青玉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 温默亭探了探她的脉,分明是神思倦怠,过于劳心了。不过这一探,倒叫他想起上次摸索到的那一丝潜藏的毒。 他打探了这院子一圈,自进来到现在,都不曾见过什么有毒的东西,倒是出现了几个新的丫鬟。 也是,她这毒明显在她体内多年了,定然是很早就中毒了,现在再来找寻,倒是有些为难。 青玉看他半天不说话,心也有些慌了:“温大夫,我的身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温默亭正在头疼,是直接告诉楚逸风,还是先跟宋青玉说。听她这样问,嘴比脑子还快:“你中毒了。” 什么? 屋内几人听了这话齐齐一惊,扑通一声尽数跪下了! 温默亭这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连忙道:“很早之前就中了毒,并非最近的事,大抵是在你幼年的时候。” “当真?”宋青玉颇有些不敢置信。 前世今生,她从未发现自己中过毒。 “这毒可对我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温默亭拧眉略微思考后才道:“许是对寿命有碍吧,至于别的,现下倒看不出。” 听得他这话,乔月当即如死了娘一样哇地哭了出来。她家小姐,怎的这么命苦哟! 倒让青玉哭笑不得。 “莫哭了,现下既没什么影响,就算了吧。左右在我身体里这么些年,也没出过什么事。” 她这话惹得温默亭看了她好几眼。一般的病人知道自己中了毒,早就哭天抢地跪着求自己救他们了,这女人,倒是好心性。 若是能跟他学医,说不得也是个好料子。 乔月抽泣着扒拉温默亭的裤子:“温大夫,听说你是神医,我们小姐还有救吗?” 温默亭很是嫌恶地挣脱开,生怕她的眼泪鼻涕蹭到自己身上。 “若是别人,定然不敢说这话,可我温默亭嘛……” 他卖了个关子,骄矜地看了一眼青玉,见她很是配合地朝自己望过来,心中更加自得。 “这毒若我温默亭解不了,那这天下无人能解!” 他这话一说完,乔月傻眼了。瞪着眼睛不明白地问道:“这说法,到底是能解,还是不能啊?” 温默亭翻了个白眼,这世上竟有这般蠢的丫头。 青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大夫的意思是,他可以试试。若他试了不成,我就安心等死吧。” 乔月愣了,这还神医呢?惯会装腔作势。 “小姐,我去告诉老爷,让老爷把下毒的人抓出来!” “不必!”青玉连忙叫停了她。 自己的父亲自己知道,良知,有那么点;父爱,也有那么点。 可这一点点,定然比不上他的仕途。 自己中毒,下毒之人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不论揪出哪个,都是丑闻。更何况,也没有出人命,他最有可能的便是息事宁人。 还不如自己找机会默默查探。 她这一喊停,乔月以为自家小姐已经绝望放弃。眼中又憋出了眼泪,哭得青玉头大不已,赶紧打发她出去。 “你也不必放弃,有我在,虽说解毒不容易,但保你长命百岁,还是没问题的。” 青玉似乎被他逗笑了,看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不笑时犹如高岭雪莲般神圣,这一笑,又如初雪乍融,明媚春光。 “如此,便多谢温神医了。” 温默亭一窒,没想到她知道自己中毒,还能有这般好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不过温神医今日怎会来宋府?小女似乎没有请温大夫上门?”她温柔地眨了眨眼睛。 温默亭面色微红地呆愣了片刻,听到她这句话,才似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药箱中翻出一封信。 看着这封信,他心头生出莫名的恼意,但也只得一瞬。 “有人托我给你带信。”抬起头时,他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医模样。 青玉微微低头,看向那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只有笔力锋利的四个字“青玉亲启”。 她沉默了片刻,倏地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温默亭。 “私相授受乃闺阁女子大忌,若让父亲知道,只怕会生气,温大夫还是将信带回吧,今日我权当不知道这件事。” 她抿了抿唇,缓缓道:“若有下次,温大夫也请不必再入宋府的门。” 温默亭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冰冷抗拒,神情有些征楞,手指用力地捏着信封,心却极度不平静。 按理说,他该劝说一二,毕竟他今日,本就为送信而来。 可看到她这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他居然生出一丝怯懦的暗喜。 这丝暗喜让他卑劣地,将所有说和的话尽数吞下,转而将信再度塞回药箱。 “既然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他看着青玉的背影,绞尽脑汁地想着说些什么。 “对了,你上次问我那玉镯……” “乔月,给温大夫上茶!” 青玉打断了他的话,转头仍旧浅笑着,只是这回,笑意未达眼底。 “温大夫方才说这毒不是最近才中的,可看得出具体是什么时候?” 温默亭果然被她带着走了,皱眉思索起来:“大约是在你三岁以前吧。” 青玉点了点头,温默亭见状,又想了想:“但说来奇怪,若是在你年幼的时候中毒,这毒又如此怪异,你应该早就出事了才对,实在奇怪。” 青玉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若是在娘胎里就中毒呢?” 温默亭瞳孔微张,显然没想到这一点,随即思索起来,越想越觉她说得有道理。 “若是你母亲怀你的时候中了毒,从而影响到你,带得你身上也有一丝潜藏的毒性,这倒说得通了。” 青玉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父亲又不在身边,最后生下她之后含恨而终。 若母亲生她之前就生中奇毒,那母亲很有可能不是难产而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这害死她的人,除了王映雪,不做他想! 她的拳头紧紧地攥起来,可恨她还念着幼时王映雪对她的几分照拂之情,对她网开一面。谁曾想这十几年,她都在认贼做母! 若她母亲泉下有知,该有多痛心。自己拼死生下的女儿,竟然认自己的仇人做母亲。 “若真是在你母亲怀孕的时候被人下毒,此事你该告诉你父亲知晓才是。”温默亭流露出几分担忧来。 他从不知道,内宅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竟然也能这般杀机四伏。青玉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从小没有母亲庇佑,长大该有多艰难…… 青玉微不可见地抹了抹眼角,扭过头来已是一片平静。 “父亲为人公正,没有证据,他是不会相信的。”她思索了片刻:“若我能找到毒药,你可能分辨出这药跟我体内的毒是相同的?” 没有证据,父亲哪怕相信,也不会忍心发落王映雪。只有从王映雪手中找到毒药,让父亲真实地看到枕边人的狠毒,他才会生出害怕的心思。 妻子儿女,都比不过他的仕途,更比不过他的性命! “若能找到毒药,我当然能分辨出来。” 温默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别说分辨出来,只要有了毒药,就连解药我都能做出来!” 天下第一神医,他自然有这个底气。 青玉莞尔一笑:“既然如此,不知可否请温神医到时候来帮我这个忙。虽说青玉身无长物,但医药费还是给得起的。” “你给得起?不见得吧?” 他撇了撇嘴,不是他看不起青玉,他诊治的费用虽未明码标价,但那些达官贵人哪次不是奉上百金答谢他这个神医。 也就宋青玉,他上门两次,也就讨了杯茶喝。 青玉难得地露出一丝羞赧。 若论财力,她怕是连温默亭的一成都比不上。说什么答谢,确实太过狂妄了些。 可话虽这么说,这忙她却不能不请他帮。 是而,她也只能厚着脸皮请求:“拿钱财说事,的确是班门弄斧了。论富贵,谁能比得过神医?但青玉确实只能厚颜求助温大夫。” 她这副和气而羞赧的模样,看得温默亭的心奇异地飞扬起来。 只见他极力控制自己上扬的唇角,老半天才勉强用不那么喜悦的声音说道:“你既然这般哀求,我也不是那等见死不救之人!” 青玉看向他,又道:“此事事关宋家辛密,还请温大夫代为保密,便是……” 她停滞了片刻,抿了抿唇,还是接着道:“便是九殿下,也请不要向他透露。” 温默亭莫名地沉默了,好半饷才微微点头,又看了看四周,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一言为定。”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暗流 楚逸风万万没想到,自己派出的人,竟会被策反。 温默亭将药箱内完封不动的信封翻出来,神情坦然地递回给楚逸风:“完璧归赵!” 楚逸风颇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目露希冀:“她看过了?这是回信?” 温默亭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宋大小姐一看信封,便说男女私相授受不合适,连接也不肯接。我也没法子,总不能拆开信念给她听吧。” 楚逸风弯了弯唇,皮笑肉不笑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让她收下吗?她只是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接而已,你大可以临走前放在桌子上。” 温默亭楞了楞,似乎没想到素来骄傲的楚逸风会说出这种话,轻咳了一声:“我是个大夫,传信这种事我本就不擅长。” 他这样说完,又怕楚逸风另找他人传信。 想了想又道:“我看宋大小姐对你无意,你又何必单相思。” 这话说得楚逸风恼羞成怒。 “青玉怎会对我无意,她对我的诗作如数家珍,绘制得这般美好,怎么可能没有情意!” 他将携带的月神草捧在手心,朝着温默亭炫耀。 “她还送我月神草,就是为了让我每次浇水的时候,都能想起她。这般用心良苦,世所罕见!” …… 温默亭看着那株生机勃勃的小小绿植,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暗道自己是否也要像她讨上一株? 但看着楚逸风笃定的面容,他又凉凉道:“不过随手给的一株草,我看她院子里,这样的草多得很,哪就这么珍贵。” 楚逸风怒视自己的好友:“你懂什么,八百辈子都没被姑娘喜欢过,连封信都送不出去,整日就会纸上谈兵。” “元武!元武你进来!” 他将驻守在书房门外的元武喊进来:“你跟他说,那日青玉是不是亲口说,很是感激,要报答我!女子说要报答,不就是以身相许的意思吗?” 温默亭看向哑口无言的元武,清清楚楚地从他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无语。 他不由得低头一笑,似楚逸风这般风花雪月却不懂情爱之人,姑娘们也就是看看。真正嫁人,自然是不会选这种。 不像他,悬壶济世医术高明,每次姑娘们见了他,都笑得比花还甜。居家过日子,自己定然是比他抢手。 这一次,自己看来是要对不起好友了。 楚逸风疑惑地打量着他面上的笑容,心里生出一阵怪异的感觉。 “你这次去宋府,可有发现其他什么事情?” 温默亭心中一凛,很是谨慎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上门去把脉。” 顿了顿,又道:“往后你可别再找我做这些事,我一个名医专门为你跑腿,若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往后他再找自己跟青玉传信,自己可是万万不会再帮忙。至于上门请平安脉,那是他医者的本职。 “当真?”楚逸风压下了心中的怪异,轻哼一声:“我还懒怠找你做事,跑了个来回,信也没送出去,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嘟嘟囔囔着,想着该如何才能将信送出去。 温默亭见他不再追问,赶忙提着药箱走了。 楚逸风拆开信封,见那信纸果然没有打开的痕迹,心中既懊恼,又惆怅。 她是真的恼了自己…… 宋府,暖玉阁,乔月轻轻地替宋青玉换着背上的药。 “温大夫可真是神医,用了他的药,这伤不过两三日就全好了。” 青玉莞尔一笑,将半褪的衣衫穿起:“方才当着他的面,你还说他医术不精呢。” 乔月不满地皱了皱脸:“是他自己说大话。” 灵绣满脸激动地小跑进来:“小姐,红绣那边传消息过来,说二小姐偷偷去了佛堂。” 青玉神情一震,宋元珠去佛堂干什么,猜都能猜到。 定然是怕王映雪的存在影响她的婚事,想劝说王映雪回祖籍。 若是昨日,她自然乐见其成。可方才从温默亭处得知生母之死别有蹊跷,她又怎能放王映雪这只恶虎归山呢? 她微微沉吟,忽的想起百玉楼那一摊烂账,王符生父子俩还关在顺天府的大牢里没出来呢! 算算时间,王家的老虔婆,这两天也该上门了。 王家在京城盘踞多年,祖上也是当过大官的,只不过近几年实在没几个有出息的后代,落魄得险些吃不起饭。 直到看上当时还是潜力股的宋辉书,想方设法把嫡女送上门。若不是宋辉书真的发达了,王家定然要饿死几个人。 后来王映雪靠着一张巧言令色的嘴,笼络住青玉,哄得宋辉书将由平妻扶正,王家这才从这个好女儿手里掏了点钱,过上富贵日子。 王家如今掌家的老夫人,正是王映雪的亲娘。因为生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女儿,平日里在王家被捧得高高在上,惯常爱拿下巴看人。 一大家子老少爷们,还有旁支的兄弟,谁都不敢跟她反着来。 就算偶尔到了宋府,宋辉书不在,王映雪也对她恭恭敬敬,还令着府上的几个少爷小姐们把她当正经长辈敬着。 如今她儿子和唯一的亲孙子被宋青玉送进大牢,她能安分才有鬼。 这般想着,宋青玉也不急了,命乔云去百玉楼,将这几日理事的伙计带了过来。 那伙计倒还称职,这几日有许多人上门退货,他都用铺子里的存银一一退了。 这下见到小姐,当即眼泪汪汪。这几日光退钱了,生意可是一件也没成。 有那不明真相上门买首饰的,看到这么多人退货,哪还敢在百玉楼做生意。 再者退了这么几天,铺子里的存银也告急。青玉不找他,他也要想方设法拜见青玉呢。 青玉细细查看他这些日子记下的账,这个小伙计实诚有余,历练不足。 这百玉楼还缺一个正经的掌柜呢!青玉慢慢思索着,但究竟谁能担此大任,却毫无头绪。 好在,此事也不急,等到把王家的事彻底了了,之前售卖的假货一一退了,这掌柜的可以慢慢寻。 “小姐,王老夫人进府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青玉扬起头:“去户部看看父亲下衙了没有,就说王老夫人来府上闹事,要他快些回来。” 不怪她多此一举,实在是王老夫人每次来都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走也掐着父亲快要回来的点走人。 是以父亲一直不知道,王家人隔上十天半月就要来府上打秋风。 否则,以父亲的俸禄,和他的勤俭节约,何以宋府还会过得如此捉襟见肘? 遣了小丫头出去,这厢青玉也收拾了一番,带上百玉楼的伙计和丫鬟们,浩浩荡荡地朝着佛堂走去。 自打从暖玉阁离开后,宋元珠几乎是抓心挠肝,甚至夜不能寐。 这十几年来,王映雪每每以她自己作为榜样,教育女儿定要嫁一个高门贵胥,风风光光地当上诰命夫人。 之前,她想着破坏宋青玉的婚事,便是看上了忠勇伯世子这个名头,若这桩婚事落在她身上,她就能当上世子夫人,更能当上伯夫人。 可如今,诚郡王世子的青睐骤然天降,朝元长公主的亲孙子,真正的皇亲国戚! 这在以往,是她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竟然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若真的因为母亲的污名而坏了这桩好事,只怕这一生,她都要沉浸在悔恨和遗憾中。 所以天刚蒙蒙亮,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佛堂,只想劝劝王映雪,为了女儿的幸福,暂时远离京城。 待她日后风光无限,掌控诚郡王府,还怕母亲没有好日子过吗? 好说歹说,又塞上许多银钱,看门的婆子才勉勉强强地将她放了进去。 佛堂密不见风,常年湿暗,王映雪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 明明才关了三四日,却仿佛度过了大半年一般,蓦地看到有人走进来,还以为是去世的鬼魂现世,找她索命来了,吓得疯癫大叫。 门口的婆子仿佛早已习惯,不动如山地守在门口,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朝里头啐了一口。 “母亲,母亲,是我啊!”宋元珠吓得紧紧地贴在墙壁上不敢靠近,只敢轻声喊着她,希望她能认出自己。 “珠儿,珠儿,是你吗,你来救母亲了?” 王映雪拂开散乱的发丝,将脸露出来,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瑟缩着的宋元珠。 “珠儿,你终于来了!”几日来的委屈与害怕,逼得王映雪再也无暇顾及她大家主母的体面,在女儿面前痛快地哭了出来。 明明几日前,还是一个中年美妇,今天这一件,却宛如五六十岁的老妪,一下老了十几岁。 宋元珠生出一种怪异的恐惧。 王映雪在她心中素来是一个风光无限的女子,在内将父亲的心把持得牢牢的,宋青玉这个嫡女对她恭恭敬敬。 在外人人都不会因为她破落的娘家而看不起她,甚至很是捧着她。 没想到,今日居然被宋青玉整治得这么惨。 若自己跟她作对,日后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母亲,你还好吗?” 她轻轻地挪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打开。 “这是我早上喝的红豆燕窝粥,母亲定然许久没喝了,我特意省下来带给母亲。” 她的声音又甜又糯,捧上一碗香甜的粥,让这几日备受苦楚的王映雪更觉委屈。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上门找打 “母亲辛辛苦苦将你们拉扯大,掏心掏肺锦衣玉食地养着你们,如今我落了难,你竟这么久不来看我!” 她流着泪,泪痕将她脸上的污渍冲刷开,越发显得神色狼狈。 往日高贵娇艳的母亲如今这般肮脏,宋元珠除了心酸,更多的是嫌弃。从走到她身边开始便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娘,我这不是来了嘛。再说了,若不是你自己不当心,输给宋青玉那个狐狸精,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还拖累了女儿。” 说起这个,她语气中带出几丝抱怨的意味。 “你怪我?”王映雪将将喝了一口粥,暖了几分胃。听她这话,只觉得心如同在井水中浸泡过一般,凉得彻底。 “我还不是为了你有个依靠,我娘家兴盛,走出去别人自然高看我一眼。你有一个这样的外家,谈论亲事才更容易!” 宋元珠撇了撇嘴,分明是偏心娘家侄子,非要说是为自己好。 自己有嫡亲的兄长做依靠,还有二品官员的父亲,那王家就是拖累,早就该断个干净。 偏偏母亲被王家那老婆子哄得服服帖帖,成日里钱财不停地往他家搬。便是自己要些零花,母亲还要推三阻四的。 还说什么是为了她! 见她这副神情,王映雪哪还不知道自己女儿想什么,当即热腾腾的粥也喝不下了。 重重地将碗放到地面上,在阴森森的佛堂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问你,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好歹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抱着几分希望的。 这个女儿不聪明,人也小气,可自己一手带大她,她总该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吧? 宋元珠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口,看了看那碗粥,又道:“母亲先喝几口吧,好歹暖暖身子。” “不必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若好好的怎会想起我这个丢你脸的娘。有什么话赶紧说,若不说,就永远都别开口。” 宋元珠自觉对她已经够好了,这阴森森的佛堂,只有她肯来看她。 如今听她这话,不免觉得委屈。又觉得宋青玉说得对,有她在,自己怕是难说亲事。 再开口时,语气硬硬地顶了回去:“诚郡王世子看中了我,母亲若为我着想,便趁早回山东祖籍吧。免得让人知道我有一个做了错事,关在佛堂的母亲。” 知道她凉薄自私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她对自己的无情,又是另一回事! 王映雪微张着嘴,连平日里最爱拿腔拿调的模样都做不出来。 “你,你这是要赶我走?你竟这般狠心?” “我为你筹谋十数年,为了宣扬你的才名,特意笼络住宋青玉那个草包!” “每每在你父亲面前为你做的蠢事兜底,就连你哥哥也要为你让步!” “我是你亲娘!你竟要把我赶出宋府!” 王映雪一句比一句高昂,状若疯癫,字字泣血,唾沫星子都喷到宋元珠身上。 吓得她双目垂泪,一个缩着身子劲地往后退。 不……不是……她明明不是母亲说的那个样子! “瞧你那副蠢样,一门心思地想着供出个金菩萨,最后惯得她狼心狗肺!” 一个阴沉冷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佛堂的门框地一声被踢开。 点满的蜡烛被这风吹灭掉一半,还剩一半摇摇晃晃、明明灭灭,称得来人一张苍老的脸,更显得刻薄。 王映雪的母亲,王家掌家老夫人,贺原织! 看到亲人,王映雪本该喜极而泣才是,谁知她却面露恐惧,恐惧中还夹杂着几分羞耻。 她慌乱地整理了散乱的鬓发,将身下皱巴巴的裙子拢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母亲……母亲怎的来了。” 贺原织冷笑一声,一双如毒蛇一般阴冷地眼看向宋元珠,如打量货物一般,直把她看得脊背发寒。 “我若不来,还不知你竟养出这般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她目光阴冷,犹如毒芒一般射像王映雪:“大女儿阴狠狡诈,把我儿和孙子双双送进大牢,二女儿刻薄寡恩,为了男人连亲娘都可以不要。” “你就是为了这两个畜生东西,把我们王家给抛在脑后?你可还记得是谁十月怀胎生了你,是谁把你如珠如宝地养大,送你这场泼天的富贵吗!” 苍老的语气透露着十分的怨毒,那口吻,竟跟王映雪指责宋元珠说的话一模一样。 当真是亲母女! 她这话犹如诅咒一般,说得宋元珠遍体生寒,双脚如被冻住了一般,耗尽力气都挪不动。 “王老夫人好大的威风。”一个空灵温婉的声音传来,仿佛解开了宋元珠身上的定身咒。 她大喘一口气,拔腿往外跑,看到宋青玉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而来,宛如看到了救星。 “自己家的儿子不教养,却敢跑到我宋家来指指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府邸不姓宋,而姓王呢!” 宋元珠犹如劫后逃生一般,蹿到宋青玉身后,跟乔月和灵绣紧紧地挤到一块,才觉得获得了些许安全感。 “不孝不悌的东西,就是这么跟你外祖说话的?” 青玉淡淡一笑:“我外祖一家老实本分,什么偷鸡某狗的东西也敢来冒认我外祖?” 宋元珠被这恶婆子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青玉却全然不怕。 一个趴在宋家身上吸血的毒瘤而已,派头比正经主子摆的还足。 宋府都不需要出手对付她,只需要放任不管,王家就会自取灭亡。 自然,王映雪也一样,再也不成气候。 贺原织历来在宋府横行霸道,没想到今日被这般打脸脸。 当初她让王映雪把这贱丫头弄死,一了百了。 偏偏她将宋辉书看得那般重,生怕被他看出她的恶毒心肠,一念之仁,留了这个丫头一条贱命。 小时候还算老实,任人搓扁捏圆,如今翅膀硬了,居然这般牙尖嘴利。 她将目光转到自己那没出息的女儿身上,面色阴冷:“你就是这般管理宋府,一个死了娘的贱丫头,都敢当着你的面嘲讽你母亲!” 宋青玉噗嗤一笑,语气很是得体,吐出的话语却如利刃一般,将王映雪本就不多的脸皮生生刮下。 “老夫人的消息太不灵通了些,王映雪如今被我父亲关在佛堂思过,早就不管事了!” 她云淡风轻地专挑王家母女两的痛处戳。 “不过这也不稀奇,王家在盛京,连末流世家都算不上,哪有资格打探宋府的家事呢。” 她言笑晏晏,神情坦然得仿佛在什么笑话一般,面上尽是和气的笑容,却把贺原织气得仰倒。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往日里,你就是这般不敬嫡母不敬尊长?今日我非要替我这不成器的女儿,好好管一管这宋家。” “将她给我抓起来,狠狠掌嘴!” 贺原织做了这么多年的悍妇,在王府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得身旁的婆子也跟打手一般。 当即就有两三个仆妇围上前来,就要扭住宋青玉。 宋青玉此刻面上也露出冷芒来:“都是死人吗,由得外人在府上动手动脚。若宋府养的都是你们这样的软脚虾,待会我就禀明父亲,通通捆了发卖出去。 这盛京,自有听话老实的下人,愿意进我宋府!” 围守在佛堂的,原是有不少婆子。 只是贺原织骤然发难,大小姐又一直神情和气,众人还真没反应过来。 此刻听大小姐发怒,哪还敢看戏,当即全部涌上前来。 有几个挡在宋青玉身前,牢牢地护着她主仆几人。 有人上前和那几个婆子扭打起来,宋府人多势众,自然不会处于下风。 甚至还有几个婆子为了在青玉面前立功,蹿上去在贺原织身上又抓又挠,把那老婆子拧得嗷嗷叫疼。 还是王映雪反应过来,自己亲娘竟然在挨打,连忙扑上去甩开那几个婆子。 她毕竟是宋辉书的嫡妻,纵然如今受罚,在这府中也积威甚深。那几个婆子到底不敢打她,讪讪着面容,加入了厮打的战局。 “宋青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唆使人殴打我母亲!宋元珠,你是瞎吗?还不来帮忙!” 王映雪咆哮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宋元珠蒙了,对上宋青玉如有实质的目光,急忙冲她摇了摇头:“不不……我不会帮她的……” 青玉这才扭过头去。 王映雪和贺原织在她面前不过是纸老虎,从始至终,她的脚步都不曾挪动。 “胆子大的不是青玉,而是你们王家人!” 宋辉书官袍未解,将官帽抱在怀中,龙行虎步而来。 “在我府上,王老夫人就敢公然行凶,使人殴打我女儿,当我宋辉书是死人吗!” 在贺原织面前,他已是尽力克制了怒火。 可多年为官的威严,仍然压得那些婆子们喘不过气来。 “王映雪,我命你在佛堂祈福,是为让你悔过。你不但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先前只是欺辱青玉,如今连你亲生的女儿,也不放过,你还是个母亲吗!” “王老夫人要拜访我宋府,为何总是趁着我不在府上的时候前来,莫不是打量着家中没有长辈,专门上门欺负我女儿的吗!”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斩你臂膀 贺原织面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 这个女婿当初酒醉奸污了她的女儿,逼得王家这个落魄世族不得不把女儿给他当平妻。 为此宋辉书在王家人面前一直抬不起头,对着贺原织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呵!如今官至二品,就敢看不起他们王家了? “女婿好大的威风,也是,如今的户部尚书,早已不是当初的山东小子,自然不必记着我王家的帮扶了。” 她拿着王家当初的提拔说事,说得宋辉书面色青白不定。 青玉轻轻巧巧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一阵尴尬。 “父亲误会王老夫人了,老夫人并不是上门欺负女儿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睛都看向她。 贺原织心头一松,暗道,果然还是那个软骨头,硬气不了多久。 宋元珠焦急地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推开,自己站出来指责王家人做的恶事。 “她是上门来还债的!” 众人面色一惊,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她身后的伙计走上前来,对着宋辉书作揖,将店铺的账本举了起来。 “父亲,王贺松管理咱们家的铺子十多年了,头几年,只是私下昧些银钱。 到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每年都谎称亏本,实则将收入全部挪为己用,甚至还用各种名义要求宋府补贴银钱。 这两年,他更是丧心病狂,将铺子中的首饰私下卖了,又用假货卖给百姓,赚两头钱。 这账本清清楚楚记录了,王贺松靠这铺子,从咱们宋府捞了十多万两。” 十多万两! 宋辉书将仕途看得比身家性命更重,虽然对家人寡情,可却是个难得的清官。 他拼着命向上爬,却不想王家趴在他身上,打着他的旗号搜罗了这么多钱财。 青玉说得轻巧,可他为官多年,对此却心知肚明。贪污这么多钱财,其中定然牵扯了人命官司! “王贺松虽打着尚书府的名号,庆幸的是顺天府早已查清,一切都与父亲无关。” 她轻轻地笑了。 宋辉书的心却愈发凉,究竟是与他无关,还是顺天府看在他的面子上,决定轻轻揭过? 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就是为了给王家人做那兴风作浪的靠山吗? “虽然王家人险些抹黑父亲的威名,可毕竟是夫人的娘家,也算是宋府的亲戚。若他们肯将银子还了,相信父亲也不会太过追究。” 不会太过追究,这可能吗?众人看着宋辉书难看得几乎要吃人的神情,显然是不可能的。 贺原织和王映雪心直直地下沉,今日是来错了。 万万没想到,老爷会提前回来! 万万没想到,宋青玉会拿出王贺松贪污挪用的账本! 阴暗昏沉的佛堂,此刻满是风雨欲来之势。 良久,宋辉书动了。 “王映雪。” 他沉沉开口,风忽的吹来,将佛堂剩下的一小半蜡烛尽数吹灭,此刻室内一片漆黑。 王映雪仰头望着他,望着这个她全心爱慕了十多年的男人。 他应该,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自己家人一马吧? 她怀揣着希冀,却又不敢确定地幻想着。 “你为母不慈,苛待青玉;为妻不贤,纵然娘家谋财,我宋家留不得你这样的恶妇。” 他语气中没有了怒火,只有计算清楚利益之后的清明凉薄。 王映雪忽然露出悲凉无比的笑容。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丈夫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她害死他的原配发妻,他不在乎;她在宋府光明正大苛待原配嫡女,他装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陪伴他十多年,或多或少,该有些情谊吧? 可是,当闸刀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这个男人依然神情冷淡计算得失。他对自己,也不在乎! 没有什么比这个认知更让她绝望。 宋元珠心中也是一片恐慌,她张口,想要为母亲求情…… “父亲!”打断宋辉书宣判的,却是宋青玉。 “父亲,元珠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说亲事了。” 宋元珠眼中闪出不可置信的光,没想到此刻出言想帮的居然会是她! 但她来不及多想,眼中满是希冀地看向宋辉书:“父亲,昨日在诚郡王府上的文会,世子对我很是青睐,还送了我两颗东珠!” 她语气急切,迫切地想增加自己的筹码,让父亲再斟酌一番对母亲的宣判。 宋青玉又徐徐开口:“宋阳沉考了秀才,今年就要回京考春闱,此事重大。父亲纵然爱之深责之切,也还请为阳沉弟弟和珠儿妹妹多考虑几分吧。” 用感情打动宋辉书,是最不可能的事。 唯有利益,才是让他转变念头的唯一法门。 这一点,宋青玉知道,王映雪也该知道。只是,她对宋辉书爱得太深,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宋辉书的确被说动了,王映雪不能休,可王家这个毒瘤,也不能再留。 必得想办法! “方才青玉说的事,你可放在心上?”他语气略有松动,看向王映雪。 跟宋元珠一样,王映雪此刻眼中也骤然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他心中果然有自己! 宋青玉有些不合时宜地忍俊不禁。 这样一个阴险毒辣,害人性命毫不手软的女人,却如此坦然地将全幅身家交托在一个男人手上。 陷入情爱的女人,就如同丢失了自己最坚固的盔甲。 她的母亲如此,王映雪这样恶毒的女人,亦是如此。 王映雪在地上爬行几步,爬到宋辉书面前,紧紧地攥住他的下袍。 院子里的阳光随着她的移动逐步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清白如鬼魅的神情多了几分人气。 “妾身知道的,这两个孩子是妾身的心头肉,妾身怎么会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宋辉书垂头:“既然如此,为了两个孩儿,王家贪污的这十几万两银子,便由你讨回来。” 王映雪和贺原织面色巨变。 讨回来? 王家人素来挥霍无度,这十几万两银子早就被他们用得精光,甚至王映雪还经常贴补娘家。 不然为何王家明明不事生产,却过得比钟鸣鼎食的世家还要阔绰奢靡? “将这账本上的十几万两填平了,你就还是宋夫人。阳沉和元珠,也是宋家嫡亲子女。他们的前程,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把关。” 宋青玉饶有兴致地看向王映雪,一个是生自己的,一个是自己生的,她会如何选择? 她剧烈地摇头,哭声哀求:“老爷,王家好歹生了妾身一场,是阳沉也元珠的外家,老爷这次就放过王家,我敢担保,日后绝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宋辉书却不为所动:“这么说,你是选王家了?既然如此,你便回王家去吧!” 贺原织被他唬得心惊肉跳:“回王家就回王家,映雪,收拾东西跟我回府!” 王映雪吃惊地看着自己亲娘,不敢置信她居然为了十几万两银子,就毁掉自己的终身幸福。 “母亲,你糊涂啊!你嫁给了爹爹,就是宋家人了,自然要以宋家为重。这笔银两,本来就该向王家讨回来!” 宋元珠急了,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母亲却犯了糊涂。 在她看来,王家此举无异于偷了她自己的钱袋子。十多万两,这些银子若不是去了王家,她可以多买多少衣裳首饰,可以过得多风光! 王家偷了她奢靡的生活,如今还要害得她不能嫁入高门世家,母亲竟还在犹豫? “母亲,我与哥哥的前程,还比不上这十多万两银子吗?王家若真心疼爱你,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休弃,看着我和哥哥前途尽毁。” 她是真的慌张了,也不嫌脏了,跑上去跪在王映雪身边。 抱着她的手臂,眼泪一滴滴落在王映雪的手背上,烫得她的心直发寒。 贺原织却被她这番话说得几欲跳脚! “好个不忠不孝的忤逆女!你们兄妹两要好前程,就要推你外祖一家去死?这般恶毒的心肠,哪配嫁什么好人家。” “母亲,你怎能这般说珠儿!” 到底还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宋元珠出生的时候,她将将扶为正室,那是她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 她对宋元珠的爱护之心,甚至超过了对儿子的爱。 “珠儿已经得了诚郡王世子的青睐,只要母亲还了十万两银子,就能换来珠儿的大好前程,母亲却还不愿!在母亲心中,我终究是比不上弟弟重要吗?” 看着王家人狗咬狗,青玉缓缓笑了。 前世,王家人拧成一股绳,在宋阳沉高中之后,更是收敛了手脚。 有宋辉书父子两人做靠山,王家在这盛京过的愈发风光。宋阳沉跟宋元珠,也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外家。 今生,青玉用一本账本,轻轻巧巧破坏了王宋两家的密不可分的姻亲之谊,王映雪犹如自断一臂。 这也是她不希望王映雪被休弃回王家的原因。回了王家,她哪怕暂时受气,可有儿女在,死灰总有复燃的一天。 但没了王家的支持,王映雪孤立无意义。 只要找出王映雪下毒的证据,她就会像一块没有价值的抹布,在这宋府的后宅,悄无声息地消失。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意外来客 被素来听话的女儿这般打脸,巨大的耻辱比疼痛更让人难忍。 贺原织不敢置信:“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你是我一手教养长大,你的两个孩儿我也看成亲生的一样,怎会毁了他们。” 她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两个孩子姓宋,宋辉书今日说得再难听,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他们。 顶多吃些苦头罢了,日后多哄哄,两家照样亲如一家。 要真把这笔银子从王家掏出来,无异于让王家去死! 王映雪却不理会她的苦心:“母亲若真心疼我们,就将银子补齐了,就当是为了我两个孩子的前程!” 贺原织嘴巴犯苦,这孽障今天是铁了心要让王家还钱了,她只得将目光转向一直好拿捏的宋辉书。 “女婿,王家对你恩深似海,你就这般狠心?你可知道,若真跟王家撕破脸,你也讨不了好。” 宋辉书丝毫不吃她这套,冷哼道:“有时间在这巧言令色,不如想想怎么把银子补齐,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内补齐银两,王贺松父子安然无恙。” 他又冷眼看着王映雪:“你还是宋府夫人,若补不齐,我便以贪污偷窃,状告你们王家。十多万两巨款,到时你们家财充公,全家流放,再来说我狠心也不迟。” 贺元织傻眼了,她今天来宋府,就是要让王映雪把儿子和孙子捞出来。没想到惹怒了宋辉书,竟然要遭灭族之灾! 王映雪抹了两把脸上的泪:“老爷放心,三日内,王家一定把银两补上。” 宋辉书面无表情看了她几息,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王映雪如劫后余生一般,复又泪如雨下。 看着宋辉书毫无眷恋地离去,青玉唇角微勾:“恭喜夫人了,再也不用呆在这佛堂,过这吃人的日子。” 王映雪回过神来,看那些婆子面无表情,却没有要关自己的意思,连忙抓住贺原织,一叠声催促。 “母亲,快快回府去筹钱吧,只要还了这钱,女儿还是宋夫人!等珠儿有了好前程,日后自然少不了孝敬。” 宋元珠也连忙帮腔,不过她心里想的是,还了这钱,日后定要跟王家人一刀两断。 十多万两,他们居然胆子这么大! 看着贺原织有苦难言的表情,宋青玉颇觉好笑。这人前世可以说是盛京有名的铁娘子,没料到自己能看到她碰壁失利的样子。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 宋辉书身边的小厮泉深折而复返。 青玉讶异地调了调眉,刚刚处理了王家的事,父亲该处理政事才是,怎会找自己?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她在脑中细细思索着前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直到走到前厅,看到厅中端坐的几人,她才想起。 “见过父亲,这位是?” 她将视线转向座位上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这人身穿荆钗布裙,却仍流露出一股弱质纤纤的姿态,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这是你母亲的亲妹妹,你该叫一声姨母。” 青玉自然认得,这人是她母亲阮冰魅的亲妹妹,因死了丈夫,一人拉扯大两个孩儿。 幸好生的儿子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如今来京城,便是要考春闱。 前世,这几人找上门来,父亲并不在家,是王映雪出面招待的。 彼时,王映雪风光无限,把宋府看成自己囊中之物,怎会允许阮冰魅的家人上门沾染。 且,身边又有宋青玉这个指东绝不往西的棒槌。 她在宋青玉面前垂泪一二,宋青玉就自己出面,说了许多难听话,将阮冰言一家赶出宋府。 后来被宋辉书得知后,深恨青玉无情无义,凉薄寡情。 虽然他又自己亲自上门拜访阮冰言一家,但阮冰言已经被青玉伤透了心,坚决不愿进宋府大门。 后来,阮冰言之子凌君生在春闱中考中状元。 他与宋府有这段渊源,本该成为宋辉书的助力。 却因为青玉的鲁莽,而跟宋府形同陌路,也因此,宋辉书对青玉越发不喜。 凌君生步入官场后,他的姐姐凌月舒也逐渐步入盛京的交际圈。 但她对青玉十分厌恶,每每在人前嘲讽青玉,让她下不来台,更让青玉沦为笑柄。 思及此,她心中升起浓浓的悔意。悔自己对王映雪言听计从,悔自己这般伤害母亲的姐妹。 悔自己在这世上分明还有亲人,却被自己亲手推远! “青玉请姨母安。” 阮冰言瞧见一个青色长裙曳地的窈窕女子推门进来,容貌国色天香,笑颜清丽如夏荷。她沉静娉婷走过来,给众人行了一个礼。 抬起头时,那张冰肌玉骨的芙蓉面,跟她过世的姐姐生得七分相似。 阮冰言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无知无觉沁出的泪,连忙将她扶起来。 “这就是青玉吧,都是大姑娘了,是姨母不好,这么多年,也没说来看看你。” 说着说着,她话语中已是带了几分哽塞。 被她温热的手掌握住自己的手,青玉也被勾得眼眶一热。 “是青玉不好,这么多年,竟没想过,回山东看看姨母。” 她温柔的语气中,竟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委屈,听得阮冰言心中一阵刺痛。 她手忙脚乱地褪下手腕上的素银镯子,带到青玉手上。 “姨母来得匆忙,这个镯子就送给你,作为见面礼了。” 青玉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前世,她没有仔细打量过阮冰言。这会才发现,她跟自己长得有五分相似,特别是那温润深邃的眉眼。 若不是被生活磋磨太久,两人只怕要更像一些。 母亲若活着,说不定也是这个样子。 “青玉多谢姨母。” “这是你表哥表姐,来,你们也来跟青玉见礼。” 凌君生和凌月舒两人俱是浓眉大眼,许是随了父亲的长相。 见了跟这个跟母亲有几分相似,却看起来比母亲更加柔弱婉约的表妹,两人俱是有些局促。 “父亲,姨母和表哥表姐此次来京城,可是要在宋府小住片刻?” 宋辉书点了点头,阮冰云却连忙拒绝了。 “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母子三人今日上门,只是来拜见姐夫。君生已经在京城找好了住处,不必叨扰姐夫了。” 青玉早就知道姨母虽长相柔弱,性格却刚强,或许自己母亲也是这般性子吧。 前世被自己当面说了一通难听话,后来再困难,也不曾上过宋府的门。 是王映雪和自己自己枉作小人了,其实姨母压根就没有上宋府占便宜的想法。 可是,青玉难得在这世上看到除宋元珠和宋辉书以外,跟自己血脉相近的亲人,又哪舍得他们在外奔波受苦。 “父亲,姨母定然是生气青玉久久不曾上门拜见,跟青玉生分了。” 她故意这般说,果然见阮冰言急忙摇头,面上也满是羞赧。 她又故作俏皮道:“若姨母不是嫌弃青玉不懂事,怎会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却不肯在宋府小住呢?” 宋辉书往日里,总见青玉沉稳大气的模样,鲜少看到她这般娇俏,心中难得生出了一丝小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凌君生连忙出言解释:“表妹误会了,上京之前,山东同乡的学子便介绍我们去童盛街的客栈小住。听说赶考的学子们都住在那里,价格也很是公道。” 宋辉书拈须点头:“这倒是,当初我上京赶考,也是住在那里。” 青玉眉目嗔怪地看着他:“父亲说的什么话,父亲当初进京,在这京中无依无靠,才住客栈。如今表哥进京,不住宋府却单独赁了客栈住,岂不是叫大家笑话父亲小气。” 宋辉书朗声一笑:“你这丫头,说话怪声怪调,为父不过是感慨一句,何时说了要君生住客栈。” 他转头看向堂下的凌家姐弟,面上神情严肃起来。 “你想自食其力,不想借尚书府的势,是个好的,可你也该为你母亲和姐姐想一想。” 他这副威严的派头,让凌君生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学院听夫子的训诫,连忙收敛了衣冠正襟危坐。 “童盛街学子多,做生意的也多,来人鱼龙混杂,你母亲和姐姐可堪受扰? 再者,人多是非多,方才我考校你,你的学问算得上一等一的好,若在童盛街定然遭人嫉妒,受人暗算反倒不美。” 他将阮冰言和凌舒月拿出来说事,又将其中利害一一说清楚,果然见凌君生面露犹豫地看向阮冰言。 阮冰言朝他微微点头,姐夫说的确实有道理。 而且,她一见青玉,就觉得分外亲切。姐姐在世时,也是这般温柔而坚定地护着自己。 自从姐姐远赴京城,丈夫也过世后,她独立支撑起门庭,为儿女支起后盾。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护着她。 那种前路渺茫,后方却嗷嗷待哺的无力感,时常让她疲惫。 今日见了青玉,见了姐夫,这种有人相帮的感觉实在是久违而温暖。 青玉见状,微微一笑看向自己的父亲:“姨母的住处不如就由青玉来安排吧。” 宋辉书这才想起王映雪,她刻薄小气,若由她来安排,定然要说许多难听话。 倒是青玉,小小年纪却气度沉稳,办事也有章程。 “除了住处,你姨母的衣食住行和日常用度,都由你来安排。过后我跟宋管家说,要他将库房钥匙和门牌对章都交给你,日后府中的中馈,也由你来管。” 青玉讶异挑眉,父亲虽然放了王映雪出来,却要彻底夺了她中馈之权? 叫王映雪知道,怕是又要气急败坏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三日后进宫! “皇后娘娘凤旨到!” 青玉正在商谈,该让阮冰言几人住在哪个院落,却听有旨意传来。 宋辉书刚指挥着人摆上香案,传旨的小太监就已经进了院子。 这个时间来传旨,最大的可能就是召青玉进宫为太后娘娘绣佛像了。 果然! “皇后娘娘凤旨,令户部尚书之女宋青玉三日后入宫!” 三日后?怎会这般早? 按青玉的记忆,前世分明过了半月,才来了凤旨召宋元珠进宫。 下旨后,还特意赐了宫中的嬷嬷教导礼仪,以免宋元珠御前失仪。 今生,召她入宫的时间提前这么多。这其中,定然有人动了手脚。 究竟是六公主,还是太子?还是……楚逸风? 不论传旨时间有变是好还是坏,宫中没有赐下嬷嬷,显然是有人在针对于她。 虽然青玉前世跟着宋元珠一起将礼仪规矩学了个全,可来人对她有恶意,必不可能只在这一件事上刁难她。 此次进宫,恐怕危险重重。 青玉压下心中的忐忑,礼仪周全地给了封赏,送走了传旨的小太监。 凌月舒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凤旨,很是崇拜地问道:“青玉妹妹,你还能进宫呀!你不会要当妃子吧!” 青玉失笑。 她这个表姐,素来有些心直口快,口无遮拦。 前世,在盛京贵女圈被不少人嘲笑过,她作为忠勇伯世子夫人,也有耳闻。后面许是吃了亏,才学得少说些话。 但她对这个活泼开朗、维护家人的表姐很有好感,便耐着性子解释。 “舒表姐误会了,此次皇后娘娘宣召,是为了让我进宫替太后娘娘的寿诞绣佛像。 表姐心直口快,可做妃子这种话,万万不能在人前说。若被人揪住大做文章,只怕会牵连父亲和表弟。” 凌月舒吓得瞪大了眼睛,连忙伸出手捂住了嘴。 “我,我口无遮拦习惯了,日后我定然少说话。” 青玉掩唇一笑。 “倒也不必如此,我们姐妹私下里,表姐尽管说就是,只是到了外头,需得谨慎。” 凌月舒忙点头:“我以后在外头,想说什么就先问问你。” 阮冰言却道:“你个姑娘家,成日想着往外头跑做什么,该好好向青玉学学,平日里多做做刺绣才是。” 凌月舒一听就苦着脸:“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手笨,一拿起绣针,十个手指头都要打架了。” 听得众人纷纷失笑。 宋辉书也难得多留了片刻,跟众人寒暄了几句,才去书房议事。 宋青玉便道:“姨母和表姐就住我母亲从前的院子吧,那里离我的暖玉阁也近,表哥便住在我父亲隔壁的青山院吧。” 她遣小厮带着凌君生去了青山院,自己则亲自带路,领着阮冰言母女二人去安置。 阮冰言见她行动袅袅,谈吐卓卓,笑容盈盈。安排起事情来,更是信手拈来,很有章法。 情不自禁感叹道:“姐姐往日里,也跟你一样,将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凌月舒:“青玉比你还小几个月,却比你长进这么多。叫你好好跟人学,偏你要顶嘴。” 凌月舒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她也很想像青玉一样优雅温柔的好不好,又偷偷抬眼去瞥青玉的背影。 却见青玉笑道:“表姐天真烂漫,定然是姨母太过能干,又娇宠表姐。哪日表姐真的懂事了,姨母只怕要心疼她太过乖巧了。” 这话说得阮冰言心中闷闷的疼。 青玉年幼却这般沉稳,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换来的。 凌月舒却半点没想到,听到青玉夸她,高兴极了。 “我母亲可能干了,在山东,将家里的杂货铺打理得有声有色的,我们家可是那片最富裕的人家呢! 多少姑娘抢着跟弟弟说亲事,若不是弟弟来了京城,只怕早就被人抢回家做女婿了。” 这点青玉倒不讶异,凌君生相貌堂堂,学识渊博。在前世,也是盛京贵妇们极为喜爱的少年郎。 “那表姐可要将表弟保护好,待表弟高中,千万别被盛京的大户人家榜下捉了做女婿去!” “我才不管他,他被人捉去了更好,还省的在家烦我们。” 凌月舒这样说,青玉却知道他们姐弟两人感情是极好的。 宋辉书并不是重物欲享受之人,宋府如今的宅邸并不大,不多时,便走到了素月阁。 她将自己之前买的乔星和飞泉指给阮冰言母女贴身服侍,又派人请了人牙子下午进府来。 “这两人在我身边呆了一段时日,人也还伶俐。姨母先使唤着,下午再选几个做些粗使活计。” 见她这般体贴,凌月舒没心没肺,阮冰言却不好意思了。 “你这般贴心,往后若有什么需要姨母帮忙的,尽管说来。” 倒还真有要她帮忙的。 本来青玉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方才听凌月舒说,他们一家在山东开过杂货铺子。 且阮冰言看似温柔,却一个人抚养大了两个儿女,定然也是坚毅之人。 她上午在父亲面前戳破了王家的贪婪,逼得他们必须还银子。本想靠这笔债,彻底击垮王家。 可这入宫的旨意来得这边快,时间又这般急,她自己定然没有时间盯着王家。 若错过这次机会,让王家得以喘息,只怕日后又要死灰复燃。 “姨母既然说了这话,那青玉确实有一事,要请姨母帮忙。” 她面容一肃,叫阮冰言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姨母看看这账本。” 她将王贺松贪污的账本递了过去。 “方才姨母没来时,父亲便在处置此事。夫人娘家这些年,靠着一个珠宝铺子,在宋家捞了不少钱。” 阮冰言闻言接过账本,一页一页的翻看。 她也是会做生意的人,越看这账本,心里越惊! “他们……竟这般胆大!” 已经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 青玉也点点头:“正是,他们这般胆大,打着宋府的名头干伤天害理之事。我已经命铺子里的伙计,将客人买的假首饰原价退款,这笔钱,自然要从王家掏出来。” 阮冰言愤怒地将账本重重合上! 以小见大,王家人在外这般猖狂,靠的不就是宋家夫人的势! 在这样的恶妇手下过日子,青玉和姐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她可是听说了,姐姐还没死的时候,宋辉书就讨了那姓王的做平妻,姐姐死了后直接将她扶为正室。 可恨的是,自己这么些年,不曾进京看过姐姐和青玉。 若让他们知道青玉也是有长辈撑腰的,看他们还敢这么猖狂吗! “叫他们还钱,是应该的!若是我来处理,必得叫他们十倍偿还,才能消心头之恨。” 看她这义愤填膺的模样,青玉倒不惊讶。姨母看起来婉约,但到底是山东女人。 山东女人,哪有委曲求全的。 “姨母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打算,必得叫他们吃个教训。” 阮冰言赞赏地点头。 “只是方才姨母也看见了,三日后我就要去宫中刺绣,这要账的事情,只怕要交给王映雪来做了。” 她满脸愁容,阮冰言却气愤地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糊涂!若王映雪能狠下心去她娘家要账,这十几万的空缺又是哪来的! 你要进宫,这事就交给我!这账,我来替你要!” 青玉脸上的愁容这才散了几分。 “姨母说的可是当真?” 阮冰言还未开口,凌月舒就抢着安慰这个漂亮的表妹。 “我母亲说的自然是真的,表妹就安安心心地进宫,这要账的事,我母亲定然办得漂漂亮亮的!” 她生机勃勃的脸上,满是笃定和耀目的自信。 青玉站起身,很是感激地朝二人行了一礼。 “有姨母和表姐帮忙,青玉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有些羞赧地朝着二人一笑:“叫青玉去要账,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这羞涩的表情,这可怜的语气,这崇拜的眼神! 看得阮冰言和凌月舒很是拍胸脯保证了一番。 甚至知道那首饰铺子如今分给了青玉,阮冰言又向她承诺,不出一个月,定然将她的铺子也打理得红红火火。 青玉这下才真的不好意思了。 只得又道:“姨母初来盛京,想来不曾逛过盛京的铺子,不如姨母和表姐修整一番,稍后我带着姨母去百玉楼走上一走?” 阮冰言思索了片刻,自己初来乍到,若要管这铺子,自然要青玉发话才算名正言顺。 等她入了宫,传递消息多有不便,此时随她去将铺子的情况摸清楚,确实是最合适的。 便点头应下。 凌月舒连忙揽着她的肩膀,撒娇道:“母亲要出去逛街,那便带上我和弟弟吧,我们好歹帮母亲提些东西,免得劳累呢。” 阮冰言耐不过她歪缠,青玉看得好笑,便吩咐人去门房套了马车,又派人去喊了凌君生到门口去。 几人一同出了宋府,从头至尾,都无人说要去拜访王映雪。 便是宋辉书,也只当没这个人。 马车上,凌月舒兴致勃勃地占了靠着窗口的位子,撩起帘子打量着盛京的街道。 青玉却指了指一旁的乔云。 “姨母,此次进京,我只带乔月和灵绣入宫。乔云这个丫虽然呆了些,对做生意倒有几分心思。”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周家兄妹 上次青玉考校乔云和乔月,乔月说,要将书斋布置成读书人喜欢的样子,来吸引客人。 她说的法子,虽然简陋粗糙,却一针见血。 若姨母能够雕琢她几分,日后说不得也会成为一个做生意的好手。 再者,此次进宫,危险重重。自己带进去的丫鬟说不得会成为别人的靶子,自然少带些为好。 乔云呆头呆脑,胆子却大。有她陪在姨母身边,王家人也欺负不了她们。 “弟弟,你骑着这马,可真威风!” 凌月舒没听青玉她们聊天,反而羡慕地看着凌君生胯下威风凛凛的大马。 她还没骑过马呢,她们这样的人家,可养不起马,镇上人都只坐牛车。 凌君生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却透过撩起的门帘,看到青玉秀美绝伦的侧脸。 精巧的下巴露出美好的弧度,透着无边的温婉。 凌君生心跳忽的漏了一拍,连忙转过头去,好似眼睛被烫到一般,不肯再看过来。 待到了百玉楼,阮冰言仔细打量着那铺子的门头。 “这铺子的门头这般老旧,看着跟我们山东镇上的差不多。” “正是!” 凌月舒扭过头来:“比起方才沿路经过的那些铺子,可差远了。” “没想到表姐这般观察入微。” 阮冰言嗔了女儿一眼:“这丫头,跟个皮猴一样,能停下来半刻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你瞧瞧,她坐在马车上这里扭那里扭,跟身上长了虱子一般。” 凌月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朝她看了一眼,掀开门帘蹦了下去,又让阮冰言惊呼了一声。 “你表妹,就是这样。” 青玉莞尔一笑:“表姐活泼天真,又有孝心,姨母何必总拘着她。” 凌君生见姐姐跳下来,唬了一跳。 连忙下马,走到车旁,伸手将母亲扶了下来。 在后面的青玉见他站在一旁,也没多想,扶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 凌君生呼吸一窒,浑身僵硬。 等青玉撤了手,他呆愣了片刻,只觉得被青玉碰过的地方,好似被什么东西挠过一般,麻麻的。 “弟弟,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骑马太热?一会回去的时候你也跟我们坐马车好了,又大又舒服呢!” 凌月舒没心没肺,倒是阮冰言似乎发现了什么,看了儿子一眼。 “大小姐,您来了,快请进!” 负责退款一事的伙计钱来迎了上来。 青玉略一点头:“这几日你辛苦了,这是我姨母,日后会替我管着这百玉楼。方才她还夸你做事井井有条,要给你涨月钱呢。” 阮冰言心知青玉在给她做脸,淡淡接过话头:“你是个有心的,这铺子我也是暂时替青玉看一会,若你做得好,日后这铺子还是要靠你。” 果然,听了这话,钱来神情激动。 谁说不是呢?铺子出了这样大的事,本以为要关门大吉,没想到大小姐这般有魄力! 大手笔地将假货全部收回,铺子声誉越来越好。 有这些百姓的口碑,假以时日,百玉楼定然会成为盛京最有名望的珠宝铺子。 “这就是盛京以卖假货出名的珠宝铺子呀,怎的还没关门?” 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几人扭头望向门外。 周宝儿和周成凌,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原来这铺子的后台是尚书府呀,难怪骗了人,还能安安稳稳地开下去呢!” 周宝儿挥着手中的帕子,恨恨地看着站在柜台一侧的宋青玉。 几日不见,这个狐狸精越发水灵了,定然是已经狐媚,勾引了九殿下! 自己在那个侍卫手中吃了苦头,只得将玉镯的事情和盘托出。 以宋青玉的势力眼,九殿下抛出橄榄枝,她岂有不接的道理。 想着自己爱慕的男子跟这个狐狸精耳鬓厮磨,还是自己间接促成,周宝儿直恨得要将牙齿咬碎! “青玉,许久不见,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 周成凌摇了摇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对青玉很是失望一般。 青玉重生后,就不曾见过周成凌,算下来,今生这还是第一次见。 记忆中,周成凌虽然有些耳根子软,但尚算正直。 今生,一开口,怎么说话怪声怪气的。青玉很是不解。 “青玉什么青玉,在这阴阳怪气地喷粪,你们跟青玉很熟吗?” 凌家人都是爽快人,凌月舒最不耐烦这些说话阴阳怪气的,嘴比脑子还快就怼了上去。 说完才看向青玉,有些忐忑,生怕自己骂错了人。 周成凌很是没面子:“青玉,你如今就跟这些人来往?那件事,对你打击这般大……你竟如此自暴自弃……” 那件事?他说的是退亲的事? 青玉有些好笑,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受打击了? 凌月舒这下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两人似乎是青玉的旧友? 青玉看到她的局促,心下一软,将她拉到身边,直直看向周成凌。 “这些人?忠勇伯世子说的这些人,是指对我真心疼爱,不问缘由第一时间维护我的表姐吗?” 忠勇伯?世子? 凌月舒的脸瞬间僵住,连青玉为她说话都没听到,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得罪人了! 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嘴快,明明进京前,母亲就叮嘱过自己,京城贵人多,一块砖说不得砸死好几个。 自己若还跟在山东一般横冲直撞,不知道能活几天,说不得再回山东,就是给自己送葬了! 没想到,母亲这般有先见之明,进京第一天,自己就得罪了世子! 她没发现,周成凌被青玉说的面色阴沉,却强忍着没翻脸。 日前,他莫名其妙被撤职,赋闲在家。 多番打听后才知道,是九殿下在陛下面前夸他做事机敏! 陛下以为他跟九殿下私交过密,直接将他御前侍卫的差事罢免了。 可他实在冤枉! 在宫中这么久,他岂会不知道九殿下是陛下的眼中钉,怎会往他身边凑。 九殿下又怎会无缘无故夸自己,分明有人在背后针对忠勇伯府。 直到看到小妹失魂落魄的样子,才从她口中知道缘由。 宋青玉竟是九殿下的救命恩人! 这样说来,定然是宋青玉以救命之恩要挟,要九殿下对付自己。 毕竟自己跟她退婚,以她对自己的深情和迷恋,遭此打击定然失魂落魄,想报复自己也是应当。 此刻,周成凌深恨自己,为何要如此招贵女们的喜欢,惹下这么多桃花债! 若自己丑陋一点,平庸一点,家世不那么显赫,也就不会有此劫了。 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今日决定忍辱负重,好生安抚一下这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姑娘。 只要她知道自己的不得已,不再怨恨自己,让九殿下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他还能再回御前。 看着青玉这张明媚昳丽的脸,他心想,若要自己牺牲一下色相哄一哄她,倒也能接受…… 若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叫青玉知道,必然要啐他一脸! “青玉,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有维护你,恨我没有坚持和你的婚事,恨我……” “周成凌!” 青玉打断了他故作深情的倾诉,前世他的卑劣让自己作呕。今生他这副嘴脸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丝毫没有闲情逸致跟他周旋! “宋周两家的婚事,在双方长辈主持下取消,你我如今没有半点干系,请你不要在我面前恶心人了!” 恶心人? 周成凌瞬间面色涨红。 她竟说自己恶心! 盛京多少贵女,爱极了自己炽热而深情的表白。 若不是看她如今气度不凡,显得人美艳了许多,再加上有事相求,自己压根不会搭理她! 她还敢嫌自己恶心? 他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走了之。可身家前程,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宋青玉平日深居简出,很少外出,若错过今日,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 “青玉,你别生气,退婚一事,是我忠勇伯府对不起你。今日我来见你,正是知道你最近有麻烦,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身为忠勇伯世子,青玉棘手为难的事情,他有自信可以轻松解决。 “你舅舅和表哥被抓入狱,可要我替你疏通一二,将他们捞出来?” 捞两个人出来,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要帮了青玉这个忙,还怕美人不手到擒来吗? 说来也是好笑,往日里宋青玉对他痴心一片,他却觉得宋青玉是个木头美人,毫无灵魂。 如今宋青玉跟他以无瓜葛,更对他不理不睬,他却还能找出这么多借口贴上来百般纠缠! 只是,把人捞出来? 怕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忠勇伯世子,这般仁义,果然要帮青玉?” 青玉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咬着牙问道。 偏偏周成凌仿佛看不懂颜色,还真以为青玉对他态度松动了。 “你我渊源颇深,些许小忙,不足挂齿。” 青玉幽幽道:“将人捞出来这等小事,确实不足挂齿,世子若实在想帮,不如帮帮青玉这愁坏了眉毛的大事。” 周成凌心头一热,果然,女人就是不禁哄。 “青玉只管说,不论多难,我周成凌赴汤蹈火也为替你去做!”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打脸周宝儿 青玉铺子的账本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给他看:“捞人倒不必麻烦世子,只是这店铺,为了将假货回收,支出了不少银子。 方才我与姨母在算,还要三四万两,才够回收剩下的假货。” 她这话,说得周成凌双目闪躲。 “可我父亲素来清廉,宋府毫无家底,这三四万两,实在是为难。不想世子这般仗义,愿意帮我,姨母,咱们的铺子有救了!” “我……我何时说要出这钱了!” 周成凌目瞪口呆地望着青玉。 “世子不是说些许小忙,不足挂齿?” 青玉扬起眉毛,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难道世子只是说说客套话?是青玉太过耿直,竟然当真了。” 周成凌犹如被兜头打了一巴掌,面色通红。 周宝儿却抢步上前:“宋青玉,你可真不要脸,都已经退了婚,还敢狮子大开口朝我哥哥要钱!你以为你是红楼的花魁吗,看上一眼就要几万两?” 周宝儿说话是愈发没有底线了,想来她是恨急了宋青玉。 且,她也真的害怕,周成凌脑子一热应下这件事。到时,这钱,是定然要从忠勇伯府出的。 啪的一声! 周宝儿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颊。 宋青玉也吓了一大跳,周宝儿说话难听,自己并非第一天知道,只是到底不愿跟她多生事端。 没想到凌月舒脾气这般大,听周宝儿侮辱自己,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 “真是不要脸,青玉在这好好的。你们兄妹两个凑上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怎么,打量青玉单纯不知事,想骗她是吧!” 她这话说得糙,却实打实的说中了这两人的心思,他们可不就是想骗青玉替周成凌在九殿下面前说好话吗? “你……你敢打我!” 被凌月舒骂了一顿,周宝儿才从被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凌月舒手劲并不大,此刻周宝儿脸上也只有淡淡的红痕而已。 可,灭顶的羞辱,让周宝儿恨得几乎红了眼睛。 “我乃忠勇伯嫡女,你敢打我!来人,将她给我押起来,给我扇她十个巴掌!” 忠勇伯府的丫鬟已经上前来,凌君生和乔月灵绣连忙站上前来,挡在青玉和凌月舒身前。 头脑发热的凌月舒被她的身份唬得冷静了一些,偷偷拿眼睛去瞥自己母亲,见她没有面露责怪,这才放下心来。 宋青玉站在两个丫鬟的身后,一副审视的模样,轻蔑地看着周成凌。 “世子爷今日特意找上门来,原来是为了找麻烦的。” “只是青玉百思不得其解,我与周家,除了退婚一事,再无龃龉。若世子为退婚一事而来,应该去找我父亲才是,找上是一个弱女子,也不怕丢脸。” 她这副轻蔑鄙夷的模样,是周成凌从未在女子身上见过的。 如今被青玉这样打量,他甚至有一种衣服被扒光的感觉。 “青玉,你误会了。” 他艰难地开口。 “我并不是想找你麻烦,是真心想来帮你。” “帮我?帮我就是让你妹妹对我出言侮辱,还让你家下人对我表姐喊打喊杀?” 青玉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周成凌此人,若不来青玉面前丢人现眼,她也只当是前世做的一场噩梦,今生了无痕迹也就罢了。 可若他不识好歹,非要找上门来挨打,她宋青玉也断不可能如前世一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惜,让青玉失望的是,被她这样直白地打脸,周成凌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按着以往的样子,轻车熟路地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青玉,看看你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就是你这般斤斤计较,我才要跟你退婚。宝儿好歹也是你妹妹,你就不能忍让她一番?” 往日里,青玉最怕他嫌弃自己,但凡周成凌做出这副做派,青玉便会反省检讨自己,然后诸多退让。 一步一步,惯得周宝儿愈发无礼,惯得周成凌对她越发轻贱。 只是,那时他们有婚约在身,青玉真心将他当成终身的依靠,这才委曲求全。 如今,他们已经毫无瓜葛,周成凌是如何好意思这般拿捏青玉的? 她轻声一笑:“周世子这副作态,活脱脱跟勾引人的花魁一模一样。难怪周小姐张口便说什么红楼什么花魁,原来是平日里,在周世子身上见多了。” 凌月舒噗嗤一声笑出来,可不是嘛,这拿腔拿调的样子,那幽怨的表情,可不就是埋怨恩客的妓子作态? 周成凌没料到她居然敢拿自己比作青楼花魁,有些怀疑,莫非她真的对自己再无情愫了? 可,这怎么可能? 分明一个月前,她还给自己写信倾诉,千般可怜,万般思念。 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无情无爱? 他并不知,青玉对他的感情,早在前世忠勇伯府冷冰冰的后院,消磨殆尽了。 青玉接着说道:“只可惜,世子勾引人也不该来找青玉。青玉如今身无分文,还欠着好几万两银子,便是周世子做尽了表情,也没法从我这掏出一分钱来。” 她语气平淡,说出的话语却似利剑,却将周成凌讥讽得面红耳赤。 “勾引?什么勾引?勾引何人?” 楚逸风姗姗来迟。 他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巧的是,穿了跟周成凌同样的蓝色长衫。 只是楚逸风长身玉立,衣袂飞扬,面容清俊,又有着皇家雍容华贵的气度,整个人宛如皎月当空般高华。 而周成凌在他的对比下,显得灰扑扑的好似逃难来的乡下人一般。 只是楚逸风一进来,看见跟自己撞衫的周成凌,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又想起方才依稀听到的勾引二字,瞬间警铃大作! 他面上神情不变,说出的话却让周成凌大惊失色。 “周世子,好巧,出来逛街也能遇到你,若让父皇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提前约好的呢!” 周成凌面色大变。 什么提前约好,他哪敢跟楚逸风提前约好! 楚逸风夸了他一句,就累得他被除了官职。 若这话再传出去,只怕整个忠勇伯府,都要被陛下所不喜! 可是,难得今日宋青玉出门,自己可以跟她有机会碰面。 如今她油盐不进,一句话都不肯听自己说,难道今日要无功而返吗? 周宝儿却不明所以,还以为楚逸风是来主持公道的,连忙走到他面前,自以为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殿下,方才我哥哥说要帮宋青玉的忙,她却毫不领情,纵容她表姐打我,还讥讽我哥哥说我哥哥勾引她。好不要脸!” 她这话成功地让楚逸风面色黑如锅底,只见他阴森森地瞪了周成凌一眼,口气阴沉:“你勾引青玉?勾引她做什么?你们不是退亲了吗?” 话语间,带着毫不掩藏的醋意。 在看到青玉的备受欢迎后,又得知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楚逸风早就不打算掩藏自己的心意了。 只可惜,自己半夜去找她,被她紧闭门窗关在外面。 托人送信,她也拒不接收。 自己天天派人盯着宋府,好不容易看到她今日出门,连忙赶了过来,只为跟她说上一句话。 可,这周成凌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勾引她! 他楚逸风自己还没勾引上呢! 周宝儿和周成凌被他这满是醋意的话语惊得俱是一震! 不同的是,周成凌是害怕被九殿下误会自己觊觎他的女人而感到恐慌。 周宝儿却是发现自己的意中人,居然被宋青玉这个贱人勾引了,而感到分外嫉妒! “殿下误会了,下官跟宋大小姐早就退亲,我们两人再也没有关系了,勾引二字,不过是方才宋大小姐说的笑话。” 周成凌被盯得额头直冒冷汗,哪还敢有什么歪心思。 周宝儿却被嫉妒缠绕了整颗心脏,呛得鼻子眼睛都酸了:“殿下,宋青玉被退过亲,名声有瑕,长安哪有人看得上她!” “你放屁!” 周宝儿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青玉,凌月舒哪怕再三叮嘱自己要闭嘴,也实在忍不住。 “青玉温柔善良,大方得体,长得宛如月下嫦娥,又美又仙,怎会没人要!” 她双手叉腰,指着周宝儿的大方脸。 “倒是你!长得丑,说话又不讨喜,一张脸黑似关公,我看嫁不出去的是你才对!” “你!” 在心上人面前被这样羞辱,周宝儿又羞又气,拿着手帕故作柔弱地擦了擦眼泪,眼角瞥到一旁的楚逸风,眼珠一转,往他怀里扑过去。 “我真是没脸见人了!不如死了算了!” 她看准了楚逸风所在的位置,一头撞了过去。 可楚逸风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实则身手矫捷,不过是不在人前展露而已。 见周宝儿扑过来,连忙侧身,几步蹿过了凌君生等人的防线,蹿到了青玉身侧,冲她露出一个风流温柔的和煦微笑。 …… 周宝儿措手不及,却阻不住去势,梆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装着珠宝的货架上! 幸好她看楚逸风挪了位置,临时减缓了力道,这才没头破血流。 只是到底撞得眼冒金星,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唤。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楚逸风受伤了 “哎呦!哎呦!” 只可惜,有人叫唤得比她更大声! “我这些珠宝哟!你这女子,怎的这般鲁莽,把我这些珠宝全都撞到地上!你瞧瞧,这上好的东珠,被你摔成什么样了!” 钱来扑在地上,将被周宝儿撞倒的珠宝首饰尽数拢在怀里,哭爹喊娘! “这是哪里来的黑心鬼,这么多柜子不撞,偏偏撞这都是新货的柜子!我们百玉楼指着这些珠宝打响招牌呢!这一撞,都毁了!毁了!” 周宝儿本就头疼欲裂,还有一个男人在她耳边吆喝。 当即重重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闭嘴!” “嚎什么嚎,再嚎割了你的舌头!” 这猖狂霸道的口气,连好脾气的凌君生都露出怒容,更不用说凌月舒了。 “你割了谁的舌头!好大的口气,在我们家的铺子里打坏了东西,不说赔偿,倒要喊打喊杀,你爹是天王老子不成,这般目无王法!” 这话说得真的天王老子的儿子——楚逸风笑,出声来。 凌月舒心中一凛,后知后觉想起,这人好像是个什么殿下…… 自己又说错话了? “殿下恕罪,舍妹初来盛京,还改不掉乡下人的泼辣习惯,口无遮拦,还望殿下见谅。” 果然,她话音刚落,凌君生就忙不迭地替她向楚逸风告罪。 楚逸风却好心情地甩了甩袖子:“无妨,不过市井俚语,本殿下没有这么小心眼。” “本殿下是个好相处的,青玉知道的,对不对?” 他又将头凑得离青玉更近了几分,想她跟自己说说话。 进来老半天,光看周家兄妹唱戏了,她可是一眼都没看自己呢。 只可惜,宋青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察觉到九殿下过分亲密的姿态,凌君生又看了一眼青玉冷淡的脸,心中有了计较。 “表姐,站到这里来吧,仔细受伤。” 他朝旁边让了一步,青玉见状挪了过去,站到他身侧,远远地避开了楚逸风。 楚逸风俊秀的脸犹如被扇了一巴掌,既怒又醋,还夹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不让他进她的闺房,他理解,毕竟女子闺房不得擅闯。 不看自己的信,他也理解,男女私相授受确实有失体统。 可,站的离自己近一点,都要远远躲开吗? 分明,前几日,看到自己,她还笑容满面。 莫不是,她见异思迁,看上了这个什么表弟? 楚逸风瞬间充满了危机感,用打量的眼神将凌君生上下扫了个遍。 不等他联想些什么,青玉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周成凌,你我早已退婚,你今日带着妹妹找上门,口中说要帮我,实则言语侮辱刁难,还可以毁坏铺子里的货物。 你若有不满,该去找我父亲才是,却找上我一个小女子,如此欺软怕硬,实在是丢人现眼!” 她这番话,已是说得极为严厉了。 毕竟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再也不要出现。 偏偏周成凌,要刻意蹦跶到她面前来,还做出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实在恶心人。 “钱来,被周小姐损毁的珠宝首饰,总价多少银两?” “回小姐的话,这架子上的,都是铺子里刚来的好货! 看这金丝香木嵌蝉玉珠,是波斯商人从西域进来的,这珠子更是老师傅打磨了一个月,才磨得这般圆润。 还有这碧玉累丝珠钗,最精巧的师傅才能将这般细的丝掐出这般栩栩如生的形状……这零零总总的,损失了一万多两啊!” 说到最后,钱来伤心得流了一脸的眼泪,比周宝儿哭得更令人动容。 “周小姐,你在百玉楼里闹事,砸坏这么多珠宝,又有九殿下亲眼见证,这损失,不知你是赔还是不赔!” 周宝儿被她这样质问,还听她特意点出了自己在九殿下面前出了丑,心中恼火得很,哪肯服软。 “谁不知道你这百玉楼专门卖假货的,说什么一万两,分明是故意讹我!” 她将头上一只云脚珍珠卷须簪扯了下来,随意扔到宋青玉的脚边:“我这簪子是御赐之物,少说也值几千两,赔你铺子里这些假货,绰绰有余。” “还不捡起来,多出来的就当本小姐打赏你了。” 她黝黑的脸上,满是恶毒的嘲讽。仿佛青玉弯腰捡了这簪子,就是在向她服软认输一般。 青玉却不理会她说的这些乱七八糟,她甚至不曾低头看那簪子一眼,眼中满是黑云压城的压迫感。 “这么说,周大小姐是不认这一万两的账喽?” 她猛地扬高了声线,显然是动了真火! “周成凌,这就是你的目的,打着忠勇伯府的名号专程上门折辱于我?” “前次,你们忠勇伯府仗着武将的功勋欺辱文官,逼我父亲退婚,我宋府认了! 如今你我已经毫无瓜葛,你难道不知,我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为太后绣佛像的贵女吗? 你这般折辱我,是想表达只有被你忠勇伯府折辱轻贱过的女子,才配为太后绣生辰佛像吗! 是不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太后,也得被你们踩在脚底! 你忠勇伯府,究竟有怎样的狼子野心!” 一番话,几乎就将忠勇伯府谋逆造反说在明面上,说得周成凌冷汗直流,几欲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胡说八道!” 周宝儿急了。 “我胡说八道?究竟是我宋青玉胡说八道,还是你忠勇伯府狼子野心,此事,三日后青玉入宫,自会跟皇后和太后说个清楚明白!” 她身姿袅袅,脸蛋更是千娇百媚。此刻因为愤怒面上带着淡淡的红,更是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哪怕她口口声声,几乎要将忠勇伯府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周成凌却呆呆傻傻地看着她,仿佛被她迷得,魂儿都没了。 直到众人都冷冷地看着他,尤其是楚逸风那阴沉得几欲剜了他眼睛的视线,让他如梦初醒。 “青玉,你误会了,不就是一万两吗,我赔!” 他脱口而出这句话,室内气氛却不见半点缓解,反而楚逸风的眼神,更加冷漠了。 周成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今日之行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让九殿下别再毁自己的仕途吗? 如今看来,似乎是适得其反了…… 他不禁滴下冷汗。 “青玉,你真的误会了,今日我跟妹妹真的不是来找茬的!”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连数都不数忙不迭地塞给了跪在地上护着破碎珠宝的钱来。 周宝儿急得头也不晕了,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就要抢钱来手中的银票。 “哥,你干什么,这是祖母让你给我买衣裳首饰的!” 钱来见有人要抢,紧紧地将银票护在怀里,整个人死死地趴在地上。 “狗奴才,还不将银票还给我!” 周宝儿扑到他身上,对他又打又踢。 宋青玉早就烦透了她这副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的模样,走上前去,揪着她的头发,猛地扯了过来,往她脸上重重地扇了两个巴掌。 “清醒了吗!清醒了就滚回忠勇伯府去,别在我的地盘撒泼!” 她鲜少有这般怒气外露的模样,纵然日日处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她也总是不动声色,因势利导。 更不用说,如今日这般直接动手打人了。 周宝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呆滞,而比她更惊讶的,是楚逸风。 她印象中的青玉素来沉稳自持,今日却大动干戈,难道是因为周成凌? 看她的样子,像是恨急了周成凌。 可,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她这恨,不正是说明她曾深深地爱过周成凌吗? 想到这点,楚逸风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他不怕青玉对他无动于衷,只怕她心中另有所爱…… “宋青玉,你敢打我!” 出生十多年来,周宝儿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虽然长得不如宋青玉好看,可比起宋青玉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包,她可以说是蜜罐子里长大的。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她先是在安王府被宋青玉逼着自扇巴掌,又在宋府门口被父亲拳打脚踢,如今更是被这个贱人亲自上手打了脸。 她今生所受的几次屈辱,通通跟这个女人有关! “宋青玉,我杀了你!” 她忽的扯下头上的簪子,就要朝着宋青玉的双眼刺过去! 青玉心中一惊,暗道自己还是冲动了。 却被人猛地揽住肩头,用力一带,转了个方向! “啊!”一声尖叫! 却不是宋青玉发出的,而是周宝儿。 噗呲一声,她的簪子用力插入了楚逸风的肩头!力道之大,那根簪子插入了整整半根,血色迅速烟煴了他蓝色的衣袍,变得深紫一片! 周宝儿一声尖叫,有些没明白,明明要刺的是宋青玉的眼睛,为何会变成刺中心上人! 且,更深层次的恐惧逐渐侵袭上她的大脑——刺伤皇子,行同谋逆! “主子!”元武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住,随即便是盛怒。 他上前一把掐住周宝儿的脖子,如抓小鸡一般将她拎到一旁。 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护卫,将这个小小的铺子团团围住! 刀剑的冷光折射到周成凌的眼中,晃得他无比地恐惧。 “殿下息怒!”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忠勇伯府一锅端 膝盖一软,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明明是来找宋青玉说情,为何会发展到如今地步? “我妹妹年幼无知,方才只是跟青玉玩笑,没想到会误伤了殿下!殿下千万恕罪!” 楚逸风盯着他的眼睛微眯了眯,射出冰冷的寒光。 “玩笑?” 他心有余悸一般,紧紧地搂着青玉不肯放手。 另一只受伤的手臂,却从青玉头上摘下两只素银的簪子。手掌翻转,掌心用力,那两只簪子朝着周宝儿疾射过去! “啊!”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利刃划过,周宝儿脸上血流如注! 她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双手用力捂住脸蛋,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掌上满满的鲜血。 “我的脸!我的脸!” 周成凌也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女子的脸最为贵重!楚逸风毁了她的脸,无异于毁她一生! 可他却是有苦不能言,周宝儿刺伤九殿下,形同谋逆。 哪怕楚逸风是不受当今陛下喜爱的皇子,可,天家威严,岂容挑衅。 便是砍了周宝儿的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不用说,只是划伤她的脸。 可周宝儿却不这么想:“殿下,您好狠的心,我这般爱慕您,您却为了这个狐媚子这样对我!” 爱慕? 这句话,叫众人又是心中一跳。 楚逸风有些紧张地看向宋青玉,生怕她误会自己,毕竟自己跟周宝儿可是毫无瓜葛! 可待看到宋青玉脸上仍旧冷静自持的模样,他的心非但没有如想象中地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沉甸甸,仿佛坠了千斤重担一般。 认识这么久一来,倒只见她为周成凌变过脸色…… 楚逸风神情一黯,只觉得整颗心,都似泡在深山中的冷泉一般,冰冰的,麻麻的。 “你爱慕本殿下,你们忠勇伯府都知情?” 他的语气,低沉了不少。 周成凌心中一颤,连忙跪爬到周宝儿身边,急切道:“不是的不是的,妹妹对殿下并无此心,她如今说的都是疯话!” 爱慕楚逸风?忠勇伯府不要前程了吗? 当朝重臣,哪个敢跟九殿下扯上关系! 只看九殿下不过夸了他一句,他就被撤了职,就知道厉害! “疯话?”楚逸风冷笑一声。 “倒没听说,周二小姐有癔症。” 周成凌忙道:“九殿下有所不知,舍妹自由有些疯癫,平日里见了美男子就会犯病!” 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可劲地抹黑周宝儿,直把周宝儿气得够呛。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疯癫了!” 在楚逸风面前被人扇巴掌已经够丢脸了,还要说自己是见了美男子就会发疯病的女子。 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哪受得了这个委屈。 周成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往日里儒雅多情的眼睛,如今凶狠而冰冷,满是杀意。 唬得周宝儿一窒,口中千言万语似被什么堵住一般,一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既然有疯病,就看好了,别总放出来吓人。” 楚逸风的口气依旧阴沉。 周成凌却猛地想到,自己何必讨好宋青玉,只需让所有人都知道九殿下跟自己不合,不就行了? 他想通此结,瞬间变了一副面孔。 “楚逸风,你欺人太甚!我妹妹身体不适,可她也是伯爵家的贵女,你竟这般羞辱他!” …… 楚逸风心中骤然浮现出一个词:碰瓷。 周成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激怒楚逸风,最好让他下令,将他们兄妹二人打一顿。 他再宣扬出去。 如此一来,整个盛京都知道九殿下跟忠勇伯有龃龉,陛下自然不会对他不喜。 反而有可能重用于他! 越想心头越发火热,面上也演得更卖力。 “青玉,我怜你被退婚后无依无靠,这才上门想看能否帮到你。你却对我冷嘲热讽不说,还使计讹我! 你这般薄情寡义,见钱眼开,可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婉秀丽的青玉吗!” 他这话终于触怒了楚逸风,只见他袖子一甩,一道劲风甩出。 周成凌顺着这股内劲重重地滚到门外。 他立刻放声大喊:“九殿下!我乃大楚重臣!生杀皆由陛下掌握!你竟然当街殴打大楚臣子! 如此越俎代庖,简直目无王法!” 是的,他不但要让众人以为他跟楚逸风不合,更要抹黑楚逸风的名声。 只要这样,陛下就会对他改观,甚至觉得他是可信之人。 楚逸风冷冷地笑了。 像周成凌这样,想踩着他上位的人,他见多了。 他的每一个兄弟,都做过这样的事, 可周成凌,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动这样的心思? “元武,忠勇伯嫡女刺杀本皇子,忠勇伯世子以下犯上,抹黑皇子,将他二人押入大理寺。” 周成凌抱着腿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动作一顿。 “忠勇伯全府不敬皇室,不念皇恩,派人上门擒拿,一并押入大理寺!” “是!” 周成凌彻底傻眼了,一个打滚翻过身来。 “九殿下……” 话刚说出口,便被侍卫反架着双臂,往外拖走。 还有几人走进来,将周宝儿也一并带走。 两兄妹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随即便是异口同声地喊冤。 “九殿下!冤枉!忠勇伯府绝无不敬之意!” 在侍卫们手中扭动起来。 周成凌更仗着有几分身手,想逃出去找人求救。 可他那两下子,在世家儿郎里面尚算能入眼,在楚逸风的精兵良将手下,便如小孩过家家一般。 不过一刻钟,便被扭住手脚,脸上还添了几道疤痕,整个人狼狈不堪,哪还有一开始儒雅书生的模样。 “殿下!” 青玉冷淡的声音响起。 侍卫们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楚逸风面上神情也是一僵。 周成凌心中一喜,满以为青玉还记着以前的情分,舍不得他被冤枉。 又想着,今日楚逸风在青玉面前露出这般无耻的嘴脸,青玉定然会怨恨远离他! 在男女情事上击败楚逸风,这让他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 “青玉,我知道你挂念我,不忍心我受罪,可你千万不要替我说情。 九殿下心思狭隘,若是记恨于你,你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 周宝儿却立刻拆台:“青玉,我没有对九殿下不敬,你可要替我们作证啊!” 楚逸风臭着脸转过头去看向她,眼中满是不虞。 青玉今天第一次跟他说话,竟然是为周成凌求情? 可,不爽又能怎么办?只要青玉开口,他能不听她的话吗? “周成凌方才只给了两千两银票,周宝儿毁坏的珠宝,可价值一万两呢。” 青玉淡淡的话语,却似重雷一般,炸得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周成凌面色一僵,仿佛被重重打了一巴掌,只觉得丢尽了脸。 楚逸风却面色一喜,原来不是余情未了! 原来是要账! 他得意洋洋地回过头,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周成凌:“听见了吗,去忠勇伯府抓人的时候,顺便将账给要过来!” 元武一征,九殿下鲜少有这般喜形于色的时候。 更加下定决心,到了忠勇伯府,要好好把差事办好,让主子好好高兴一番! 又看了被押着的周成凌一眼,暗道许久不曾见过这般不知死活的人了,居然敢招惹九皇子。 这朝中,人人都知道陛下不喜九皇子,可人人见了九皇子,都不敢不敬! 这周成凌,道行还是太浅了。 不过,若非他是宋大小姐的前未婚夫,主子也不会跟他计较! 为了让宋大小姐高兴,这忠勇伯府,必须狠狠踩到地里去。 忠勇伯周振威万万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自己正搂着新接近府中的外室调笑,看着外室所生的庶子在院中舞剑。 嫡长子周成凌被撤了职,他却觉得正好,可以乘此机会,将庶子周成安塞到护卫军中去。 且嫡女周宝儿样貌不讨喜,性子也骄纵跋扈,日后难说人家。 倒是庶女周珍儿生了一副柔弱婉约,弱不胜衣的纤细模样,又知书达理,像极了亲娘。 为自己生了一双出色的儿女,若不是柳依依出身实在太低,他还真不忍她只做妾室。 坐在他膝上的女子虽然生育了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却如成熟的水蜜桃一般,散发着令人心动的芬芳。 周振威揉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肢,口中叼着她亲手剥好的葡萄。 一双小眼睛,色眯眯地在她饱满的胸脯来回打转。 柳依依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娇声道:“安儿,你父亲累了,莫在此处打扰!” 待儿子走后,她白嫩柔软的手,便抚上周振威的胸膛,又游走到他的侧脸和耳后。 “伯爷,奴家腿软了……” 娇滴滴,甜蜜蜜,软嫩嫩。 周振威心猿意马,将粗大的手掌隐秘地伸入裙摆之中。 青天白日,在这毫无遮挡的院落中,倒别有一番情调。 他猛地抓住柳依依纤弱的大腿,毫不怜惜地将她重重放在石桌上,将人一压,就要提枪上阵。 院门框地一声被人踢开! “通通拿下!” 元武带着人闯进来,进门就看到这辣眼睛的一幕。 周振威胸襟敞开,露出大半个胸膛,侧身回望胆敢打断他好事的人,双目几欲喷出火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一刀两断 这火,是欲丨火,也是怒火! “大胆狂徒,胆敢擅闯忠勇伯府!” 他快速揽起自己的衣襟,将将放下柳依依,元武就带着人将他团团围住。 “周宝儿刺杀九殿下,周成凌侮辱皇子,忠勇伯府疑似谋逆,奉旨擒拿入大理寺审判!” 什么?刺杀皇子?谋逆? 周振威身子重重地摇晃了一下,这下,什么火都没了。 钻营多年,他心知可以贪,可以懒,可以无能! 但谋逆是一根决不能踩踏的红线! 为何,周成凌和周宝儿会犯下如此大罪! “老爷!” 柳依依一惊,上前搀扶,却被侍卫扭住双手,连同周振威一起被擒住! 整个忠勇伯府,除了老侯爷有那么几分体面,只是软禁在伯府内。 其他主子,包括那两个外室子女,全都被带入了大理寺连夜审问。 周振威在牢中见到周成凌和周宝儿,好一通教训,打得几人哭爹喊娘都是后话。 宋青玉见讨人厌的臭虫被撵走,心中并不关心他们的下落。 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又叫楚逸风心里舒服了几分。 “表妹,刚刚那人,是你以前的未婚夫?” 见人散去,凌月舒这才凑过来,有些吃惊地问道。 这可是什么世子呀! 若在他们那个镇上,什么世子那是知县都要敬着的人。 青玉居然这么厉害,将他骂的不敢还嘴。 不过,更厉害的是这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书生。 她有些畏惧地偷偷看了楚逸风一眼,见那人轻晃折扇,神色如常,一副世外高人与世无争的模样。 任谁,都想不到他半刻钟之前,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两个伯府中人。 此刻,还能旁若无人地站在这里。 “嗯。” 青玉低低应了一声。 “周宝儿跟宋元珠在安王府合伙污蔑我,父亲知道后,亲自与忠勇伯府退了婚。” 她神色平平,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般。 凌月舒却义愤填膺:“你跟她哥哥有亲事,她还污蔑你。还有宋元珠也是,你是她姐姐,她居然跟外人联合陷害你!真是没良心的狗东西。” “这婚事退得好!若是我,还要打她们一顿呢!” 她又气愤地补上一句。 青玉被她逗得失笑。 阮冰言已经快速跟钱来点完了铺子内的货物,理清铺子所需的存银,便朝这边走来。 看见青玉和月舒相谈甚欢,一旁站着的九殿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全幅心神都放在青玉身上。 她心头狠狠一跳。 走上前去,勉强提起笑容:“青玉,三日后你便要进宫,今日出来一趟,不如买些用得着的东西带入宫去?” 楚逸风看了她一眼:“要进宫,行李还是简便得好。带多了,说不得被人动什么手脚。” 阮冰言一窒,面露尴尬。 她只是想带着青玉离开楚逸风的视线而已,倒没想那么多。 反倒是凌君生说道:“进宫刺绣,少说也要半月。青玉妹妹第一次离家难免不适,纵是不多带,也定有些东西是要采买的。 既然出了府,何不一并看看。” 妹妹? 楚逸风犹疑地看了一眼凌君生,青玉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妹妹了。 却看到青玉淡淡地点了点头。 楚逸风心中又生出一阵危机感:“青玉,上次诚郡王府一别,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殿下,青玉俗事缠身。” 青玉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 这是她今日,第一次正眼看楚逸风,眼神中有疑惑、悲伤、不舍,更多的,是释然…… 今生,因为一个镯子,他站在自己这边,将周宝儿和忠勇伯府踩入泥里。 那么前世,有镯子的周宝儿,让他做了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忠勇伯府底蕴不深,父子二人,都不是出众之辈。前世却因有人保驾护航,扶摇直上。 显然,楚逸风并不是表面上不问世事的闲散王子。 相反,若他有心相互,对方便登上青云路;而若有人敢冒犯,必要承受他报复的利爪。 不论前世,楚逸风在她悲剧的一生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今生,他是自己不想招惹的人! 楚逸风遭她打断,又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惊,随即心中一凉。 口中千言万语仿佛顺着喉咙溜进了肚子里,再也吐不出来。 “青玉俗事缠身,不比殿下逍遥自在。 往日与殿下虽交谈不深,却总觉得形如莫逆之交。过往殿下多番相助,青玉理当重谢。” 他手脚僵硬,听着他心爱的姑娘,用他最为喜欢的、冷静恬淡的口气,吐出这能够划破他心脏的冰冷话语。 “然而,殿下天潢贵胄,身份尊贵。青玉纵然倾尽家财,也不足回报殿下一分。 青玉思来想去,唯有请殿下在青玉没有还清殿下的相助之情前,不要再让青玉欠下更多的债了。 请殿下,离青玉,远一些……” 楚逸风张口结舌,他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救过的那个小男孩吗? 他一直没忘记你,一直在找你。 他想说,你是不是嫌我是个无能的皇子,不能给你富贵尊荣? 他想说,若你想要,这天下,可以为你争来。 他想说,知道你父亲对你不好,日后,我来照顾你。 千言万语,尽数被宋青玉清冷的眼神喝止…… 正如她所说,他二人相交不深,却形同莫逆! 她知他的孤寂愁苦,懂他的抱负志向;他亦知她的内秀才情,懂她的妩媚才思。 若将这些话说出口,日后,连远远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思绪万千,他面上仍是一副温和的笑容,仿佛青玉只是在与他玩笑一般。 可握扇的手,却深深用力,几乎青筋暴起。 “哈哈!”他尴尬地强笑两声。 “认识这么久,你还是这般客气。” 往日里,他很爱念她的名字,轻轻浅浅从口中吐出,说不出的旖旎暧昧。 如今,却喊都不敢喊了。 “你都这般说了,难道本殿下,还会纠缠不休吗!” 他故作不在意地一挥衣袖,满是书中风流才子的洒脱才情。 “你既事忙,本殿下就不再扰你了,日后在宫中若有麻烦……” 他话语一顿,终究没再说什么,落寞地挥了挥扇子离去。 背影倒很有几分落寞委屈的味道。 青玉抿了抿嘴,背朝着阮冰云几人,深深吸了几口气,直到心情平复下来,才转过身去。 “方才表哥说要采买,姨母三人上京,带的东西定然也不多,不如一道采买了。” 她笑容温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阮冰云几人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顺着她的意思,若无其事地一道去采买。 三日后,青玉身穿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下着藤青曳罗靡子长裙,一早递了牌子,恭敬地站在宫门,等候皇后娘娘的召见。 为表敬重,也为不落人口实,天刚蒙蒙亮,她就跟父亲一道出了门。到此刻,已经等了一炷香的时辰。 清晨霜寒,更不用说,如今是初秋天气。晨间的雾,蒙蒙地围绕在青玉身侧,鼻尖呼出来的气都是湿哒哒的,好不难受。 好在青玉出门时穿得厚实,倒是乔月和灵绣,穿着统一的丫鬟服饰,此刻冻得面色青白,看得青玉好不心疼。 见青玉望过来,乔月和灵绣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姐放心,奴婢不冷。” 这三日,青玉在家中大致教了两人宫中的规矩。 是以两人虽然冷,但仍挺直脊背,不肯缩作一团。 宫门内的嬷嬷见三人在冷风中站了许久,也毫无失礼之处,嘟囔了一句:“六公主吩咐的差事,可怎么办哟。” 到底青玉是进宫为太后绣佛像的,事关重大,嬷嬷也只敢稍微刁难一二。 若真坏了皇后娘娘的大事,别说六公主,便是太子也保不了她。 “吱呀……” 宫门终于缓缓地开了。 一个身穿褐色宫装,年约四十的嬷嬷走了出来。 一见此人,青玉的警惕提到最高。幸好提前交了两个丫鬟宫中的规矩,否则今日必然讨不了好。 这人并非上次主持刺绣比赛的明姑姑,而是六公主楚仙乐的奶嬷嬷苏青! 前世,宋元珠入宫刺绣,并未招惹楚仙乐。 但在宫中,她屡屡被楚仙乐奢靡造作的行事所震惊,又妒又恨。背后说她骄纵跋扈,偶然被苏青听到。 是以,被苏青施计推到冷宫的井里困了一夜,还不断有太监来宋元珠头上撒尿。 翌日宋元珠被人从井里捞上来是,浑身冰冷,骚臭冲天,成为宫中有名的笑话。 而今生进宫的是宋青玉,且入宫前,她狠狠地得罪了楚仙乐。 苏青此刻如毒蛇一般盯着宋青玉,仿佛要将她就地大卸八块。 乔月和灵绣俱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连脚都僵硬得仿佛钉在原地。 青玉却仿佛对她刻骨怨毒的眼神无知无觉一般,娉娉婷婷地上前,朝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无论是动作之标准,还是手脚间的弧度,或是行动时衣衫裙角的起伏,都无比优秀! 苏青心中一惊,纵然她在宫中数十年,教训过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嫔和贵女,却挑不出宋青玉身上的半分毛病。 就是这个女子,让仙乐吃了大亏! 本只想给她一顿排头,等仙乐消气了,自己自然会放过她。 可看她这副模样,倒是个硬骨头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刀光剑影 “宋大小姐来得好早,皇后娘娘还未曾准备好接见呢。” 苏青皮笑肉不笑地嘲讽着。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皇后娘娘一召见,就急不可耐地凑上来。 怕是打着攀龙附凤地念头,想在娘娘面前博个好前程。 青玉没被她这番嘲讽的话给刺激到,仍的浅浅一笑:“太后娘娘寿诞,乃大楚盛事。 小女知要为太后娘娘绣佛像,遵循求佛上香的规矩,三更起,沐浴焚香,素手端容。 但求太后娘娘福泽百世,皇后娘娘万世流芳。” 这番话,说得诚恳又漂亮,就连苏青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她难道能说,不需要对太后这么恭敬,不需要将皇后放在心上吗? 她这般自信沉静,不卑不亢,让两个跟着她的丫鬟,也莫名地镇定下来。 这皇宫,看起来的确威严不可侵犯! 可,自己只要跟着小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宋大小姐有心了,跟着老奴进宫吧。” 面上不再刁难宋青玉,心里却思量开了。 三日前,六公主触怒圣上,惹得陛下大发雷霆,令人当众责打六公主三十鞭,又将她关了七日禁闭! 她偷偷去探望过公主,往日花容玉貌的人儿,如今面色苍白。 因鞭伤都在背上,故而养伤也日夜不能安睡,只能趴着。 打得这样重,陛下却无只字片语的关心,甚至不许皇后娘娘宽慰公主,也不许其他主子探望,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宫中养伤。 公主在殿内,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楚逸风和宋青玉,听得她既心疼,又愤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宋青玉是大楚子民,自然该对公主这个皇室之女恭恭敬敬。 可这人,先是在诚郡王府不给公主脸面,当众驳斥,害公主颜面尽失。 复又在楚逸风面前吹了不知道什么耳边风,让这个贱种陷害公主触怒陛下! 如今公主身受重伤,困顿于宫殿之内,这对奸夫淫妇又岂有逍遥法外的道理! 这宋青玉是根硬骨头,那又怎么样? 人都到了宫里,还有谁能完完整整地从她苏青手上跑出去。 想到这里,她也不急了,引着宋青玉进了宫门,一路往皇后所在的昭仁宫中走去。 高高的宫墙,一砖一瓦都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往来的宫女太监个个低头快步,鲜少有人互相交谈,就连素来大条的乔月都被这气氛感染,肃着一张脸,眼睛都不敢乱瞟。 反倒是宋青玉,依然挺直脊背,行若春松,宠辱不惊,坦然自若,苏青越发感觉此人棘手了。 到了昭仁宫时,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妃子还未散去,青玉就在众妃各具兴味的眼神中,端步进入了宫殿。 她到正殿内端正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户部尚书之女宋青玉,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她跪下时,腰部裙摆不皱;磕头时,头上步摇稳稳当当;起身时,压裙摆的香囊和玉佩丝毫未动。 一举一动行云流水,明明是日常见惯了的行礼,由她做出来居然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意思。 看得众妃子很是惊叹。 “青玉给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略一点头:“你今日,来得这样早,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了。母后六十寿辰,陛下和本宫都格外重视,佛像刺绣一事,不能有半点差错。” 皇后娘娘这话,既是敲打宋青玉,也是敲打殿内的其他人。 宫中妃嫔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是常有之事,但,若有人胆敢破坏太后娘娘的寿诞礼,那就是在打皇后和皇上的脸。 敢这么做的人,要想想自己有几条命。 “是!”青玉又行了一礼。 “父亲常教育青玉,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和皇后对太后娘娘的孝心,勘为整个大楚的表率,臣女也十分敬仰。 今朝,臣女有幸,德蒙皇后娘娘传召,为太后娘娘绣佛像,不敢不敬!” 皇后娘娘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是本宫从京城诸多贵女中费心挑选出来的,本宫相信你不会让本宫失望,来人,赏!” 确实,在没见到宋青玉之前,只知她绣技高超。又想宋辉书也是端正务实,兢兢业业的臣子,所生的女儿也不会太差。 如今见了宋青玉本人,才知她不但技艺绝俗,更生了一张顾盼生辉的芙蓉面,一双清澈潋滟的桃花眼。 行为举止更婉约如水,端淑娴雅,琼姿花貌。 将绣佛像一事交到她手上,皇后也放心许多。 灵绣上前接过宫女给的赏赐,只觉重渝千斤。 “皇后娘娘可真是好肚量!” 一个媚意横生的声音响起。 “日前才听说宋大姑娘让六公主吃了排头,今日皇后娘娘居然半点脾气也无,还出手这般大方。若叫六公主知道,只怕要吃味了!” 乔月和灵绣心中一凛,本以为有皇后娘娘在,没人会当面提起小姐跟六公主之间的争执。 没想到,真的有人这般大胆,毫无顾忌! 皇后面上有点恼怒,方才她多番强调佛像一事,事关重大,居然还有人敢挑起事端。 仙乐的性子,她清楚得很,最是嚣张跋扈,趾高气昂。 又仗着做皇后的亲娘和太子的亲哥哥,历来得理不让人,没理也要辩三分。 在这盛京,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受气的份。 且,她本还以为,或许是宋青玉言行无状,惹怒了仙乐,本对她有些不喜。 今日一见,她知进退识大体,并不是那等会主动生事之人。 她跟仙乐之间的事,要么是误会,要么就是仙乐主动挑事。 日后,自己替她二人私下说和,也就没事了。 偏偏有人这时候拿出来说事,分明就是要打她这个皇后的脸。 她若站在仙乐这边,惩罚宋青玉,那就是将女儿看得比太后佛像一事更重要。 若她站在宋青玉这边,将此事揭过,那就是将仙乐的脸面踩在脚下! 皇后朝出声之人看过去,果然是玉贵妃! 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定王这个儿子,屡屡挑衅她皇后之尊。 偏她说了一句,还不肯停嘴,愈发得意:“依我看,六公主是君,宋大姑娘是臣,宋大姑娘怎能当众与六公主相争。 不如宋大姑娘去六公主的飞霜殿,冲公主认认真真地磕个头,告个罪,也算是尽了臣女的本份了。” 玉贵妃这话乍一听有几分道理,好像是在给二人调停说和一般,仔细听来,却陷阱重重。 若宋青玉拒绝磕头赔罪,不就是拒绝君臣之礼,以下犯上?此罪责还会牵连宋府。 若真如她所说,去六公主宫殿门口磕头,不就是认了自己身上有罪? 戴罪之人,如何配给太后娘娘绣佛像? 毁了给太后娘娘绣佛像一事,宋府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所以玉贵妃所说的磕头赔罪,绝不可行! 可,要当众驳斥玉贵妃,宋青玉有这个胆子吗? 她当然有! “不知贵妃娘娘从何得知,臣女与六公主不睦?” 玉贵妃没料到她居然敢反问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皇后倒是极快地接话:“玉贵妃同你开玩笑的呢,她这个人素来有些混不吝,口没遮拦的。 说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你与仙乐年纪相仿,倒也能说到一起去,往后见了,定然能够和睦相处的。” 玉贵妃简直被皇后这番睁眼说瞎话给逗笑了。 “和睦相处?皇后娘娘说得是楚仙乐吗? 这整个大楚,除了郑妍那个丫头,谁能跟咱们天潢贵胄的六公主和睦相处啊! 宋大姑娘也不必害怕,本宫可是听说,六公主在诚郡王府,当众朝你挥鞭子呢。 瞧瞧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若被鞭子抽了,不知该多叫人心疼呢。 幸好,有人相助……” 她这最后一句话,说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九殿下为了户部尚书嫡长女,跟六公主大打出手。 若非有一个成阳候世子愣头青一般掺和其中,加上宋青玉做出那等惊艳的诗词流传,只怕宋家嫡长女,无人敢提亲了。 皇后面沉如水,却百口莫辩。 众妃嫔饶有兴致地看着端立中央的宋青玉,眼中俱是看好戏的兴味。 玉贵妃虎视眈眈,等着抓她的把柄,好毁了为太后绣佛像一事。 苏青亦满是恶意地盯着她,等着她倒霉后好落井下石。 身后的两个丫鬟,担忧地望着小姐挺立的背影。 若是旁人,此刻早已紧张颤颤,瑟瑟发抖。 “素来听说贵妃娘娘身处后宫,却能知悉天下动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青玉笑容和煦,仿佛真的很佩服一般。 软绵绵的话,却说得玉贵妃面色大变。 后宫干政,可是大忌。宋青玉这话,只差明着说她手伸得太长了。 “只是贵妃娘娘的消息,似乎与事实有些出入。” 她慢悠悠地接着说道:“诚郡王府的文会,公主虽不擅诗文,却仍愿折节下交,表演武艺与众人同乐。在青玉看来,六公主武艺出众,堪称女中豪杰。” 她这通睁着眼说瞎话,玉贵妃却无从反驳。 她若清清楚楚驳斥青玉这个当事人所说的话,岂非证明了,她真的将手伸得太长,连臣子家事都一清二楚?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张 来自故人的信 “这宋大姑娘说话真有趣!” 一声娇笑传来,是陛下最近的新宠兰嫔,太后娘娘的侄女。 说是侄女,也不过是旁支庶女,因生了一副好颜色,被太后的母家毅国公送入宫中。 当今皇后庸碌,玉贵妃跋扈,陛下又正当壮年。若兰嫔能依仗太后的扶持,生下皇子,说不定日后毅国公府的富贵,长远着呢。 不过,这毕竟是遥遥无期的事。 当下,皇后统摄六宫,太子位置坚不可摧,皇后和太后明面上,还是亲如一家的。 所以,兰嫔不介意帮一帮皇后这个榆木疙瘩。 毕竟,她在后位上杵着,总好过玉贵妃那个素来爱拿捏人的贱人。 “宋大小姐国色天香,谈吐有礼,又担着为太后娘娘绣佛像这般重任,皇后娘娘可得好好照看才是。 免得在宫中劳累,日后若是瘦了,只怕宋大人要找陛下诉苦了!” “来人,将我宫中的那盒昆仑仙冰山产的天山血燕赏给宋大姑娘。” “青玉多谢兰嫔娘娘。” 有她表率,其他妃嫔纷纷夸赞着宋青玉,各宫的赏赐,流水一般地到了乔月和灵绣手中。 玉贵妃扭曲着神情:“这般聪慧的姑娘,本宫也很是喜欢,赏!” 青玉有惊无险地从一屋子女人中逃了出来,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明姑姑也跟了出来,要带她去居所和绣房。 毅国公早知皇后为人淳朴,毫无心机,自然不可能将绵羊一般的女儿毫无准备地丢人深宫。 明姑姑就是毅国公为皇后准备的智囊。 有她在,青玉自然不必担心绣房有什么问题。 果然,皇后对此事格外看重。 青玉随着明姑姑来到离昭仁宫不远处,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周围重兵把守,正厅的绣房宽敞明亮,各类器具针线材料,一应俱全。 “宋大小姐,这是皇后娘娘为您安排的宫女春花和秋霜,在宫中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 青玉朝她们看过去,一人脸庞圆圆,俏皮可爱;一人娇媚入骨,却格外端庄。 “您的住所就在西厢房,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也就是说,只要青玉呆在院子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听到这里,她提起了半天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恩典,也谢过明姑姑对青玉的关照。” 明姑姑再次将没有温度的目光投到她身上。 “你可知,若非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力荐,以你招蜂引蝶的本事,这绣佛像一事,早就将你换掉了。” 青玉抿了抿唇,没有接她的话。 好在,明姑姑本意也不是要她说什么。 “太后娘娘寿诞在即,绣佛像一事为重中之重,在此事面前,你那些什么情情爱爱,那些女儿家争风吃醋的小事,还请宋大小姐放一边去。” 青玉正有此意。 “太后娘娘的佛像一日不曾绣好,青玉便一日不踏出此院。” “如此甚好。” 皇后最担心的,便是宋青玉心太大,将进宫一事当成她的跳板。 明姑姑见过她一面,看得出她心性坚韧,不是那等讨好卖乖之人,这才劝说皇后娘娘没有改变主意。 而青玉最担心的,则是有人看她不顺眼,刻意破坏此事。 明姑姑如此安排,倒是契合了两方共同的利益。 “此事办好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不会亏待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必会心想事成。” 青玉这才抬起头,真正直视了明姑姑一眼。 果然,能以一己之力,保皇后后位无忧的明姑姑,绝非什么简单的人。 明姑姑走后,乔月和灵绣随着青玉去了西厢房,看一看为她准备的居所。 两个宫女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既能威慑某些人,也没有打扰到宋青玉。 “小姐,你看,这些首饰好漂亮啊!” 青玉淡淡点头,见乔月还要检查屋子里的其他东西,连忙拦下了。 “皇后娘娘宫中准备的,定然不会有纰漏。你二人不必再看,也去休息片刻吧。” 乔月和灵绣一大早起来,冻了好一会,在昭仁宫又受了一番惊吓。 此刻听小姐这样说,也感觉有些疲惫,便下去休息了。 宋青玉却收拾了一番,出门后在两个宫女的跟随下,去了正厅的绣房。 绣房当中,摆着一幅一人高的白绢。 要绣佛像用的月影金丝绣线,却不见踪影。 仿佛知道她的疑问,秋霜开口道:“月影金丝绣线十分贵重,整个天都大陆也只有那么几卷,小姐若要开始绣,必得让皇后娘娘满意您对佛像的设计才行。” 青玉点了点头,对此事,她早有准备。 前世亦是如此。 前世,她作为宋元珠的附庸,在宫内谨言慎行,佛像该怎么绣,也大多是听宋元珠的想法。 宋元珠为了讨巧,便提议以太后的样貌为原型,绣一幅慈母观音像。 皇后娘娘并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应允。 今生,青玉并不想以此为绣。 以太后的模样入画,将她捧成慈悲神佛,自然可以投其所好。 但此次太后寿宴,七国使臣齐聚,一国之母奉上的贺礼,竟是明晃晃的拍马屁,岂不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更何况,此次寿宴,玉贵妃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十分惊艳,直接压过了皇后的风头。 事后,皇后娘娘虽然没有责怪宋元珠,太子却对宋家很是不喜。 这也导致宋辉书逐渐失势,青玉在忠勇伯府,才愈发没有地位。 今生,皇位花落谁家,她并不知晓,但她并不准备在此时,让宋家蒙羞,让自己再陷入前世人人可欺的境地。 她看向秋霜:“佛像如何设计,我已经有了主意,不知何时可以跟皇后娘娘商讨?” 秋霜并不惊讶:“奴婢这便通禀皇后娘娘。” 青玉点了点头,又看向那块半人高的白绢。 月影金丝绣线,最珍贵的就是丝线在不同的光线下,会流转不同的色泽,宛若月影生辉,因此而得名。 她静静地想着,这样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品,该绣在怎样的布上,才能相得益彰? 叮咚一声,窗枢被人敲响。 青玉心中一惊,连忙看向站在一旁的春花。 却见她面容冷肃,端立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另一边,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丢进一个小纸团。 宋青玉的心高高提起! 说好的重兵把守,无人打扰呢? 却见春花坦然自若,见青玉没有动作,甚至还很贴心地走过去,将那个纸团捡起来,递给宋青玉…… 见她如此,宋青玉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但仍是手足无措。 春花只得轻声道:“主子命我保护宋大小姐,大小姐若有需要,只管跟我说。” …… 青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人远没看起来那么不问世事,说是重兵把守,在他看来只怕千疮百孔,到处是可乘之机。 麻木地接过纸团打开,这字迹,她见过,就在温默亭递过来的那个信封上。 力透纸背的几个字,让青玉坚硬的心,又似软了几分:“宫中势力纷杂波谲云诡,若有异常,便告知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思念,没有情愫,没有承诺,没有花言巧语。 却比任何情话,都能打动人。 春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让青玉独自沉思。 不多时,她出声提醒:“小姐,秋霜回来了。” 宋青玉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将纸团叠起,塞入随身携带的香囊中。 刚刚塞好,秋霜果然进了屋子。 “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得空了,小姐这便随奴婢去吧。” 青玉点了点头,见春花也跟在身后,显然要跟自己一起去,心里又多了几分安全感。 哪怕她刻意提防,楚逸风却还是不知不觉间,让她生出了几分依赖。 青玉再次走在去往昭仁宫的路上,与来时不同,春花是个话多的性子,跟在她身后,不断地说着宫廷趣事。 “这御花园春夏秋冬四季,均有奇花异草,还有太子殿下特意为皇后娘娘找来的十二色牡丹……” “九龙台乃先帝命人修建,听说晚间在此能与仙人对话……” 宋青玉听得津津有味。 “宋大小姐,好久不见。” 宫墙一头,赫然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青玉心中一凛,在整个大楚,能穿明黄色的,除了陛下就是太子。 “臣女宋青玉,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 青玉暗道,这母子二人,就不能同时出现,让她一次性跪完吗? 楚成轩有些感慨地看着跪拜的宋青玉。 这个女子长了一张昳丽清魅的脸,偏生性格如此持重,如此不解风情。 每次见了他,都是一板一眼,连一个出格的眼神,都不曾有过。 可,她这般美丽而恬静的姿态,实在让人很想占有,让人很想看清,她是否真的丝毫不为他的权势所动。 “宋大小姐平身。” 楚成轩亲自走上前来,抓住宋青玉的手臂,将她扶起。 他这一举动,实在有些冒犯。 饶是青玉这般喜形不露于色的人,也微微蹙了蹙眉,微不可见地挣开了他的手。 楚成轩看出了她的抗拒,却不以为意。 偌大的大楚,真的有贵女能拒绝他的示好? 便是素来骄纵跋扈的郑妍,在他面前也乖得像猫一样。 他倒要看看,这个宋青玉,能清高多久。 “宋大小姐可是要去母后宫中?正巧,孤也要去母后宫中请安,可与宋大小姐一同前往。”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普信男,真下头! “是!” 青玉无法拒绝,却并不热络,低声应下。 “宋大小姐深居简出,平日似是显少出门。” 楚成轩对她的冷淡似是无知无觉。 “臣女醉心绣艺,不爱交际。” “宋大小姐绣艺的确精湛,令人见之难忘。莫说盖冠大楚,就是七国齐聚,也无人匹敌。” 他这明晃晃的殷勤,宋青玉心中,只是微微焦灼,后头的春花,却急得几乎要抓耳挠腮了。 主子命她看好宋大小姐,若此刻有危险,她定然挺身而出。 可太子这狼一般的眼神,算不算危险? “书生寒窗十年,便可一朝跃龙门;臣女不才,将时间都花在绣艺上,才有今日之功。” 楚成轩有些讶异,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有此见地? “若宋大小姐是男子,定然是状元之才,说不定孤,会迫不及待地将青玉纳入麾下!” …… “殿下谬赞了。” 在宫门口顶着寒雾等一炷香也依然泰然自若的宋青玉,此刻却生出一股难熬的感觉来。 好在,绣房距离昭仁宫本就不远。 到了昭仁宫门口,楚成轩不等通报便长驱直入。 青玉没有这等待遇,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待召见。 楚成轩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折返过来,居然大喇喇地攥住她的胳膊,将她一道扯了进去。 青玉懵了片刻,被他扯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 连忙挣脱开他的手:“殿下,臣女还是在门口等待皇后娘娘传召吧,不劳殿下引荐。” 楚成轩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凝重的面容:“多大点事,母后为人宽厚,不会计较的。” 说着又伸手来拉她。 青玉心中一惊,急急往后退了几步:“皇后娘娘乃国母,臣女万死不敢唐突!” “殿下,怎的在门口不进去?” “宋大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明姑姑出来传话,太子才收敛了几分,昂首挺胸走入殿内。 宋青玉顶着明姑姑的视线,微微垂头,也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无论何种境地,青玉都尽量不露出把柄供人挑刺。 皇后微微点头:“关于佛像如何设计,秋霜说你已经有了想法。” 宋青玉还未答话,太子便接话道:“宋大小姐绣艺出众,更难得的是才华横溢。有她为母后刺绣,皇祖母的寿辰上,母后的寿礼必然一鸣惊人。”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是宋大小姐在诚郡王府上所作的诗作,志向高远,文采斐然,真乃当世奇作。” 被他这一番话说得,青玉藏在绣花鞋里的脚趾已经尴尬地抠紧了。 “太子殿下谬赞了,青玉不过是偶有所得……” “快快说说,你要如何绣这幅佛像,孤已是迫不及待了!” “这……” 她抬头看了看皇后,也是一副等她诉说的样子,并不介意太子在场,这才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 “好!好!此图若成,必为大楚国宝!” 听到一半,楚成轩就面色激动,等青玉将自己的构思全部说完,他已是喜形于色了。 “若真能如你所说,绣出这样精彩绝俗的佛像,孤必奏请父王,给你郡主之尊。” 青玉心中又是一惊,连忙跪下:“父亲乃大楚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分忧,亦是臣女本份,臣女不敢居功。” 楚成轩再次走到青玉身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日后在孤面前,不必如此多礼。” 当着皇后的面,他竟也如此孟浪。 而皇后,也毫不喝止,眼睁睁看着他对臣下之女如此冒犯。 青玉的心重重沉下。 如此看来,那所谓的重兵把守,护她周全,其可靠程度,十分堪忧啊。 青玉不甚明显地挣开楚成轩的钳制,微微垂头,委婉拒绝。 “家父自幼教导,天地君亲师,礼不可废。殿下礼贤下士,臣女更该百倍回报,不敢因殿下仁厚而失了礼数。” 这话说出,楚成轩看着她的眼神中,兴味更浓。 皇后眼中却透出一丝不满。 不过二品官员的女儿,竟敢拒绝太子的示好。 若是往常,这等不知轻重不分好歹的女子,她是再也不会见了。 可此时,还需她来绣佛像。 且,她对佛像的构想和描绘,实在令人心驰神往。 那就留着她,直到佛像绣完吧。 到时若轩儿还对她有几分意思,抬了去做个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太子如此看重于你,你还能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倒很是难得。” 那意味深长,和赤裸裸的算计打量,看得宋青玉心中焦灼。 她心中清楚,若皇后和太子真要将她如何,宋辉书定然不会站出来保护她。 甚至会更迫不及待地将她推出去。 会愿意站出来,保护她的,或许只有…… 不,青玉强行转移了思绪,一切还未发生,不必如此担忧。 “哈……”楚成轩发出一声轻笑。 “母后忙了许久,也累了,儿臣也就不打扰了。 宋大小姐第一次进宫,要不然孤带你看一看这皇城。” “殿下盛情,本不该拒绝,可臣女进宫本就为绣佛像而来。 此事一日不成,臣女一日不敢卸下心神。” 被她接二连三的拒绝,楚成轩终于沉了面色。 只是他自诩风度斐然,又在昭仁宫当着诸多人的面,不好发作。 “宋大小姐当真要这般拒绝孤的美意?” 这话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臣女刺绣时,比得一心一意,全神贯注,才能用绣针绘出无上美意。皇城繁华,恐吸引了臣女心神,影响臣女刺绣。” 若太子再这般咄咄逼人,宋青玉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一心一意地为皇后刺绣。 她的威胁,太子听懂了,明姑姑也听懂了。 虽然恨她招蜂引蝶,又不知好歹胆敢拒绝东宫太子,但到底太后寿辰为重。 “既然如此,奴婢便去取来月影金丝绣线,宋大小姐得了绣线,也好早日将绣图完成,以免夜长梦多。” 明姑姑暗暗提示,让太子以大局为重,等绣图完成再说也不迟。 果然,楚成轩点了点头:“明姑姑说得有理,去吧。” 等了片刻,四五个身着宫装的丫鬟手抬着金丝楠木宝箱鱼贯而入,当着众人的面,将箱子打开。 光华绽现! 映入眼帘的一片银光,像圆月初现时,天空最薄、最透明的那一丝流月清辉。 “月影金丝绣线贵重无匹,堪称国宝。宋大小姐,本宫将它交付于你,你可千万别辜负本宫之托。” 青玉连忙朝皇后行礼,口称不敢。 日后,这昭仁宫,若非无可避免非去不可,她是再也不会涉足了。 若有事,便叫秋霜跑腿。 甚至,若无必要,连绣房,她最好也不要离开。 那些侍卫虽不一定能护她周全,但,那几声敲击窗户的声音,在这个陌生且危机四伏的宫中,莫名让她感到心安。 回绣院的路上,宋青玉全然没了去时的闲情逸致,虽依然体态舒缓,步履却匆匆了几分。 走到绣院,乔月和灵绣已经醒了,正因见不到小姐,而焦急担忧。 见宋青玉安然无恙地回来,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姐,怎的出去也不叫我们呢。” 青玉安抚地拍了拍她们搀过来的手:“不过是去取绣线,有秋霜和春花陪着,你们大可多歇一会。” “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您的贴身丫鬟,哪有您一个人出门,我们躺在床上休息的理。” 乔月不高兴地噘着嘴。 青玉紧张的心绪,在这个丫头的撒娇下,终于去了几分。 另一头,跑尽了人情,大把大把往外撒银子的老忠勇伯,终于从大理寺把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捞了出来。 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待了三天,虽然念着他有爵位在身,没对他用刑,可食之无味,睡不安寝,终是让忠勇伯憔悴了许多。 他和两个儿子是男子,不过吃点苦罢了。 可他夫人和妾身,还有家中的两个女儿,往监牢里一送,待了三天,出来时早已不成人样了! 看着瘦弱憔悴,楚楚可怜的妾室和庶女,周振威连日来所受的屈辱,让他理智全无。 “逆女!”他狠狠一脚,踹到周宝儿背上。 周成凌和李如飞皆讷讷不敢言。 在牢里的这几天,周宝儿将如何得罪九殿下的事情经过,说得一清二楚。 饶是李如飞再怎么凶悍,也不敢袒护这个害了自己一家的女儿。 更何况,因为这个女儿,害得她自己也去了牢里,丢尽了忠勇伯夫人的颜面。 对周宝儿,她自己也是恨的。 而周宝儿,被心爱之人亲手送进牢狱,还连累全家。 更因着这事,成了整个盛京的笑柄,此刻她神情惶惶,再也没了往日忠勇伯嫡女的嚣张与张狂。 “父亲,宝儿知错了。” 她流着泪,这几日在牢里,她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李如飞瞬间心如刀割:“我的乖女儿,你好端端的,作甚要去刺杀九殿下啊!” 这个问题,周振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殿下是朝中有名的霉人,谁与他交好,会被贬黜。 可谁若是得罪了他,也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幸好,他为人豁达,不理俗事,鲜少与人发生纠纷,是以朝中众人,与他面子上都算是和谐。 周成凌因他而丢了官职,本就令一家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因为周宝儿刺杀他,全家入狱,周振威自己也丢了都尉的职,手上只剩一个没有实权的虚爵,这叫他如何释怀!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好端端的,你去招惹九殿下做什么!” 周宝儿委屈地看向哥哥:“哥哥因九殿下一句话,被罢了御前侍卫的职,女儿也是为着哥哥的前程,才去找九殿下说情……” 什么?竟还有此内幕? 忠勇伯府在盛京权力中心被边缘化多年,情报掌控能力本就不强。 此刻听女儿说来,他才知道儿子被免职的内情。 “既是说情,好端端的又怎会弄出刺杀一事来!” 周宝儿话语艰涩嗫嚅道:“宋青玉在我面前十分嚣张,我本意想教训她一二,谁知九殿下竟然以身相替……” “混账!”周振威万万没想到,如此灭门之祸,竟然是这逆女争风吃醋而引起的。 当即理智全无,抽出马鞭,在她身上狠狠抽打。 李如飞心如刀割,连忙扑上去替她挡住鞭子,周成凌也跪在周振威脚下,试图阻拦鞭子的落下。 看着李如飞母子三人躺的躺,跪的跪,柳依依心中一阵畅快。 “夫人,不是妾身说话难听,若非夫人当初为人不慈,刁难宋青玉,她又怎会跟世子退婚,今日忠勇伯府又怎会有此一劫。” 柳依依擦拭着眼底的泪花:“如今世子没了尚书府这门亲事,又因为宋青玉得罪了九殿下,害得老爷堂堂忠勇伯之威,居然出入大理寺的监牢,颜面尽失。妾身一想老爷受此辱,便心痛难挡。” 周振威愈发愤怒,他素来要面子,没想到因为这一对不争气的儿女,居然晚节不保,被人从府中直接押去大理寺,一路上受人冷眼嘲笑。 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世子,他算什么世子!”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老爷这话什么意思,成凌是你唯一的嫡子!不过犯了些小错,老爷何苦说这些吃心的话!” “小错?” 周振威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眉目沉沉,眼中怒意已经消了大半,却看得李如飞母子三人更为心凉。 “得罪了九殿下,在这朝堂,他不会再有前途了。对我忠勇伯府,与弃子无异。” “什么?” 周成凌不敢置信地望向父亲。 “父亲这是……要舍弃孩儿?” 怎么可能? 可,也并非无迹可寻。 前次他被罢职,求父亲为他走门路时,他便不情不愿,只拿话敷衍自己。 那时,周成凌只以为他力有不逮,所以才私下琢磨着通过宋青玉来跟九殿下和解。 如今看来,只怕那时,父亲就有舍弃他的想法了。这一切,自然,是为了给他那个外室所生的儿子铺路! “父亲当真这么狠心?” “老爷,那九殿下不过是个不讨喜的皇子,成凌是得罪了他,可也受到教训了,何至于此!” 李如飞哭得满脸是泪。 “宝儿不懂事,屡屡犯错,是妾身没管教好她!妾身日后定然严加看管,绝不让她再犯错!” “成凌虽然被免职,可他素日与世家公子交好,朝堂之中也有旧友,不出几日定然会官复原职! 且宋青玉虽然退婚,但她对成凌一片真情,只要成凌好言相劝哄她几句,她定然会回头的。 她有做户部尚书的爹,位高权重根深叶茂,如今又进宫为太后绣佛像,风光尊荣。 有她为成凌打点铺路,我们忠勇伯府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周振威沉沉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李如飞说得没错,忠勇伯府日益衰败,可宋辉书,却如日中天。 若能得他相助,伯府定然会更加显赫! 可恨,他千挑万选的一桩亲事,竟被这个恶妇给毁了! 想起当日在宋府门口所受的屈辱,他现在还难消心头之恨。 “一个月之内,你们若能重新跟宋家定亲,过往之事,我便既往不咎。若做不到,我忠勇伯府绝不留这样有辱门楣的世子!” 这话犹如一道炸雷,炸得母子三人心神大乱! 说是不留这样的世子,可,绝非简简单单地废世子而已。 他是忠勇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若要废他的世子之位,必然要剥夺他嫡长子的身份。 那母亲,和妹妹的下场,他不敢深思! “父亲放心,青玉之前被伤了心,才这般冷淡。她与儿子青梅竹马,又岂会轻易放下。儿子定然好好劝她,放下过去,重修旧好。” 周振威鼻子轻哼一声:“周宝儿骄纵无礼,鲁莽无状,罚跪祠堂三天!” “三天!老爷,三天会将宝儿的膝盖跪坏的啊!” 周振威懒得看这个恶妇哭天抢地,一脚将她踹开。 “福伯,你派人盯着小姐,跪不足三天,不许起身!” 李如飞面如考妣地搂着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依依慢悠悠地走过来。 她虽也在牢狱中关了几日,但她是农家捕鱼女出身,自小便吃惯了苦。不过坐几日牢罢了,哪像李如飞这等官家女子一般仿佛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憔悴,反倒仍旧精神奕奕。 “姐姐不必如此伤心,宝儿虽然惹了伯爷生气,可我的珍儿却是乖巧得很,会在老爷身边贴心侍奉,替姐姐尽孝的。” “贱人!” 李如飞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她,手却紧紧地搂着周宝儿,丝毫不敢动弹。 柳依依心中大感畅快。 刚进府时,这个恶妇对她动辄打骂!周成安住在外院,她的手伸不了这么长。 可她和珍儿,却隔三差五要遭她一顿毒打,这个贱妇还酷爱挑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手,打得她们母女二人只能忍气吞声,苦不堪言。 如今,她们母女二人已经遭了老爷厌弃,周成凌嘛。 呵,想靠女人翻身? 若那姓宋的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周成凌扶起来,为何不能换成安儿? 一时间,青玉宛如一块闪闪发光的美玉,俨然已经成了周家人的救命稻草。 焦头烂额的宋青玉对此全然无知,就算知道,也只会嗤笑他们白日做梦。 今生好不容易脱离周家那个泥潭,她又怎会再次自投罗网? 只是,当宋青玉看着在绣院中出入自如的大夫温默亭,她再度沉默了。 这个所谓重兵把守的院子,把守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让她别到处乱跑,静候别人来找茬?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出来?” 温默亭站在院中催促着,并没有进青玉所在的绣房。 青玉一默,将绣针放下,又将绣好的一小幅绣品以布盖住,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温大夫来做什么?” 见她这副慢吞吞的墨迹样,温默亭心里老大不痛快,又听她这样问,嘴巴一快:“看看你死了没有。” 说完立刻有些后悔,见她面色平静毫无愠怒之色,心里又七上八下的。 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压低了声音:“你体内余毒未清,若不调理恐影响寿命。这是我精心调配的药丸,你每日服上一粒。 虽不能彻底根除你体内的毒,但可保你安全无恙。” 青玉盯着他手心的玉瓶,没注意到他湿漉漉的手心,心思已经不知飘到哪去了。 低着头,浅浅地弯了一下唇,意识到自己在笑后又立刻绷起了脸。 抬手将那瓶药接过,不知不觉地摩挲了几下,等着温默亭继续开口。 她的手生得很好看,手腕纤细,皮肤白皙,就连手骨的形状都仿佛精心雕刻过一般,美得不似凡品。 此刻攥着玉瓶无知无觉地摩挲,细白的手指和碧色的瓶身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一幅上好的水墨画,看得温默亭不禁痴了。 他半天没开口,宋青玉感觉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双目无神仿佛神游天外一般,轻咳了一声。 温默亭反应过来,面色骤然红透。 “多谢温大夫走这一趟。” 这就没了?就一句多谢? 温默亭只觉得胸口胀满了郁闷之气。 得知宋青玉体内有毒,他担惊受怕了好些天,这几日不眠不休,就是为她调配养生补体的药物。 今日一制成,就屁颠屁颠地为她送过来。 她关在这绣院中,见她一面多不容易。若非他有个神医的名头,又有一个好师父做靠山,哪能如此轻易地进来! 若是别的公爵世家,得了他的药,必得千恩万谢。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就一句多谢就想打发他? 连一株月神草都不说送给他吗! 宋青玉更加奇怪,这人不走,也没其他东西给自己,反而瞪着一双牛眼气呼呼地望着自己,怎么了? 莫非是这有人看守,不方便递信? 她抿了抿唇,犹豫道:“温大夫的药我已收到,若还有别的东西要送,还请大夫收回吧……” “哈!我送你?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温默亭被她的不要脸惊呆了,自己费尽心思做药,她还要自己给她送礼? 也未免太恃宠生娇了吧。 被他这样接二连三地怼,宋青玉再沉稳的性子也有些不虞。 索性她跟这个人也没什么交情,懒得与他多说,直接肃容道:“温大夫既无事,就请离开吧,青玉琐事缠身,无暇与温大夫商谈。” …… 欺人太甚!毫无感激之情,还这般不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宋青玉!你莫要仗着我对你……就蹬鼻子上脸!” 仗着什么?这人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少女心事 宋青玉面带犹疑,却见温默亭干净清爽的脸上红云密布,仿佛臊得不行的样子,心中犹疑更甚。 忽的心中一跳,脱口而出问道:“可是……九殿下出了什么事?” 若非如此,他怎会如此吞吞吐吐,面色不定,欲言又止?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温默亭一头雾水。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你以为是九殿下命我来的?” 青玉一副“不然呢”的神情,直把他气了个半死! 温默亭涨红了脸,憋着气道:“之前你说中毒之事,请我保密,我又怎会告知于他。” 宋青玉默然,这才知道他为何一副气闷的模样,不禁莞尔失笑。 “温大夫如此繁忙,还将小女的些许小事挂在心头,青玉实在汗颜。” 又半蹲朝他行了一礼:“温大夫深恩,小女感激不尽。” 温默亭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但还是绷着脸,轻哼了一声。 宋青玉又斟酌道:“不知温大夫的神药,诊金几何?” 温默亭又重重哼了一声,将脸扭向一侧,只拿眼睛斜睨她。 “本神医的药,自然是千金之价!” 见青玉抿着唇,似乎在思考,连忙又接了一句:“不过本神医知你家贫,诊金什么的便算了,随便回个什么谢礼也就罢了!” …… 谢谢,但是宋府并不是贫民穷户,只不过此时欲引蛇出洞,无法因这毒,大费周章支银子而已…… “多谢温大夫美意,既然神医的神药值千金之数,等青玉回了府,自然双手奉上。” 等她出宫后,姨母也该将王家收拾得差不多了。 届时王映雪众叛亲离,独木难支,自己再加上一把火,她必然破釜沉舟,再向青玉下毒手。 若她用当年害死阮冰魅的毒,再来害宋青玉,辅之以青玉体内的余毒,便可将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到那时,便可顺理成章地请温默亭作证,再为宋青玉解毒。 这诊金,自然不会少。 温默亭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素来巧言善辩的嘴,居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青玉见他面上神情纠结,仿佛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一般。 “温大夫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默亭恨恨地瞪她一眼:“说了不需诊金,随意给个谢礼即可。你一弱质女流,又是被后娘陷害。若被人知道连你这般的病人我都要收钱才会诊治,岂不是让世人说我没有良心!” ……莫非他以为他名声很好? 只是他话说到这个份上,青玉隐隐约约猜出了他的心思。 “温大夫乃当世神医,看病收诊金理所应当,至于谢礼一说,不妥。” 温默亭个子很高,此时她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紧紧咬起牙关的侧脸。 她忽然惊觉,这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连忙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青玉乃闺阁女子,温大夫虽然是行医济世的神医,但毕竟是女子,男女之间私相授受乃大忌。” “你……你拒绝我?” 温默亭不敢置信地望过来。 “为什么?” 他仿佛想起什么一般:“你是不是嫌弃我一介布衣,配不上你……” 他紧紧皱着眉,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你若介意,我也可以……” “温大夫误会了!” 宋青玉连忙打断他,生怕他这张天不怕地不怕的嘴里,说出什么让她万劫不复的话来。 “青玉如今身处宫中,危机四伏,必得全副心神小心谨慎。且为太后绣佛像一事,事关重大,干系全家前途,青玉无暇顾及其他。” 温默亭定定地看着她,来时激荡兴奋的心,此刻慢慢静了下来。 他想说,他没那个意思,是你太自作多情了。 可平日里随口就来的话,此时仿佛黏在了嗓子眼里,硬是吐不出来。 “那……到时再说吧……” 话音刚落,他立刻抿了嘴唇,仿佛说错话一般,露出些许恼怒的表情。 立刻又改口道:“哼!那你好自为之!” 说罢傲娇地扭头就走,待走到门口时,眼眶已是微微泛红。 他停住脚步,勉强让声音听起来仍旧那么高傲:“记得每日一粒。” 直到思绪凌乱地走到宫门,才懵然想起,今日忘记给她把脉了。 这几日辛劳,不知她的身体抗不扛得住…… 这狠心的女人! 宋青玉看着他脚步凌乱地离去,心中亦是思绪纷飞。 只是,她不是悲伤春秋之人,时下环境也无暇供她沉溺于情爱。 她垂下眼眸,敛去眸中神色,重新回到绣房,拈起了绣针。 在宫门口徘徊的周成凌看了一眼温默亭离开的马车,没有多想,仍旧将心神放在如何见到宋青玉一事上。 虽说青玉认为那绣院的看守似乎是个摆设,但对周成凌来说,要突破重重防线凑到宋青玉面前确实有点难度。 若他还是御前侍卫,或许还能寻到机会。 可如今他被免了职,父亲周振威也赋闲在家,忠勇伯这个爵位更成为满京笑柄。 这一道高高的宫墙,如今再也不是他优越感的来源,反而将他和过去的春风得意冷冰冰地划分开。 “诚公公!” 见到等的人出来了,周成凌忙殷勤地迎了上去。 若是之前,这些太监到他面前献殷勤,周成凌心情好了便看上一眼,若是心情不好,直接动手打人也是有的。 今日风水轮流转,他为了见宋青玉一面对这没根的太监说尽了奉承话,终于让诚公公答应给他传信。 那太监拿着周成凌好几个月的俸禄,心满意足地离去。 看得周成凌一阵咬牙切齿。 呸!死太监! 只可惜,他这些银子注定打了水漂,有去无回! 几日没有动静,周振威的脸色已经愈发难看,李如飞则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哪日伯爷不高兴,一纸休书将她休回娘家。 柳依依则是可劲地温柔小意,将周振威伺候得服服帖帖,哄着他费了牛鼻子劲,替周成安在兵马司谋了一个闲差。 虽然世事纷扰,但家中有姨母和父亲把关,宫中有皇后庇护,青玉全情投入绣品之中,倒也难得安宁了一段时日。 如今太后寿辰还有半月多,绣图已经雏形初现,在寿辰前完工,时间上绰绰有余。 青玉回房,乔月伺候着洗漱后,灵绣拿着帕子,细细地拧着她的头发。 “小姐,您的头发生得真漂亮,又长又滑,还很香呢。” 灵绣凑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做出一副夸张的迷醉表情。 青玉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你是在自卖自夸你的头油做得好吗?” 灵绣抿出一个有几分骄傲又克制的笑:“我的头油虽然制得好,可还是小姐底子好,天生的美人胚子。乔月也用了,她的头发可没小姐的顺。” 乔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拍马屁就拍,还非得踩我一脚!再说了,嫌我头发不好,那你每日来给我按摩,看看能不能按得跟小姐一样来。” 灵绣吐了吐舌头,缩着头不敢看她。 眼睛忽的瞟到窗台处:“小姐,这月神草长得真好,不枉您特地从府上带过来。” “什么?” 宋青玉有些愣神,她白日里太过专心致志,每到此时总有些反应迟钝。 月神草? 她顺着灵绣指尖的方向看过去,一株小小的、茂盛的月神草,在月光下肆意舒展着枝叶,流出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月神草? 宋青玉猛地一激灵,所有的瞌睡都不翼而飞,突地反应过来。 她来时,压根没带月神草来宫中。 这月神草,仿佛昨日也在,前日也在,大前日?记不清了。 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她走到窗前,那一株月神草,靠近她的床头,难怪这几日晚间,总是好眠。 夜间的风既清且凉,自开着的窗灌溉而入,将她连日的疲惫都尽数吹散。 “小姐,夜间风大,您头发还没干呢,仔细明天头疼。” “嗯。” 青玉低声应下,伸手想关窗。 良久,她伸出手,将那一株小小的月神草,端了进来。 细白的手指拈着一小片叶子,青玉觉得自己很卑劣。 是她拒绝了楚逸风,是她因为前世之事对他心有芥蒂。 可,被一个人保护,被一个人关照,被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她竟这般贪恋。 这样一个人,温柔,俊美…… 或许,他只是因为她的美色而动心罢了。 若知道她的狠毒卑劣,知道她的愚蠢可笑,定然也会跟周成凌一样,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 毕竟,他们前世,是站在一起的…… 思及此,宋青玉心中默默发寒,更微微发酸。 她将月神草轻轻放下,辗转许久才浅浅睡去。 仿佛睡了还没多久,就被一阵嘈杂声唤醒。 “绣图呢!绣图去哪了!” “不是锁在箱子里吗?为何箱子里没有?” “这么多人守在这里还能让绣图不翼而飞!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公主殿下恕罪!昨夜是宋大姑娘亲手将绣图放置,我等不曾查看,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宋青玉亲手放的,她人呢!” 倏地,青玉睁开眼! 天光大亮,为何,自己竟会睡得这般久? 乔月和灵绣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嚣张跋扈的公主 门外,楚仙乐似要破门而入。 青玉此时身着寝衣,面沉如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乔月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端过青玉的衣物,满脸焦急地伺候她更衣。 “慌什么?”青玉淡淡道。 主动接过衣衫,自己穿戴起来。 乔月受她感染,手脚也不再忙乱,去一旁取了一只素银发簪,极为麻利地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穿戴利落,一身素衣,头顶乌发间也唯一只素色银簪点缀。 分明再简单不过的打扮,却因她傲世而立的的姿容,而显得清丽不可逼视。 乔月整理齐整后,站在她身侧,缓缓打开了房门。 灵绣衣衫凌乱跪在楚仙乐身前,秋霜和春花挡在宋青玉门前,小小的院中,双方对峙。 焦灼的气氛随着宋青玉的出现到达顶峰。 楚仙乐目光恨急,嘴角勾出一个恶毒至极的狞笑,手腕一震,手中长鞭似细蛇一般朝青玉面上咬来。 不是仗着一张好看的脸勾得盛京儿郎为她出头,勾得楚逸风似疯狗一般咬她吗? 今日打烂她这张脸,看她还拿什么去勾引人! 春花眸光一窒,圆乎乎的小脸此刻紧绷。 即便情势危急,主子要她誓死护宋大小姐周全的命令却仿佛深入灵魂一般。 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身手,身姿灵巧一跃,挡至宋青玉身前,硬生生挨下这一鞭。 宋青玉仿佛被余力撞击到一般,重重往后一倒,右手狠狠磕在门框之上。 “啊!”她一声惊呼,仿佛极为疼痛,连眼眶都红了。 见宋青玉受了伤,那些在一旁做摆设的侍卫这才围过来。 “装腔作势,本公主的鞭子可没沾到你身上!” 楚仙乐趾高气昂地朝侍卫甩了甩鞭子:“还不给我闪开!” 宋青玉在秋霜和乔月的搀扶下,极为虚弱地起身:“秋霜姑娘,烦请你去回禀皇后娘娘,青玉无能,手腕受伤,怕是拿不起绣针了。自请出宫疗伤,万望娘娘准允。” 秋霜面色一僵,似信非信。 方才她背对宋青玉,楚仙乐挥鞭时,她自己尚且避之不及,哪有精力去看宋青玉。 宋青玉如今这副痛苦的神色不似作伪,她心中一慌,连忙冲着楚仙乐跪下告罪。 “公主殿下,宋大小姐肩负为皇后娘娘刺绣这一重任,还请殿下冷静,千万别延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 楚仙乐神色一僵,随即勃然大怒。 前次在诚郡王府上,有人相互,她拿这个贱蹄子没办法。 如今人都到宫里了,在她手掌心里,她还拿捏不得? 重重一鞭挥到秋霜身上,在她的宫装上带出长长的血痕,比宋青玉还要狼狈几分。 “本公主正是为了母后的大事,才一大早来查看绣图,这个贱蹄子居然将绣图弄丢了,犯下这般大错便是打死也值当。” 宋青玉美目狭裹着沉沉怒火,朝她望去。 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以她保管不力,绣图丢失为由发落她一顿,过后再由她自己将绣图找回,还算立了一功。 “公主这话说错了,青玉进宫只是个刺绣的绣娘,并不负责保管。公主若觉得绣图丢失要追责,该找皇后娘娘才是。毕竟这满院子的侍卫,可都是皇后娘娘安排来保护看守绣图的。” 侍卫们闻言一惊,瞬间面色大变。 “如今绣图还未绣成,青玉就在这绣院被伤了手,看来是无法完成皇后娘娘的任务了,连累各位侍卫大哥,青玉自会去娘娘面前请罪。” 这番话,言明绣图丢失是侍卫们的罪责,又将自己的安危跟侍卫们的前程绑在一起,他们哪还站得住,纷纷持起利剑,挡在宋青玉身前。 “六公主,方才您一人入了绣房,不许卑职跟随,出来后便扬言绣图丢失。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卑职定会如实禀报。” 楚仙乐咬了牙,沉沉道:“你们闪开,母后那里自有我去说,本公主保你们无事!” 为首的侍卫方言目光灼灼:“六公主天潢贵胄,自然无事,可卑职领命负责护卫宋大小姐平安,怎能玩忽职守。” “她弄丢了绣图,是罪人!本公主有权惩处!” 方言丝毫不让:“绣图若丢失,该由卑职出面查清真相,六公主无权越俎代庖。” 楚仙乐面色涨红一片。 都怪楚逸风那个贱人,自他使计害自己被父皇禁足后,宫中人人捧高踩低,对她也没有往日那么尊重了。 此刻小小侍卫头领也敢跟她当面叫嚣。 不过一个二品官员的女儿,她寻个由头抽她一顿而已,只要没抽死,拖着病体将绣图绣完即可。 可那贱人借口伤了手,这些侍卫便好似她是个什么尊贵玉瓶一般,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便是楚仙乐强行动手,也只会抽在宫内侍卫身上! 这些侍卫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勋贵人家的子弟。 尤其方言,乃内阁辅臣方其烁的嫡孙。 她若太过蛮横无理,只怕又要被父皇责怪。 楚仙乐手心鞭子紧紧握住,几要将之嵌入皮肉之中。 “本公主再说一次,给我让开。” 她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 方言以手握剑,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身躯却如利剑一般,站在原地,锐不可当。 “好!” 楚仙乐忽的笑了。 她本打算小打小闹一番,教训宋青玉一顿,以泄心头之恨也就罢了。 总归这些侍卫都是母后手下的,她也不欲牵扯他们。 如今既是他们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她楚仙乐心狠手辣,将他们一锅端了! 她将鞭子重重往回一收,目光狠戾地看了院中人一眼,转身便欲离去。 “站住!” 青玉喝住了她。 楚仙乐只当她在放屁,脚步不停。 “方侍卫快拦下她!公主殿下进了绣房,绣图就失踪,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公主配合将此事查清楚再走!” 她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将楚仙乐团团围住。 到此刻,宋青玉才虚扶着手臂,自人后缓缓走出。 春花放不下心,仍然紧紧地护她在身侧。 “方侍卫,烦请查看一下,绣图是否真如公主所说,不翼而飞了?” 方言略一垂头,冲护卫在一旁的李如斯一挥手,李如斯便带着两人一同进了绣房。 约莫一盏茶后,三人才出来回禀:“找遍了整间屋子,都不见绣图。” 方言复又看向楚仙乐:“昨夜宋大小姐回房时,当着卑职与李如斯的面将绣图放置在箱子中,整夜绣房门口都有人把手。如今公主一来,绣图便失踪,不知公主有何见解?” 他这话,只差直说,让楚仙乐将绣图交出来了。 楚仙乐面上露出格外屈辱的表情:“此事,本公主正要去母后面前细说,你等若有意见,大可跟着去!” 有母后替她撑腰,就算知道是她捣鬼,这些人又能把她怎么样? 她的算盘,在场众人皆了然于胸。 王信侧头看向宋青玉,听她缓缓道:“公主性情高洁,定然与绣图失踪一事无干。但进了绣房的,不止公主一人。说不得其中就有蒙蔽了公主的小人,借此机会暗动手脚。” 听得这话,楚仙乐身旁的小太监面色慌乱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欲将他押下。 楚仙乐终于忍无可忍,鞭子直直挥向上前的侍卫。 两人眼疾手快地闪开,楚仙乐不依不饶继续抽打,鞭子落空后重重地甩在地上,将整个院子打得一片狼藉。 二人牵制住盛怒的楚仙乐,方言另派两人去替那个小太监搜身,自己则守在宋青玉身前,以免楚仙乐忽然袭击。 不过片刻,二人便将那小太监搜了个明明白白,摇着头走了过来,显然是一无所获。 绣图张幅不小,楚仙乐身量纤细,穿着衣服十分合身,一眼便能看出绣图不在她身上。 而绣房和这小太监身上,俱一无所获。 自己的房间,楚仙玉又不曾进过。 从初时到现在,楚仙乐和这小太监都不曾出过院子。且楚仙乐只是想教训她一顿,绣图干系重大,她必不敢真的毁坏。 青玉眼珠一转,将秋霜召来,耳语片刻。 秋霜眼睛一亮,领命而去。 见她似有主意,方信提起的心略略一定。 见楚仙乐还在追打侍卫二人,心中对她愈加不耐,令人看好宋青玉,便亲自上前。 他于武艺一道颇有天分,三岁便拜得名师学了一手好剑法。 后在御前行走,此次为护太后寿辰所需佛像,才特意将他调来看守绣图。 不过两息,方信已将楚仙乐那灵活而剽悍的鞭子抓在手中,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公主胡闹了这半日,也该累了吧!” 话落,秋霜动作极快地抱着一团布样的东西迈着碎步快步走来。 众人长舒一口气,好歹六公主还知道轻重,没有动手毁坏绣图。 楚仙乐见计划落空,神情愈加恼怒,一双眼睛犹如带着利钩,狠狠剜向宋青玉。 “打开看看。” 宋青玉并不看她,只是皱着眉,轻声吩咐秋霜。 秋霜见她神情,心中猛地一跳,连忙在灵绣的帮助下将绣图摊开。 缓缓展开绣图露出全貌,众人不约而同,猛地发出一声惊呼!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竟敢颠倒黑白! 那已绣制了一大半的绣图,正中间被人以利刃划破,整幅绣图破烂不堪,俨然已被尽数毁坏! 这……这可是月影金丝绣线绘制的绣图! 月影金丝绣线堪称国宝何其贵重!此刻绣制一大半被毁,剩下的一小部分,根本不足以完成绣图。 且皇后对此事格外重视,派侍卫戒备森严,却在侍卫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毁了绣图! 这罪责,轻了许是免职,重了说不定小命不保啊! 一时间,侍卫们看向楚仙乐的目光再也没了之前的尊重,而是深深的忌惮和恨意。 “六公主步履匆匆要离开,原来是毁了绣图,欲将此祸推到他人身上。” 方言语气沉沉。 至于这个他人,或许是宋青玉。 但作为侍卫看护不利的罪责,定然是板上钉钉了! “本公主没有毁坏绣图!” 楚仙乐只为教训宋青玉而来,她并非轻重不分之人,怎会刻意毁坏? “是你!” 她以马鞭为剑,直指宋青玉面门。 “是你绣制时手脚粗笨毁了绣图,便刻意栽赃到本公主身上!” 她本是随口一说,说完却越想越觉得正确! 这绣院重兵把守,除了宋青玉,无人能碰到绣图。 若不是宋青玉毁了此图,还能是谁! 好个恶毒的女人,明明是她自己犯了死罪,竟还想栽赃到她楚仙乐身上来。 不过仗着男人的维护,让自己吃了一次瘪,就敢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了! 她被仇恨袭满了脑子,全然没有想过,宋青玉是怎么知道她会上门找茬,又如此恰当地将毁了的绣图避开众人耳目放置的。 “昨夜臣女将绣图收于盒中之时,绣图分明完整无缺,这一点,方侍卫想必一清二楚。” 方言点了点头,认可她说的话。 “从昨夜至今,只有六公主和这位公公出入过绣房,事情经过一目了然,便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也不容辩驳!” 宋青玉淡淡地盖棺定论,丝毫不顾楚仙乐铁青难看的神色。 楚仙乐的心重重往下沉,看了眼一旁瑟缩颤抖的太监小路子,回身往昭仁宫走去。 无论绣图是如何被毁,终究她已经扯入其中。 此事若不善了,受罚事小,惹了母后不喜和皇兄厌弃,她就再无横行霸道的资本了。 昭仁宫内,看着被毁个彻底的绣图,皇后手心发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抬头看向楚仙乐,猛然间攥起茶杯挥到她脚下,摔个粉碎! 皇后鲜少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因她不得宠,在丈夫面前素来小心谨慎,在得宠的妃嫔面前,只能靠皇后的架子压人,绝不敢做出不得体的举动。 又因儿子册封了太子,母家每每劝慰,为了太子的将来,定要忍了脾气做一个贤良大度的皇后。 是以人人都当她是个泥捏的面人,哪想今日居然有此雷霆之怒。 “楚仙乐,你这个混账!你父皇让你禁足思过,本宫刚求了他让你提早结束禁足将你放出来,你就如此肆无忌惮地闯下大祸!” 她显然气怒到极点,楚仙乐扑通一声跪下,宋青玉和随行的侍卫丫鬟亦是跪了一地。 “母后息怒啊。” 楚仙乐心中有惶恐,更有委屈。 “儿臣只是想教训宋青玉一番,岂会如此不知轻重,刻意毁坏绣图?” 她盈盈的眼珠中闪烁着泪花,迅速浇软了皇后的心。 “分明是宋青玉这个贱人自己毁了绣图,怕母后责罚,故意陷害儿臣意图脱罪!” 皇后略一征楞,锐利而凶狠地瞪向宋青玉。 若眼神能杀人,只怕宋青玉此刻要血流如注了。 二者之间,若一定要揪一个人来承担后果,这个人势必只会是宋青玉。 楚仙乐再嚣张无状,光凭着,是她亲生女儿这一点,就是无坚不摧的铠甲。 看清这一点后,楚仙乐脊背一松:“母亲以为宋青玉绣艺出众,将此重任托付与她,却没想过她人品如何,能否当此重任!” “儿臣得知此事后专程替母后查过,此女此前寂寂无名,才名不显绣艺不扬,京华书院的夫子们,人人说她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不知为何入了楚逸风的眼,被他捧成了难得一见的才女。” 她在诚郡王府上被楚逸风扫了面子,又被他害得为父皇不喜,还关了许久的禁闭,心中早已把此人列为眼中钉肉中刺,逮着机会就要贬低他几句。 “焉知她不是徒有虚名,使计骗过母后,如今绣不出佛像来,心虚之下自己做了此局,好蒙骗母后!” “至于她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引人注目地毁了绣图……呵!有楚逸风那个贱种相帮,又有何难!” 她也算是有几分急智,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说得众人都开始怀疑起宋青玉了。 就连方信也暗暗打量了宋青玉几眼,暗中思索着,若是楚逸风相帮,她有哪些机会能毁坏绣图。 “宋青玉,仙乐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皇后眼神凌厉起来,她虽有些懦弱,可到底做了十几年的皇后,中宫威严之气,骇得整个昭仁宫死一般的肃穆沉寂。 沉闷冷凝的宫殿内,宋青玉就那样淡然地跪在原地。 身形坚实沉稳,面容冷淡坚毅,一身素衣,分明毫无贵重首饰,那副宠辱不惊的神色,却让人丝毫生不出轻视之心。 “臣女绣艺如何,明姑姑应是最为清楚之人,更遑论,刺绣比赛时,太子殿下,四殿下和书院的夫子们都在现场。 民女无能,实在想不透这种情形之下,明姑姑怎会如公主所说,选出一个徒有虚名之人,为皇后娘娘刺绣?” 皇后高涨的怒气一滞,是啊,为了防止贵女们弄虚作假,她特意派明姑姑在现场坐镇,甚至还有轩儿在,又怎会像仙乐所说一般,选出一个名不副实的草包呢。 “回禀皇后娘娘,宋大小姐的绣艺第一,是太子诸位夫子共同钦点。宋大小姐参赛的绣图,是在奴婢眼皮子底下所绣制,众人都认为,宋大小姐的绣技堪称一骑绝尘。” 明姑姑看似不偏不倚,毫无感情地描述当日场景,实则否认了楚仙乐对宋青玉绣艺的抹黑之词。 比起自己素来刁蛮的女儿,自己的智囊明姑姑所说的话,自然更让皇后信任。 “皇后娘娘,不论青玉绣艺如何,是否堪当此任,当务之急是查清绣图为何人所毁,又是因何缘故而毁。若不查清,便是皇后娘娘再准备绣图,或是其他贺礼,也难以避免再度被毁之结局。” 明姑姑听罢,眼睛一亮。皇后还未反应过来,她却听出了宋青玉的言下之意,这绣图虽被毁,但她似乎有补救之法? “哼,查什么查,分明是你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楚仙乐看着明显被她说动,已经开始怀疑宋青玉的皇后,轻哼一声,神情不乏得意。 宋青玉没有被她嚣张骄傲的神色打乱心神,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毁绣图之人,一欲害臣女不能为皇后娘娘完成绣图,二欲害方侍卫看管不利之罪,三欲害皇后娘娘于太后寿辰上颜面无存,其心可诛!” 她说话时,不似楚仙乐一般神情夸张声音高昂,淡淡的话语,却仿佛直击心脏一般,让皇后对毁图之人的愤怒几乎到达顶峰! 三言两语,再度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查清绣图一事上来。 楚仙乐此前的推脱之语,好似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哼,查清是谁毁了绣图又怎样,找出来,这绣图也变不回原样了。母后不如惩处了宋青玉,再紧锣密鼓地位皇祖母寻其他寿礼。” 她这番话,皇后好似没听见一般,只看着宋青玉:“你成日里呆在绣院,何人能冲破重重关卡,毁了绣图,你可有思绪?” 皇后这副模样,俨然是将宋青玉的话听了进去,欲先揪出毁图之人。 至于找出之后如何处置,只看皇后眼中犹如实质的恨意,便可窥见一斑。 “皇后娘娘请看绣图的布料。” 宋青玉抬手,四指并拢,指向皇后手中的绣图。 楚仙乐心中一咯噔,这宋青玉,莫不是有什么后手? “臣女此前与皇后娘娘说,欲以一图,呈现天宫绕云和民间四海升平之景,因此绣图绘制的布料,需以天山雪织白玉锦为底,折射出不同的亮纹。” 皇后略略点头,宋青玉说这个点子,她印象深刻。正是因为她那番话,她才对这份寿礼如此看重。 “然,臣女绣制过程中,发现仅以天山雪织白玉锦,无法呈现光彩炫目流光之态,臣女费尽心思,终于发现,若洒以波斯特供的金玉荧光粉,可以达到此效。” 皇后心中一动,将残缺的绣图举于半空,透过阳光,果然看到绣图随着阳光流转,波光凌动,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不禁心中大恸!如此精美绝伦的绣图居然被毁。 若在寿宴上呈以此图,该是何等惊艳! 宋青玉见状,继续徐徐道:“青玉只是初步构想,昨天才让人寻了金玉荧光粉洒在绣图上,并没有妥善处置,因此荧光粉极易脱落。皇后娘娘看看自己的手,是否也沾上了荧光粉?” 皇后闻言惊讶地腾出一只手,举在阳光下,果然,自己方才触摸过绣图的手指,此刻闪着细碎荧光!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愚蠢的公主 “所有触碰过绣图之人,手便会如皇后娘娘一般,沾上金玉荧光粉。” 青玉淡淡道:“还请方侍卫将此事查探清楚。” 语毕,她伸出自己的双手,递到方言面前。 她手腕瓷白,手指纤细,指甲泛着微微的粉,犹如水墨画一般伸到方言眼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仿佛透过这双手,闻到了宋青玉身上淡淡的香味一般。 他强迫自己凝结思绪,打量着那双莹白的小手:“启禀娘娘,宋大小姐手上并无莹粉。” “哼,她贼喊捉贼,自然会将一切都扫......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六十九章 愚蠢的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一败涂地 定然是认为,若非宋青玉之过,六公主岂会头脑发昏对绣图出手。 更记恨她明明可以修补好绣图,却非要拿伤了手说事。 呵!这就是天家威严,伸手打你,扭到了手,反倒要怪你脸长得不是地方,更要怪你为何长得丑,招人打! 哪怕皇后表面温和,实则内里,跟楚仙乐毫无差别的嚣张跋扈! 宋青玉拳头紧紧攥起,微不可见地呼吸了两口,才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呵!反正早就因太子一事被皇后所不喜,再多一些记恨,也没什么。 “皇后娘娘圣明,只......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章 一败涂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一波未平 “小姐,怎会如此?” 春花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心中一惊。 绣图上月影金丝绣线,绣制的祥云此刻暗淡无光,恍若乌云! 怎会如此?宋青玉也不知道。 前世她跟宋元珠进宫刺绣,虽然出了被苏青推入井中刁难一事,但刺绣上头,却是极为顺利的。 为何今生,会出现绣线变色一事?宋青玉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此事要不要禀告皇后?” 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祥云变乌云,可是极为不详的兆头。 若今日没有楚仙乐一事也就罢了,可前脚她以修复绣图为......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一章 一波未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借刀砍渣男 “你们是什么人!” 气势汹汹的一群人闯入杂物房中,周成凌心中一惊,口中怒斥,手上更是手忙脚乱地将那封还未拆封的信藏入怀中。 苏青眸光一亮,朝旁边人使了一个眼色,立时有人冲上去。 按说周成凌是将门子,本该有一抗之力才是。 只是此刻他本就是走了偏门才进的宫,此刻哪敢闹出什么动静。 心气上输人一步,动作上自然被人压制!不过片刻就被苏青带来的人扭住肩膀,信也被抢走递到苏青手上。 “这是什么?” 苏青干净利落地打开周成凌......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二章 借刀砍渣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寿辰夜宴 头晕眼花许久,太阳穴列列突跳,上头的小太监,还在嘻嘻哈哈地动作着,周成凌眼耳口鼻,入目皆是腥臊之气,这个老婆子简直欺人太甚! 对间接让他陷入此等境地的宋青玉,心中也已经恨得牙痒痒。 更可恨的是,那几个小太监还彻夜守在井边,周成凌一旦想往上爬,便会有人往下丢石子,生生将他熬了一整晚。 他实在累极,躺在那一摊腥臊的泥土上,埋头睡去,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听到上头已经无人看守,才敢从井底爬上去。 此刻他衣衫泥泞,......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三章 寿辰夜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喝醉酒了 “青玉今夜绰约如仙,飘然如雾,孤远远看着,还以为广寒仙子下凡了。” 宋青玉衣衫下绣花鞋内的脚趾,再度紧紧地抓成一团。 “太子谬赞。” 她如今对着楚成轩,态度仍旧跟往常一样生疏而矜持,但这份矜持在楚成轩眼里,却显得格外不一样。 大抵是,宋青玉冷静而睿智地解决了绣图发灰一事,还借此想出了如何揪出幕后之人的法子,让他大为赞赏。 加之她在楚仙乐面前不卑不亢,能压住他那个素来顽劣的妹妹,让他更是佩服不已。 一个花瓶,或......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四章 喝醉酒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献上镇国之宝! “好!好!好!” 太后连连惊呼,瞬间笑弯了眼,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中宫一系,眸光尽数冷下来,难怪玉贵妃方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拿楚仙乐说事,原来是打定主意要压东宫一头。 若按着皇后原本的打算,以月影金丝绣线绣一幅平平无奇的佛像,只怕还真要被玉贵妃盖过风头。 可玉贵妃千算万算,算漏了宋青玉这一枚棋子,这一枚能够破局的关键之棋! 想到那一副惊为天人的绣图,皇后心中稍定,却仍不自觉地去看宋青玉。 不知不觉间,她竟对这......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五章 献上镇国之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不如为她赐婚 宫女手一抖,手中宫灯重重跌落在地,唤醒一室肃穆。 太后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看了那宫女一眼,“拉下去。”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眼神,却让那宫女恐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太子连忙挥手上前,将那宫女拖了下去,自然是要好生看管,在寿宴结束前,务必要撬开她的嘴,让她清楚明白地说出,究竟是谁指使她,敢在太后寿宴上捣鬼! 见宫人要收起绣图,太后连声阻止:“不用收起来,挂到哀家身旁。” 又看向皇后:“这幅绣图哀家很喜欢,你有什么想......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六章 不如为她赐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太子求娶 皇帝没有应下替她赐婚一事,宋青玉心中长舒一口气。 不经意瞥到太子满脸热切,忽的心中一咯噔。 果然,下一刻,太子语气高昂:“宋大人是国栋梁,宋大小姐亦是芝兰玉树,孤仰慕宋大小姐兰心蕙质,有意向宋大人求娶!” 满堂哗然! 殿堂之中,太子激动得两手微微发抖,殿堂之上,皇帝神色莫名。 良久,皇帝开口:“宋卿,意下如何?” 宋辉书惊疑不定地揣度着皇帝的圣意,陛下正当壮年,膝下太子和定王都已成年。 太子虽占着中宫正统的名分......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七章 太子求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我欲聘你为妃 宋青玉倒还真认认真真思考起来:“美颜秘方没有,似乎是宫里的小宫女做的吃食,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张庆桃听得目泛精光!还有这等好事?吃的东西不但不会让人变胖,反而会让人变漂亮? 她那眼巴巴的眼神直把宋青玉看得憋不住笑:“一会我问她讨来,你回家自去试试吧,若是不管用可千万别怪我。” 因宋青玉入宫许久,三人也是许久未见,张庆桃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见众人都在互相交谈,无人关注她们几人,悄悄凑到宋青玉耳边。 “你可不......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八章 我欲聘你为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明媒正娶 见宋青玉没有回话,楚逸风又问了一遍,大有她不回话就不罢休的意思。 宋青玉避开他直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垂头避道:“你先出去。” 楚逸风动也不动,灼热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得宋青玉白嫩的脸庞似受不住热,缓缓攀上红云。 “快些出去!” 她压住心中慌乱,略微扬高了声线。 楚逸风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听了她的话,离开了她的床帐。 等宋青玉脸上热意消退,套了一件外衫下床,看到楚逸风坐在桌边,已喝了好几杯冷茶。 她有些局促,清了清......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七十九章 明媒正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姨母真是女中豪杰 罢,纵然前路渺茫,有他这份心意在,自己总该多信他一分。 她手握着玉佩,沉沉睡去。 翌日,宋青玉难得赖了会床,直到凌月舒兴冲冲地进了她的院子,将还躺在床上的她拉了起来。 “太阳都晒屁股啦,还躺着呢!” 宋青玉有些羞赧地爬起来,满屋子的立时活动起来,捧着衣裳和洗漱用具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伺候着她梳洗更衣。 凌月舒坐在一旁,端着茶盏,眼巴巴地盯着她:“你快跟我说说,皇宫是什么样子嘛,宋元珠进宫之前还特意到我面前来......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章 姨母真是女中豪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给脸不要脸 思索片刻,还是没将心中想法吐出,轻笑着道谢。 她本想将春花那个粘人的小丫头要到身边来,但涉及到宫人们的调动,她若贸然开口,只怕让太后认为她仗着功劳轻浮狂妄。 总归她已经接受那人的示好,日后定然还有别的机会。 见宋青玉很是知礼的模样,毕公公又点了点头,着意想卖一个好,便低声道:“姑娘别嫌这些黄白之物俗气,大梁使臣有求于姑娘,想来更大的赏赐在后头呢。” 宋青玉表情仍是淡淡,毕公公越发高看她。 待内侍们小坐片刻离......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一章 给脸不要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再遇郑妍 施粥赈灾? 庆丰洪灾一事宋青玉前世就略有耳闻,听说灾民聚集在北庄,一开始只是缺衣少食,后面饿死了几个人,城外能吃的树根都吃了个干净后,便开始有灾民偷偷将城外临近庄子上的粮食偷偷割了,闹得沸沸扬扬,吵着要将灾民赶走。 不知为何,许是灾民也是大齐子民,最终还是没有驱赶,反而搭了棚子供流民居住。 直到后来,庆丰水灾越来越严重,摸到盛京的流民越来越多,逼不得已,城防守卫才开始驱赶。 只是流民到底是民,不是敌国兵将......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二章 再遇郑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郑妍大杀四方 “周宝儿,你是饭桶吗,就这样看着人欺负你妹妹!” 妹妹? 周珍儿来书院一段时日,周宝儿对她只是淡淡,二人表面上很少交谈,因此学生们都不知道,周珍儿竟是她妹妹。 “你现下袖手旁观,回去后我便告诉父亲,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众人诧异地看向周宝儿,这人素日里混不吝是个小霸王,怎会被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妹妹如此喝骂? 更叫人惊讶的是,被她如此羞辱,周宝儿居然没有发飙,只是面色青青白白了片刻,低头忍气吞声道:“是……是......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三章 郑妍大杀四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意有所指 郑妍浑身阴戾之气,周珍儿被她口中毫不遮掩的恶意吓得面皮直发抖,挣扎着摇头,发髻都散乱下来,哪还有初时柔弱娇嫩的模样。 看着真有人掐住她双颊,逼她微微张开嘴,她发疯般地挣扎起来:“周宝儿,姐姐!姐姐救我!” 她朝着周宝儿看去,却见这几日在她面前乖顺如奶狗的女子,此刻面无表情盯着她,甚至还露出几丝快慰的笑意,看得她遍体生寒。 她忽的剧烈挣扎起来:“偶舔!偶舔!” 郑妍露出一个畅快得意的笑,看着周珍儿泪水如河堤......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四章 意有所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酒楼对峙 她不知郑妍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跟周成凌先是在百玉阁不欢而散,再是在宫中,借着苏青的手将他教训一顿,以周成凌的小心眼,必然把他恨得牙痒痒。 郑妍将周成凌叫来,便是十岁顽童,不用猜也能看出她没安好心。 或许在她看来,对付自己这样一个臣女,连掩饰自己的算计都不需要吧。 哪怕自己在因刺绣而无比风光,在她眼里也依然不值一提。 “青玉,我知道你跟忠勇伯世子有些误会,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好歹曾是未婚夫妻,今日有我在,......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五章 酒楼对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流民 行至施粥点前,有姚文星这个带头人,此处还有其余几家设立了零零散散的几个粥铺,待白粥煮好,立时便有流民在粥桶前排起长队。 除了面黄肌瘦的流民拿着破旧的瓷碗,还有一些面色正常的人,明显是城中和庄子上的百姓,不过换了一身破旧的衣裳,居然也挤在队伍中排队领粥。 且这些百姓身强体壮,还将瘦弱的流民挤到后头去。那些被挤的流民面无表情,老老实实继续排队,显然是习以为常。 姚文星露出怒容,叫来主事的人:“这些人每日都冒......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六章 流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英雄救美 周成安挡在宋青玉身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正直姿态,实则朝仅剩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对视一眼,便依着原本的计划,挥拳上前。 周成安唱念起来:“大胆贼人,有本公子在,必不会让你们动小姐一根汗毛。” 他的武艺是周振威手把手教的,比之周成凌要好上不少。那两个小贼又是来演戏的,被他真刀真枪地打了两拳,吃不住痛哎呦哎呦地叫嚷着,草草地落荒而逃。 周成安心虚地瞥向宋青玉,心知这几人演得有些假,却也无法。 他不过是忠勇伯府......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七章 英雄救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为你出气 “你……你吓死我了!” 宋青玉忽然泪如雨下。 方才被流民匪徒劫住,那撩开车帘伸向她的手真的吓到她了。 只是她不能惊慌失措,不能崩溃混乱,强行让自己镇定。此刻到了家中,后知后觉的恐惧袭上心头,又见了能为自己撑腰的人,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楚逸风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僵立当场。 良久他缓缓走上前去:“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又道:“听说你府上的车夫去府衙报案,我担心你,这才偷偷来看你,不想吓到你了,以后……” 他想说以后......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八章 为你出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提亲? “父亲曾经问过你,可有心仪的男子,当时你矢口否认。今日父亲再问你一次,你若心有所属,不拘那人是谁,父亲必定成全你。” 宋辉书低沉的声音有如实质一般敲击在宋青玉的心门之上,她脑子快速转开。 父亲是真的关心她,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亦或是不放心她跟太子之间的事,刻意敲打? 心念电转间闪过许多念头,实则只过了几息,宋青玉脸上的笑意中透出几丝疑惑:“女儿每日不是在书院念书,就是在家中理事,偶尔出门也是和表姐一起,......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八十九章 提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杀鸡儆猴 姚文星未料她会说出这样一番不着调的话来,她说的字单个每一个他都听懂了,可组合在一起,他居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何时说过要提亲了,宋大人,小生亦是知礼义廉耻之人,岂敢如此……如此冲撞宋二姑娘!” 姚文星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宋辉书只觉得全身血液往头上涌,瞬间又急速消散,让他脑瓜子嗡嗡作响,呆愣片刻。 宋元珠急道:“你分明给我送了定情信物,我名字里有珠字,你就送我两颗东珠!” 姚文星只觉百口莫辩:“宋府两......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九十章 杀鸡儆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召见 宋青玉不轻不重地刺激了她一番,又似是无心道,待她婚事定了,王映雪定然要出来替她操持。 又道,父亲素来清廉,宋府家资不丰,幸好她要嫁的是高门大户,若是嫁个贫民举子,只怕要算计着过日子。 一句一句,几乎是在宋元珠心上插了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宋元珠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发疯,却又在自己即将控制不住前死死咬住唇。 宋青玉有些无趣,叮嘱一句:“妹妹日后看紧院子里的下人,可千万别再手笨砸了摆设。”便出了宋元珠的屋子。 经......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九十一章 召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摸不着头脑 有着这层疑惑在,宋青玉格外谨慎,其他贵女都心头火热,争相表现,唯她偏安一隅。 皇帝的眸光好似不经意地扫视过她,她垂着头,光洁的额头下一点琼鼻,既秀美又乖巧。皇帝将手中的蜜色琥珀手串拨弄了两下,想起大魏使臣文是非的请求。 “大魏皇后新丧,陛下正欲令立皇后,听闻嫡公主丰盛端庄。虽未有机会在寿宴上一见,但观皇后风采,嫡公主定然也是大气清贵。来时陛下层命外臣上表与大楚缔结姻亲之意。” “我朝太后素来喜爱大楚绣艺......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九十二章 摸不着头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3章 以身诱敌 明明风雨欲来,宋青玉心中却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想,宋元珠大约是真的被逼急了。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个对宋元珠言听计从的好姐姐,宋元珠仅因为看不惯她跟周成凌的婚事,便要在安王府的赏花宴上陷害她。 那么这几个月来,宋青玉拒绝再对宋元珠好,让她失去才名,失去当家的母亲,失去父亲的疼宠信任,甚至失去位高权重的夫婿,她对宋青玉的恨意定然日复一日高涨。 忍到如今才出手,不是因为她心软念旧,而是因为王映雪不再像往日一......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93章 以身诱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4章 清算 乔月推门而入,“温大夫,我家小姐一觉醒来便浑身无力,喝了碗茶之后,便咳出血来,温大夫快替我家小姐看看。” 一灰衣男子臭着脸从她身后走出,看见董嬷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温默亭历来有些恃才傲物,在太后面前也难得有个笑模样,如今肯来尚书府出诊就够叫董嬷嬷吃惊了,哪还有心思计较他的态度。 温默亭放下药箱,走至床前给宋青玉诊了诊脉,越诊眉头皱得越紧。 董嬷嬷提起了心:“温大夫,宋大姑娘的情况可严重?今日能否治好......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94章 清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5章 解毒 王映雪狼狈而入,还未来得及哀嚎,就被宋青玉灰败的脸色给唬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勾吻之毒毫不起眼,当初阮冰魅怀胎八月时中毒,一开始并无反应,直到十几日后才逐渐开始虚弱,直至缠绵病榻。到她生产时,因气虚力竭而亡。当时院子里那么多丫鬟仆妇和稳婆,无一人看出她是中毒而亡,皆以为她是难产而死。 为何这毒落到宋青玉身上,会如此猛烈?她以为还有许久才会毒发,那荷包根本就没来得及收拾。 陡然而出的危机感让她汗毛耸立,仿......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95章 解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6章 兄长回府 温默亭嫌弃地啧了一声:“死不了,慌什么。” 他将手中刚才写好的药方递给乔月:“既然知道毒是什么,解毒自然容易,且这毒若解得早,对身体损害不大。你去抓几幅药,给你们小姐和这几人服下,下午我再来看。” 随即又看一眼宋青玉,见她闭着眼眸,丝毫未向他这边看过来,心中愈发气闷。若非宋青玉面色实在难看,他早就要一走了之。 宋青玉此刻全副心神尽在王映雪身上,那几个丫头临阵倒戈后,王映雪便生出大势已去之感,面色苍白,竟......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96章 兄长回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7章 相看女婿 乔月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又要伺候着宋青玉躺下。 “哟,还真把自己当病患啦?” 温默亭阴阳怪气地走进来:“是该多躺躺,免得被人发现你家小姐其实活蹦乱跳的。” 宋青玉拦住乔月意欲爆发的动作,温文有礼道:“今日多谢温大夫救命之恩,乔月,将我梳妆台下的银票拿出来。” 她示意乔月将银票递给温默亭:“温大夫仗义相助,救小女于生死之中,如此大恩,该以重金相酬。” 温默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沓银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97章 相看女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8章 出游 宋阳沉身穿一身玄色长袍,脸上满是风度翩翩的温文笑意,薄唇亲启却吐出恶毒尖刻至极的话语:“没出息的东西,竟然被一个小杂种骑在脖子上。” 宋元珠眼中泪意一顿,随即流得更加凶猛,只这回却不是生气,而是害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被打了板子后便一直昏迷,关在屋子里耳目闭塞,还不知宋阳沉早已回府。此刻见了这个同胞哥哥,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怕得浑身打摆子。 宋阳沉比她大三岁,出生的时候还是庶子,彼时宋辉书还只是......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98章 出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9章 桃林遇劫 宋青玉朝他遥遥一福身,便算是行礼了,并无过去打招呼的打算。倒是魏弦,跟同行的公子们说了一句后,便朝着宋青玉一行人走了过来。 凌月舒饶有兴致地挽着宋青玉的胳膊,悄声道:“表妹,要不要我跟母亲回避一二?” 换来宋青玉暗暗掐了她一把。 魏弦清秀俊逸的脸上一如既往满是羞涩,黑漆漆的瞳仁飞快地看了宋青玉一眼,又飞快收回。 “开福寺春日桃花乃盛京一大美景,堆瓣如霞,落英缤纷,宋姑娘可是特意来观景踏青的?” 宋青玉见状也......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99章 桃林遇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0章 以身相替 凌月舒不知该作何反应,脑中如塞满杂草一般,迷迷糊糊地被人脱了外裳,又被猛地一推,“去,骑马将人引开。” 凌月舒浑身一震,好似被人用凿子重重地戳了一下天灵盖,两眼含泪不敢置信道:“母亲要我去死?” 阮冰言心如刀割,抹了一把脸,厉声道:“你是姐姐。” 凌月舒眼中泪水唰地一声滴落,又被她猛地一擦,沉声道:“好,我去。” 她自马车上一跃而下。 夜星见有人跳出,又见那人穿着宋青玉的衣衫首饰,心脏险些跳出喉咙口,慌不择......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0章 以身相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1章 质问 她定了定神,挥手示意众人暂退,缓缓道:“父亲其实早已心中有数,拦路截杀之人,来自宫中。父亲想问的是,女儿究竟得罪了谁?女儿得罪的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父亲出手相护。” 宋辉书冷声道:“我知你心中对我有嫌隙,不肯如实相告。可为父并非你心中所想一味媚上枉顾亲情之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我能冷血至此,将今上喜怒置于你的安危之前?” 宋青玉不愿计算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坚持道:“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在此浪......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1章 质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2章 逃出生天 宋阳沉嗫嚅着唇瓣想争辩些什么,心中却知宋青玉说的并无虚假,然这一认知让他更加气愤。 宋青玉懒得看他脸色变来变去,直接甩袖送客,又将他气了个仰倒。 随着夜色渐深,阮冰言心中的恐惧便如吹气一般愈发胀大。双目无神地盯着门口,期待着下一刻,便能看到凌月舒活泼的身影,或是听到什么好消息。 宋青玉既心疼又内疚,握着她冰冷的手,温声劝道:“姨母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春日寒风不可小觑,若表姐回来了,姨母却病倒,岂非让表姐......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2章 逃出生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3 流言纷扰 凌君生知道她这姐姐有些强横不讲理,可自入了京城,跟在青玉身边后,性子也逐渐温和起来。此刻听她突地这般说,胸口猛然一跳,连忙往宋青玉脸上看去。 见她双目泪意盈盈,却还强忍着笑着劝解,心中莫名一酸。 只是他也没有立场劝说什么,便冲她低声道:“表姐今日也担惊受怕了许久,还不曾用过晚膳,还是快些回去用膳歇息吧。” 凌月舒仍是气鼓鼓的模样,听弟弟这般说,也不曾动容。 宋青玉压抑住胸中钝钝的闷痛之感,朝凌君生点了点头......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3 流言纷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4 太子信物 凌月舒低沉了好几日,关在屋子里不曾出门,就连一日三餐都是丫鬟端到屋子里。 宋青玉心急如焚,既要想方设法缓和她们母女二人之间的关系,又要揪出在城中散布流言之人。 好在她重生后一直在培养人手,灵绣的兄长如今跟在于德安身旁,让她不再像前世一般束手束脚耳目闭塞。 打探了几日终归有了些线索,只是背后势力探查时错综复杂,似乎并非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夜星伤重一直没回她身边,便是想跟楚逸风商量也无法。 她颇有些头痛地轻按眉......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4 太子信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5章 夜星归来 宋青玉到时,凌月舒正在房中绣花。 见到宋青玉,她有些不自在地扭过身子,却又偷偷拿眼去看宋青玉。见她非但没有生气,还好脾气地走到自己身边来,便收回视线,偷摸露出一丝笑意。 “表姐今日竟在刺绣?”宋青玉探过头去。 “两只小鸭子,真可爱。” 凌月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她一眼:“你竟看得出是小鸭子?” 今日一早她母亲来房中给她送几支首饰,一见她的绣图,便夸她说绣的小鸡真是活灵活现…… 她不快地放下绣布,母亲便以为她还......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5章 夜星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6章 摸不着头脑 寿熙殿内,宋青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了,可这次的感觉却格外不一样,布满阴霾的宫殿上空,隐约透露出不详的味道。 她本该慌乱无措才是,无论是近日与凌月舒相关的流言,还是临行前宋辉书所说的一番话。然而,或许是焦头烂额的冲击过大,让她陷入一种奇异的、略微焦灼的宁静之中。 她迈入正殿时,殿内围满了风华正茂的姑娘们,许怀清端坐于太后下首,娇笑着说着趣事。她被楚仙乐钦点为教授刺绣的师父,众贵女不知这个身份之后代表的是......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6章 摸不着头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7章 公主和亲 许怀清此刻只是傲娇地看她一眼,便回身走到安盈冉身边矜持而热切地说了句什么,得到对方尚算礼貌的回复后,便坐上马车离开。 宋青玉神色莫名地看着她远去的马车,马车走动见,车帘随风而动,隐约可见她心想事成的志得意满。 宋青玉掩下神色往宋府的马车上走去,刚一入内,便感受到一阵陌生而熟悉的气息。她迅速抬眼,看到楚逸风俊逸风流的身形歪坐马车之内,卡在喉咙口的惊呼才再次被吞入腹中。 “你怎会在此?” 这样说完,她自己便先......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7章 公主和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8章 垂死挣扎 “凭什么!我是中宫嫡出!是母后的女儿,那大魏的皇帝都五十多了,哪来的脸面要大楚嫡公主去和亲!儿臣不嫁!要和亲,叫楚洲岚那个小贱人去!” 楚仙乐色厉内荏地咆哮着,可任谁都看得出她强装愤怒下掩藏的恐惧和无助。 “母后!是不是父皇弄错了,母后快去问清楚!去找皇祖母!你说话呀!” 皇后被楚仙乐扶住双肩剧烈地摇晃着,威严的凤冠都被摇得散乱,削弱了几分她身上肃穆的庄严感。 强势的女儿仿佛成了她的主心骨,她颤抖的双手一......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8章 垂死挣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9章 争锋相对 宋青玉无视她那张几乎能浸出毒汁的脸,淡淡道:“陛下圣旨已下,青玉不敢妄议。” 郑妍被她哽得喉头一窒,随即强撑道:“你若找大魏使臣自荐,难道陛下还会拒绝吗?” 宋青玉不再看她,行礼贺寿完之后,便立在一旁,去找张庆桃说话。宋元珠踌躇片刻,见郑妍脸上神情咬牙切齿实在难看,也不敢打圆场,讨好地笑了一笑,也去找了交好的姐妹交谈。 她的无视比针锋相对更叫郑妍气闷,正欲发火咒骂,就叫安王妃揪住手臂紧紧地扭了一把。 她无......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09章 争锋相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0章 红颜凋落 张庆桃踌躇片刻,拉着宋青玉凑了过去。 “这点心,好吃吗?” 她指了指石桌上的桃花金丝饼。 葛章看着许怀清沉静的侧脸,笑道:“好不好吃的,尝一尝就是了。” 她捏起一个饼子,从中掰开,内里的糖丝在饼子中间藕断丝连,软软地垂下,诱人极了。她将一半大的递给张庆桃,另一半递给许怀清。 又端起桌上的桃蕊羹给宋青玉,示意她也尝一尝。 远处桃花垂落,桃树下是三三两两吟诗赏花的贵女,小桥流水将院子划分两侧,另一侧是定王邀请过来......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0章 红颜凋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1章 百口莫辩 “那人好似要溺水了!” 有人尖叫出声。 众人往河心看去,竟是方才救人的男子! 好在定王妃带了不少仆妇,其中就有善泅水之人。见主子吩咐,几个扑腾就游到河中心,将那人捞了起来。 “这位公子心真善,明明自己不善泅水,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下去救人。” “如今春闱在即,他若是受了寒,影响科考,可如何是好。” “似是周世子……” 贵女褒奖的话登时一顿,俱紧闭双唇,仿佛周围有什么瘟疫在蔓延,一开口便会感染上一般。 纷纷你望我、我望......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1章 百口莫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2章 疑点重重 “太医来了!” 许怀云紧紧搂着姐姐逐渐冷下去的躯体,满脸希冀地看着诊脉的太医,见太医摇头叹气道:“已经没气了。” 许怀云征楞几秒,瘫倒在地,仰着头泣不成声,恨不能通过眼中的泪水淹死这一地看热闹的人。 “怎么会断气!刚才姐姐呛水,不是你替她诊治吗?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她?说,是不是你收了别人的好处,跟人合谋害死我姐姐!” 她本就为许怀清的被逼和亲经历鸣不平,此刻听到太医宣告噩耗,于她简直是晴天霹雳。任她什么大......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2章 疑点重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3章 环环相扣 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咒语,瞬间让许怀云暴怒的蛮力卸去。 “你……你莫不是想随便找个理由,将我蒙骗过去。” 宋青玉嗫嚅着唇瓣,仿佛格外难以启齿,却又下了重大的决心一般。“方才我隐约听见隔壁传来桌椅响动,本想出门看看,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喉咙口犹如吊着万钧重石,仅仅吐出一个字,就足以叫她沁出血泪来。 “只是,此处人迹罕至,我心中害怕,便犹豫了一会。不多时,那动静便没了……” 她这话,许怀云岂会不知是什么意......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3章 环环相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4章 鱼水之欢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宋元珠的心砰砰砰剧烈地跳起来,仿佛下一刻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将她的紧张和心思宣之于口。 定王只觉今日头格外昏沉,许是美人恩难消,本是平常的美酒,也喝出不一般的滋味了。 【叶下斜阳照水,卷轻浪、沉沉千里。桥上酸风射眸子。有谁知?为玉娘,书一纸。】 那日宋阳沉来求见他,掉落一张碧青色丝帕,那丝帕上熏着温婉风流的香味,绣着一首簪花小楷的情诗。 不知为何,他一握住那柔软的丝帕,便觉心中一荡,好......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4章 鱼水之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5章 太子回京 韩蔚华直起身子,“你们都退下!” 下人们对视一眼,乖觉地应声退下。 这一幕又叫定王暗自咬牙,打定主意要灭一灭韩蔚华的威风。 殊不知,韩蔚华此刻正是气不顺的时候,见下人退去,立时铁青着脸,阴阳怪气地讥嘲道:“还以为是哪来的瘦马娼妓,勾得王爷不顾青天白日也要胡闹厮混,倒没想到是宋家的姑娘。” 宋元珠被她羞辱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不敢跟她对上,只倚在定王怀里,无声落泪。 定王怒道:“是本王喝多了酒,一时乱性强迫了......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5章 太子回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6章 当面对质 太子行至宋青玉身前,凝视着她宝石般黑瞳晶亮的眼睛,沉声道:“孤知你今日定是受了委屈,你且等着,有孤在,必不叫你含冤受屈。” 郑妍此刻找到机会冲到太子身前,先是打量一圈,见他比之往日更加丰神俊朗,心中三分娇羞早已变为七分。随即听他只知关心宋青玉,有些可怜道:“她受了什么委屈,始作俑者分明是她。若非她胆小怕事,许怀清根本就不会遇害!” 宋青玉又是一默,就着被她推搡的动作,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跟太子......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6章 当面对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7章 慌乱 众人朝宋青玉看去,但见她脸上无一丝乱色,反而露出几丝“果真如此”的如释重负之感。 她没搭理那让她写几个字的命令,而是坦荡镇定地质问周成凌。 “周公子,我是何时将信给你的?我记得,今日你似乎落水了,怎的这信笺在你身上竟未沾湿?” 周成凌面色一顿,迅速改口:“正是你说,可在定王府借落水的机会与我相见,我才会不顾自身安危跳水。而后我借着更衣的机会来找你,你便将此信给我。” “怎么我千方百计与周公子相见,不为当面......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7章 慌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8章 下聘 “之前,我以为你二人之间尚有旧情,才会出手相助,没想到弄巧成拙。”宋阳沉隐晦地撇清自己的干系。 “我给了你父亲一笔银子,让他举家离京。若如你所说你并未杀死许怀清,我会助你洗清罪名,送你与他们团聚。” 周成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想笑。 “你怕什么?正如你所说,你只是想撮合我跟宋青玉而已,便是将你说出来,也洗不清我身上的嫌疑。” 他语气中有一丝不屑和桀骜,叫宋阳沉心头再次浮上些许不安。 只是旁边有狱卒巡视......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8章 下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9章 流民 郑妍闻言委屈更甚,而几日后,听闻太子要因庆丰洪灾处理不慎一事而被陛下问责,这份委屈就演变为惊慌。 太子在庆丰修筑的堤坝,在一行人回京后,便在去而复返的大雨冲击之下尽数崩塌,洪泄数百里。 因太子离去时,在庆丰城门口慷慨激昂宣讲一番,直言皇天庇佑,庆丰此后必会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许多离家的百姓又搬回河堤旁居住。 故而此次堤坝崩塌,造成的伤亡乃庆丰史上之最!消息一传回盛京,太子便被禁足东宫,原工部尚书被革职查......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19章 流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0章 粥里有毒 她们主仆二人的防备,宋元珠出乎意料地并未出言嘲讽,甚至将那碟子点心递出去后,就再也没看过一眼。 定王巡视完北庄踱步过来,看见宋元珠站在宋青玉身侧,瞳孔一缩。又看到她投过来的秋水盈盈,心中又是一软。 这些日子他刻意冷着宋阳沉,宋元珠的心情,他自然可以想见。可心头清楚,也抵不过这遥遥一望,宋元珠消瘦清弱的模样让他迅速忆起当日温软柔情。 二人正沉浸在彼此的柔情蜜意中之时,一旁的施粥点忽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三子......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0章 粥里有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1章 奸情暴露 定王闻言,瞬间感觉觉棘手不已的局面立即清明起来。如宋青玉所言,若处理好此事,还未出发庆丰他便能立下大功! “刚才那人说能领金子,还能治好我儿子,是在这里吗?” 营帐外传来妇人怯懦的声音。 定王喜形于色,忙道:“让她进来!” 说完后,又不禁有些后悔,今日出行怎忘记带太医随行。忙又安排人快马加鞭去城中请大夫过来。 又道:“若还有人扬言喝粥后中毒的,也一并带进来。” 那妇人入内局促站定,定王扫视她一眼,见她神情紧张......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1章 奸情暴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2章 引火自焚 宋元珠七分真三分假,说得定王早就对她动心,二人两情相悦。而那日在北庄,她只是情不自禁。 直气得宋辉书老半天哑口无言。 “你……定王并非良配!” 宋元珠难得正面顶撞宋辉书:“定王风流倜傥,位高权重,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父亲如此反对,就是不喜欢我,见不得我嫁好人家。定王不是良配,难道父亲为我选的什么穷举子才算好的吗?” 宋辉书皱眉,“什么为你选的穷举子?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父亲不必关心我从哪知道,反正我跟定......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2章 引火自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3章 水落石出 宋青玉心中一动,当日许怀清在隔间只挣扎了片刻就了无生息,那谋害她的男子,定然力气很大。 她将此话在堂上说出,又细细说了那日她听到的动静,从桌椅摩擦碰撞,到悄无声息,前后不过几息。 听到这话,周成凌眉心狠狠一动,那唐初立即高喊起来:“那定然是周成凌无虞!小人可从未练武过,看我这小胳膊腿,小人可是弱不禁风啊!” 张正又问宋青玉,还有没有别的线索遗漏,见她摇头,便派人送她离去。 回府前,经过一品楼,宋青玉特意入......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3章 水落石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4章 宋青玉换了身衣裳,见宋阳沉脸色还是不好,便体贴地让他在府上休息,独自一人往城外赶去。 谁料一个时辰之后,满脸不虞的孙氏由宋灵璧搀着回了宋府。 一入门,便拄着拐杖怒骂:“阮冰魅生的那个小贱蹄子在哪!叫她来迎我老婆子,她就这么不甘不愿的!由得老婆子我在城外吃了老半天的风,也不见她人影!我就知道这宋府有的是人不欢迎我,不孝不悌的东西!” 宋府宅院并不大,她这毫无顾忌地一通发作,将宋府内所有人都嚎了出来。尤其她......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4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5章 失踪 苏青没能从她脸上看到慌乱和哀求,得意洋洋的心思去了大半,没好气地斥了句:“光会耍两句嘴皮子,可救不了你的命。” 嘭的一声大力将箱子重新合上,力度之大,让宋青玉只觉耳边似有惊雷想起,缓了半日,耳中阵阵鸣叫才缓缓散去。 此时外间隐约传来几句争执:“你打开箱子做什么,主子说了,快些将她送过去,勿要节外生枝。” 接下来是苏青的声音:“我知道,不过内里有声响,我怕出什么篓子才打开一看。” 另一人又训斥了几句,二人才......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5章 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6章 被困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惊讶。” 楚成轩没有替她解开缰绳的意思,兀自撩起衣袍,随意坐在她对面的木箱上。 多日不见,他远不似往日风光,许是烦心事太多,眉心处生出许多细纹。 宋青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镇定道:“本来很是害怕,可在看到殿下这一刻,害怕去了大半,更多的是欣喜。” 纵然心中恐惧与慌乱交织,可她却不敢让恐惧在她脑中肆意蔓延。因她清楚,手无寸铁之时,她能依仗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大脑。 “殿下是来救青玉的吗?” 许是......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6章 被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7章 自救 郑妍在东宫的行径很快就传扬开来。 楚成轩这段时日郁郁不得志,连未入东宫的太子妃都看轻他,朝堂之上,东宫一系的官员无不垂头丧气。 消息传入楚逸风耳中,瞬间叫他警觉起来。 “他今日上午出了城,回京后神态很是反常?” 楚逸风在书桌前来回踱步,以这种方式将心中每时每刻都在升腾的恐慌强行压下。 太子的行踪不对劲,宫中乱成一团,楚仙乐成日喊着要上吊,要皇后和太子为她讨回公道。安王府又在一侧虎视眈眈,他竟还有心思出城? “......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7章 自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8章 放榜 大夫脸色瞬间煞白,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然已被赶鸭子上架,此刻再说医术不精也晚了。看那侍卫凶神恶煞的样子定然不会放过他。 回头看了眼床上苍白如纸的女子,暗道只怪你运气不好,老天爷要你死。你去了地府,可得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将人命算到他头上。 碎碎念了一阵,才上前坐到床边,装模作样又把了一阵脉。 没多久,一个侍卫将汤药端进来。宋青玉偷偷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暗忖:这人是个庸医,开的药莫不会把人吃死吧。 见那药碗离......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8章 放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9章 霸占 凌君生提着特意置办的点心上了宋府,入内才惊觉宋府气氛很是低沉。 他以为是为着宋青玉生病一事,也没多想,跟着门房去了书房。书房内,宋辉书跟宋阳沉对坐无语,见他入内,宋辉书尚能自如寒暄,宋阳沉却连提起嘴角都不能。 他心下生出几分怪异,忽的灵光一现,想起在中榜名单上似乎未看见宋阳沉的名字…… 他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两扎贴着红纸的点心,顿觉十分尴尬。忙随意感谢了一番宋辉书的照拂,又说如今在城南赁了小宅子,问候了一番......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29章 霸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0 受辱 被当众打脸数次,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翻脸,更遑论阮冰言本就不是什么软性子的女人。孙氏如此油盐不进,阮冰言当即命人将红玉赤金头面收入盒中,冷脸道:“替老夫人算一算,这些首饰价值几许。” 孙氏立刻要闹将起来,门外却传来一趾高气昂的女子声:“本郡主定做的首饰呢?快些拿出来。” 却是郑妍神色嚣张地站在铺子门口,伙计忙迎上去,“竟劳得郡主大驾光临,原是要下午送去府上的。” 郑妍眼角一瞥,忽然瞥见宋灵璧手腕上一条镂......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30 受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1 尘埃落定 盛京天边的红云燃了半夜才息,翌日一早,打开房门,都仿佛还能闻到呛鼻的烟熏味。 宋青玉呆在庄子上,对盛京的形势丝毫不知。好在城门一开,元武第一时间亲自来报信。 昨夜定王和皇帝在玉贵妃宫中用膳,太子趁此机会联合安王拥兵袭入,将三人一网打尽。他本欲胁迫皇帝写下退位诏书,谁知皇帝被他的忤逆之举气得吐血三升当即晕厥!而后手无缚鸡之力的玉贵妃和定王二人迅速被斩杀。 若非楚逸风早有计较,暗中监视皇城动静,只怕昨夜太子...... 《嫡女重生后每天都在打脸》第131 尘埃落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