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剑影》 章节目录 第一章 远方来信搅动心事 遥记往昔前辈恩仇 路诗瑶已经十八岁了,这位海城路家庄富甲一方的大庄主路方远的千金小姐,按理早就应该谈婚论嫁了,原先在身边嬉戏耍闹的姊妹们都一个个嫁的嫁、分的分,如今只落得她孑然一身,好不冷落。 这倒也怪不得别人,只因贵小姐眼高气骄,一个个挤破门来相亲的富家子第、豪门公子都落得个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一来二去,这门庭日渐冷落,恐有高不成、低不就之忧也未可知。 眼看着闺女这般光景,老庄主不免心中忧愁。 直到后来,路诗瑶遇见了温一楠。 温一楠和路诗瑶的相遇纯属一次意外,那一年临近春节的时候,一骑快马邮差来至江南一个叫做小石头村的小山村,为温一楠送来一封书信,是温一楠远在西域的青涯山水莲观中离道长的亲笔信。 平日里都是自己的师傅,水莲观住持无真道长和自己有书信往来,而这一次却是自己的大师兄写信来,而且还是一封加急的信函,温一楠隐隐约约有了一丝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拆开信件一看,温一楠心中不由得一沉,只见信中写到: “一楠,一向可好? 自上次惜别,已又是七载有余。师傅及众道友每每提及于你,昨日种种,历历在目,念念不忘。 不幸的是,日前师傅忽患重疾,虽经医治,无有效果,在世之日恐不久矣。 想来师傅素来最是疼爱于你,你虽是俗家弟子,师傅却将毕生绝学青崖十三剑独传与你,对你之疼爱器重可见一斑。 一楠,你若能不辞辛苦,赶来与师傅生前一见,想必师傅心中一定甚是宽慰。 中离谨呈,珍重。 顺平年腊月初三。” 温一楠读过信,不免心中难过,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青崖山水莲观地处西疆,道观住持无真道长,原名高茂生。 五十年前,高茂生与温一楠的父亲温中山结拜为兄弟,温中山年长一岁为兄,高茂生为弟。两人一同加入了当年方文达率领的中原农民起义军,反抗当朝暴政。 起义伊始,起义军避开朝廷在北郡的重兵布防,将进攻的重点方向放在了敌军势力薄弱的江南,渡过淮河,挥师南下,取得了节节胜利。 不想在攻打江南重镇潮远时,遇见潮远守军统领夏远帆的顽强抵抗,两军胶着不下之际,朝廷乘机调集北郡大军迅速南下,扑向潮远。 此时,被围困多日的潮远城内已是弹尽粮绝,眼看着无法再死守下去。 夏远帆一不做,二不休,开启城门主动迎敌,决心拼个鱼死网破。 双方在城南山谷一番激战,最终那潮远守军死的死,伤的伤,损伤大半,夏远帆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所终。 而起义军经此一役,也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元气大伤。 方文达欲率军进入潮远城内,却遭到温中山的极力反对,认为朝廷北郡大军将至,如若进城必将被重兵围困,难以脱身,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撤离战场,避开北郡大军的追剿。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北郡大军已然在山谷四面形成了包围圈,将起义军团团困住。 潮远一战,起义军终告失败,高茂生从此浪迹天涯,后远遁至青崖山水莲观,做了道士,道号无真道长。 义军首领方文达则终不知生死。 也就是在这场战役中,温中山因掩护高茂生身负箭伤,幸被身边士兵死命救下,后携妻子辗转逃离至江南奉远县的一个叫做小石头村的偏蔽山村里隐居起来。 多年之后,已身为水莲观住持的无真道长云游四方来至山村,时隔多年,兄弟两人才又得以相见。 想来无真道长多年来也是云游四方为虚,寻找义兄为实。 弟兄俩今日终于得见,喜泪横流,只是无奈温中山恰遭旧伤复发,已然是回天无术。 温中山深知义弟文武双全,德行高尚,临终前便将年幼独子一楠托付于义弟授教。 无真道长协助义弟妻儿一同料理完丧事之后,便依照嘱托携带小一楠辗转返回水莲观。 是日,母子俩忍痛作别,约定好十年后再次相见。 话说无真道长,遵照义兄所托,不敢怠慢,十年来,将毕生所学,特别是青崖十三剑悉心传授于温一楠。 青崖十三剑是无真道长根据水莲观历代秘传的《莲花幻术》之《幻剑》一章,结合自己早些年在起义军中的一些实战经验,精心演练,专心悟出的一套剑术绝学,其招式之巧妙,技法之奇绝,普天之下,无出其右者。 温一楠自小聪慧伶俐,天赋异禀,不多时日,一整套青崖十三剑就学得有模有样了,到后来,竟有一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了。 无真道长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本欲将那《莲花幻术》一并传授于一楠,无奈道观中早有规定,非观内道士不得外传,那温一楠现只是个俗家弟子,只好做罢。 后来,十年期满,依照约定,温一楠辞别师傅下山寻母。这时候的温一楠业已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儿子了。 那一日,无真道长在山门前与一楠依依惜别,将自己曾在义军使用的一柄青铜长剑赠与一楠,并吩咐中离道长再多护送一程。 望着温一楠远去的背影,恍惚间,道长好像是看到了昔日义兄温中山的影子,不由地以衣袖拭泪。 却说大师兄中离道长送了一楠一程又一程,因世道混乱,嘱咐一楠一路上多加小心,左一句,右一句,直送至青崖山南山口下,这才作罢。 后来,温一楠凭着一柄快剑快意恩仇,威震江南,几年后,已是保安府内一名捕快,可谓年少得志,春风拂面。 而最终使得温一楠名声大噪的则是温一楠与方书云的终极一战。 这一战很紧张,很华丽,也很有戏剧性,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泰山绝顶不战而退 利剑出鞘鲜血未溅 方书云,因剑术奇绝,号称北郡第一剑。颌下三缕美髯,生得俊眉朗目,年不过三十,已然名震于天下。 一日,在泰山绝顶对绝号称天下第一快刀手的大盗席慕卷,只一剑封喉,令其当场命绝。其出手之快令在场的众多江湖人物一时间目瞪口呆。 从此,北郡第一剑名扬天下。 乌黑的长剑斜斜地插在腰后,剑柄垂于左下方,这是北郡第一剑独特的佩剑方式。 方书云左手拔剑的速度和隐蔽性臻于极限,众多的武林高手视与之过招为奢望。 因为北郡第一剑从不轻易拔剑、剑出血必溅! 蝶儿飞,姹紫嫣红。 乱春风,无奈秋枝花叶落。 无有伴,奈何独舞,一弯白月照孤芳自影。 寒风翻起衣衫,发出啪啪的声响。 “王羲之的《兰亭序》号称天下第一行书,后来又出现很多名家的临摹手迹,再后来《兰亭序》真迹失踪,据说是随了某个皇帝入了黄土,只有临摹品流传于世。那么这些临摹品谁又是天下第一呢?”方书云问道。 对面的年轻人苦笑,他绝想不到对手在此种时刻竟还有如此雅兴议论如此雅事,此种时刻谈文论墨,总不免荒唐,便答道: “开玩笑了,充其量只能争天下第二。” 冬天的雪夜,泛着一丝清白。 方书云细细打量着离他五步之遥站立着的年轻人,但见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尤其是一双黑黑的眼睛,单眼皮、眼角微微上挑,说不出的俊朗。 年轻人身材瘦削,算不上高大,一袭白衣,在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却如玉树临风,透出一股凝练潇洒之气。 这年轻人腰间斜斜地背着一柄乌黑的长剑,剑柄朝下,现在很多人在无聊地模仿北郡第一剑佩剑的样子,自以为潇洒无比。 然而,方书云一眼看出,面前的年轻人,这个因为泰山顶上所谓的血拼事件欲将他缉拿归案的年轻人,绝非追赶时髦之泛泛之辈。 年轻人身后斜剑,尽透凌历萧杀之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娇柔造作之嫌。 “阁下莫非是保安府温一楠,温大捕头?”方书云问道。 温一楠略一颔首,再无答言。 “温大捕头放下公务不管,雪夜赶来此等荒山野径,却为何事?”方书云又问道。 “前日,在泰山顶有一桩人命案,想来与你有关,我奉命前来与你了断。还有,就是我始终有一事不明,那就是究竟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温一楠答道。 飞雪继续簌簌地落下,衣服被风卷起,发出啪啪的声响。现在,唯有这两样声响,其它的便归于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多了一样声响,一辆马车“嗒嗒嗒”地跑来,老车夫不由惊奇于眼前的影像:茫茫雪地之上,似有两个雪人一动不动地立在路旁。 这荒郊野外,谁人堆的雪人呢? 待到近前,他又惊得险险从车上跌落下来,仔细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那两个雪人竟然喘着热气,四目对视,放出奕奕的光来。 老车夫未敢言语,他注意到了两人那种斜斜插着的古怪的黑剑,他约略听说过有关此种剑的传说,何况现在出现了两个此等情景的人。 他不敢逗留,马车急驰而去。 方书云感受到飞雪落在手指间然后融化的一丝凉意。 同他比试剑法的人无疑都不过是想借此成名而名动于天下,但他没有想到这温一楠竟也随波逐流,动了这等俗念。 他始终不相信温一楠是为了所谓的了断公案,而来到这一片冰天雪地里的。 一阵寒风扑来,方书云身躯微微一动,往后移动半步,仿佛为寒风所迫。 似乎很自然的动作,却使得温一楠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左手不由按在冰冷的剑柄上。 以静制动是制敌至胜的秘诀之一,而以退为进却往往更是蕴含着更大杀机。 一阵更为猛然的寒风夹着雪花袭来,方书云不经意的往后又退半步。 温一楠的手心沁出汗来,但他的身躯依然纹丝未动,正有一股劲风从他背后由远而近地扑来。 这是个好时机!温一楠决定出手! 与此同时,方书云的身躯逆着风势拔地而起,不容再犹豫了,“铮”的一声,温一楠拔剑在手。 然而,方书云的身躯却直直地向后借着风势,腾飞而去,已然飘落于二丈开外。 “好剑!”方书云赞叹道,身影随即消失于浓浓的夜色之中。 温一楠手中长剑在雪夜中泛着青光,多少凶顽恶徒,江洋大盗败倒在此青锋之下,可是此次。。。。。。 温一楠用手指轻弹剑身,一阵清鸣划破夜空。 他仗剑良久,方轻叹一声。 “剑出血必溅!” 温一楠之成名在于此,其辱又在于此。 得到北郡第一剑称赞的,试问天下有谁?不过,方书云赞剑不赞人,却亦有谓之剑快人庸之嫌。 “剑如心,出剑快如心动,是心与剑合一。然庸碌之辈,心浊剑钝。” 温一楠纵然拔剑在手,却只能四顾茫然,执剑叹息。 然而,俗世人眼中与此不同,温一楠使北郡第一剑不战而走的消息竟也不径而走,传遍朝野四方,江湖之中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在寻常人看来,不战而走者乃畏惧也。 然而,就有那么一些不同寻常的人,他们的见解与众不同,高唐便是其中一个。 高唐,冀州海城人,二十三岁时已然争得冀州武林大会头筹,人人盼望其考个武状元来,却不料,中途撞见了一位红颜佳人,齐小玉。自此,功名利益全都抛到了一边,避隐山水之中,自享其乐,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快活无忧。 高唐背后与小玉笑谈,内容大致如下: 1、方书云只赞“好剑!”,无有“法”字,可见是只赞剑利不赞剑术。 2、北郡第一剑,剑出血必溅!只是剑未出,很明显,方书云完全没有心思出剑。 3、温一楠剑倒是出了,可是却只落得个对空长叹而已。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诗句行行为赞芳华 危难重重侠义相助 今日,温一楠读着大师兄中离的来信,师傅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温一楠记起了三年前的一段往事。 三年前,借着一次到西疆出公差的机会,温一楠再次去往青崖山水莲观拜会了师傅。 时隔多年,温一楠再次见到师傅的时候,发现师傅已经鬓发斑白,苍老了许多,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 而那天,无真道长见到温一楠,却是喜出望外,那高兴的劲头就好像是一下子又年轻了许多。 “咦,一楠,我送你的青铜长剑为何未佩戴在身啊?”无真道长看见一楠腰间所悬之剑并非当年的那柄青铜长剑,不由纳闷地问道。 “喔,师傅,那柄长剑意义重大,乃非同寻常之物,徒儿平日并不敢擅用,每日只摆放于家中正堂之上呢。” 温一楠道。 “哈哈哈!”无真道长听此言出,不由得大笑道: “真有你的。那么,我可是盼望着有朝一日,此剑能够派上大用场呢。” 然而多年来,温一楠在保安府中,见惯了官场险恶,大小官吏所做的事情,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欺上瞒下,压榨百姓,中饱私囊。 这三年间也实在是发生了不少的变故,而泰山脚下雪夜之中与方书云的那一场无冕之战,使得一向心高气盛的温一楠内心里更是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经此一役,温一楠回想起师傅曾经多次教导自己何为武学之至高境界,何为心剑合一,何为以德服人,何为知战知不战,知胜知不胜。 对于这些,尚在年幼的一楠并未有过深刻的领会,而今,总算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体会。 这也难怪,数年来,温一楠凭一柄利剑,笑傲江湖,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对手。 然而,在那个风雪之夜,在面对方书云的时候,温一楠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第一次感觉到了挫败,第一次对师傅的敦敦教诲有了深刻的领悟。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温一楠对于以往自己引以为豪的刀光剑影、争强好胜的江湖生涯忽而生出了厌倦之感。 保安府,孤灯下,温一楠对着灯火沉思。他想起了方书云关于《兰亭序》的典故来,又记起一首宋词道: “我欲乘风而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天下第一是寂寞的,甘于寂寞者即为天下第一。 又是一个风雪之夜,温一楠假意称病,辞了公差,不知所终。 又传闻,有河边渔翁见温一楠徘徊于小石头村小南河岸,后抛剑于河,那剑穿冰而入直没入河底。 是的,温一楠如今又回到了小石头村,这个偏僻而又幽静的小小山村,与老母亲相依为命,远离世事纷争,尔虞我诈,只每日里早耕晚种,倒也轻松快活。 温一楠轻轻放下信函,望见墙上悬挂的那一柄青铜长剑,心中暗念起三年前师傅那一句话来:“那么,就盼望着有朝一日,此剑能够派上大用场啦。” “能够派上大用场?师傅,弟子跟随你苦学剑法,不敢稍有懈怠,而如今又派上了怎样的大用场了呢?”温一楠将青铜长剑摘下来拿在手中,端详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又挂了上去。 临近春节,久未登门的高唐前来拜访舅父大人路方远,客房落坐后,开口便问表哥、表妹可都在? 路庄主深知这表兄妹几个自小玩在一处,两小无猜,感情深厚,笑道:“诗扬往城里送农货去了,待我传来诗瑶与你见面。”言罢,就吩咐丫鬟小倩去请小姐过来。 却说小倩来至诗瑶的闺房,却见小姐正望着窗前一盆冬梅发呆,书案上一方宣纸上几行诗句墨迹未干,诗曰: 白玉也无瑕 朱门富贵家 只说一种好 好不过芳华 小倩见了不由赞道:“好一句:‘只说一种好,好不过芳华!’” 诗瑶见是小倩,便问有何事? 小倩道:“高唐少爷来了,在客房坐着呢,老爷有请小姐过去呢。” 诗瑶听了,不由欢声笑道:“原来是高唐来了,不知又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呢,咱们快走!” 言罢,拉着小倩的手一同向客房而来。 诗瑶一进屋门,见果然是高唐,就又笑道:“高唐,这阵子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呢?光顾得和嫂子享清福了吧?” 高唐见是诗瑶,忙起身施礼道:“表妹又在说笑,这会儿子我这不是来了么?” 老庄主一旁责怪道:“诗瑶,见了表哥,怎么还叫高唐、高唐的,真是没大没小。” 小倩一旁听了只抿着嘴笑。 诗瑶连连称是,就改口问道:“表哥,这阵子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朝野大事、天下奇闻说来听听啊?” 高唐听了,笑道:“还真让表妹说着了,前阵子果真是发生了一件轰动中原的大事情呢。” 诗瑶听了,兴奋异常道:“哦,那快说来听听。” 高唐道:“说倒是可以,只是待会子还要讨要表妹的墨宝了。” 诗瑶闻言,忙道:“快说,快说,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 于是高唐便将北郡第一剑方书云泰山绝顶手刃大盗席慕卷,以及后来保安府温一楠挑战方书云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 诗瑶听了,掩面笑道:“这个温一楠听来倒是有趣儿,难道因此就丢了差事不成? “是啊,这个温一楠因何要辞了公差啊?”老庄主亦是有些困惑不解。 “想必是奉了衙门之命,擒拿方书云不成,无法交差罢了。”高唐揣测道。 “这。。。。。。”老庄主闻言,仍是连连摇头。 “表哥可认得此人?”路诗瑶好奇问道。 “当年冀州武林大会曾见过一面,只是不曾搭话。”高唐答道。 正说话间,忽然门外一阵骚乱,庄丁路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向老庄主急报道: “不好了,庄主,不知何处闯来了一伙儿强贼,和庄院里的人在后院粮仓里打起来了呢!”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剑冷情钟何以相赠 朵朵莲花心心相映 老庄主听了,不由大惊失色道:“这世道,真是无法无天了!”言罢,就欲起身。 高唐知舅父年事已高,身体不比往年,忙上前拦在身前道:“舅父,不必担心,待唐儿前去会一会这伙儿不知死活的歹徒便是。”言罢,径直一人往后院奔去。 路方远哪里放心得下,吩咐一声:“诗瑶、小倩,你们两个好好在客房待着,不得出门。”就招呼路阳一路跟了去。 却说后院里,路家庄护院师傅张树奎正率领众庄丁与一伙儿蒙面强盗厮杀在一处。 高唐见了,怒吼一声,顺手拾起一根木棍,冲入阵中,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时间打得强盗们连连后退。 无奈贼寇人众,时间一久,堪堪难敌。 这时候,路老庄主和路阳已然赶来,路阳见状,生怕老庄主有失,不容怠慢,抽刀护于庄主身前。 歹徒人多势众,护院的张师傅被两个大汉前后夹击,一个不留神,背后挨了一个蒙面大汉狠狠一刀,手中钢刀落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眼见那恶汉又是狠狠一刀砍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块飞石飞来,刚好击中恶贼面部,原来是老庄主情急之中,拾起一块碎石打了过来。 那贼一手捂着腮帮子,一手提刀,嗷嗷叫着径自朝着老庄主奔来,路阳挺刀迎上去,与那恶贼战在一处。几个回合下来,路阳已是气喘吁吁,难以招架。 远远的,小姐诗瑶与丫鬟小倩各提着长剑冲了过来,几个歹徒见了,一阵狂笑,一拥齐上,将两个姑娘团团围住。 身逢乱世,诗瑶和小倩虽说是自小习武,也有一身武艺在身,怎奈身小力薄,对面贼寇个个膀大腰圆,如狼似虎,眼看着两位姑娘,将将就范,就要吃亏。 就在这危机关头,一位年轻小伙儿忽然不知从何处现身,只见他拾起张树奎师傅掉落在地下的钢刀,一个箭步就已然掠到两位姑娘身前。 但见这年轻小伙儿,一袭白衣,身如飞燕,刀随影飞,所过之处,几个歹徒连声惨叫,或折了臂膀,或伤了腿脚,连滚带爬,纷纷败下阵来。 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正与高唐战得正酣,忽闻同伙连声惨叫,不由得放眼望去,正看见那白衣青年,心内似是一惊。 这一惊不要紧,高手交战,那容得分神,就在黑衣人偷眼观瞧的一瞬间,高唐猛的一棍,将黑衣人的钢刀砸落。 黑衣头领拖着受伤的胳膊,高呼一声:“点儿低,扯呼!” 众贼寇听了,呼啦啦一下子作鸟兽散去。 众庄丁正欲追杀,却听老庄主高喝一声:“穷寇莫追!”众庄丁这才作罢。 众人一旁扶起受伤的护院师傅和几个庄丁,退去疗伤。 且说路老庄主来到那白衣青年面前,深施一礼道: “多谢义士拔刀相助。敢问义士来自何处,尊姓大名?” 那白衣青年忙还礼道:“恶徒当道,小施援手,理当如此。小生只是平常路人,不值老人家挂念。” 一旁的高唐却不住地上下打量着白衣青年,然后,双手掌使劲一击,“啪”的一声脆响,喃喃道:“公子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快剑温一楠,温公子?” “岂敢,岂敢。在下疏于剑术已久,不敢再提此称号。”白衣青年道。 不出高唐所料,原来这年轻人正是昔日江南第一快剑手温一楠。 “公子不必过谦,没想到公子剑术奇绝,使刀也是如此神勇,我一时竟不敢相认呢。若非适才公子出手相救,我等危矣。”高唐道。 “公子是?”温一楠问道。 “在下冀州海城高唐。”高唐道。 “高唐?”温一楠沉吟半晌,忽然似记起什么来问道:“莫非是当年武状元高唐高公子?” “岂敢,岂敢。”高唐笑道。 路庄主闻知年轻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原保安府捕头温一楠,不由也笑道: “哦,原来义士就是当今少年英雄温一楠啊,刚才还说起你呢,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啊!今日难得相见,来!来!快快请至客房,容老朽略表谢意一二。”老庄主道。 却见温一楠拱手施礼道:“老人家不必烦劳,小生实是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适才已经耽误了一些时日,不敢再做逗留,来日方长,就此别过。” 老庄主见状,忙吩咐路阳去取些银两相赠,以表谢意。 温一楠又躬身施礼道:“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理所应当,在下谢过庄主厚意,还是就此别过吧。”言罢,转身牵马而去。 众人见英雄强求不得,也只得拱手相送。 只闻得那路老庄主不住地连声叹息。 却说那温一楠骑马行至农庄北面庄口,一颗大槐树下站立着两人招呼道:“公子暂且留步。” 温一楠放眼望去,却是方才自己搭救的那两位小姑娘。只听其中一位红裙绿袄,柳眉凤眼的道: “温公子,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温一楠闻言就翻身下马来至这姑娘身前道:“请问姑娘此话怎讲?” 另一位一袭白裙的姑娘笑道:“小倩,勿要再与公子说笑。” 然后,双目含情望着温一楠道:“我是路家庄路诗瑶,今日承蒙公子舍命相救,不胜感激,今以此剑相送,略表谢意。” 只见这位叫做路诗瑶的姑娘,生得肤如凝脂,面如桃花,绣眉杏眼,仪表端庄,姿态万千,正从腰间解下一柄绣锦长剑来,双手恭敬地递与温一楠。 温一楠口中支支吾吾道:“谢谢姑娘美意,只是一楠早已弃剑日久。。。。。。”仍旧意欲推辞。 一旁小倩气不过,一把将长剑由诗瑶手中接过,塞到温一楠手中道:“你这木头人,莫要辜负了我家小姐一片心意。” 诗瑶听了,娇面羞红,嗔怒道:“丫头又在胡说。” 小倩一旁装做未听见,接茬说道:“再说了,江南第一剑哪有不佩剑之理。” 温一楠接过长剑,轻轻抽出半截,见那剑身寒光凛历,其正背两面各镌刻着一朵莲花,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就顺势剑柄朝下,斜斜地背在腰间。 小倩见了,鼓掌赞道:“帅!真是帅!”言罢拉着诗瑶的手跑开了。 温一楠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种独特的背剑方式确实是与众不同。 章节目录 第五章 惊闻噩耗忍悲含痛 莲花幻术疑云重生 这就是温一楠与路诗瑶相遇的由来。 原来那日接到大师兄中离道长的书信后,即托付乡邻照看好母亲,一切妥当之后,便日夜兼程,赶奔青崖山水莲观而来。 不想,半路上路过路家庄,遇上盗贼抢劫之乱,情急之下,拔刀相助,虽是耽搁了一些时辰,却与路诗瑶有了这一次相遇。 当时,路老庄主欲施与重金相谢并欲留宿款待,因温一楠心内惦记师傅安危,是以不敢逗留。 无人料到一向骄冷的路诗瑶此番却变为有心人,等候于庄口以长剑相赠一楠,却是令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却说温一楠别过路诗瑶,餐风露宿,马不停蹄,急急赶路,非是一日,终于赶至青崖山水莲观,离山门不远,远远望去,不由心内一惊。 但见水莲观内外,一片缟素,又闻有哀乐哀鸣。温一楠情知不好,只恐怕师傅已然仙逝,忙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向观内奔去。 进得山门,果然不出所料,远远望见祠堂内师傅灵柩,温一楠不由放声大哭。 “师傅,不孝徒儿来迟了!”悲戚之声,令人动容。 中离道长忍着悲痛,搀扶起匍匐在地,恸哭不已的温一楠。又让道童取来丧孝给一楠穿戴完毕。 一楠举泪眼望去,但见灵堂两厢已是站立了不少前来吊唁的来客,其中不乏江湖武林之中有名有脸的人物。其中,大空山大慧寺的慧远方丈、长白山长春观的玄真道长、青城山回春馆的妙手神医张洪略老先生以及方云岭白云庵的悟虚师太、涪燕山二醉仙何步高、何步绍兄弟两人等等赫然在列。 中离道长亲自引领着温一楠与诸位宾客一一见礼。忽然,人群中一位三缕美髯,身姿挺拔的中年人悄然映入温一楠的眼帘,此人非是旁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北郡第一剑方书云。 温一楠犹豫了一下,还是依照礼节上前施礼。 方书云还礼道:“小兄弟却原来是无真道长的爱徒,失敬,失敬,还请小兄弟节哀顺变。” 温一楠听到师傅的名号,不由得眼圈一红,又差点落下泪来。 众人见了这情景,也都是不住地扼腕叹息。 无真道长丧事过后,客人当天就走了大半。温一楠和大慧寺、长春观、回春馆和白云庵四位长老及一些路途遥远的吊唁来客等承蒙中离道长的诚意挽留,准备留宿一晚,第二天即刻启程回归。 已是夜深人静,温一楠正欲歇息,忽听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却是大师兄中离道长。 两人互道安好后,温一楠问:“师兄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中离道长也不答言,小心翼翼地从内襟里拿出一本蓝颜色的线装书来,递给温一楠。 温一楠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莲花幻术”四个黑颜色的大字,不由大惊失色道:“师兄为何将这个示与我?” 道长道:“一楠,你可知晓这《莲花幻术》?” “师兄,我倒是约略听师傅说起过,应当是我们水莲观最高深的武学著作了。”温一楠答道。 中离道长点点头道:“不错,确是如此。今天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温一楠道:“师兄有事尽可吩咐,何来相求。” 中离道长道:“我将这《莲花幻术》交付于师弟可好?” 温一楠闻言有些意外,稍一沉思即推辞道:“师兄,这《莲花幻术》乃是水莲观镇观之宝,怎可交与小弟呢?” 中离道长轻轻拍了拍温一楠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我何尝不知这书的分量,正因为知道它的珍贵,这才要交付与你啊!” “师兄,此话怎讲?”温一楠欲加不解。 “唉!”中离道长轻叹一声道:“师傅在世之时,每日勤加习练这《莲花幻术》,也算是略有小成,只可惜如今仙逝而去,只落得这《莲花幻术》后继无人呀!” “怎么会是这样?师兄,此书现在你手中,想必师傅已然欲传授于你,你可以习练此术啊。”温一楠道。 中离道长转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深深的夜色道:“你有所不知啊!若想真正习得《莲花幻术》的真要,并不是只靠勤学苦练就可以的,还须有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一是须是有缘人,二是须要有天赋。师傅生前遍寻道观,物色有缘有份之人,竟一无所获。” 静静的深夜,温一楠屏息静听着中离道长的话语:“说起来,这件事也就始终成了师傅的一块心病。直至临终之时,仍旧是一个遗憾哪。” 中离道长说到此处,声音哽咽。温一楠不由得心内一阵难过,眼圈又红了起来。 “唉!”中离道长又是轻叹一声,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温一楠道: “你可知道师傅将此书交于我时说了句什么?” “师傅说了什么?”温一楠问。 “师傅说:要是有一楠在,就好了!”中离道长一字一顿地说。 温一楠潸然泪下。 “所以,一楠,今天我把此书交付与你,也算是了了师傅的一桩心愿。希望你苦学苦练,莫失莫忘,修得正果,以告慰师傅的在天之灵哪。” 温一楠用手轻轻抚摸着蓝颜色的《莲花幻术》,轻轻道:“师兄,你可不要忘了,《莲花幻术》非观内道士不传,我一个俗世中人,怎可接受此等圣洁之物。” 中离道长闻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温一楠道:“师弟,我问你,为了师傅,为了道观,师弟可否就此脱俗皈依我大道?” 温一楠略一沉思,忽而想起了远在江南的母亲,就将手中书籍递还给中离道长,语气真切地道:“师兄,事关重大,容我三思,可好?” 中离道长接过书来叹道:“也罢!这书我就暂且保存着,待日后兄弟来取就是了。夜已深,明日兄弟还要赶路,赶紧歇息吧。愚兄告辞。” 说话间,中离道长似觉得窗外有异,探身向外瞧看,却只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摇摇晃晃,穿院堂而过,却是吃醉了酒的涪燕山何步高、何步绍兄弟两人。 中离道长又四下瞧瞧,见无异样,就拱手告辞。 温一楠站在门前,目送着中离道长匆匆离去的身影沉思良久,良久。 殊不知,刚才中离道长感觉非差,两人的谈话果然就被躲藏在窗下的一个人影听了个一清二楚。中离道长探身之时,刚好撞见涪燕山何步高、何步绍兄弟两人醉酒而归,才得以乘机溜走。 第二天一大早,温一楠被院子内的一阵吵闹声惊醒。 “不好了,不好了,大师兄出事了!”有人惊叫着。 温一楠翻身披衣起床,推开房门一看,只见众道士围在中离道长禅房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温一楠慌忙来至跟前,分开众人看时,不由得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中离道长倒在血泊之中,脖颈上被利刃刺穿,早已经气绝身亡。 二师兄了情道长吩咐一众道士道:“你几人保护好大师兄遗体,任何人不得近前!” “是!”一众道士闻命立即执剑围挡在了中离道长禅房门前。 了情又吩咐另几名道士道:“给我关闭山门,没有令牌,观内人等一个也不准放走!” “是!”几个道士领命执剑而去。 “传令,观内其他人等到大殿集合。”了情又吩咐道。 温一楠随众人来至大殿内,却在人群中发现了方书云的身影,原来,和他一样,方书云也是留宿了一晚,并未离去。 只见了情道长端坐于大殿中央的大椅之上,挥手招呼大家落座。这时候,一道童从殿外跑进来,在了情道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了情道长脸色大变。 了情道长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道: “去去逾千里,悠悠隔九天。诸位千里迢迢,不辞劳苦,满怀情谊莅临同悲吊唁恩师,贫道不胜感激之至。不料,恩师才去,大师兄又横遭恶人毒手,真是祸不单行、令人悲愤!” 了情道长悲痛之余,还告诉了一个令众人无比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原由中离大师兄保管的镇观之宝《莲花幻术》也已查无踪迹,不翼而飞!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往事如梦不堪回首 半枚铜币兄弟相认 原来在中离道长的手上发现了残留的一角书纸,上面刚巧书有“莲花幻术”四个字样,分明是《莲花幻术》这部道观奇书的残页,而中离道长的藏书柜也已打开,经查整部书已然不知所踪。 “竟然有这等事?”众人問听,皆露出惊异之色。 看来这是一桩为了抢夺《莲花幻术》而杀人的血案无疑了。 了情道长扫视了一下四周接着道: “诸位来客,请安静,今日贫道有一事相扰,亦是出于无奈,亦是为了证明大家一个清白,那就是: 一、烦请大家委屈留在原地,一律接受搜身检查。 二、各位的客房也将进行查验。 请大家放心,我们水莲观不是贼窝,可也容不得盗贼猖狂。我保证大家的财物不会损失一丝一毫,如有损失,我们当加倍偿还。” 了情道长此言既出,人群一片哗然。 “岂有此理,难道道长是在怀疑贫僧吗?” 大空山大慧寺的慧远方丈站起身来怒喝道。 “岂敢,岂敢,我说过此举实在是无奈之举,还请高僧见谅,二来这样做也是为了证明大家一个清白。”道长深施一礼道。 “哼!”慧远方丈气忿忿瞪了了情一眼,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道长,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如悟虚师太等客人,怎好随意搜身?”有人道。 “这个无妨。”只见了情道长从桌案上取出一对令牌来,交给身边的稍年幼的两个道士道:“若风、若月,你二人即刻前往桃花村去迎请魏婆婆、唐婆婆前来,不可延误。” “是!”二道士领命出殿。 “好吧,那咱们就先开始吧,得罪了。”了情道长又深施一礼,随即吩咐一众道士动手搜身。 却说两个道士先来到长春观的玄真道长跟前,那玄真道长却“仓啷”一声将佩剑抽出半截来道:“你敢?” 双方僵持在一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 “师兄,还是先从我这里开始吧。”一旁传出温一楠的声音。 “实不相瞒,昨夜大师兄曾经到过我的住处,并将那部《莲花幻术》携来与我观看。”温一楠起身接着道。 “哦?还有此事?按理说,一楠师弟也是我们莲花观的弟子,不算是外客,不搜也罢。既然如此,那就先委屈师弟了。” 且说,有两个道童上前搜身,其中一道童感觉到一楠的衣襟内有一个硬硬的物件,觉得好奇,取出来一看,却是半个铜币,不知所用,就又放了回去。不料,这东西却被方书云看了个真切,脸上略过一丝惊异之色。 这样折腾了大半天,《莲花幻术》依旧没有踪影,大家只好落了个不欢而散。 却说,因中离师兄不幸遭难,温一楠就又在观内住了几日,心情愈加悲痛,而对于《莲花幻术》的损失,也是如刺在心。待大师兄的后事操办过后,这才辞了了情道长等众道士,启程回家。 温一楠骑马离开水莲观,行至一片竹林之中,但见,隆冬时节,落叶纷纷,枯竹萧萧,更添几分寂寥。 突然,一个黑影从身边掠过,飘落马前。 温一楠举目望去,不由惊呼:“方书云!” 方书云也不答言,却从衣襟里取出半个铜币来,递给温一楠。 温一楠接过半个铜币皱眉看了半晌,就从衣襟里也掏出来自己的那半个铜币,两个合在一起,对成了一枚完整的铜币。 “令尊难道就是中原义军的统领方大元帅。。。。。。?”温一楠满脸疑惑地望着方书云。 “不错,正是家父。”方书云颔首道。 温一楠听完此话,慌忙翻身下马,将一半铜币递还与方书云,另一半仍旧揣入衣襟内,然后,整理衣襟,倒头便拜: “兄弟有眼无珠,不识得兄长,还请见谅。” 方书云急忙上前一步拉住温一楠的右臂,却不让他行礼:“你我即为兄弟,不必多礼。” 原来,当年温一楠的父亲温中山在中原义军之时,英勇无敌,因屡立战功,且为人忠厚仁义,深得义军统领方文达的赏识。 有一次庆功宴后,方文达趁着酒兴单独留下温中山于军中内账,说是有要事相商。 温中山心中暗想,若是军机要事,文有军师黄平,武有师兄高茂生,有何要事偏偏与我相商? 正纳闷间,却见方文达抽出利剑,将一枚铜币一劈两半,并将其中一半递给温中山道: “温将军,我有一事相商,不知可否?” 温中山接过那半枚铜币,不知道方文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道:“元帅有事尽可吩咐,温某当万死不辞。” “哈哈哈。”方文达见状哈哈大笑道:“是这样,我想和温将军今晚约定一事,就以这两半铜币为证。只是今后万万不可反悔噢。” 温中山心中愈加纳闷,弱弱地问何事。 “我与将军今日约定,日后你我两家如有子嗣,若同男,则结为兄弟,若同女,则结为姊妹,若一男一女,则结为连理如何?” 温中山闻听惶恐道:“元帅莫非戏言?” 方文达笑道:“军中哪有戏言?” 这就是这两半铜币的由来。今日兄弟两人在竹林相认,自是高兴。 温一楠问:“令尊现今可安好?” 方书云长叹一声道:“那一日,义军战败,几个义军将士舍命保护着家父和家人逃至东海岸边的榴荡山,隐居起来,虽然大家避得战祸,但家父每日心头郁闷,忧愤成疾,几年前也已然离世了。” 温一楠闻言不由得黯然无语。 方书云得知温一楠的父亲也已经离世后,不由得又慨叹道: “当今世道,朝廷腐败,官匪一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身为五尺男儿,上不能报国安邦,下不能尽忠尽孝,实在是羞愧!” 温一楠道:“兄长武艺超群,雄才大略,何出此言呢?” 方书云道:“那我倒要问问兄弟,你因何辞去了官差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泰山脚下你我之间那一场妄争虚名之战吗?” 温一楠轻轻摇头道:“那倒不是。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是啊,我果然没有看错,兄弟不愧是温大将军的之后!大丈夫生在世间,怎可苟且偷生?就得要做出一番为家为国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方书云兴奋地说。 “温兄弟,我有一事相商,不知可否?”方书云道。 “方兄请讲。”温一楠道。 “你我兄弟从今日起可否联手,再聚英雄,重举义旗,共谋大业?”方书云高声问道。 “这。。。。。。”温一楠虽是心里听着痛快,但转念想起了远方的母亲,不由低吟未语。 方书云见温一楠犹豫不决,就又说道:“我有一计可做定夺。” 温一楠不解,问道:“何计?” 方书云道:“你我今日就在这竹林论剑,再决胜负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故地重游惊鸿一梦 祸端忽起诗瑶留诗 温一楠笑着摆摆手道:“实不相瞒,非是兄弟不赞成方兄的提议,只是现在家母远在江南,日夜盼我回归,容兄弟赶回家中见过母亲再做计议如何?” 当下方书云心中暗自莞尔一笑:“这小兄弟如今却不似先前那般争胜了呢。” 想到此处,就抱拳道:“这倒也是,这倒要怪愚兄唐突性急了。那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温一楠回礼作别道。 却说温一楠翻身上马,径直顺着山路往东南方向而去。 也不知行走了几日,这一日来到一个农庄庄口,看见道旁生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记起了这个农庄叫做路家庄,此处正是路家小姐路诗瑶绣剑相赠之地。 但见天色已晚,一弯清月照在大地之上,借着月色温一楠看见槐树树干上张贴着一张纸,走上前来,见纸上有刷刷点点的字迹,再仔细一看,却是一首诗: 余晖伴晚霞 暮色染芳华 遥望云归处 何方是我家 下方署名:路诗瑶。 “路诗瑶?”温一楠心内一震,就将那纸轻轻揭下来叠好,揣入怀中。 温一楠驱马进入庄内。 清冷的月光下,昔日雄伟庞大的庄园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焦黑的残垣断壁似乎在述说着凄凉和孤寂。 温一楠缓缓驱马策行,目光中露出惊愕之色,看来此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绕过这一大片废墟,温一楠看见偌大的村子里一片漆黑,虽然是刚刚入夜,却见不到一户农家亮起灯。 来到了农庄南头,温一楠远远望见有一户小小的农家有灯火闪烁,就来到那户农家门前,翻身下马,上前轻轻叩打柴门。 忽得灯火熄灭了,不一刻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老人家,我是过路的,想在贵处借宿一晚,可否?”温一楠答道。 “吱扭”一声,柴门打开了一条门缝,一位老大爷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借着月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温一楠一番,这才把房门打开。 “哦,进来吧。”老人家说了一声,将温一楠让进院子里,又返身将柴门门栓栓上。 “老婆子,点上灯吧,不是坏人。”老人家边进门边说道。 “小伙子你叫什么啊?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微弱的灯光下,满头银发的老婆婆一边收拾着针线盒一边对着温一楠满目慈祥地问道。 “老婆婆,我叫温一楠,从西域回来,回奉远县。”温一楠道。 “奉远县,这还得有几天的路程呢,恐怕你是赶不上回家过年喽。”老婆婆道。 “额,那今天是?”温一楠问。 “腊月二十八。”老婆婆道。 “额,老婆婆,有一件事想请教你。”温一楠道。 “什么事?”老婆婆道。 “这路家的大庄园发生了什么事?是不小心遭了大火吗?”温一楠小心问道。 “唉!遭什么大火,是被贼人放火烧的。”老婆婆叹口气道。 “听说前些日子,路家大庄院得罪了一伙强人,前日的一个大晚上,是个大风天,一伙子强人前来寻仇,放了几把大火,就成这样了,唉!什么世道啊!只可惜了路庄主这一生经营喽。”老大爷接过话茬叹声道。 “那请问路家庄这一庄人现在去往何处啦?”温一楠问。 “谁知道呀?有的说一庄子人都被大火烧死了;有的说有人看见那路庄主将残剩的银两财物分发给了大家,就各自散去了。还有的听说是冀州海城来了几个人,说是路庄主的什么亲戚,也是一个大富户,就将路家父子父女三人连着夜都接走了。”老大爷道。 “唉!那大火整整烧了一整夜,火刚烧起时,大家伙儿怕遇见贼人,都不敢上前,等那火成势了,却也救不下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大火把整个园子毁了。”老婆婆又叹气道。 “怎么,小伙子,您认识这庄户里的人?”老大爷在一旁问道。 “喔,我上次路过此处,见过那大庄园的。不想今日再见竟成了这样。”温一楠喃喃道。 “唉!好可惜吆!”老婆婆摇摇头道。 当夜,温一楠在老婆婆家住了下来,第二日,温一楠辞别了两位老人家,又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往奉远县小石头村。 这一天傍晚终于赶到了奉远县家乡的小山村,只见村头夕阳下站立着两人,一头白发的一位老妇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旁边一位姑娘是邻家的林红妹妹。 这邻家妹妹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年幼的小弟弟叫做林飞。 姑娘自幼不喜好姑娘家的针线绣花,却喜欢舞拳弄棒,骑马弯弓,生得柳眉凤目、英姿 飒爽。 远远的看见了温一楠,林红高高地摇着手道:“一楠哥哥!一楠哥哥!” 原来,自从温一楠走后,林红就每日里来帮忙砍砍柴,料理些家务。 一楠母亲每日里计算着一楠的归期,春节已过却仍不见一楠回来,不免心里有些着急。于是,每日里来到村口瞭望,等候着儿子归来。 林红后来不放心,就陪着一楠的母亲每日里一起站在村口。 “娘!林红妹妹!”一楠飞马来到村口。 “一楠,怎么迟来了这么多天呀。”一楠母亲道。 “哎呀,娘,没啥事,我这么大个人呢,你不用担心。这里风冷,咱们先回家,回家我给你细说。”一楠道。 几个人回到家里,林红见天色已晚,就欲告辞出来。 温母抓住林红的手道:“哎呀,这些日子多亏了红姑娘忙前忙后的照顾了,姑娘就先不要走了,今晚我给你们炖红烧肉吃,好不好啊? 林红道:“不了,大娘,我得赶快回去了,不然爹爹和娘又要惦记了。” 温母和温一楠一同出屋门相送,林红拦住温母道:“大娘您快忙,我让温哥哥送我就行了。” “也好,也好,一楠多送送红姑娘啊。”温母笑着看了一眼一楠道。 温一楠送林红出了门口,一路无语,一直来到街口,林红便要温一楠赶紧回去歇息。 温一楠这才道:“这些天来谢谢你照顾俺娘了。” 林红道:“哥哥跟我有什么客气的。” 温一楠道:“只是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每天陪俺娘站在村口,要是遇见什么恶人可怎么是好?” 林红笑道:“我狼都不怕,还怕什么恶人不成?” 正说着,却听见对面胡同里有人喊:“快来人哪,疯狗咬人哪!”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货郎模样的人从胡同口里慌里慌张地奔跑出来,后面一只大狼狗,双目通红,狂叫着乱跑乱咬,紧追不舍,果然是一只疯狗。 刚才刚刚言说狼都不怕的林红却被这畜生吓得尖叫一声,一下子跳到温一楠的身后。 温一楠也不慌张,“刷”的一声抽出剑来,只一下就刺入那疯狗胸口。 那畜生闷哼了一声,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口吐鲜血就没气了。 林红从温一楠身后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一楠的利剑道:“一楠哥哥,你不是不用剑了吗?这是何时又用剑来着呢?” “我。。。。。。啊,路上防身用的。”温一楠道 “咦,让我仔细瞧瞧可好?”林红道。 温一楠就将利剑递给林红,林红接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一番道:“咦,真是奇怪!”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心静风动树不能止 闹市之中名剑初现 “怎么了?”温一楠问道。 “这剑身上怎么还刻着莲花呢,不像是男人用的剑,倒像是俺们用的呢。”林红说道。 “呃,如果红妹妹喜欢的话,过几天哥哥依样子送你一个如何?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不然的话,林老伯又该惦记了。”温一楠道。 “那好吧。”林红将剑递给温一楠,笑嘻嘻地道:“哥哥许下的事,我可是记着呢。” “呀,这死疯狗我帮你一起找个地儿埋了吧?”林红转身欲走,却一眼看见了街头上躺着的疯狗的尸体,就说道。 “不用了,这点事,好办,你回去吧,莫脏了红妹妹的手。”温一楠说道。林红闻听不由一笑,转身离去。 温一楠见林红已经走远,正欲去到自家院子里取小推车和铁锨来,却见适才逃命的货郎来到了温一楠面前,惊魂未定地抱拳施礼谢道:“哎呀,多谢公子相救。” “没什么,举手之劳。货郎大哥没伤着吧?”温一楠还礼道。 “还好,还好,幸亏跑得快。敢问公子大名?”货郎道。 “货郎哥不必客气,我叫温一楠。”温一楠道。 “哎呀,莫非就是保安府大名鼎鼎的温大捕头?”货郎问道。 “我早已经不做捕头了。”温一楠道。 “哎呀,久仰大名,果然是江南第一剑,出手真是了得,名不虚传,小货郎这一回算是见识到了。小货郎姜贺,救命之恩容日后相报。公子告辞。”那货郎一连串的话罢,就与温一楠抱拳告辞后,转身又跑进对面胡同里。 温一楠回到家里,和母亲知应了一声,就取了工具将那疯狗的尸体弄至村北野岗子上埋了。 温一楠推着小推车往家走,看见不远处正有个牧羊人赶着一群羊回村里,那牧羊人一路走,一路唱到: “多少公子王孙,风华正茂, 几家纤纤玉女,百媚千娇。 梦里鸳鸯戏水, 醒来一江寒潮。 昨日花红柳绿,春色满园, 今朝黄土高坡,一堆荒丘淹没了。 难道说,真个是, 世间千般好,唯有情难了。 情归去,心已焦。 寒暑交接,相煎熬。 何似那落凤坡上, 除了王冠,无牵无挂,却乐得逍遥。” “龚大哥!”温一楠冲那牧羊人喊道。 这牧羊人叫龚昭,文才了得,曾经科举考中了奉江县的知县,却被保安府的一个官宦家暗中使坏,硬生生给顶替了下来。 龚昭知世道黑暗,从此对于这仕途心灰意冷。 “哎呀,温捕头,这是干啥去呢?”龚昭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温一楠面前。 “埋死狗着呢。”温一楠道。 “温捕头这又是为民除害着吗?”龚昭打趣道。 “龚大哥,你别取笑我了。”温一楠笑道。 温一楠回到家里,温母就喜滋滋地来来回回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两碗红薯玉米粥,又摆了几碟小菜,拿了几个大个的白面馍馍来放在小小的炕桌上,招呼温一楠赶紧洗手吃饭。 温一楠摘下佩剑,用清水清洗了,又用一块布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轻轻放在炕头,这才来到水盆前洗手洗脸。 母子两盘腿对坐在炕桌两旁一边吃一边谈笑,真是难得的其乐融融。 只见温母夹了一大块肉放在一楠面前的菜碟里说:“这肉啊,还是节前你林伯伯送的呢。对了,一楠啊,这又过了一年了,你又长了一岁了呢,也该考虑考虑娶个媳妇了。” 温一楠道:“娘,你就不用操心了,一楠心中有数呢,啊。” 第二天吃过早饭,温一楠正在打扫庭院,忽听得有人敲打院门,温一楠开门一看,却是龚昭。 “咦,龚大哥今天没去放羊啊?”温一楠问道。 “没去,找你有个事商量。”龚昭道。 原来,去年一年间,南方大涝,北方大旱,不少地方农作物颗粒无收,虽然朝廷调拨了一些救济粮,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又加上放粮过程中,各地方官吏巧取豪夺,最后真正送到老百姓手里的粮食已经是所剩无几。 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饿死人的惨象,进入秋冬后,更是盗贼四起,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奉远县附近地界也算是苍天保佑,未遭天灾之祸,只是近日里流入了不少外地的难民,并传有流寇侵扰,而各方官吏对待百姓虽然极尽欺压盘剥之能事,对于盗匪却是畏首畏尾,无有作为。 鉴于此,不少村落均自发组织了自卫队,以守护村落的安全。 龚昭来此,正是与温一楠商议此事。因温一楠做过保安府的捕头且又身怀绝技,一柄长剑无人能敌,固龚昭有意让温一楠出头做个头领,组织一支自卫队。 温一楠本怀着一腔热血,想凭着一身本事为民为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不想几年来在保安府呆了不少时日,深知这世风日下,官场险恶,人心叵测。当官的不为民做主,只知欺压百姓,收敛钱财,有的甚至为了不为人知的利益,官匪一家,串通一气,为害一方,老百姓那是敢怒不敢言。 渐渐地,温一楠那一腔热血便冷了下来,深感心灰意冷,特别是与方书云的那一次对决,更是深受触动了他的心灵。 故此,温一楠对于刀剑之争终于心生倦意,抛剑于河,下定决心辞去公差,欲隐居山村,过个不问世事,早耕晚作的农家悠闲的生活。 这一回,龚昭再一次与他提及刀剑护卫之事,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龚大哥,你知道我已经弃武多日,不想再过问这江湖之事。”温一楠推辞道。 “一楠,保家卫民不是江湖之事啊。再说,昨日我可是听说你又舞刀弄剑着啊。”龚昭说。 温一楠沉吟半晌道:“好吧,龚大哥,再容我考虑考虑。” 龚昭见状也不好再勉强,只得抱拳告辞。 温一楠回屋对母亲说:“娘,我去县城一趟,晚上回来,中午吃饭不要等我了。” 温母问:“这刚回来,又去县城做什么啊?” 温一楠道:“有点事,放心吧,一晚准回来。”说罢,收拾了一下,牵马出远门而去。 却说将近一个时辰,温一楠来至县城,春节期间,街道上格外热闹,有说书的,唱戏的,变戏法的,耍猴的等等,让人目不暇接。 温一楠牵着马逛来逛去就来到了买卖刀枪剑棒的街铺里,顺着一长溜店铺摊位观瞧,但见刀枪闪亮,剑戟放光,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忽然,温一楠被一个站立在街道边上的人吸引住了。但见此人双手抱着一柄长剑,剑柄上插着一根稻草,显然是一个卖剑的。 可是见那人的穿衣打扮,相貌举止又不像是个买卖人。 此人锦衣帛袖,衣服虽然脏旧了些,却也可得出是极好的绸缎缝制的。望脸上看,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眉似卧蚕,生得十分俊俏,倒像是个富家子弟的公子哥儿。 温一楠上前施礼道:“请问先生可是卖剑?” 那人也不答言,只微微点了点头。 温一楠道:“先生可否将剑与我一观。” 那人仍不答言,却轻轻叹了口气,将剑交予温一楠。 温一楠接过长剑,轻轻抽出剑来,但见寒光闪闪,一股寒意直逼双目。特别是剑身上镌刻着的几朵梅花引起了温一楠的注意,他数了数,共计七朵,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章节目录 第九章 葛阳铸剑器中之重 舍马换得七梅花剑 原来这剑身上镌刻梅花是先朝末年北郡铸剑大师葛阳所铸之剑的独家标识,世人称之为北郡梅花剑。 相传葛阳大师铸剑技术精湛绝伦,为世人仰慕。但由于梅花剑的铸造工艺极为繁琐复杂,淬炼火候急难把控,因此,葛阳大师在世之时,所铸成之剑为数不多。后又几经战乱,流传至今的更是聊聊无几。 北郡梅花剑按品质高低不同,分别在剑身上镌刻有一到九朵梅花不等,共分为九等,最次的是镌刻着一朵梅花的,称为一梅花剑,最好的镌刻有九朵梅花,称为九梅花剑。 即使是一梅花剑,那也是在众兵器之中,出类拔萃的姣姣者,若是这七梅花剑,便无疑是世间珍品了。 至于九梅花剑,风过发断,削铁如泥,世人更是只有耳闻,无有人亲眼见过。 江湖上传说,号称北郡第一剑的方书云所佩之剑极有可能就是这传说中的九梅花剑,只可惜”剑出血必溅”,能看清那剑的却无一不做了剑下之鬼,那秘密也就都随着阴魂带到阴间地府去了。 今日,温一楠遇见这七梅花剑怎么能不吃惊? “七梅花剑?”温一楠抚摸着冰冷的剑身,不由脱口而出。 “正是。”那卖剑之人见温一楠说出这几个字,不由一愣,细细打量了温一楠一番,吐出两个字来。 “请问先生,这剑卖多少银两?”温一楠问。 “一百两,少一两儿也不行。”宫城珏道。 “请问先生何方人士,为何拥有此剑?”温一楠问道。 “难得遇见识货之人,在下宫城珏。”温一楠闻言又是一惊,宫城家是北郡朝安城有名的大家族,富甲一方,宫城珏是这个大家族的大公子,却如何落到了这步田地? “原来是宫城公子,久仰久仰!鄙人温一楠。”温一楠抱拳道。 “啊,莫非是保安府的温大捕头不成?”宫城珏问道。 “不敢当,那差事我早就不干了。”温一楠道。 “哎呀,果然就是江南第一剑啊,风闻侠士铲奸锄霸,快意恩仇,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宫城珏也是抱拳道。 “哪里哪里,我也是没有想到能有缘份与大名鼎鼎的宫城公子在此一见呢。只是公子缘何至此啊?”温一楠问道。 “哎,说起来,一言难尽呢。我们北郡那地儿这些年来连年干旱,去年更是大旱得颗粒无收,再加上官府无能,盗匪横行,老百姓流离失所,我们宫城家也不能幸免哪。”宫城珏道。 “一开始,依照家父的意思,我们宫城家坚持开仓放粮,周济乡邻的父老乡亲们,可那里接济得过来啊。到后来,渐渐得连自家人的吃饭也成了问题,家父于是就遣散了一众家丁丫鬟,让他们自谋生路,只留了几个贴身奴仆。再后来不成想一伙子流寇知我宫城家的富贵名声,就勾结了一个奴仆里应外合洗劫了我宫城一家。”宫城珏说道此处不由得落下泪来。 “碰巧那晚上赶上我外出谈一笔生意未归,这才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天亮回到家时,所见之处已是一片瓦砾废墟,尸横累累,家父家母和小妹也不知所踪。”宫城珏接着说。 “昔日繁华的北郡如今已是荒凉之地,一开始,我在北郡坚持了一些时日,寻找家父家母的踪迹,但终无结果。后来为了生计,只得顺着难民之潮,一路南下,流落至此。”宫城珏又道。 “喔,原来是这样。”温一楠闻言亦是心中难过,将利剑还鞘,递还给宫城珏。 “怎么,难道温大侠没有看中此剑么?”宫城珏接过宝剑有些诧异道。 “那倒不是,只是。。。。。。”温一楠面露难色。 “啊,我明白了,今日难得遇见大侠,这剑我就赠与大侠如何,这也才真的是物得其主了啊。”宫城珏道。 “这怎么好?公子如此遭遇,这剑我是万万不可受的。”温一楠道。 “那好,这样吧,大侠只需给我二十两纹银即可。大侠莫要再拒绝了。”宫城珏道。 温一楠想了一下,方开口道:“七梅花剑乃世间宝物,公子怎好如此贱卖与我?况且公子定是遇到难处,万不得已才卖此剑。既如此的话,那就这样吧,二十两纹银外加俺这匹马儿可好?” 说起来这匹马还是当年温一楠在保安府做捕头的时候,结识的一个叫做高红生的丝绸老板所赠,通体白色,可称得上是一匹骏马。 宫城珏道:“贱卖与他人不可,贱卖与大侠却是求之不得。” 温一楠道:“公子不必多说,若不答应,我这就去了。” 宫城珏见温一楠执意如此,知他为人,只好点头应允。 温一楠得了七梅花剑,见时辰不早,恐母亲担心,就又雇了一个马夫急急赶回小石头村来。将近傍晚时分终于赶回村里,温一楠在村头给了马夫车钱,步行回到家里。 母亲见儿子回来却没有牵着马,不由得纳闷,就问道:“楠儿,你那马呢?” “娘,你看,我在县里买了把宝剑,银两不够,就把马当了。”温一楠说着就把长剑从腰间解下,递给母亲看。 “一楠,你屋里现在放着两把剑了,干嘛还买这个啊?再说什么样的剑还得把马当了才成呀?”从不曾生气的母亲有些愠怒道。 “娘,你看,这叫七梅花剑,看到这剑身上的梅花没?有七朵呢,是世上难寻的宝贝。”温一楠把剑身的梅花指给母亲看。 “什么七朵八朵的,娘不喜这个。”温母仍旧怒意未消道。 “娘,我打算把这把剑送给红姑娘的,这些日子人家在咱家帮了不少忙,我答应人家的。”温一楠只好如实相告。 温母一听,脸色一下子转怒为喜:“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只是这剑可是忒贵了点。贵就贵吧,送给红姑娘好。呵呵。” 吃过晚饭,温母就催促着温一楠赶紧将长剑送去。 温一楠取了长剑又提了一些干果点心来到林红家,敲打院门,门开了,探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来,正是林红的小弟弟林飞。林飞见是温一楠,就高兴地使劲用小手推门,温一楠忙帮着他把院门推开。 林飞在前面一路飞奔,温一楠跟在后面。只见小林飞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喊:“是一楠哥哥来了!是一楠哥哥来了!” 只见屋里走出来林红和她的父母,笑盈盈地迎接温一楠。 林红的父亲道:“一楠,几日不见了呢,快进来,快进来。” 温一楠道:“这几日俺不在家,家母多蒙您们照料,要我过来略表谢意。” 林红母亲道:“哎呀,老邻旧居,应该的,应该的。” 林红父亲引温一楠书房落座,林红沏了一壶茶倒上,与母亲坐一边上。 大家闲聊了片刻,林红一眼就瞧见了温一楠腰间斜挂着的长剑,见那长剑的模样与昨日见到的又有些不同,不免有些诧异,就问道:“一楠大哥,你那长剑能不能给我看一看啊?” 温一楠就站起身来解下长剑笑道:“妹妹,给你。” 林红接过长剑,拔剑出鞘,只见一缕寒光咋现,经不住随手舞弄了几下,不住赞道:“好剑!好剑!” 林红父亲一旁道:“红儿,你一天到晚的不做些女儿活儿也就罢了,却也不要处处舞刀弄剑的,那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温一楠笑道:“不妨,不妨,妹妹若是喜欢,哥哥就送你了。” 林红欢喜道:“真的?那就谢谢一楠哥哥了。” “这?”林红父亲见此情景与林母对望了一眼,无奈地摇头。 林母却是相视一笑。 却说温一楠从林家回来,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却听见村街头上一阵骚乱,有人高喊:“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有人被杀了!”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生逢乱世民不聊生 但求自保全民皆兵 “怎么啦?”温一楠心里暗问,忙翻身起床,飞快地穿好衣服,推开院门一看,却见村西头的胡同里围了不少人,还有村民三三两两地不停地朝那里围拢过去。 一打听,原来是村西头王长发老两口被人害了性命,家里的粮食财物失窃一空。看来是强贼抢劫害命无疑。 老王头是村里的老村医,平日里靠上山采药,为人医病为生。 老两口膝下有一对儿女。大儿子叫做王玉柱,今年秋天因不满县衙强征乱征秋粮,一时气不过顶撞了官府,打伤了官人,被投进了监牢,至今没有被释放。 小女儿叫做王娟,年方十八,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刁然一人,无依无靠。 老村医有个近门的兄弟叫做王长义,老汉靠打渔为生,老伴一直没有生育,自小见那娟子聪明可爱,甚是喜欢,两家一商量,王老汉就认娟子做了个干女儿。 没想到这娟子稍微长大一些,就跟着王老汉的渔船下河捕鱼,王老汉发现这妞子非常喜欢在水里嬉戏玩耍,一有空就泡到河水里像个小鱼似得游玩的不亦乐乎。 强贼抢劫的那一日,娟子因在小南河玩耍了一整日,就累得懒得动,在王老汉家过了夜,由此才躲过了一劫。 却说温一楠回到家中,望着正堂正中桌案上摆放的青铜长剑久久不语。 “一楠兄弟在家吗?”这时候,院子里有人喊道,是龚昭的声音。 “我在。”温一楠答道。 温一楠终于答应龚昭的请求,出面组织村里的自卫队。 很快一支由十几名青壮年组成的小石头村村民自卫队成立了。自卫队由温一楠任队长,龚昭任军师。 这一天,温一楠召集自卫队员在龚昭家的大院子里开会。温一楠见大家伙儿都到齐了,就高声说: “今儿个叫大家来,就是给大家布置一下任务。大伙儿知道,我们村东西两面环山,南面环河,只有村北头有出口可以进出,自卫队的任务之一就是在村口设卡,两人一班,24小时站岗检查外村来的人,大家注意啊,一定要问清楚来人是哪来的人,到村里来找谁,来历不明的不准入内。” “那逃荒要饭的呢?”人群里有人问。 “这个,就叫他进来吧。”温一楠和龚昭交换了一下眼色道。 “不过,身上携带有武器利刃的一律不准进村。听清楚没?”温一楠道。 “是!”大伙儿齐声答道。 “那官府的人呢?”人群里又有人问道。 “废话!你说呢?”一旁的龚昭气不过道。 “哈哈。”大家一阵大笑。, “这第二个任务就是夜晚巡逻,巡逻队每组2人,每晚9点开始巡逻,凌晨5点结束。无论是村口设卡的,还是村里巡逻的,遇有情况,鸣锣警报,咱们其他队员都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明白了吗?”温一楠道。 “明白!”大家齐声答道。 “那还,现在咱们大家分分组啊,我也算一个。”温一楠道。 “也算我一个。”温一楠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大家扭头看去,却是林红。 “什么就也算你一个?我们这大老爷们儿的事儿,你个小姑娘家跟着搅合什么?”龚昭道。 “大哥这话说的差矣,我们姑娘家怎么啦,不服就比划比划啊?”说罢,“呛”的一声拔出剑来。 旁边一个叫小栓子的高声道:“就是呀,龚大哥就比划比划吧。” 龚昭面红耳赤道:“臭小子,别瞎起哄。” 林红道:“刚才我数过了,你们才十七个人,算上我刚好十八个,正好分九个组。” 龚昭将目光转向温一楠询问:“一楠,你看这?” 温一楠道:“也罢。” 龚昭道:“那我看林姑娘就和一楠兄弟一组吧。这样大家也好放心。” 林红将剑还入剑鞘道:“好!” 一旁小栓子又高声道:“这真是古有花木兰,今有小林红。” 大家哄堂大笑。 却说那惨遭横祸的王家二老,由村里帮着王家小女儿料理了丧事。不几日,那玉柱也由牢里放了出来,当日来至二位老人坟前是放声大哭,悲痛欲绝。 此情此景,令温一楠、龚昭和小栓子等陪同前来的众人也是无不痛心动容。 随后,王玉柱也加入了村里的自卫队,和温一楠组成一组,林红作为一个女儿家毕竟多有不便,就安排做了联络员。 这一日,晌午刚过,北村口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锣声。温一楠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提着长剑急匆匆向村口赶去。 “一楠哥,等等我。”跑不多远,林红从身后也赶了过来。 两人一同来到村口,却见村子外面黑压压来了几十口人,有老有小,拖家带口,看模样像是逃难的难民。温一楠看是小栓子当班,就走过去询问情况。 “听说是北方发生了暴动,官军和义军在好多地方打起来啦,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小栓子说。 这时候,龚昭等一干人也赶了来。 “龚大哥,来了这么多人,你看可怎好?”温一楠问龚昭道。 “还是放进来吧,村南小南河边上还有不少荒地呢,就在那儿安置一下吧。忍过这个冬天,明年一开春,可让他们开荒种地养活自己吧。”龚昭说。 “那好吧,不过得好好检查一下,武器利刃一律扣下,不准带入。”温一楠说。 却见哨卡那里刚对难民们没检查几个,就是一阵骚乱,一个中年妇人大喊大叫道: “你个臭小子,干嘛对俺动手动脚的?” “谁动手动脚了,我们这是检查武器。”一个自卫队员说。 “什么检查武器啊?你个臭小子对个娘们儿摸什么摸?”一旁一个难民道。 这时候,小石头村里的不少村民也跑出来看热闹,林红一眼看见了自家近门的两个姊妹林青和林翠,就招手道: “林青!林翠!你两个过来。” 两个姊妹来到林红跟前道:“怎么啦,红姐姐。” “你两个随我一起去检查女眷可好?”林红说。 “嗯,好。”两个姑娘点头应道。 “怎么样?龚大哥,温大哥,自卫队离了我们姑娘家不行吧?”林红道。 温一楠和龚昭笑着点头。 “林红,你们小心点啊!”温一楠道。 “放心吧。”三人答应着,人早已经跑到了村口哨卡前。 “玉柱啊,你带铁柱和石柱领乡亲们去村南头临时安置一下。有帐篷的搭帐篷,没帐篷的找河洞子、山洞子暂时住着,听着没?”龚昭道。 “好咧。”三人答应道,组织已经进村的难民向村南头走去。 这刚稍稍安顿好,却见哨卡处又是一阵大乱,只听得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怒喝道:“这钢刀乃是俺家的传家之宝,看那个敢动?”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菩萨心肠解急救难 小南河岸安置灾民 “要想进村,就放下钢刀,否则,不许进村!”小栓子道。 “这是谁家定的规矩?我还就不信了,今天看谁敢拦我?”说罢,那汉子横刀就往里闯。 “站住,我们这刀枪可不长眼睛!”几个自卫队队员刀枪齐上,“呼啦”一下围过来喝道。 这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拦住那汉子道:“奎儿,你不是跟为娘说过不再打打杀杀的了么?今儿这又是咋的啦?这打打杀杀的,何时才是个头呀!” 那汉子摇头语结道:“嗨!娘!” 温一楠却认出那汉子原来是路家庄护院张树奎师傅,就接着老婆婆的话茬道:“是呀,老婆婆说的对,这打打杀杀的,何时是个头呀!” 那几个自卫队员听见温一楠说话,就收了刀枪,退至一旁。 张树奎抬眼望去,见是温一楠,便记起了多日前路家庄的那一场恶战,正是这个小伙子单枪匹马临危解难,就愣了一下,忙也收了钢刀,上前施礼道: “哎呀,不知恩公在此,多有冒犯。” “啊,哪有,哪有。请问张师傅,因何也来至此地呀?”温一楠忙还礼问道。 “咳!一言难尽呀!自从恩公那日击溃贼寇,谁知这伙儿贼人贼心不死,记恨在心,趁一个风高夜黑之夜,一把大火烧了路家庄园,一通烧杀。只可惜路家庄的人措手不及,一时间被打散的打散,死伤的死伤。”说到此处,张树奎不觉痛心,掉下泪来。 “那路庄主父女如今却又如何?”温一楠紧张地问。 “俺和几个庄勇护着路庄主父女拼死一搏,总算是逃得了性命。”张树奎道。 “后来,路庄主见庄园已经毁坏殆尽,就将幸存的财物分发给了身边几人,后来听说父女两去往冀州海城高唐处了。”张树奎接着说。 “俺和在庄园外面居住的老娘本想就此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想那一片地方又是战乱不断,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俺娘又不许俺再舞刀弄枪的,就依着俺娘一路南逃,随着乡亲们来到这里了。”张树奎道。 “啊,原来如此。张师傅您看不如这样,您就暂且将钢刀寄存我处,日后温某一定亲自登门奉还,如何?”温一楠道。 “恩公既如此说,那就依恩公。”张树奎爽快应道。 却说将一众难民安置妥当后,傍晚龚昭找到温一楠商议道:“这么多人一下子进到咱们小石头村,如何管理才好啊?” “龚大哥有什么好主意么?”温一楠问道。 “刚才我想了一番,若是在咱们自卫队里抽调人员的话,一是人手不够,二是人生分也不好管理,不如在难民中选择几人,让他们自行管理如何?”龚昭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咱就先选一个头领,选头领很重要,头领选得好的话,一切问题可迎刃而解。”温一楠道。 “嗯。”龚昭赞同地点点头。 “对了,你看张树奎这个人如何?”温一楠道。 “好啊,这人仗义孝顺,而且又会武功,是个好人选。”龚昭道。 “那好,今晚咱们就去趟小南河,顺便看看那里的情况。”温一楠道。 这时候,温母从堂屋进来道:“小胜啊,晚饭在这吃啊,大娘蒸的马齿笕的肉包子,可香呢。这马齿笕哪,还是今年秋天在保安府那里晾晒干的呢。” “对,今晚就在这儿吃吧,吃完饭一起去小南河。”温一楠道。 “那好吧,谢谢大娘。”龚昭说。 “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温母说完笑呵呵地退了出来。 却说温一楠和龚昭吃过晚饭,就一同前往小南河去。 温一楠拿了几个包子又取了张树奎的钢刀,两人出了院门,龚昭不曾见温一楠马匹,就问道:“一楠,你那马呢?” “卖了。”温一楠道。 “卖了?那可是老爷子留下来的宝马良驹呀,说卖就卖了?卖谁了?”龚昭追问道。 “卖了就是卖了,快走、走、走,以后再跟你说。”温一楠嘟囔道。 小南河虽说是小南河,其实河面并不小,大约有五、六百米宽的样子,河水从村西边的山间泄下,行不几里,环抱着村南面穿过东边的山岭向东急泄流去。 其实小石头村就是位于这东西两条山脉所夹的大山谷中,当地人将西边的山叫做西山,东边的叫做东山,小南河就像是一条巨龙由西向东横贯于峡谷之中。 河的南岸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山谷,杂草丛生,野兽出没,荒无人迹。北岸就是小石头村。两边没有桥梁相通,如果想到南岸只能划船过去。 由于交通原因,小石头村村民的耕地大都在村的北面,很少有村民在村南耕作的,所以沿着河的两岸都有很多荒地未曾开垦。 在高高的河岸上,东西两条山岭边都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穴,当地人称之为河洞子,山洞子,如今却成了逃难难民的栖身之地。 温一楠和龚昭来到村南,远远就望见了河北岸边星火点点,原来是难民们家家户户正在生火取暖做饭。 温一楠两人在西山的一个山洞子里找到了张树奎娘俩,就说明了来意,并将张树奎的钢刀归还了他,又将马齿笕的包子递给了娘俩。 老婆婆乐滋滋地说:“冬天,俺就喜欢吃这干马齿笕包子。” 张树奎接过钢刀也是十分得高兴:“俺正发愁明天上山打柴没有家伙使的。哈哈。” 温一楠道:“张师傅,这钢刀可不是光用来打柴使的。” 张树奎道:“这钢刀不用来打柴,现在还能干啥?” 于是温一楠和龚昭两人就说明了来意,要张树奎出面在灾区民众中组织一支互助队,负责难民们的安全。 张树奎道:“这倒是一件好事,只是恐怕日后又免不了动刀动枪,打打杀杀的,俺娘怕是不愿意。” 张树奎娘道:“为民出力是件好事,你娘又不是不明事理的老糊涂,你就跟着这两个兄弟干吧。” “娘,你不管我啦?”张树奎笑道。 “不管啦,不管啦。”老婆婆道。 温一楠和龚昭见了这情景,也不免开心地相视一笑。 “对了,张师傅,我们还有一事相商。”龚昭道。 “什么事情?请讲。”张树奎道。 “不知道咱们这难民里面有没有识字之人啊?”龚昭道。 “识字之人?做什么呀?”张树奎问道。 “你看我们这帮难民,东来南往的,我想请一位识字的先生出来,烦劳做一个花名册子,日后也好便于管理。而且,看这情形,恐怕日后还会有难民过来呢,不加强管理不行啊。”龚昭道。 “是啊,而且,我们有了自己的先生,日后也可以教一教我们这里的娃儿识个字呢,我看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孩子们再去城里私塾读书恐怕是不可能了。”温一楠道。 “既如此,我倒是刚好想起一人来。”张树奎道。 “哦,何人?”温一楠问道。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为谋长远求取贤能 未雨绸缪运筹帷幄 “此人姓吕名渊,曾在冀州府任职,文采出众。和温公子一样啊,也是因不满官场腐败,欺压百姓,嫉贤妒能,屡屡不得志而弃官回乡了。后来经高唐公子举荐,在路家庄做了私塾先生,这番也是因此劫难,与我一同逃难至此。”张树奎道。 温一楠闻听心中暗想:“却原来是路家庄的教书先生,那路家公主路诗瑶的诗作我也曾见过的,想来她这老师一定十分了得。” 想到这里,温一楠忙起身向张树奎躬身施礼道:“如此说来,烦请张师傅快快引见才是。” 张树奎见状,忙拉着温一楠的手道:“哎呀,公子何必如此多礼,走,走,走,咱这就去。” 三人出了山洞,张树奎指着河北岸道:“吕渊在那边河洞子住呢,说是那里风景好,不肯过来与我同住。”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吕渊居住的河洞子前,却见洞内燃着一堆柴火,一个刚刚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正用毛笔在木桌上的一张纸上刷刷点点,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但见此人身材瘦削挺拔,写字时抑扬顿挫,笔墨飞扬,自有一股神采。火光映照在这人略显消瘦的脸颊之上,面容虽显憔悴,然而,双目有神,鼻直口方,掩饰不住的清秀之气。 张树奎正欲开口喊叫,却被温一楠举手止住。 温一楠等人默默地看着吕渊在那张纸上写完一长串黑黑的字迹,却是一首宋词: 诉衷情 月伴 望一眼只为心伤 冬夜里彷徨 温柔白色明月 伴在我身旁 回不去 夜风凉 可心伤 异乡河岸 小小青丘 绿水苍苍 “好词!”温一楠不由由衷赞道。 吕渊听见人声,抬起头来一看,却见是张树奎领着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来到身前,就问道:“张师傅,这两位是?” “吕先生,这二位是小石头村自卫队的,这位是温一楠温队长,这位是龚昭龚军师。”张树奎介绍道。 “吕先生好。”温一楠和龚昭双双抱拳施礼道。 “温队长好,龚军师好。”吕渊抱拳一一还礼道。 “听闻张师傅介绍,吕先生仪表不凡,文采出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温一楠道。 吕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温一楠道:“岂敢,岂敢。素闻保安府有个温一楠温捕头,武艺高强,行侠仗义,人称江南第一剑,只可惜从未谋面。后来那温捕头不满于官场龌龊,退隐江湖,隐居山林,莫非就是阁下?” “一点不错,彼温一楠就是此温一楠啊。”龚昭一旁答道。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难怪我见温大侠英气逼人,气度不凡哪!,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吕渊赞道。 “吕先生言重了,温某只是一介鲁莽之人,偶避于荒野山郊,苟且度日而已,怎比先生才学情志。今我等冒昧前来求助于先生,还望先生能够应允所求之事啊。”温一楠道。 “啊,温大侠不必过谦,鄙人如能有所为之事,一定尽心竭力,鼎力相助。”吕渊道。 “既如此,那我就代大伙儿先行谢谢先生了。”温一楠闻言又是躬身深施一礼。 吕渊见状,正忙着躬身还礼,却听洞门处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哎呦,来了这么多客人哪,正好一起吃酒。” 说话间,一个蛾眉凤目,身材娇美,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腰背弯弓,手中提着两只野鸡走了进来,那野鸡身上都有血迹未干,看似是刚在山上打的。 “啊,这位是内人于凤娟。凤娟,我给你介绍一下啊。”吕渊忙不迭地说,却被于凤娟打断了话茬道: “这两位兄弟我在村口卡子那儿早就见过的,一个称作温队长,一个称作龚军师,是不是呀?”于凤娟道。 “哎呀,这称呼你是从何处听来的?不过,嫂夫人真是好眼力啊。”龚昭听了不免惊叹道。 “哪里哪里,只是不似他只知舞文弄墨,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罢了。”于凤娟望着吕渊笑道。 却说温一楠三人禁不住吕渊夫妇执意挽留,就又在一处吃了些酒肉,一并谈妥了相邀之事,直至天色甚晚,这才告辞而归。 温一楠回到家中,看见母亲屋内灯光闪亮,知是母亲还未入睡,就来到母亲屋内请安,却见林红也在屋内正与母亲闲谈。 “这么晚了,红姑娘还在啊。”温一楠问道。 “是啊,天晚了,见你迟迟未回,就和大娘聊了一会子。”林红说。 “一楠啊,红姑娘送了只野鸡来,放在里屋呢。”温母说。 “啊,这可是好美味呢,谢谢红姑娘啊,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温一楠道。 “那还能从哪儿呀,山上打的。”林红说笑着就告辞出来了。 “一楠,送送红姑娘啊。”温母说。 温一楠将林红送至门外,林红道:“一楠哥,怎么没看见你那大白马呀?” “跑,跑丢了。”温一楠支支吾吾道。 “这家里的马还能跑丢了啊,是不是让贼牵走了呀?”林红道。 “是。也可能是。”温一楠应道。 “好了,别送了,快回去吧。小心来了家贼。”林红打趣道。 “啊,我还是再送送你吧,这黑灯瞎火的。”温一楠道。 “不用,我又不怕贼。”林红说道,抿嘴一笑,就径自回去了。 却说开春以后,北方战事依旧不断,河东,江北等地区出现了多支农民起义军起事暴动,其中就包括方书云领导的河东海乡一支义军。 随着北方战事不断,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江南避难,其中每天就时不时有一些难民来到小石头村,温一楠就照例把这些人安置在村南小南河边。 但是,那地方的空地也毕竟是有限的。这时候,已经是春天,春暖花开,冰河融化,龚昭就又有了一个主意。有一天他对温一楠说: “一楠,你看这河水也解冻了,这些天我就寻思着用些船只载人到河南岸看看,或许在那边可以寻到新的安身之所。” 温一楠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那边从未有人定居过,而且常有野狼等野兽出没,只恐人有危险。” “我们可以在难民居所周围立起栅栏,开挖壕沟,可防止野狼之患。”龚昭道。 “嗯。”温一楠点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只是更加有点冒险。”温一楠道。 “噢,什么想法?说说看。”龚昭道。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力排众议整装待发 前路未知依依不舍 “我想去河南边的大峡谷看一看,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温一楠道。 “这怎么可以?难道你没有听过村里老人讲,那条峡谷,乱木杂草丛生,野狼毒虫聚集,往南远去没有边际,两边又是悬崖峭壁,绝无生路。只有人进得去,没有人出得来。自古以来,就没有人敢往那里去。”龚昭道。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你放心,我只是想一探究竟而已,如果有危险,立即撤回。”温一楠道。 “那也不能你一个人去,这事不可鲁莽,咱们回去和大伙儿商议一下再说。”龚昭道。 “也好。”温一楠点头同意。 当天晚上,温一楠在自家院子里召集自卫队队员开会商议和龚昭白天里商量的事情,大家都一致同意在小南河南岸开辟新住地的想法,但是,关于温一楠提议去大峡谷探险一事,却都是一致反对。 大家认为那片峡谷就是一大块禁地,到那里去探险,徒劳无益不说,只恐还会丢了性命。还有的队员煞有介事地说:“听说那里边还有不干净的东西呢,万万去不得,以免招来什么灾祸。” 温一楠却依然坚持己见,定要前往,他说:“是祸是福,去了才可见分晓。不错,峡谷里虽然有些豺狼野兽,却也未必如传说中的那么险恶,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发现呢,也未可知。” 他最后说:“你们去不去我不管,反正我一定得去一趟。” 众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别无办法,会议开到最后,王玉柱、小栓子等几人提出愿意随着温一楠前往。龚昭和林红表态也愿意前往,林红不必说自然是被温一楠断然拒绝了。 而对于龚昭,温一楠考虑到自己走后,村里诸多事务得需要有人协调照应,此人非龚昭不可胜任,因此也没有同意龚昭前往的意愿。 因此,考虑再三,温一楠决定带着王玉柱和小栓子一同前往。 龚昭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想着将这事与张树奎再商量一下,于是就连夜跑到了张树奎那里。 张树奎听了,就豪爽地说:“我也去,先生总可以放心了吧!” “这倒是好,只是家母总得有人照顾吧?”龚昭道。 “不妨事,我将家母托付给吕渊夫妇即可。”张树奎道。 “如此也好,那就有劳师傅了。”龚昭抱拳谢道。 “哎,哪里的话,温兄弟此举也是为了咱们大家伙儿,应该的,应该的。”张树奎抱拳还礼道。 第二天一大早,温一楠、张树奎和王玉柱携带了干粮行囊,来到河边集合,却独不见小栓子的身影,原来昨天晚上小栓子的父母得知了此事,死活不让儿子来,只好作罢。 龚昭和吕渊夫妇也前来送行,龚昭与温一楠等三人叮嘱再三,嘱咐其一定要一路小心,速去速归。三人称一定依言行事,敬请放心,这才登上了渔船。 大家互道珍重,依依作别。 却说那船行至南岸,众人跳下船来,与船夫道别正欲离去,船舱里却钻出一人,却是林红。 “一楠哥哥,等我一下。”林红招手道。 却原来是林红早早地躲进了船舱里,偷偷也过了河。 “你!”温一楠见状,气恼无比道:“你快回去,你去不得!” “你们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林红不依道。 “我说你去不得就是去不得。”温一楠说罢,不由分说硬推着林红回到了船上,招呼船夫道:“王大爷,赶紧开船!”。 那船夫叫做王宝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见状赶紧一边应着,一边拼命摇橹离了河岸,气得林红只在船上跺脚。 见那船驶出去老远,温一楠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与张树奎、王玉柱两人向南而去。 林红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泪珠却如断线一般落下来。 话说温一楠一行走后不久,村里来了几个官差模样的人,拿着一纸公文来寻温一楠,说是上方有令,命温一楠回保安府复职。得知温一楠离开了村子去了南边的大峡谷,一开始,这几个官差不信,又在村里待了几日,四处寻觅了一番,终不见温一楠等三人的踪影,这才作罢,回去复命去了。 又过了几日,又来了两个商人装扮的陌生人,却也是说寻找温一楠,亦如是,终不得见,悻悻而归。 温一楠等三人自从那日离开了小石头村,晓行夜宿往南行不几日,但见树木参天,杂草遍地,并无道路可行。 白天大家用刀剑拨开前面的乱草开路,晚上将睡袋吊在树上入睡。王玉柱还把一些野决明、凤仙花等挂在每人睡袋两端用来驱赶蛇虫。 这一晚,月朗星稀,三人来到一片杏树林中,一棵棵杏树杏花盛开着,树下绿草如茵,其间生长着无数不知名的红花,这花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香气,在月光的下,呈现出奇异的暗红色,煞是好看。 三人决定在此过夜。夜深了,王玉柱和张树奎早已经酣然入睡,温一楠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在考虑三人是不是还继续往峡谷深处前行,虽然由于路途难行,但算计着大约也已经离开了小石头村几十里路之遥了,路上除了看见一些山鸡野兔,蛇虫狐刺之类的野物,并无其他发现。 正思忖着,头顶上忽然“哇哇!”几声,有两只乌鸦扑棱棱飞了起来。 周围似乎有什么动静,温一楠坐起身来,却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站立着一人,温一楠吓了一跳,这荒郊野外的,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温一楠使劲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再仔细看时,站立之人却是一位姑娘,白袄白裙,面如凝脂,好熟悉的面容。 温一楠忽然想起来了,就从睡袋上翻身下来,上前两步轻轻叫道:“前面可是诗瑶姑娘么?” 对方也不答话,只是轻轻招了招手,就转身离开。 温一楠略一犹豫,还是迈开步子追了过去。 却说王玉柱正在熟睡,听见有一丝响动,就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一转头,却看见不远处站立两人,非是旁人,竟然是自己已经去世的父母双亲,惊骇得从睡袋上一下子滚落下来。 这重重的一摔,人却顿时清醒了过来,王玉柱捂着摔疼的屁股再看时,父亲母亲早已经双双没了踪影,却是两棵松树生在原处。 “恶贼,今天我看你往哪里走!”这时候,只听见一声断喝,却是张树奎舞动着钢刀冲着王玉柱杀将了过来,王玉柱慌忙一个就地十八滚,避开了张树奎劈下来的刀锋。 那张树奎哪里肯罢休,只见他目露凶光,步履有些蹒跚,身子摇晃着提刀朝着王玉柱又恶狠狠地冲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毒花瘴气梦遇诗瑶 军中长号声声凄厉 王玉柱见他这般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王玉柱听父亲讲过,传说大峡谷里有一种有毒的野花,叫做花袭香,呈血红色,会慢慢地释放出一种毒气,人在那地方呆久了,就会不知不觉地中毒而产生幻觉,无法自控。 不过那只是一个传说,那花却没有人见过。不料今天果然遇上了,难道这树底下的花就是花袭香? 王玉柱想:“自己刚才那重重的一摔,使自己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看来,这张树奎师傅也是一时之间中了邪气,错拿自己当成了昔日路家庄的歹徒了。” 王玉柱想到这,忙摆手冲着张树奎大喊大叫道:“张师傅,我是柱子!别打了!我是柱子!” 可那张树奎对于王玉柱的举动,仿佛似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依旧是举起刀劈将过来。 王玉柱吓得连连后退,又记起了父亲还讲过,人若中了这花毒出现了幻觉,可以通过给中毒者一个刺激使之惊醒,若仍不清醒,可取薄荷草来点燃使其吸入气味后便可苏醒。 想到此,王玉柱一个转身,朝自己携来的一个大布包跑去,趁着张树奎还未赶上,从中抓了一把薄荷草连同火石,边跑边点着了。 一时间一股浓烟冒起,张树奎在后面追着追着,在烟气中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 王玉柱一看有效,就一下子转过身来,举起那把薄荷草在张树奎脸前一阵乱晃,这一下子不要紧,那张树奎倒好像是被烟火呛着了似得,“咣当”一声扔了钢刀,“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过了好一阵子,王玉柱仍不见张树奎动弹,就先把钢刀拿在手上,另一只手一边拍打着张树奎的脸,一边喊道:“喂!醒醒!醒醒!” 张树奎这才悠悠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然不知刚才的所作所为。 王玉柱将事情的原委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讲述了一遍,张树奎这才如梦方醒,忽然拍手道:“哎呀,你可曾看见温一楠?” 王玉柱刚才只顾得和张树奎周旋,听张树奎这一句话,方觉出事情严重,两人忙返身回到睡觉的地方,却见温一楠睡觉的睡袋上也是空空如也,不由得大惊。 “一楠!一楠!” “温大哥!温大哥!” 两人一通呼喊,却哪里听得见回声。 “柱子,快,带上火把,咱们四处找找。”张树奎道。 王玉柱依言点燃了一个火把,两人一路寻了去,折腾了一夜,天色渐亮,却哪里见得着一个人影子。 两人实在累得够呛,靠在高处一块岩石上歇息。初升的阳光照在身上,却让人昏昏欲睡。就在两人微闭双眼,似睡非睡的时候,西山脚下一股浓浓的烟柱缓缓升起。 “看,张师傅,那是什么?”王玉柱首先看到了远处的浓烟,就推了一把张树奎大声叫道。 “走,快走!”张树奎一眼望见了,顿时来了精神,提起钢刀大踏步向那浓烟翻滚处奔去。 却说两人也不顾山陡路滑,荆棘拦路,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浓烟处,却见一道深沟拦住了去路,对面山坳之上,一堆柴火,火焰升腾,浓烟滚滚,柴火一旁站立一人,正是温一楠。 只是这道深沟足有十几米深,三、四米宽,温一楠是怎么过去的呢? 两人正纳闷,却见温一楠高兴地挥着手向他们两人对面跑了过来,显然他已经看见了两人。 原来,昨晚温一楠看见路诗瑶后,那路诗瑶却一声不响转头就走。温一楠在身后紧随不舍,不知不觉就离开了住宿地越来越远。曲曲折折,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大山沟前,夜色中那山沟深不见底。 温一楠忙喊道:“别跑了,危险!” 那路诗瑶也不答言,顺着山沟往南跑,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独木桥,通向山沟西面,那路诗瑶上了独木桥,越过山沟而去。 温一楠小心翼翼地踏上独木桥,越过山沟,顺着路诗瑶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山洞,而路诗瑶却不见了。 “难道是躲到洞里去了?”温一楠这样想着就来到了洞口前,不料“吱吱呀呀”一阵怪叫,从洞口里冲出来一群眼冒凶光,龇牙咧嘴的恶贼来,张牙舞爪地朝着温一楠恶狠狠地扑来。 温一楠暗叫一声:“不好。”抽出剑来,狠命砍杀了两个,其余恶贼见状怪叫连声,一哄而散。 温一楠见恶贼散去,并未追赶,心里还想着路诗瑶,就提着长剑小心翼翼进入洞中,里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却隐约听见似乎有哗哗的流水声。 温一楠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还好带着火石,就取出来划燃了。借着亮光,温一楠愕然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极其庞大的洞穴内,洞内虽有些潮湿,却很温暖。 温一楠顺着哗哗的流水声向前摸去,拐过一个洞壁,看到另一处洞穴,这个洞穴比先前那一个稍小,中间有一股温泉不断有冒着水汽的泉水涌出,在泉水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池子,怪不得洞内这么暖和呢,看来是因为有这个温泉的缘故。 温一楠举着火石再向别处搜索,发现一处角落里散落着很多野果野物,又发现另一处角落里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人是鬼的粪便,并无它物,就又轻声喊了几声:“路姑娘!路姑娘!”可是,偌大的洞穴内除了自己的回声,并无其他回应。 温一楠又举着火石转了几圈,就又来到了洞口处,火石将尽,见洞口外有朗朗的月光照进来,就又来到了洞外,一阵冷风吹来,温一楠一个激灵,似乎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想起了刚才遇见的路诗瑶和那一群面目狰狞的恶贼,心里忽然产生了疑问:“这峡谷之内荒芜人烟,人迹罕至,如何路诗瑶和一群恶贼会现身于此呢?而且路诗瑶为何要躲避自己呢?” 温一楠心里带着这些疑问,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记起了刚才自己曾经击杀了两个恶贼,就举目四处寻找那两个恶贼的尸体,却发现不远处果然躺着两个白乎乎的东西,在皎洁的月光下反射出惨白的颜色。 这时候,远处传来几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凄厉的哀鸣,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军中长号的声音,但是音调十分悲怆苍凉,令人惊悸。温一楠小心翼翼地近前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三人重逢真相似明 随身行囊不翼而飞 原来,那两个白乎乎的东西并非是恶贼的尸体,却是两个死去的山猴子。 温一楠围着两个猴子的尸体转了一圈,心想:“自己刚才明明是杀死的两个恶贼,如何这会子就变成了两个猴子?”温一楠百思不得其解。 温一楠带着疑问,围着山洞四周又走了一圈,却又发现了一个令他十分疑惑的情景:刚才搭在山沟上的独木桥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原来是山沟边上一棵倒折的大乔木,刚好直直地搭在了山沟之上,从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独木桥。 那乔木虽然十分粗壮高大,但是枝叶早已经枯萎,只剩下了一条光秃秃的树干,刚好能够容纳一个人从树干上面走过。 温一楠就想着从这树干之上再走过去,回到住宿地。但是,他瞧了瞧对面黑压压的丛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与其在黑咕隆咚危机四伏的丛林里瞎闯,还不如在这洞穴里休息一夜,明日天亮再想办法。 主意已定,温一楠刚欲进入洞中,转头望见那两个猴子的尸体,心里觉得不妥,就用剑在洞旁山坳里挖了一个坑来,将那两个猴子的尸体掩埋了,这一通折腾,也已经到了大后半夜,这才进入洞内,找了一个清爽的地方和衣而卧。 第二天天色将明,温一楠想那张树奎和王玉柱发现自己失踪以后,定会万分着急,不免四处寻找。 而自己现在已然迷了路,怎么办呢?温一楠来到洞口外,看见山洞周围的茅草,计上心来,他堆起一堆柴草来,燃起火来。只见一时间火焰升腾,浓烟滚滚升起至半空之中。 正如温一楠所料,张树奎、王玉柱两人果然就循着烟柱找到了山沟这里来。 温一楠隔着山沟先是看见了二人,就大声地呼喊,并告诉二人自己发现了一个好去处,两人问:“在哪里呢?”温一楠就指引着两人踩着那棵大乔木越过山沟,进到了山洞里。 尽管已是天明,洞内深处依旧是漆黑一片,王玉柱点燃了一根火把,见了洞内情形,也是大为惊奇。 三人来到那温泉池水边上,火光映照下见那泉水清澈见底,就将火把立在一旁,三人用水洗了洗脸,顿觉清爽了许多,又用手捧了水喝了几口,亦是甘甜可口,解渴得很。 三人又回到那堆野果处拿了几个野果来吃,边吃边聊,听那王玉柱说起山间花毒之事,温一楠这才明白了昨晚遇见的怪事。 “如此说来,昨晚看到的事情莫非都是幻觉了,所看到的路诗瑶还有恶贼什么的都是所幻之像而已。”温一楠道。 “有可能就是见了那些白毛山猴呢,你看这洞里有水源,还有一堆野果,可能这群猴子也常进到这个山洞里来呢。”张树奎说。 温一楠细细回味,难怪昨晚上他所见到的路诗瑶身形矫健,健步如飞,他使尽全力却也追赶不上。当时还觉得纳闷不已,现在看来终于得解了,看来那是由于他中了毒花瘴气之毒,致使白毛猴子由眼中幻化而成心中念想之人,却不成想引他发现了这个洞穴。 看来事情也只能这样来做解释了。 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温一楠倒还不觉得怎样劳累,而张树奎和王玉柱却是整整折腾了一夜,有些吃不消。 于是,温一楠坚持要两人再休息一会儿,于是,张树奎和王玉柱两人亦和衣而卧,不一刻二人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温一楠轻手轻脚来到洞外,转悠了一圈,忽然感觉到山沟对面有点不对劲儿,手搭凉棚仔细观瞧,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几只白绒绒的山猴子正躲在树丛里向他这边窥视,心这才放下,正欲折回洞中,忽然山林那边传来一声凄厉悲怆的长鸣,这是温一楠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了。 他不由得转过身来,循着那声音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原先向他这边窥视的山猴子也不见了踪影。 洞内张树奎、王玉柱两人还在熟睡,未曾被那犹如号角般的长鸣所惊醒。 温一楠这时候想起了洞深处那一汪又清又暖的温泉水来,这才感觉到浑身又臭又痒,忽然就萌生了洗一个热水澡的欲望,于是,拿着火把蹑手蹑脚的向里面洞内的温泉走去。 温一楠脱了周身的衣服,只穿了件短裤,走入泉水中,泉水温暖又清澈,不深不浅,刚好没入胸口。 “好舒服啊!”温一楠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泉浴。 不知道泡了多久,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不由得一惊,猛得睁开眼睛,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吓了温一楠一大跳:“一楠,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呢,原来是在这里一个人偷偷享受呢,哈哈!” 温一楠扭头一看,却是张树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池水边,笑嘻嘻地说,不一刻,后面也冒出了王玉柱,不消片刻,两人也是脱了外衣,“扑通!”“扑通!”两声先后跳入水池内。 中午时分,三人离了山洞,向原先的宿营地摸去。 张树奎和王玉柱两人为了防止迷路,事先用火把沿路焚烧草木,留下了痕迹,因此,三人很快就找到了那块松林里的宿营地。 然而,令他们吃惊的是,原来三个人挂在树上的睡袋和一应行李物品都统统不见了! 三人以为找错了地方,但是看到当时露营时在周围点燃的几个火堆灰烬时,认为是不会找错的,那么睡袋和行李物品又跑到哪里去了呢?难道这大峡谷内还有其他人? 大家又分头向四周围找了找,结果一无所获,现在面临的一个紧迫而又现实的问题是:天又将黄昏,总不能就这样露天睡觉吧? 三人各自转了一大圈,又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 王玉柱疑惑道:“难道这大峡谷内还会有其他的人?” “人俺倒是不怕,来一个俺砍一个,来两个俺砍一双。俺就是怕鬼。”张树奎挥了挥手中的钢刀,接着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会是遇上了传说中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温一楠道:“现在,是鬼是人,倒还不怕,只是……”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西边天际渐渐西沉的血红色的夕阳道:“只是现在的问题是,今夜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在这荒郊野外里露天而卧吧?” “是啊,而且这地方多有毒花瘴气,也不宜久呆。”王玉柱忧心地瞧了一眼四周道。 温一楠道:“看来我们只好再回去那山洞里过一夜了,以后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张树奎和王玉柱想了想,认为别无他法,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趁着天色尚明,三人又沿着原路向那山洞所在的山坳寻去。 却说三人来到那山洞前面的深山沟时,四处张望,却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守护使者形同鬼魅 流寇作乱可怜乡人 原来那原先搭在山沟上的大乔木竟然已经断开,落在了沟底,难道是木头腐朽不堪自己断裂了?不可能啊,温一楠他们上一回走过去时,感觉那乔木结实得很。 三人来到近前留心察看,惊异地发现那乔木是被人砍断后,落入沟内的。难道大峡谷内还有其他的什么人在活动,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看!那是什么?”王玉柱指着不远处喊道。 大家顺着王玉柱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看去,在不远处一片空地上竟似出现了几行大大的字迹。 三人到近前一看,那字分明是刚刚用树枝写上去不久。 这几行字是: “汝等滥杀生灵,污浊圣水,罪该万死,念吾慈悲,不杀汝等,速速退出此地,不然就是死路一条。”署名是“守护使者”,旁边又有一个箭头指向北方。 温一楠看了这几行字,想起了昨夜有人暗中窥视自己的感觉,看来这并不是错觉呢。 三人顺着箭头所指方向走了大约百十米,忽然看见一堆行李等物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不仅如此,还多了一大包聊以充饥的野果食物。 三人见了面面相觑。 王玉柱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树奎挥了挥手中的钢刀道:“怕什么,我倒要看看这个守护者是个什么鸟儿屎?” 温一楠沉思了片刻道:“算了,既然这大峡谷里出现了所谓的守护使者,那就说明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而且这守护者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熟悉地形,我们若与之对抗,毫无胜算。” “一楠,你那剑术天下无敌,我这钢刀也不是吃素的,玉柱兄弟还精通医药之术,我们怕什么?再说了,我们这空手而归,如何向乡亲们交代呀?”张树奎道。 温一楠道:“不能这么说,这一路的几番遭遇使我们多少也对这大峡谷有了些了解,也算是小有收获。再者,我们离开小石头村已经多日,如今世道混乱,也不知乡亲们安危如何,还是暂且撤离此地为好,日后如有机会,再回来不迟,你们看如何?” 张树奎和王玉柱互相看了看,也觉得在理,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大家拿了行李往北走了一段路程,天色已黑,就找了一片小树林,确认周围没有生着那种使人迷幻的毒花后,就挂上了睡袋,周围点上了篝火,准备休息一晚,明儿一早再赶路。 睡到半夜,王玉柱起来小解,顺便往篝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这篝火一是为了取暖照明,更重要的是为了驱赶山中野兽,听说豺狼野兽都怕火,虽然至今他们没有碰上什么豺狼野兽,却也大意不得。 王玉柱在火堆上放了几根木柴后,一抬眼,却发现对面山林深处有几双碧光幽幽的眼睛正远远地注视着自己。 王玉柱再往别处一瞧,又发现几双碧光幽幽的眼睛一齐紧紧盯着他。 “妈呀!”一声,王玉柱吓得跑到温一楠睡袋旁,用一双颤抖的手轻摇睡袋。 温一楠从睡梦中惊醒,见是王玉柱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连忙问道:“怎么啦?” 王玉柱也不答话,只用颤抖地手指向周围。 温一楠向四周望去,幽暗的夜色中,发现了许多双碧光闪闪的眼睛。 温一楠警觉地意识到这不是山猴子的眼睛,而是狼的,他们已经陷入了狼群的包围之中。 张树奎听到了异响,也警觉地起身。 “怎么了,这是?”他迷迷糊糊地问道,但在下一个瞬间,他也意识到了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四周出现了群狼。 “奶奶的,来吧!狼崽子!”张树奎一下子睡意全无,嘴里咕哝着抽出钢刀来。 眼看着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阵阵熟悉的苍凉悲怆的长鸣从丛林深处传来,令人惊异地是,这一群狼听到这声音,纷纷发出一声声嚎叫,仿佛是在迎合着这一阵阵长鸣,然后纷纷转过头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望着狼群远去的背影,温一楠长舒了一口气,再一次觉得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 温一楠一行到达小南河南岸的时候,刚好是一个下雨天的黄昏,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雨雾中三个人远远地看到,河岸边、山坡上比离开前又多了不少的住户。 “一楠哥回来了!一楠哥回来了!”不知是谁在那边大声呼喊着,不一刻就有一大群人向着他们跑了过来。 这一群人里其中就有:温母、龚昭、林红、小栓子和吕渊夫妇等。 温一楠心里感到纳闷,这些人怎么一下子都跑到河这边来了呢? 还没待将心中的疑问讲出,小林红却已经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扑到温一楠的怀中失声痛哭。 “红妹妹,不要哭,不要哭,哭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温一楠轻抚林红的双肩安慰道。 转头看见自己的老母亲颤巍巍地站立在细雨中,不觉心下也是一阵酸痛。 温一楠叫了一声“娘!”,又快步上前扶住老人家。 “一楠,你可想死为娘了。”老母亲见了儿子来至跟前,不由几行老泪纵横,颤声道。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娘,这还下着雨呢,怎么还渡河过来了呢?” 老母低头不语,只是落泪,而那林红闻言却更是哭得厉害,温一楠又见众人面露难色,并不似久别重逢那般欢喜,就想村里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转头问龚昭道: “龚大哥,这是怎么的了?” 龚昭道:“走,走,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先到帐篷里再说。” 几个人接过温一楠等人的行装,大家一齐进到一顶大帐篷里,众人坐定,林红、小栓子为三人端上了热茶来,龚昭方才叹了口气道: “自从你们离开后,先后来过两拨人找你,一是官家,要你回去复差,一是两个商人装扮的人,寻你不在,就回去了。” 温一楠闻听愕然,单单想不出这两个商人是谁,却听龚昭接下去说道:“这之后,那北方地区继续战事不断,听说各路义军组成了联军取得了大胜,为首的就是方书云领导的河东海乡起义军。为了应对不利局面,朝廷从南方调集了军队前往北方作战,哪知却使得这地方上的盗贼流寇愈加猖獗起来。这县城、大的村镇,有官兵守军的还好,可很多小村庄却都遭了殃。” “幸亏吕渊先生早有主见,依据地势,号召大家搬迁至河南岸暂时居住,以避祸乱。大家依计而行,只可惜有几户人家挂念着老住处,说什么也不肯过河。”龚昭讲到这里,张树奎急切地问: “那我娘呢?我娘可过来了么?” “张大哥放心!老人家自然是过来了。”龚昭道。 “那后来呢?”温一楠关切地问。 “哎!果然不出吕先生所料,这不,就在前几日,不知是从何处来了一大股流寇,杀进村庄,烧杀抢掠,如今已是霸占了对面的小石头村。”龚昭道。 “那留下的老乡们呢?后来怎么样了呢?”温一楠着急的问道。 “恐怕凶多吉少。”龚昭道。 “俺的父母在那边因拒不搬出住房,被恶贼们一顿暴打,赶出了家门,又气又怒,惹得旧疾复发,双双离世而去了。一楠哥,你要为俺报仇啊!”小栓子哭红了眼睛道。 “什么?”温一楠闻言如木偶一样呆立不动。 “好了,大家不要难过了,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不但要报仇,还要收回我们的村子。”吕渊开口道。 “是啊,一楠兄弟回来了,咱们这会子什么也不怕了,明天大伙儿就杀回去,好不好?”于凤娟道。 “好!杀回去!为小栓子家报仇!”一时间群情激奋。 “好!好!一楠兄弟三人刚刚从大峡谷里回来,恐是劳累得狠,咱们大家赶紧准备饭菜,好让一楠兄弟吃饱喝足,早早休息,明日咱们再做计议,好不好?”龚昭建议道。 “好是好,只是我们还没听见一楠哥哥讲大峡谷里面的事情呢,这一晚上闷着,睡也睡不着啊。”一旁的林青道。 “是啊,一楠哥哥就赶紧先给我们讲一讲吧。”众人都道。 “不着急,待会咱们边吃边聊,好不好?”龚昭道。 “好!”大家伙一齐动手,说干就干,不多时,一桌热气腾腾、丰盛美味的饭菜摆了上来。 三人这些天来,哪见过如此的美味佳肴,一时间,只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众人将温一楠三人围在了中间,一边吃一边听三人讲起大峡谷的一番历险遭遇来。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吕渊也在一旁默默听了,忽然心生一计,有了破敌之策。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依计而行重返峡谷 暗使障法灭杀贼寇 却说众人听了大峡谷的事情后,都连连称奇,又闲谈了几句,就都一一散去,林红亦是搀扶着温母离去休息,张树奎和王玉柱也各自转回住处安歇,帐篷内只剩下林红、龚昭和吕渊夫妇,吕渊就凑到温一楠耳边小声说: “如今敌众我寡,不可强取,我倒是想起一个可以破敌之法。” 温一楠道:“哦,那你快讲来听听。” 于是吕渊在温一楠耳边嘀咕了半天,温一楠一边细听一边连连点头。 “咱们这里还有多少马匹?”温一楠问道。 “二十匹有余。”吕渊道。 “嗯,事不宜迟,明早咱就行动。”温一楠道。 “好,那你早点休息。”吕渊应道。 第二天一大早,由村里年轻人组成的一支马队出发前往大峡谷,马队由张树奎和王玉柱带队,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马队驮回来了几十口袋红色的花草来。 温一楠和吕渊见大家都安全回来后,很是高兴。村里人见小伙子们大老远的驮回来这么些个花草来,都有些不解。 当晚,温一楠和吕渊召集自卫队员开始部署行动。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今晚午夜,把我们的七艘渔船准备好,我们分七组行动,第一组先由一楠和张师傅偷偷渡河过去,解决掉对面河岸上的巡逻兵。”吕渊道。 “其它船只由龚昭指挥,看到对面河岸信号,即率领其余人马和花草渡过对岸,注意马蹄子要包裹好厚布,注意隐蔽,不要惊动敌人。”吕渊接着道。 “下一步,也就是极其关键的一步,就是我们要把这些花草散布在贼寇房屋营帐周围。还是那句话,一定要避免惊扰对方,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然后,我们的人马撤到西山林中埋伏好,等候时机。”吕渊道。 “对了,几位船夫大哥要留在岸边待命,并注意自我保护,如果行动失败,随时接应咱们的人员撤离。”龚昭补充道。 “还有大家的左臂都要系上红丝巾,作为自己人的标记。口中含着薄荷草,大家都记住了吗?”温一楠问道。 “记住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那好,我给大家分一下组,我和张师傅一组两人,其它六组,每组四人。”温一楠道。 “第二组,由龚大哥带队,其它队员是梁哥,华子,顺子;第二组由吕先生带队,其它队员是玉柱,强哥,祥子。第三组……”温一楠说到这里,帐外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 “哎呦,闹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背着俺们。” 众人转头望向帐门,却原来是于凤娟、林红、林青和林翠四个人。 “你们过来干什么?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家不要掺和。”吕渊道。 “怎么,不服俺们,要不比划比划。”于凤娟言罢,拔剑冲到吕渊面前,直逼得吕渊连连退后,一张白脸涨得通红。 众人见了哈哈大笑。 “也罢,要不林红跟着一楠一组,林青跟我一组,凤娟嫂子和林翠,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们的军师,如何?”龚昭道。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深夜时分,一只渔船在夜色中悄悄地向小石头村进发。 对面河岸上,两个哨兵围在一堆篝火旁昏昏欲睡,本来吗,这些强贼就没有将小石头村的村民放在眼里,每晚上的河岸巡逻,那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小船靠上了岸,从上面跳下来两个人影,迅速向两个哨兵逼近。 一个哨兵似乎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刚想去取手边的钢刀,但一切为时已晚,一柄利刃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另一个哨兵惊得正欲大喊大叫,被张树奎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别动,否则你就跟着他一起去。”温一楠道。 那被俘的哨兵顿时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树奎在篝火里拿起一把柴火,遥对着对岸摇了三下,转眼间,几条渔船载着大批人马从对岸急驶过来。 不多时,几十号人连同二十几匹马上了河岸。 那被俘的哨兵交代了流寇兵力的分布,特别是流寇头目的所在地后,由林青和林翠押着先行转移到山上,其他人马则迅速向村里面逼近。 接近村口的时候,忽然转出来两个黑影,大约是流寇的巡逻兵,刚好与众人打了个照面,那两个巡逻兵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举起手中的螺号就要吹响。 温一楠暗叫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带着风声飞了过去,一下就穿透了那贼兵的胸膛,贼兵闷哼一声,立时倒地身亡。 另一个贼兵“妈呀”一声转身狂奔,没跑几步,又是一枚利箭穿心,当场毙命。 射箭的不是别人,正是于凤娟 “快!大家按计划行动,西山会合。”温一楠吩咐一声,大家立刻分散开来,分头行动。 黎明之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刻。 小栓子家的老宅子里,流寇头目穆小飞出来到院子茅房里方便,完事回头往屋里走,迎面撞见一个官军提刀从屋里冲出来,看见他不由分说迎面就砍。 这深更半夜的何时进来的官兵? 电花火光之间,容不得穆小飞多想,只得拼命躲闪,由于院子窄小,一不小心躲闪不及,左臂狠狠挨了一刀,顿时一阵剧痛,鲜血直流。 可是,这一刀不要紧,穆小飞从疼痛中一下子惊醒,却发现拿着刀追赶自己的哪里是什么官兵,竟然是自己的夫人。 却见自己的夫人披头散发,口中喊着:“妖怪!妖怪!”,状若癫狂,一刀紧似一刀地向自己砍来。 穆小飞不知夫人因何如此,慌乱中抄起墙边一把铁锹急急招架,那刀咔嚓一声砍在铁锹木把上,深深陷入,拔不出来。 穆小飞瞧准机会,一把将钢刀夺下,连同铁锹扔在一旁,上前抱住夫人道:“夫人!夫人!你这是怎么啦?” 这穆小飞的夫人名叫叶桐,是日前穆小飞在与另一伙流寇因为争夺地盘的火拼中救出的一位民女。叶桐见穆小飞抱住自己,吓得大叫,一口咬在穆小飞受伤的左臂上,疼得穆小飞嗷嗷直叫,猛地一把将她推开,不料,夫人仰面跌倒在地,后脑磕在了台阶上,鲜血从脑后流了出来。 穆小飞见状大骇。这时候,但听得整个村子一时间大乱,喊杀声、惨叫声乱作一团。 穆小飞抱住夫人的身躯,大声呼唤穆夫人的名字:“叶桐!叶桐!” 但见唤作叶桐的穆夫人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已然死去一样。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嘭”的一声撞开,一人浑身是血,骑马提枪闯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以德报怨广施仁义 大兴土木重建家园 来人是匪首穆小飞的结拜兄弟杜云岭,那杜云岭看见院内情景,心内就明白了七八分,忙翻身下马,拉起穆小飞道:“大哥,快走!快走!” 穆小飞哪里肯走,只是抱着叶桐痛哭不止。 “大哥,人死不能复生,快走!快走!咱日后再报仇不迟呀!”杜云岭拼命拉起穆小飞道。 穆小飞方才止住哭声,轻轻将叶桐放下,脱下外衣覆盖在叶桐脸上。 这时候,天色渐亮,两人顺着院门向外望去,但见匪兵们仍在没有来由地自相残杀,死伤大半。 忽听得又是一阵喊杀声响起,却是小石头村的自卫队员犹如从天而降,四处杀来,两人虽不知何故,只知定是中了奸邪之计。 穆小飞抹了一把眼泪,回身寻自己的坐骑,却找不到。 杜云岭着急道:“快上马,来不及了!”。穆小飞不容多想,提刀翻身跃上杜云岭的坐骑,两人同乘一骑,合力杀开一条血路,往村外落荒而逃。 无须多想,使得众匪徒犹如中魔,大打出手、自相残杀,当然是由于四周放置了大量那能使人产生迷幻的花袭香。 天色大亮,战斗终于结束,自卫队虏获战马武器无数。 这些毒花也被大家收集起来,装入麻袋运至西山小树林里掩埋了。 出于仁义,温一楠下令,对于伤者予以医治疗养,亡者则尽葬于西山小树林。另外,投降和被俘虏的匪兵,自卫队也没有再作追究,还发放了路费盘缠尽都遣散。 有些匪兵本身却是因苦大仇深,被世道所逼,走上匪路。今日承蒙不杀之恩,悔恨交加,痛哭流涕,纷纷表示从此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更有些家中无人,无处投奔的,自愿留下来,温一楠与众人商议,就好心好意地答应了下来,均安排在小南河南岸开荒种地,安家立业。 却说那叶桐其实并未丧命,只是一头撞在了台阶之上,一时昏厥。后被林红救下并留居在了小石头村医治不提。 却说这一役,以温一楠为首的小石头村自卫队取得了一场大捷,极大地打击了流寇匪盗的嚣张气焰,从此后小石头村自卫队在奉远县境内远近闻名,名声大振。也令附近流寇匪盗闻风丧胆,再也不敢来犯。 然而温一楠依旧不敢大意,为了加强小石头村的防护,依照吕渊的建议,在村口修建了高高的院墙门楼,日夜安排哨兵看守。 小石头村原村落也重点作为兵营加以改造,老弱病残则尽量迁至小南河南岸居住,又组织人员在南岸修建房屋宿舍,开垦荒地。 另外,还深挖了一条大沟,沟底密布倒刺荆棘,将南岸村民居住区与南面的大峡谷分隔开来,以防野兽侵袭。 这些举措大大提高了小石头村的防御能力。 这场战役,还缴获了不少的马匹,经过大家商议,挑选了部分优良的马匹供自卫队日常防卫使用,剩余的就全部分配给了农户。 温一楠在小栓子老宅子附近截获了一匹马,那匹马通身血红,无有一丝杂色,一眼看去绝非一匹普普通通的马,心下喜欢,就牵了回来。 原来这匹马正是当初穆小飞走失的坐骑。 这一天,林红将自己家饲养的那一匹纯白色的照夜雪马牵了来,这可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浑身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毛。 “你牵着你爹爹这匹宝贝大白来干嘛呢?”温一楠见到这情景有些不解。 “一楠哥哥,我来换你那匹红马来呢。”林红道。 “你别闹了,我可知道你家这匹大白的来头,听说当年还是你爹经商时好不容易从西域弄回来的呢,怎么舍得换人家。”温一楠道。 “什么人家不人家的,告诉你吧,我爹同意的。你知道,我老早就喜欢枣红马的,这会子好不容易相中了你的了。”林红笑着说。 “你可想好了,我这匹枣红马很一般的,可比不上你家大白。”温一楠认真地道。 “我喜欢。今个儿你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说罢,林红不由分说将手中缰绳塞给温一楠,去院里牵了那匹枣红马扬长而去。温母在屋里见了,忍不住捂着嘴笑。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夏季,小石头村高高的城门楼已然竣工,犹如一座硕大的城堡屹立于村口。原小石头村也改建成了兵民相间的模样。 这一天接近中午,城楼下来了十几个人,抬着一顶轿子来至城门楼前,哨兵上前盘问来者何人,对方称是奉远县知县至此。 哨兵忙遣人通报给温一楠。此时,温一楠正在家中与龚昭、吕渊商议将小南河南岸向大峡谷扩展事宜,忽闻通讯兵来报:奉远县知县驾到。 众人闻报,心中不觉陡然。 “即是朝廷命官驾到,速速迎接。”温一楠言罢,忙整理了一下衣冠,率众人直奔城门楼而来。 众人来到门楼外,见路中央有一官轿,轿帘掀开,里面端坐一人正是奉远县知县路方山,忙上前参拜齐声道:“参见知县大人。” “哎呀,众位壮士不必拘礼,快快请起。”路知县道。 “我等不知知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温一楠道。 “你我皆为当今天子子民,共谋为朝廷效力,自然是一家人,快快起身前方引路便是。”路知县道。 众人闻言起身,在前引路,路知县仍旧坐在轿中,一行人前后簇拥着进入村内。 因小栓子家旧宅子还算宽敞,众人就来至小栓子家旧宅子里,路知县下得轿来,进入堂屋内,端坐于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温一楠、龚昭、吕渊、张树奎、王玉柱等两厢站立。 那知县道:“诸位英雄请坐,我等不必拘礼,自应如一家人相待,这般拘礼,反倒生分了。” 众人依言而坐。 “不知知县来到鄙村,有何指教。”温一楠道。 “哪敢指教。素闻小石头村春季一役,击溃凶顽流寇,令人敬佩,今特代表奉远各方代表前来相贺。本应早早前来,只是近来北方战事吃紧,杂务缠身,一直未能成行。”知县道。 “我等乃鄙野草民,区区小事,岂敢知县大人心中挂牵,远道亲临。”温一楠道。 “哎,哪里是区区小事,我这次来也是有奉朝廷之命,事关重大呢。”知县道。 “大人,此话怎讲?”温一楠道。 “各位英雄,如今我朝北方连年干旱,又逢战乱,天灾人祸,世道艰难。朝廷为保千年基业稳固,须远避祸端,意欲迁都江南。”知县道。 “哦。”温一楠等众人闻听此言,不免露出惊愕之色。 “不满诸位,这新京都所在业已确定,就是那潮远重镇。”知县道。 “而我们奉远县城刚好是潮运重镇的近邻,承蒙皇恩厚泽之日,指日可待啊。”知县接着道。 “还有这等事?”温一楠等闻听,不觉惊奇。 “今日前来,却是有要事与诸位英雄相商。”知县又道。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京都南迁知县来访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有何事情,敬请大人吩咐便是。”温一楠道。 “既然建都潮远,四周的防卫自然是马虎不得,我今日来此,就是与诸位英雄商议这奉远强兵之事。”知县又道 知县说到此处,大家终于明了知县来此之目的。所谓强兵之事亦即征兵征粮之事矣。 果然那知县接下来道:“今日前来,有两件紧要事情与诸位英雄商议,一是征收粮草军饷,二是征招士兵,扩建县团守军,望诸位英雄不忘忠君报国之志,鼎力相助。” 说完,那知县示意一衙役将一纸文书递给温一楠。 温一楠看时,见那上面记有县衙向小石头村征用的人马粮草军饷等,计:壮丁10人,战马20匹,粮草千担,纹银两千两。 温一楠默默无言,将文书递与众人传看。 却说那张树奎看了,顿时从座椅上跳将起来,手按刀柄,怒目圆睁扫视知县及众衙役,就待发火。 一旁龚昭见状忙轻声安抚道:“张师傅少安毋躁,我们自有理论。” 张树奎愤愤不平“哼”了一声,这才坐回原座。 却说刚才路知县见一膀阔腰圆,满脸虬髯的壮汉从座椅上跳将起来对他怒目直视,脸色微变,又见一旁一个书生模样的起身安抚住了那汉子,心下这才稍安。 知县见众人已将文书传阅完毕,便道:“七日之内还请烦劳将人马物资送往奉远县府为盼。” 温一楠将文书交于龚昭收起后道:“事出紧急,小村贫弱不堪,资力有限,还请容我等议定议定。” 那知县闻言起身道:“既如此,甚好,本县这就告辞了。” 温一楠拦下道:“时至晌午,路大人一行舟车劳顿,不如在此用餐,歇息了再走不迟。” 知县推辞道:“这怎好麻烦呢?” 温一楠道:“不麻烦,不麻烦。”说完向龚昭递了个眼色,龚昭心领神会,出门吩咐准备酒宴。 不多时,酒宴在堂屋内摆开,另在院内摆了几桌招待其他随行人员。 饭桌上鱼虾牛羊,蔬菜水果一应俱全,特别是使小南河里打捞来的大鲤鱼做得一道菜,将鲤鱼肚子掏空,放入特制的佐料蒸熟后,再用糖醋浇汁,真是美味得很。 酒也是上等的桂花汾酒,甘冽幽醇,清香扑鼻。 这一顿酒饭足足吃喝了一个时辰才散,那路知县已是喝得酩酊大醉,见时辰不早,这才由众衙役搀扶着上了车轿而去。 知县走后,温一楠与众人商议此事该如何是好,张树奎道:“咱们不必理会,看他拿我们如何?” 龚昭道“现如今人家拿着朝廷的命令当作令箭,如果不加理会,势必授人以把柄。” “那难道就按照那单子把东西给人家乖乖送去不成?”张树奎反问道。 “是啊,龚大哥可有什么好主意吗?”王玉柱在一旁也是十分焦急。 “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姑且就打点一些银两绸缎给那知县暗地里送去,不怕他不松口。”龚昭道。 “也只好如此了。”吕渊赞同道。 “那咱们就准备一下,明后天我和一楠去一趟如何?”龚昭对大家道。 “好吧。”众人应道。 第二天各家各户各尽所有,纷纷贡献了些银两和绸缎布匹,计纹银500两,绸缎若干匹。又隔了一天,礼品齐全,这日清晨,温一楠和龚昭这才启程前往奉远县知县府邸。 两人赶了一辆马车,急速赶路,不到一个时辰就来至了县城南门,进了城门沿着中心大街向北走了二三里终于来到县府府邸。 只见县府府衙门前站立两个护卫,拦住两人去路。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年纪稍长黑胖的汉子问道。 “我们是小石头村的,有事情找知县大人,烦请通报一声。”龚昭道。 “一旁等着,知县大人正忙着呢。”那护卫扬了扬手,示意两人将马车赶到院墙下等候。 两人等了多时,却不见那护卫进去通报,龚昭心下便明了了七八分,就从怀中取出二两纹银走近前去分别递与两个护卫道:“二位爷辛苦,我们确是有要事与知县大人请示,还望劳驾即刻通报一声才好。” 那两个护卫收了银两,上下打量了一下龚昭,还是那年长的道:“好吧,那你们稍等,这就去通报。”说罢向那年轻的使了个眼色,那年轻的护卫便转身向府内走去。 不一刻一个颌下花白胡须的老者走了出来,原来是县府的长随,叫做魏兴。这长随一职就好比是知县的亲信,在县府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魏长随热情地将温一楠、龚昭两人迎进客房落座,就问俩人来此所为何事。 龚昭就直言道:“前日知县大人亲临到访小石头村,我等实在是荣幸之至。知县大人所吩咐之事我等自当鼎力相助。只是小石头村刚刚经历流寇之患,人丁受损,物资匮乏,依照征收文书的数目实在是难以完成。今特备薄利以此相商,还望长随大人转告知县大人,多多体恤通融为盼。” “这个吗?想是路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皇命难违,也是身不由已啊。”魏兴道。 正说话间,却见一个小丫鬟从门外探头探脑,看见温一楠笑着道:“屋里面坐着的可是温一楠哥哥?” 温一楠正侧耳倾听两人的谈话,忽然听到有人招呼自己,心中好生奇怪,这县衙内人生地不熟的,是何人如此称呼自己?转头看时,却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俊俏姑娘立在门外,非是旁人,正是那路家庄路家小姐路诗瑶的贴身丫鬟小倩。 “小倩?你怎么在这里?”温一楠不由惊异道。 “我不但在这里,我家小姐也还在这里呢?”小倩笑道。 “刚才小姐问我伯父家可是来了什么贵客?我这出门一看,果真就是来了贵客。待会子切莫着急走,俺有话与你说。”小倩又道。 长随魏兴不知何事,就招呼小倩进屋说话。 小倩进得屋来,就将昔日温一楠在路家庄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那长随闻听,上下将温一楠打量一番,不由得起身抱拳施礼道:“哎呀!原来是温大捕头大驾光临,只怪老朽老眼昏花,不识英雄啊!” 温一楠忙还礼道:“不敢,不敢。现如今俺只是一介村夫,怎敢妄称。”魏国“嗳,别这么说,我也早早听闻过温大侠这一段义事,这江南第一剑岂是浪得虚名?”长随魏兴道。 “那温公子谈完了正事,可否随我去后房与小姐一见。”小倩来到温一楠身前低语道。 “这……”温一楠未待开口,魏兴却忽然开口道: “甚好,甚好,温大侠所托之事,我一定如实告知路大人,敬请放心便是。不如这样,我呢,这就去大堂面见路大人,温大侠自随小倩姑娘去便是。可好?”魏长随起身对大家道。 温一楠望向龚昭,不知如何是好。 龚昭笑着朝温一楠只是点头。 “无妨,无妨。”魏兴一旁却只催促道,眼见着温一楠跟在小倩姑娘身后,穿过后门往后堂去了,便叫龚昭暂且歇息片刻,自己径直奔大堂面见知县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奉远县衙再遇诗瑶 莲花七剑世间留名 原来自从路家庄那次夜遇流寇洗劫,路方远老庄主无奈遣散了众家奴,携带了诗扬、诗瑶本欲投奔冀州海城高唐处,那丫鬟小倩自小是个孤儿,由路家一手养大,死活不肯离开路家,就跟随了三人一路同行。行不几日,却遇北郡战乱,北行不得,滞留在高阳郡,忽记起本家近门兄弟路方山就在高阳郡一带任职,就四处打听,欲投靠于他。 后听得人说路方山近日已调任奉远县任知县一职,一家人就即刻启程南下奔奉远而来。却说那路方山自幼与路庄主相熟,是近门的自家兄弟,两小无猜,时隔多年,再次相见,自是高兴。 这知县夫妇无儿无女,见了自家的侄儿侄女,就觉得格外亲近,尤其是那路诗瑶,文静贤淑,又有文采,深得知县夫妇二人的喜爱。 路知县于是很快在县衙近处为路庄主一家人安排了住所,并常邀请路家人来县衙做客,一来二去,两兄妹就和县衙内众书吏、衙役相熟了,陆诗瑶和小倩闲暇时更是在后堂里与婶母杨氏同吃同住。 却说温一楠跟随小倩来至后堂,那杨氏和路诗瑶早早迎候门外。杨氏虽然已年过三旬,却依然风姿犹存,而那路诗瑶在明亮阳光下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正所谓明媚动人,生如夏花。 “这就是你常说起的温公子了?”杨氏笑着说。 “夫人,在下这厢有礼。”温一楠上前施礼道。 “温公子不必拘礼。”杨氏道。 温一楠又转向路诗瑶深施一礼道:“路姑娘一向可好?” 路诗瑶道:“还好。” “刚才倩儿与我和诗瑶说有贵客登门,我还纳闷,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公子气度不凡,难怪,难怪。你们这里说话,我去安排安排。”杨氏说着就往前院而去。 “一楠哥哥佩戴的是何剑?”路诗瑶见婶母走远,转头问温一楠道。 “姑娘且看。”温一楠轻轻抽剑出鞘,阳光下,剑身上雕刻着的一朵莲花熠熠闪光,正是当年路诗瑶所赠。 路诗瑶接剑在手,漫卷起舞,剑随人影,如轻风吹送,又如飞花飘落,一招一式,飘忽轻灵,变幻绝妙。 温一楠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曼妙之舞,不由心中暗自赞叹! 路诗瑶舞罢,收剑定势,气定神闲。 “好剑法!不知路姑娘所舞之剑何派何名?”温一楠惊叹道。 “一楠哥哥精通剑术,天下剑法无不知晓,就不识得此剑吗?”路诗瑶笑问。 “恕在下孤陋寡闻,遍览略知之剑法,却真不晓得此剑术何来呢?”温一楠摇头道。 “无名无派,只是平日里随便舞舞罢了。”路诗瑶掩面笑道,将莲花剑递还温一楠。 温一楠仗剑在手,凝视那剑身上的莲花道:“如此绝妙的剑法怎好无名?我看你刚才所舞,有七个世间不曾有过的招式,既如此,不若就叫她做莲花七剑吧。” 说罢,温一楠握剑起舞,将刚才路诗瑶所舞剑法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温一楠果然是剑术造诣高深莫测,且天赋异禀,虽只见路诗瑶将那剑术演练了一遍,却已然将那一招一式,一投足、一出手牢记于心,只是虽然招式相同,但在温一楠演练起来却又是别有一番行云流水,气贯长虹的气韵。 “好!”温一楠刚一收剑立定身形,身后便传来阵阵掌声和赞叹声。 温一楠回身看时,却见是知县路方山夫妇,长随魏兴和龚昭都站在那里。 温一楠见状,忙将剑入鞘中,上前施礼道:“不知知县大人驾到,小人在此舞刀弄剑,真真失礼了。” “哪里哪里。我刚听说温大侠的名号,又难得一见这举世无双的精妙剑术,正是相见恨晚哪。”知县笑着上前挽住温一楠的手道。 “只是不知这一趟小石头村请求之事到底如何呢?”温一楠望了一眼龚昭,心中暗暗思忖,却见那龚昭看见温一楠偷眼观瞧与他,也不答言,只是笑着轻轻点头。 温一楠心中自是明白了七八分,就欣然开口问询知县此行所求托之事。 路知县道:“这事情大侠尽可宽心,无须多问。现在咱们的紧要之事是去风阳楼赴宴。” “赴宴?”温一楠大惑不解。 “日前,你在路家庄与路家有施救之恩,我家方远兄未及答谢,今日听闻大侠远道而来,特在凤阳楼备了酒宴,恐怕已经等得着急了呢。”知县笑道。 温一楠本欲推辞,却哪里推脱得下,只得与众人一行奔风阳楼而去。 那知县换了便服,与魏兴、温一楠和龚昭并杨氏、路诗瑶、小倩等众人出了县衙,一路西行于闹市之中。 街市之上,各色买卖人等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杂耍戏法说唱艺人夹杂其中,好不热闹,在这乱世之中,真是难得的一派繁荣景象。 在人群之中,却有两双恶毒的眼睛充满仇恨地盯住温一楠等众人身影,这两人非是他人,正是前些时日在小石头村逃脱出来的匪徒穆小飞和杜云岭。 温一楠众人来到凤阳楼楼上雅间入座,不多时小伙计将饭菜酒肉一一端上,甚是丰盛。 一时间大家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这时候,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小车轮的声音,先是上来一个瘦小的小伙计将门帘掀开,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厨师推着一个小餐车进入雅间。 小餐车停靠在饭桌旁,餐车上摆放着烤炉,两只烤鸭,只见那厨师用一把锋利的弯刀将烤鸭肉削成薄薄的鸭片肉,然后放在烤炉里烧烤一番,再放入一个托盘,然后将一个盛有葱姜蒜及薄饼的盘子一同摆放到每一位客人面前。 顿时,满屋子充满了烤鸭的香气。就这样,那厨师依法将每一份烤鸭烧烤制成,一一放在客人面前,不久就来到了温一楠跟前。 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路知县讲述当前的战事形势,温一楠也不例外,因为他听到了有关方书云的事情。 目前,方书云所领导的河东海乡一支义军由于军纪严明、治军有方,因而已经成为北郡地区一支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 近日,各路义军推举方书云为总首领,聚集保安府一带,与朝廷官军展开了一场大会战,结果义军大获全胜。经此一役,官军优势全无,这才被迫迁都南下,也确是不得已之举。 温一楠听得入神,那厨师拿了弯刀在一片片削着鸭肉,似乎也听得入神,鸭肉削得竟不比前面的工整。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楼下有人一边“噔噔噔”地从楼梯上跑上来,一边惊声高呼:“有刺客!有刺客!” 章节目录 二十一章 义军群起大厦将倾 天子无奈南下江南 大家听到喊声都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何事。 就在此时,那厨师忽然眼漏凶相,举起弯刀朝温一楠直刺过来,大家齐声惊呼,不由得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住了。 电光石火之间,哪容得多想,温一楠本能地双掌合拢,一招空手接刀将刺过来的利刃硬生生地接住。 那厨师猛然抽刀,那刀在温一楠双手掌中却是纹丝不动。 这时候,一个官兵从楼梯上跑上来,刚一冒头,被守在楼梯口的那个小伙计装扮的人一脚蹬下楼梯。 只听那小伙计冲那厨师高声喊道:“大哥,赶紧走!” 那厨师见情况不妙,丢了弯刀,一下子冲到窗户前,只一脚就将那窗户踹开,纵身跃下。紧跟着,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小伙计也从窗口紧跟着跳了下去。 原来这两人正是匪徒穆小飞和杜云岭乔装打扮的,伺机寻仇,不想还是失了手。 呼啦啦,一队官兵随即从楼梯下冲了进来,迅速将知县众人围拢保护起来。 几个官兵见楼上窗棂大开,知那刺客由此逃脱,冲过去一看,街道上早没了刺客的踪影,虽然是在二楼,那高度也是甚高,几个官兵互相望了望,却没有一个敢跳下去追赶的,只好作罢。 温一楠将手中的弯刀放下,看了看手心,众人看到两双手掌上只是硌出两道深深的红色血印,并无大碍,这才都长舒了一口气。 北郡朝都皇宫大殿,当今皇上赵江溪正与众朝臣商议京城南迁之事。 “众位爱卿,我朝如若南退,去往何处安身是好?”皇上忧心忡忡问道。 “可前往潮远,潮远镇自古是江南重镇,兴旺富庶,民风纯正。潮远镇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此处立为皇城,可保皇朝无忧。”丞相李迁道。 北郡王赵江湘上谏言道:“圣上,北郡朝都是我朝皇族家乡,也是我朝起事之地,此地北处幽山又是我朝历代宗祖之太庙黄陵安息之地,岂能容外人践踏。微臣愿留守朝都,与朝都共生死、同存亡,以表天下,恳请圣上应允。” 皇上闻听言之有理,就问丞相李迁的主意:“不知李爱卿认为北郡王的谏议如何?” 李迁道:“北郡王确是言之有理,只是现如今这反匪势众,北郡王留守于此,恐凶多吉少啊。” “无妨,我朝宗族太庙神圣不可侵犯,微臣今番就和这帮贼人血拼到底了。哪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望圣上恩准。”北郡王赵江湘再次请求道。 “也好。”皇上道:“我调朝都城内大部守军供你调遣,朝都禁卫军副统帅王柏松留守朝都。另有海州郭永达一部与你指挥,贼寇势众,你不可死敌,能战则战,不战则退往北岐幽山,那里是我朝宗族太庙所在地,山高林密,你可据守于此,想必也不会有险了。” “遵旨。”北郡王叩头谢恩道。 北郡保宁府内灯火通明,方书云与各路义军头领聚集在大厅内,正在商议攻取朝都之策。 “朝都是一座千年古城,如若攻取,千万不可损毁啊。”冀南义军头领刘翼州道。 “如今形势,我义军深得民心,北郡归属我军控制是迟早的事情。我看我们可以继续开展对朝都外围的攻势,对于朝都则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先断其粮道供应,假以时日,不攻自破。”海州义军首领杨炳章道。 对于这一提议,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一传令兵进来向方书云报道:“将军,有朝都方面探报。” 方书云道:“呈上来。” 传令兵递上探报,但见其上书写:“据前方谍探探报,昨日夜晚有大批军队撤离朝都,向南方退却,并有大批城中百姓一路跟随一并南撤。” 方书云问众人道:“可知这是何许军队?” 杨炳章道:“早有民间传闻,当朝皇上赵江溪意欲逃离朝都。” 辽州义军头领潘文才道:“若有大批城中百姓跟随,此传闻却极有可能属实。” “此话怎讲?”西山州义军头领吴红岩问道。 “想那赵江溪倒也体恤身边一方百姓,不同于地方一众官僚。因此,深得朝都城内民众拥戴,如今若有大批民众跟随,当是皇上撤离,定当无疑了。”潘文才道。 “是啊,看来朝廷决定已经放弃北郡,也是无疑了。这对我们攻取朝都倒是一件好事。”冀南义军头领刘翼州道。 方书云对传令兵道:“令前方军士继续密切监视朝都方面动向,一有情况,迅速来报。” “是。”传令兵应声退下。 “众位将领,大家觉得下一步该当如何?”方书云问道。 “我愿意带领本部人马前去追杀那昏君。”吴红岩道。 “穷寇勿追,当务之急我看还是先攻取朝都,一举稳定北郡局势,因此不宜分散兵力。至于如何解决赵江溪残部,日后再做打算不迟。”潘文才道。 “潘将军说得极是,况且朝都此番退军,肯定做了应对追击的部署,赵江溪身边又有大批民众跟随,当今朝廷南方根基还算稳定,不宜贸然追击。”刘翼州道。 “也好,那我们就集中兵力攻取朝都。”方书云道。 朝都通往南方重镇潮远的路上,皇上赵江溪率领文武百官,大批官军及跟随难民十余万人,浩浩汤汤,一路南下。这一天,行至淮河岸边,队伍忽然停滞不前。 皇上询问人马因何停下,一近身侍卫禀报:“前方有一道士拦住去路。” 皇上问:“因何拦路?” 侍卫道:“说是有要事面见圣上。” “一个臭道士胆大包天,竟敢拦截圣上,扰乱行军,该当死罪。”一旁禁卫军首领张进怒道。 “这道士冒死拦路,想必是有急情,不妨召来觐见一问。”丞相李迁道。 “丞相所言有理,召那道士觐见。”皇上赵江溪道。 不大一会儿,两名禁卫军带一道士来到皇上近前。 那道士约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生得身形瘦削,双目炯炯有神,头戴黑色道巾,身穿青色道袍,脚踏黑色道靴。 道士见了皇上赵江溪行了道家礼仪,并不叩拜。 这一下惹得张进恼怒道:“牛鼻子老道,见了圣上还不跪拜,行得什么鸟礼。” “哎,无妨,无妨,道家自有道家礼数,不可怪罪。”赵江溪摆手笑道。 “不知仙长尊号,见寡人有何事啊?”赵江溪又问道。 “贫道来自青崖山水莲观,道号若风。”道士自报名号后,转而反问道:“圣上,出了天大的事情,难道您还不自知么?” 章节目录 二十二章 若风拦驾细问端由 李迁依旨软硬兼施 众人听了,都觉得这道士对当今皇上讲话口无遮拦,甚是嚣张。 不料,赵江溪倒不生气,又笑问道:“哦,原来是水莲观若风道长,想那水莲观远在西陲,道长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是有什么样的大事要告诉朕呢?” “圣上难道还看不出吗?如今,朝都被贼臣乱子围困,危在旦夕,我朝官军却连连退却,弃大义于不顾,大厦即倾,难道不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吗?”道士道。 “好个妖道,胆大包天,妄议朝政,扰乱军心,来呀,与我拿下!”一旁的张进实在是看不过,喝令左右禁卫兵道。 “哎,不必如此,我倒是有话与道长言讲。”丞相李迁阻止道。 “道长,如今贼寇势众,蛊惑人心,一时得势。我朝若与之死敌,凶多吉少,故而退守江南,以待时日必反击还朝,如何是弃大义于不顾呢?”李迁心平气和言道。 “我王朝自先帝创建以来,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国泰民安,外夷臣服。如何到了此时,就落得四处反贼猖狂,外夷虎视眈眈了呢?丞相以为如何呢?”道长反问道。 “道长说得也不无道理,我朝圣上圣明,本欲大展龙威,振兴家邦,怎奈偏逢天灾人祸,不遂我意,以致诸事不顺。我等庸臣如今皆束手无有良策。请问道长可有何良策呢?”李迁不慌不忙言道。 “丞相,良策谈不上,贫道此番冒死拦驾,只是看不惯我朝军队一味退却,大长了反贼的气焰。恳请圣上班师还朝,重整旗鼓,再造社稷江山。”若风道长说罢,转向赵江溪道:“还望圣上明鉴。” “我王朝与那贼寇作战多日,已尽全力,只是如今贼寇势众,奈之若何?”赵江溪无奈道。 “圣上,实不相瞒,我有一物,可破敌,不知信否?”若风道长沉声问道。 “何物?”皇上赵江溪好奇道。 道长解开随身行囊,自其中取出一本蓝颜色的线装书来,只见上面写着“莲花幻术”四个黑颜色的大字。 原来,当年这若风在水莲观中暗中垂涎传说中的镇观之宝《莲花幻术》已久,却苦于不知书籍藏于何处。 那夜晚,终于在客房外得见中离道长将书籍示与温一楠,后又尾随道长索要未果,便起了歹意,趁道长不备杀了中离,夺了《莲花幻术》。 事后,便将书籍一直藏于身上,直至趁着与若月一同前往桃花村去迎请魏婆婆、唐婆婆前来为女客搜身的机会,得以携带出道观。后又半途假装腹痛方便,避开若月眼目,将随身携带出来的书籍藏于一山石下,终于蒙混过关。 待风头一过,若风伺机于那山石下取回《莲花幻术》,离开水莲观,寻了一个僻静处,修炼功法至今。 如今皇上赵江溪见了这部书,就问道:“这是何物?区区一部小书,怎可破敌?” 若风让皇上驱散了众人,身边只留下张进、李迁二位近臣,这才神秘兮兮地言道:“此书名曰《莲花幻术》,乃我水莲观秘传大法。习有所成可穿墙破壁,练到至高境界,更可呼风唤雨,引雷聚火,威力无穷,据此剿灭贼寇足矣。” “与朕呈上一观。”赵江溪道。 张进上前从若风道士手中接过书来,呈与皇上。 皇上略略翻看了几页,但见其上有图有文,却不甚懂,就又递与丞相李迁观瞧。 李迁则细细翻阅了多时,便递还若风道长道: “照此书说法,这莲花幻术总计九个层次,敢问仙长,已修炼至几层?”李迁问道。 “贫道深知此书轻重,勤加修行,总算略有小成。只是贫道才疏学浅,资质鲁钝,此书有许多玄妙之处,不甚理懂,想我王朝,人才济济,高士如云,故欲请圣上恩准,请教与朝上一二,方解困惑。但待成就此术,贼寇可灭,天下可太平。”道长如是道。 “那仙长尽可跟随圣上至南方,再习练此术不晚,因何要返回朝都呢?”李迁又问。 “此术成功在即,假以时日即可用之攻城略地,那朝都乃我朝千年圣都,岂可容贼人蹂躏。一旦被贼人攻破,便将城不再城,国将不国。”若风坚持道。 “原来如此。”李迁与赵江溪对望一眼道: “来人,先行安排仙长休息。仙长所言之事,再做商量。” 待若风道长退出后,皇上赵江溪问丞相李迁如何是好。 李迁道:“此道长之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丞相,此话怎讲?”赵江溪问道。 “刚才我粗略浏览了一下那《莲花幻术》,书中记载那功法练至最高境界,确可有呼风唤雨、摧城拔塞之威力,然而修炼此术者,不但要有天分,且须有天时、地利及人和之相助。”李迁道。 “暂且不说别个,只说这地利,书中言讲,此术起于中土,起即起源。然后土生金,即住于西陲,住即住存。金生水,即成于北郡,成即修成。水生木,即兴于东部,兴即兴盛。木生火,即终于江南,终即终了。那道长执意前往北郡,只恐与这金生水而后成于北郡有关。” 李迁又道。 听完李迁这番话,众人恍然大悟。 “那众位爱卿,你们看此事如何是好?”赵江溪问道。 “那就随他回还北郡,待他功成,退了反贼如何?”禁卫军统帅张进道。 “不可,依我看,这《莲花幻术》虽然威力巨大,然而若有所成,却是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并非等闲之辈能够成就其大成者。若成就不了最高层次,御敌威力则大减,只不过是比寻常武技略高些罢了,断不可敌千军万马。如此一来,若随了他去,未免太过风险。”李迁分析道。 “既如此,我军继续南下,那道士就由他去吧。”皇上言道。 “圣上,万万不可。这《莲花幻术》虽说是难以修成正果,然而又绝非儿戏,一旦放了那道长北上,只恐日后为他人所用,对我黄朝大大不利。”李迁反对道。 “那不如干脆就杀了这牛鼻子老道,以绝后患。”张进道。 李迁望向赵江溪,好似征询皇上的意见。 “杀了他,恐天下人不齿,与我朝声名不利。”赵江溪犹豫道。 李迁闻听便道:“那就暂且命他随军,不得擅自离开,另派侍从悉心照料,好生监控起来,如何?” 赵江溪点头应允。 这一日,南下大队人马在准备渡过淮河之前,为了减轻军队负担,根据丞相李迁的建议,决定将随行的百姓,尤其是老弱病残、妇女儿童沿途安置在附近村庄、府县之中。 有些百姓不愿就此离开,宁愿跟随皇上直到潮远,因此队伍几度出现混乱。 “我们不走,圣上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是不是啊?”一个老汉大嚷道。 “是!我们不走!我们就是不走!”一时间群情激动,难以控制,百姓与要求他们留置的官兵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局面一度失控。 李迁闻讯赶来,高声劝阻众百姓道:“乡亲们,今天大家走了,是为了明天能够再回来、咱们再相聚。今天你们不走,圣上就走不了,如果敌军追上来,那我们就谁也走不了了。” “这个我们不管,我们就是要跟着圣上!跟着圣上!”有人高喊,队伍再度混乱起来。 就在此时,被分派看护若风道长的两个侍卫兵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到李迁跟前报告道:“丞相,不好了,出事了。” 章节目录 二十三章 兵临城下誓死不降 郡王退却幽山脚下 “何事惊慌?”李迁道。 “那,那个道士不见了。”一侍卫惊慌失措道。 “怎么回事?不是命你们严加看守的吗?”李迁问道。 “丞相,我们二人奉命日夜轮流监守,不敢稍有懈怠,可是刚才我等进入账内送饭,却发现账内空无一人。”那侍卫怯怯道。 “内有监控,外有禁兵,他如何逃脱?”李迁有些恼怒道。 “明明未见他出帐,只是不知就是找他不见,恐是这夜色中趁那一时队伍混乱走掉的。”侍卫声音弱弱地说。 “岂有此理!你们两人麻痹大意,罪责难逃,待我秉承圣上,等候处置。”李迁恨恨道。 两侍卫闻言吓得双腿一软,“扑通”、“扑通”双双跪倒在地,身如筛糠一般。 皇上赵江溪听罢李迁禀报,不由长叹一声道:“此乃天意,由他去吧。”却也不曾怪罪两名侍卫,赦免了他们的罪责。 这一夜,朝都北郡王府亦是灯火通明,北郡王赵江湘正在召集留守官兵商议退敌之策,一名王府护卫来报: “王爷,府外有一位自称来自青崖山水莲观的道士求见。” 赵江湘心想:“水莲观远在西陲,距我北郡千里之遥,何故来此求见呢?”于是道:“有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逃脱出来的若风道长。 “仙长千里迢迢不辞辛劳赶至此处,所为何事?”赵江湘起身施礼问道。 若风道长也不多言,从衣襟里取出那部《莲花幻术》来,交于赵江湘。 赵江湘疑惑地上下又打量了若风一番,就接过那书来,返身坐回椅中,低头翻看,看着看着便不由得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就近了烛光细细阅读。 众人不知这书因何就引起了北郡王如此兴致,都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他。 只见赵江湘翻阅着那书,眼睛里似放出光来。 终于看罢,赵江湘将书籍恭恭敬敬双手奉还若风,然后深施一礼道: “仙长来意,莫非是因这莲花幻术?” 若风点头称是。 “哎呀!不知仙长有此神术,仙长到来,真是天助皇朝啊!”赵江湘大喜道。 “只不知仙长修行至几?可否呼风唤雨,引雷聚火?”赵江湘接着问道。 “禀报王爷,依小道所悟,修成此术须天时、地利、人和相助。当朝贼人作乱,促成此术,以戡天下之乱,却也正合天意。如今王爷有慧眼,这人和也自不必多言。至于这地利,书上说:金生水,即成于北郡,成即修成。只是……” 若风话到此处,忽然似有顾虑,打住不语。 “仙长有话但讲,一切自有本王做主。”赵江湘道。 “虽说是成于北郡,但北郡地广,却须寻一个僻静灵光之地,静心修炼,方可成就大事,故小道斗胆冒死来谏。只是如若说出此地,不知王爷能否真的做得了主呢?”若风问道。 “只要是北郡之地,但讲无妨。”赵江湘道。 “此地即是北郡朝都之北的幽山。”若风道。 赵江湘闻听当即满口应允,对留守禁卫军副统帅王柏松言道“甚好,王统领,即刻着护卫二十名护送仙长前往幽山,妥善安置。” 留守禁卫军副统帅王柏松疑惑道:“王爷,那幽山是我朝皇陵所在,为历朝禁地,不容外人进入,是不是另觅他处为妥啊?” “仙长并非外人,我皇朝收复失地、重振雄威,今后全仰仗仙长之道行。此事事关战事成败,休得多言,速速派人护送仙长前去,一切事宜听从道长调遣安排,不得有误!”赵江湘一再叮嘱道。 四月的北郡,春风拂面,景色宜人。方书云率领的各路义军在保宁府一带集结后,即开始行动,日夜兼程,浩浩荡荡向朝都进发。 沿路官兵闻当朝皇上已然退却南下,军心涣散,无心恋战,因此义军所到之处,各地官兵或望风逃窜,或不战而降。 不几日,各路义军便攻至朝都城下,将个朝都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禁卫军副统帅王柏坚率部拼死抵抗,誓与朝都共存亡。 朝都城不愧是皇朝第一大都城,其城防之坚固,牢不可破。 战斗伊始,攻城将士多有损伤。方书云便采纳海州义军首领杨炳章的建议,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 就这样双方僵持不下,一个多月过去,朝都城内粮草渐尽,城中留下来的百姓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方书云不忍看百姓遭难,又得知当朝皇上已经撤往南方,而北郡王则在围城之前,与海州郭永达一部官兵早早退守于幽山黄陵。方书云就与各路义军商议,意欲速战速决。 为免遭生灵涂炭,辽州义军头领潘文才提出一个意见,方书云觉得可行,就下令执行。 第二日,方书云令大军后撤十里,并命令几十个传令兵在四个城门前不停地喊话道:“方书云将军有令:为保民安,起义大军即日起后撤十里,即日起三日内,有出城者,义军放行,绝不侵扰!” 不料喊了三日,四处城门依然紧闭,无有动静。 西山州义军头领吴红岩按耐不住,建议义军调集火石战车强攻城下。冀南义军头领刘翼州恐此举造成都城受损,百姓死伤,坚决反对。 千年古城,倘若毁于一旦,亦是方书云所不能接受的。 这时候,辽州义军头领潘文才又献上一计,方书云觉得到如今别无他法,只好一试。 第二日,又有十几个传令兵来至四处城门喊话道:“方书云将军有令:起义军有好生之德,不忍心看城中百姓忍饥挨饿,今运送粮食千担,置于东门,城中百姓可自由取用,绝不侵扰!” 东城城墙上的守兵听了,向下张望,果然见城下护城河不远处堆满了百十袋子粮食。 有卫兵向守城统帅王柏松报告情况,一同留守的朝都府尹刘长风道:“连日以来,我城中粮食已断绝多日,大家都以战马牲畜为食,恐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此时敌军放粮,若不加理会,恐引城中暴乱。” “那便如何是好?”王柏松道。 “他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可令士兵装扮成百姓模样,出城取粮。并令东城门守军严加警戒,若敌人使诈,即刻关闭城门便可。”刘长风道。 “记住,出城士兵要尽可能挑选老弱病残模样的,不可用精壮之汉,以免引起敌军猜忌。”刘长风又补充道。 “好吧,就依府尹。”王柏松道。 午后的太阳渐渐西坠,挂在西天已变成了血红色,高喊了一天的传令兵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气力,纷纷懒洋洋地靠在粮食堆上歇息。 笼罩在夕阳暗影下的朝都,此时候东城门忽然敞开,吊桥落下,百十余个或上了年纪或瘦弱模样的百姓有的赶着马车有的推着推车出了城门。 车队刚一离开城门,吊桥随即挑起,城门关闭。 那看守粮食的传令兵见了,就迎上来和那百十号人混在一处,帮着搬运粮食,一时间,大家倒也相安无事。 不一刻千余担粮食装满大车小车,就陆陆续续运往城里。 那几十个传令兵仍站在原地,朝那离去的车队招手相送。 车队临近城门,吊桥吱吱落下,城门大开,放车队进入。待车马进入城内,那吊桥就又高挑起来,城门也呼啦啦紧跟着紧紧关闭。 粮食运进城后,王柏松先令将粮食取了少许喂给家畜家禽,见无异样,这才放心下令分送城头上守城将士和家中有老人幼童的优先享用。 府内厨师用白面烙了一张大饼呈上,王柏松只取了小小一角,其余即令分发给其他人食用。 初春的深夜格外静谧,王柏松劳累了一天,此夜睡得格外的香甜。 他进入了一个柔美的梦乡,他梦见了因难产去世的妻子婉云和那个不曾与这个世界见过面的孩子,她两个在一个恍如仙境的桃花林里迎接他的到来,给他奉上了香甜的美酒和美味的膏粱。 忽然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他的美梦,王柏松激灵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来人,外面因何吵闹?”王柏松喝道。 话音未落,一名侍卫兵慌里慌张跑进来道:“将军,大事不好,城门失守了!贼寇已攻入城内!” 章节目录 二十四章 潘文才巧施攻城计 王柏松自刎朝都城 原来,方书云按照潘文才的计策,在那几十个传令兵中事先安插了四个向来机智果敢的士兵,改换了百姓的服装,当朝都城内官兵打扮的百姓赶着马车、推着小车来装粮食的时候,由其他传令兵掩护着趁乱混入了装运粮食的车队之中。 由于出城的士兵都是从各处临时选来的老弱残兵,互相并不十分熟识,就这样四个人随着车队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了城中。 四人进城后,没有在东城门多做逗留,立即寻机溜走,找了一个僻静的小旅店住下,待到深夜,轻轻离开旅店,径直奔西城门而来。城里士兵都忙着分发粮食,哪里顾得上他事。 正如潘文才所料,果然,今晚的西城门不同于东城门戒备森严,城门下只有四个哨兵抱着长枪站立两边,昏昏欲睡。其他守卫则更是在城楼里或城墙之上酣然入梦。 城门楼高处倒有两个哨兵,来回走动着,执行警戒。夜色中,只见两个哨兵时不时凑到一处聊上几句。 在夜幕掩护下,四个义军士兵轻易地躲过了城头上哨兵的耳目,偷偷摸到了城门底下,四人一齐动手,一人一个,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四个哨兵,打开了城门,砍断了吊桥绳索,吊桥“呼啦”一声落了下来。 早在西城门外草丛中埋伏的百十个传令兵迅速冲入城内,并点燃烟火。待到那城墙上的守军反应过来,再做抵抗,哪里还来得及。 靠着夜色掩护,早已等候在城外稍远处的辽州义军潘文才部见到烟火信号,万马奔腾,一拥而上,一眨眼功夫就冲到了西城门下。 西城门宣告失守,起义大军进入城内,城中守军仓促应战,哪里抵挡得住,不多时,其他城门亦被义军里应外合,相继攻陷。 方书云及海州义军杨炳章部由东城门杀入,冀南义军头领刘翼州部由南城门杀入,西山州义军吴红岩部由北城门杀入。 天将亮时,几路大军会师于朝都皇宫大殿前,守城将领王柏松苦战了一夜,战袍染红,被义军团团围住。 方书云对着王柏松大声劝道:“将军,当朝皇上昏庸无道,朝中官吏贪污腐败,欺上瞒下,致使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我起义军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是为天下人谋盛世太平。素闻王将军爱民惜民,为官清廉,一身正气,与那些狗官不同,如今将军何不顺应大势,弃暗投明!” 王柏松仗剑高喝义军不要上前,方书云示意众将士退后几步。 此时,东方破晓,一轮血红色的太阳喷薄而出。 王柏松遥望冉冉升起的朝阳长叹一声,又倒身向南方拜了几拜,随着一声:“婉云我来也!”眼中淌下几滴泪来,横剑自刎。 方书云见状不由也望空慨叹,连呼可惜,命以朝中礼仪厚葬王柏松。 每天早晨,有的人满怀着希望去迎接崭新的一天,有的人却情愿回到梦里去。 黄朝纪元969年4月29日,方书云在众路义军拥戴下于朝都称帝,建立新王朝,号王朝皇帝。建新历为:王朝清和元年4月29日。王朝疆域西接西陲,含北郡和东海诸州郡。 原黄朝皇帝赵江溪则退守江南,定都潮远,以江淮为界,中土由此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方书云于北方称帝后,深知百姓的艰辛苦痛,因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命令各州郡开仓放粮、周济百姓,后又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所有起义将士也皆有封赏,其中:敕封潘文才为辽州王,刘翼州为冀南王,杨炳章为海州王,吴红岩为西山州王。 这一夜,庆功宴后,方书云独坐金銮殿内,从衣襟里取出一物,陷入沉思,那一物却是半枚铜币,正好与温一楠的合成一对。 方书云睹物思人,就提起御笔亲自给温一楠修书一封,洋洋洒洒写满了整整两页纸,信中写道:“……你我先辈之遗志,今终得实现。如今,王朝始立,百废待兴,恭请兄弟北上入朝,共图大业,造福黎民。” 书信写完封好,思前想后,却苦想不出派遣何人作为信使最为合适来,方书云力邀温一楠入朝,但他素知温一楠为人,不喜官场,不好功名,因此,此密信不宜委派新王朝命官送达,而须另觅他人,以表达此番邀请非朝廷之命、官场之约,而实乃是兄弟之请,私人之邀。 方书生苦于想不出适合的人选来,就站起身来在偌大的大殿之上来回踱步。忽然,方书云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蟒龙黄袍忽然有了主意,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人叫做高红生,是在河东一带做丝绸生意的。 方书云在海乡起义初期,高红生曾多次捐钱捐物支持义军活动。后来,方书云率义军主力离开河东海乡一带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 说起来,高红生和方书云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那就是高红生的伯父即是当年曾经跟随方书云生父方文达一同起事的亲密战友高茂生,由于这层关系,两人的情谊更是不同一般。 方书云也曾经力邀高红生加入义军,共图大业,怎奈高红生生性散漫,喜好自由,不愿受约束,更不好打打杀杀。他出手资助方书云,一是因了私人感情,更是因对前朝官场腐败和对百姓的无情压榨深恶痛绝。 想到这里,方书云打定主意,立即遣人去往河东海乡秘密寻访高红生。 一日大清早,海乡高家丝绸铺进来一位面膛黝黑的汉子,一个小伙计笑呵呵迎上前去问道: “客官早,您看您需要点什么?” “你家掌柜的可是叫做高红生?”汉子问道。 小伙计上下打量那汉子一番,心想:“看这人模样生分,不像是本地人,却如何知道我家老板的姓名?”于是陪着笑脸问道: “请问客官从何而来,尊姓大名?我好与您通报我家老爷去。” “你就说老家一个方姓的朋友前来求见即可。”黑脸汉子道。 那小伙计听了,知这人来历蹊跷,就叫他在柜前稍候,转身一溜烟跑进后堂禀报高红生。 小伙计跑进后堂没有见着老板,就又往后花园跑去,果然看见高红生正在院子里修花剪草,忙将店铺里有客人指名道姓求见老板之事一一禀报。 但见这高红生颌下飘洒三缕长髯,生得老成儒雅,听了伙计的话,就扔掉了手中的剪刀说:“赶紧将客人请到书房,沏上上等好茶好生伺候,我即刻就到。” “是。”小伙计应声道。 在一旁陪着高红生修花剪草的高红生的小女儿高玲不觉心里好生纳闷:“是什么人让一向不紧不慢的爹爹如此紧张呢?” 却说那高红生来到书房,见了那黑脸汉子,与之拱手抱拳寒暄两句之后,便令其他伙计退下,屋内只剩下了他与来客。 那汉子从衣襟里取出朱漆封印的书信两封,递与高红生,高红生看了那印章,慌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双膝下跪叩拜下去。 章节目录 二十五章 方书云遣使下江南 高红生密行寻故友 那汉子见状忙上前一步,双手将高红生搀扶起来道:“高先生不必行此大礼。在下来时圣上曾经吩咐过,此书信非是圣旨,须要当做好友之间的来往信函才可。先生即然已经收到书信,我的使命便算是告一段落,在下这就告辞了。”说罢,黑脸汉子向高红生深施一礼,告辞而去。 这两封信均用朱红色漆蜡封印,上有印章“方书云封”四个字,一封写有“高红生兄亲启”,另一封写有“温一楠贤弟亲启”字样。高红生拿起写给自己的书信,拆开封印,展开书信细细观瞧,却没有发觉小女儿高玲已然蹑手蹑脚来到了自己身后,也悄悄看那信件。 高玲这一看,顿觉非同小可,竟然是当朝新帝方书云的御笔所书! 书信之中写得明明白白:新王皇帝委托高红生将另一封信函秘密转交远在江南的温一楠,并希望高红生能说服温一楠北上入朝为盼等等! 高玲知道江南仍是旧皇朝疆域,此一去自是危险重重,非同儿戏。 但见信的结尾写道:“红生兄如愿成行,可于三天之内去悦来酒店风雅厅,自有来使与你接洽。方书云深盼恭候!” 看至此处,高红生似觉得身后有异,转身看去,却是高玲的背影悄然离去,不觉摇了摇头。 几天后,高红生辞别了家人,说是外出谈一桩生意,一路南下,行至淮河岸边的望南县,牵马住进一家叫做晚枫的旅馆。 入夜时分,有人轻敲房门,高红生打开门来,一个身材瘦削、目光犀利的壮汉走进屋来,问过高红生姓名,躬身施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望南县捕快肖瑾,奉朝中命令护送先生南下。” 高红生伸手扶起肖瑾道:“壮士不必多礼。” “可知今夜我们如何过江?”高红生问。 “县府已经为先生准备了船只,后半夜渡江,天亮前走小路绕过望北县,只要过了临江一带的县郡,其它府城就可正常出入了。”肖瑾道。 于是,两人在客房里休息了一会儿,待子时将到,就牵着马匹离开了客栈,一前一后向江边急驰而去。 来至江边,果然早有一只渔船在江边等候。那渔夫身材瘦削,宽大的草帽压低了帽檐,夜色中,看不清眉目。 肖瑾与那船夫通报了名姓后,船夫就招呼两人牵马上船,顺风向南岸驶去。 待到南岸边,四周静悄悄的,并无其他人影。 肖瑾与那船夫致谢后,和高红生牵马就欲前行,却听那船夫对着高红生道:“父亲,难道不想小女儿与您一同前往吗?” 高红生闻听吃了一惊,再借着星光仔细看那船夫,这才认出那船夫居然是自己的女儿高玲所装扮。 原来那日高玲偷偷看到了方书云写给父亲的密信,却佯装不知,暗地里则一路尾随父亲的行踪,事先来在悦来酒店风雅厅的隔壁间里,探听到了父亲将要在夜间偷渡淮河的计划。 因那风雅厅与隔壁间仅一墙之隔,只用薄薄的一块木板隔开,高玲将耳朵贴在那墙上细听,将父亲与来使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两人哪里料得到隔墙有耳,便使得高玲有机可乘,女扮男装,按照计划先行赶至江边渔船上,对那渔夫假说是计划有变,将那渔夫哄骗了去,来了个偷梁换柱。 高红生知道这女儿生性刁蛮,很是难缠,心中虽是不爽,事到如今,却也无可奈何,也只好任由她去。 “只是这路途遥远,危险重重,玲儿万不可鲁莽用事。”高红生仔细叮嘱道。 “女儿记下就是。”高玲爽快答道。 于是,高玲与父亲同乘一马,肖瑾独乘一马,三人趁着夜色正浓,奔上一条荒凉崎岖的山间小路,绕开不远处的望北县城,向南而去。 方书云平定了北郡大部,与众臣商议,决定一鼓作气,挥师南下,剿灭旧皇朝余部。 冀南王刘翼州道:“旧朝北郡王赵玉湘与海州郭永达一部官兵现仍据守幽山一带,该如何处置?” 西山州王吴红岩道:“我可带一路人马前去剿贼,不消半日即可灭敌。” 辽州王潘文才道:“那幽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是旧朝黄陵所在,敌寇必定死守,如若强攻,恐不容易。” 方书云转身征询丞相许文军的意见。 新王朝丞相许文军原来一直在方书云领导的海乡义军中做军师,对于军事部署心中早已做了一番谋划,见当今圣上问询自己的意见,便道: “依臣看来,追剿南下旧朝残部是当务之急。我军若不趁着现时士气正盛,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等那赵江溪缓过气来,站稳了脚跟,再做进攻,恐将不易。旧朝甚或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之忧虑。” 方书云道:“丞相所言极是,只是这幽山残敌近在咫尺,不尽除之,如鲠在喉。” 许文军道:“幽山虽地势险峻,但地面狭小,资源匮乏,不足为患。可派西山州王吴红岩率部困之,围而不攻,待我南下大军凯旋之日,再攻取不迟。” 方书云转头问西山州王吴红岩道:“也好,不知吴大哥有何见解?” 吴红岩道:“一切愿听圣上差遣。” 方书云点头道:“吴大哥一定要听从丞相的意见,只围不攻,切莫莽撞行事,只待我大军还朝,自当与那赵江湘理论。” 吴红岩抱拳拱手道:“圣上贤弟尽可放心。” 许文军听了这称呼不觉轻笑,接着道:“冀南王刘翼州性情稳重,可留守朝都,并与西山州王吴红岩成掎角之势,也好互相照应。” 方书云点头道:“甚好,就依丞相。那就请冀南王镇守朝都,望王爷好生经营,爱惜百姓,不辱使命。” 刘翼州领命道:“请皇上放心,翼州定当尽心竭力,誓与朝都同生死,与百姓共存亡。” 却说高红生一行三人乘着夜色由小路南下,天亮时分早已经离开了望北县城,远处出现一座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叫做成溪。 三人进的镇来,寻到一家旅店住下。旅店名叫滨溪酒庄,旅店还算不小,进门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北边是一长溜宽敞高大的客房,上下两层。西边是旅店掌柜和伙计们的住处,东边是厨房、柴房、马厩等。 三人将马匹拴在东边马厩里,那里已经栓了不少的马匹,看来这店里已经住下了不少的客人。 忽然一匹白马映入高玲的眼中,只见那白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 高玲一眼认出了此马来,不由心里一动。 高玲之所以认出这马来,是因为看到这匹马,便使她想起了一个人,便想起了那一段往事来。 章节目录 二十六章 保安府密授众捕快 丝绸店暗夜设埋伏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番他们要去寻找的温一楠。 原来这匹马非是别的马,正是当年温一楠在保安府做捕头时的坐骑。 高玲怎么会认识此马呢?说起来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天下还算太平,高红生做丝绸生意做得好,曾经在保安府开了个分店。 高红生有时候因为生意关系一年之内总会有些时日呆在保安府分店料理生意,有时候高玲就闹着嚷着跟着爹爹来保安府见见世面。 不料,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匪盗四起。有一回,高红生的店铺也在劫难逃,被盗贼不但抢了大量财物,还伤了看店的伙计,就报了官。 可是好多天过去了,官府也没有给个回应。 高红生心里就极为不快,一日闷闷不乐地在酒馆里独自饮酒,正好碰见对面粮米店里的徐掌柜的,就招呼他过来共饮闲聊。 吃酒间,徐掌柜的听说此事道:“若想要官府插手此事,必须送些银两权作办案的费用才可,否则,他们即便管了,也不过是表面上应付应付罢了。” 不料,这话却被在一旁吃酒的温一楠听个正着。 当晚,高红生依照徐掌柜所言,准备了银两与一伙计准备前往官府老爷府邸,却在半路上被一捕快模样的年轻人拦下道:“休听他人胡言,高老板请放心,盗贼如此胆大妄为,抢劫伤人,自当有个报应!” 高红生问拦路者何人?那人报上名号道:“保安府捕头温一楠。” 高红生见是官府捕头如是说,心里自是感激,又见这捕头年纪轻轻,生得俊美,一身凌然正气逼人,与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场人物不同,心里暗赞,就邀那温一楠回店一叙。 温一楠欣然应允,与高红生回到店里,闲谈中,温一楠方才得知这高红生的伯父即是当年与自己的父亲一起起事的义军将士高茂生,由于这层关系,两人愈觉得亲热,越聊越是投机,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当夜,温一楠沿着店铺里里外外细细排查了一番,又查看了受伤伙计的伤情,见那伙计手臂和肩膀处似被利器砍伤,听那伙计叙述了盗贼的容貌,心里便暗暗记下。 听那守夜的伙计说,深夜时分,店铺早已关门,忽然听得低低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伙计心里想着,就隔着门缝隙冲外面叫了声:“谁呀?” “不好意思呀,来买些绸缎急用。”外面人低声应道。 伙计闻听来的是顾客,也未多想,就打开了店门,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生得尖嘴猴腮,身材瘦小,一个却是膀阔臂长,体格健壮。 两人进的店来,只听那瘦小的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是抱歉。” 伙计说:“不必客气,二位这边请。”就引那二人来至柜台前,介绍起绸缎布料来。 那二人眼睛滴溜溜四处乱转,却不看那些绸缎布料,总是盯着那上了锁头的货柜厨子相看。 那伙计见状,心中感觉不妥,就高声冲楼上道:“掌柜的,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那瘦小的上前一把将伙计的嘴巴死死捂住,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横在伙计脖颈上低声道:“别动,不然要你的命。” 那壮汉则从背后抽出一把大砍刀来,只一下就将那锁头砍断,又迅速扯过一块绸布来,包裹起里面的银两财物,与那小个子使了个眼色。 那小个子一把将伙计推倒在地,两个盗贼夺门而出。 那看门伙计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高喊:“抓贼啊!”一边顺手抄起门栓追出去。 还没追出几步,被那壮汉转身反手只一刀砍中了臂膀,伙计惨叫一声,门栓落地。 这些时日,保安府里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入店抢劫案,听报案人陈述,都是深夜扮装顾客,来沿街店铺作案。经现场勘查基本可以断定是一伙强盗所为。 温一楠听了伙计的描述,就知道这两个盗贼亦是上述几起案件的嫌犯无疑。当下就有了主意。 见夜色已深,温一楠就与高红生告辞道:“请高兄放心,不日之内,小弟定缉拿贼人归案。” 高红生还未答言,却听一声清脆的声音道:“这位哥哥可说话算数,说到做到?可不会像那些官人一样又是敷衍了事吧?” 温一楠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娇小苗条的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烛光下,红色的烛光映照着她白皙的脸庞,显得格外甜美。温一楠不由得一时被她的美貌惊呆了。 高红生见状忙对温一楠道:“这是小女高玲,从小宠爱坏了,不会讲话。” 言罢又转头对高玲道:“还不快拜见叔叔,怎可如此无礼?” “叔叔?”高玲瞧了温一楠一眼,笑道:“这人也大不了我几岁,如何就叫叔叔?” 高红生听了有些气恼,刚欲发火,一旁的温一楠道:“也是,也是,就依高玲小妹吧。” 高玲听了,抿嘴一笑,转身走了。 一旁的高红生只是连连摇头。 温一楠回到府衙与保安府知府吴道用禀报了案情,经过一番商议后,就决定按照温一楠的计策,安排州府一百余号捕快假扮作各个临街店铺的伙计,于夜间埋伏,只待贼寇来时,来个守株待兔,一举拿获。 温一楠带着一名叫做于佑安的捕快一同进驻高红生的丝绸铺里。 温一楠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那晚曾经把自己的想法事先与高红生商量过,得到了高红生的赞同,于是,高红生并邀约温一楠来自己店铺中设伏。 虽说是设伏,因见那温一楠在保安府内并无家眷住所,还不如说是高红生与那温一楠脾气甚是相投,邀他每晚来做客一聚,一解愁绪罢了。 事也凑巧,连续多日,不曾见得盗贼出没,倒也相安无事。 隔三差五,赶上生意不是很忙的时候,高红生总是在后堂屋里喜滋滋地摆上几碟酒菜,约请温一楠和于佑安两人晚上前来吃酒。温一楠和于佑安两人倒也不客气,有时也提了烧鸡熏肉等下酒菜来。 温一楠的到来,不但让高红生心里高兴,却也乐坏了高玲,只因她早已得知那温一楠剑术了得,有江南第一快剑的名号,自小喜欢舞枪弄棒的她怎肯放过,所以也总是天天缠着温一楠教习剑术。 这高玲聪明伶俐,经温一楠几日调教,那剑术本领竟然较以往大有长进。 这一夜,高红生又邀约温一楠晚上吃酒,因于佑安妻子临产,故只有温一楠一人来到丝绸店内,店内伙计见了温一楠来到忙说: “温捕头,老爷在后堂等着你呢。” 温一楠笑着点头,提着手中的一只烧鸡径直奔后堂而去。 来到后堂,高红生与对面粮米店里的徐掌柜的早等候多时,见温一楠进来,忙张罗着小伙计上菜,不多时厅堂正中间的圆桌上就摆满了酒菜,其中几样菜是:糖醋鲤鱼、红烧排骨、四喜丸子、清蒸对虾、腰果炒虾仁等。那酒是江南有名的窖子酒。 高红生、温一楠、徐掌柜和丝绸铺的账房先生四人依次落座,人虽不多,却也其乐融融。 高红生举杯道:“今日徐掌柜从江南筹米归来,今日这桌酒宴一来自然还是与一楠兄弟如约小叙,二来也是为徐掌柜接风洗尘呢。来,大家先一起干一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温一楠再次品尝到江南米酒特有的醇香味道,不由得生出思乡之绪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四人一来二往不免就多喝了些酒,时间不知不觉就来至二更天。就在此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人一挑门帘闯了进来,却是对面徐掌柜的小伙计,只听他气喘吁吁地对徐掌柜说道: “掌柜的,不好了,出事了。” 章节目录 二十七章 滨溪酒庄再遇白马 白衣书生疑窦丛生 原来,在对面徐掌柜米店里设伏的捕快果然等来了那二个贼人,四个捕快外加一个守夜的伙计一哄而上,谁知竟然不是那二贼的对手。 温一楠急忙问那伙计:“如今情况如何?” 伙计道:“几位捕快爷和附近闻讯赶来的几位捕快围住那二贼厮杀,哪知那二贼功夫了得,竟由得那二贼逃脱去了。” “可知去往何处?”温一楠忙问道? “往城南边去了。”伙计道。 温一楠听罢,急起身冲出门外,见院内木桩之上栓着一匹白色骏马,就伸手解了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高红生、徐掌柜等几人酒也醒了大半,跟随在后面往店门外而去。 待众人出得后堂,温一楠早没了身影。 高红生却见高玲不知何时提了一把长剑竟也出了房门,却欲阻拦,哪里来得及,也早一溜烟似得跑远了。 一时间铜锣敲响,整条街就热闹起来,各个店铺里埋伏的众捕快闻声纷纷抄起武器,来至街头。 这样闹腾了一阵子,就见温一楠策马从南街飞奔而来,高红生等人慌忙迎了上去,那高玲也手中握着长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策马扬鞭由远而近的温一楠。 转眼间,温一楠就来到了众人面前,翻身下马,笑嘻嘻地告知大家放心,两个盗贼已经被擒获,押往府衙。 不几天,温一楠策马追捕二盗贼的消息就传遍了保安府的大街小巷。 两个盗贼随即被打入大牢看押,所盗取银两赃物也大多被追缴归案。 这两个盗贼,健壮魁梧的叫做穆小飞,瘦小的叫做杜云岭,正是那日后血洗小石头村的一伙匪徒的两个匪首。 因温一楠擒获了盗贼,又成功追缴了大量财物,知府大人大喜过望,就欲大大地嘉赏与他。 温一楠却坚辞不受,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官府能够将追缴的强盗所盗抢之物尽快如数归还各家店铺。 知府大人素知温一楠与那丝绸店老板高红生交往甚密,听了自是点头应允,并连连夸赞温一楠讲义气、够朋友。 不久,丝绸铺被劫取的财物果然由州府很快归还了来,高红生自然是高兴不已,经过这一变故,对于温一楠就更是钦佩喜爱有加,就将那匹白马赠与温一楠。 温一楠又欲推辞,那高红生执意相赠,盛情难却,只得接受。 这就是当年温一楠这匹白马的来历。 这匹白马自小与高玲相伴玩耍长大,甚是相熟,今日见了,高玲怎好不认识? 那白马见了高玲也是表现出十分亲热的样子,伸出脖颈来不停地轻轻摩擦高玲的小脸。 “老爹,你猜我看到谁啦?”高红生前脚刚进到客房,高玲就后脚跟进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谁啊?这地方你如何认识谁?”高红生不解地问。 “大白。”高玲道。 “大白?”高红生一时惊诧道。 “大白啊!就是你送给一楠哥哥的那匹大白马呀。”高玲道。 高红生方知高玲所言为何,就道:“别瞎说,那马如何能来到这里?” “那马从小跟我长大的,怎会认错?我也是纳闷呢,莫非一楠哥哥也在这家旅店里不成?”高玲小声道。 “当真没有认错?”高红生还是有些不相信,再次确认道。 “千真万确,爹爹随我来,我指给你看。”高玲见爹爹不信,就领着他来到马厩里去看,那马似通人性,见了高红生竟然扬蹄嘶鸣,果不其然,当真就是当年送与温一楠的白马无疑。 高红生见状心生疑虑,马是大白不假,莫非温一楠真的也来到了成溪不成?这成溪距离小石头村并不近便,温一楠又如何来到这里? 高红生觉得事有蹊跷,与高玲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地一同回到客栈,又叫来肖瑾一同商量对策。 肖瑾道:“这里虚实不明,不可鲁莽行事,这样,我先到前柜打听一下再说。” “也好。”高红生点头同意。 过了片刻,肖瑾回到客房,高红生忙问情况如何? 肖瑾摇了摇头说:“前柜伙计并不知晓有一个叫做温一楠的客人住宿在这里。” “那该当如何?”高红生问道。 “要不我们挨个客房查看一遍,若有客人问起,就只当说走错门了。”肖瑾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高红生点头道。 “不用这么麻烦,看我的。”高玲说着就推门走出客房。 高红生、肖瑾两个人心里纳闷,不知高玲有什么妙招,就在高玲身后跟着走出房门。 却见高玲出了客房,径直朝那马厩走去,来到那匹白马跟前,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口中喝一声:“驾!”那马就沿着旅馆的院子跑起圈子来。 那马不一刻就绕到高红生、肖瑾两个人跟前,高红生低声喝道: “玲儿,快下来,你这是干什么?”。 肖玲却不理会,口中不断高喝:“驾!驾!”那声音反而越来越高,白马也越跑越快。 这时候,不少客人推开房门出来观看,却见一个少年骑着一匹白马在院子里兜圈子,纷纷交头接耳,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因高玲穿了男装,因此,都以为骑在马上的是个男孩子。 忽然西头边上的一个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穿着雪白衣衫,长相斯斯文文书生模样的年轻小伙儿,冲着高玲一声断喝: “你这厮在做什么?干嘛骑着俺的马乱跑?” 高玲闻听,就催马来至那年轻书生跟前,“驭”了一声将马停住。原以为是温一楠哥哥出现了,不承想眼前这人却并不相识。 “这是你的马吗?”高玲问道。 “不是我的马,难道是你的马?”年轻书生有些气恼地反问。 “那你喊它名字,看它答应吗?”高玲笑道。 “岂有此理,这马哪来的名字?”年轻书生正色道。 “那你看我的。”高玲说着,就冲那胯下白马叫了一声:“大白!立一个!” 说来奇怪,那白马听了高玲的喊声,就长长嘶鸣一声,前蹄离地,高高地立起身子来,那书生见状大为惊骇,连连退后。 “好了!好了!别闹了!”这时候高红生从一旁跑了过来,一把揽过缰绳,将高玲拉下马来,又冲着那书生连连赔笑道歉道: “小儿顽皮,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 说罢,将手中缰绳递还与那白衣书生,拉着高玲急急退去。 那书生接过缰绳,站在原处愣了半晌,忽然对着转身离去的两个人喊道: “二位且慢,我说出一人姓名,二位可否知晓?” 章节目录 二十八章 酒庄夜宫城珏失马 西行路于佑安遇难 “这位公子,咱们请到客房说话。”肖瑾从一旁走过来道。 几人进到屋内,肖瑾回头见其他客房的人们已然纷纷散去,就关了门,对那书生抱拳道:“请问公子贵姓?” “实不相瞒,在下宫城珏。”书生还礼道。 “可是宫城家的宫城公子?”肖瑾又问道。 “正是。”书生道。 “原来如此,久闻公子大名,失敬失敬!”肖瑾又抱拳道。 “不敢不敢,几位是?”宫城珏还礼问道。 “既然宫城公子以诚相待,那我们也就不再隐瞒,在下肖瑾,新王朝望南县捕头。这位是高红生,河东海乡丝绸老板。”肖瑾介绍道。 “啊!幸会!幸会!”宫城珏与高红生相互见面施礼完毕,就又转头望向高玲问道: “那……这位公子是?” 肖瑾正待作答,高玲却抢先一步道:“高家公子高凌。” 宫城珏说出这样一句赞道:“高公子果然人如其名,真个是一身傲气凌人。” 高玲听了忍俊不禁,不觉掩面而笑。 肖瑾问宫城珏道:“刚才宫城公子问有一人姓名我们可否知晓,可是说的……” 肖瑾问到这里略一停顿,双方不约而同齐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温一楠。” 宫城珏将那日春节期间,与温一楠在奉远县相遇,卖剑赠马的事述说了一遍,大家对于这匹白马的来历方才恍然大悟。 大家又各自叙谈了一会子,宫城珏就拱手告辞,高红生挽留道:“想必公子还未曾进餐吧?今日大家相识,也算是有缘,不如今晚大家就此一聚如何?” 宫城珏就说:“也好,恭敬不如从命。”几人于是在酒店前堂里要了一桌酒菜,喝酒叙谈了一番,天色已晚,这才尽兴而散。 宫城珏回到房间正欲歇息,忽听房门响动,有人轻声敲门,就问道:“是谁?” “是我,高凌。宫城公子可还未睡?”宫城珏一听,却原来是高凌。 “这时候来又有何事呢?”宫城珏心中想着就打开了房门。 只见高凌提着一个小黑花布包走进屋内,将布包放到桌上,打开来,竟是一堆白花花的纹银。 “高公子这是何意?”宫城珏有些不解。 “这是纹银一百两,我想买公子的白马,可否?”高玲道。 宫城珏将那布包裹好,塞到高玲手中道:“不卖。” 高红生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结了账,准备启程,却不见了高玲,和肖瑾两人一起左找右找,找了大半天也找不到。 两人正着急,却见宫城珏急匆匆推门进来道:“高老板,肖大人,我的白马不见了?”言罢,又把昨天夜里高玲造访买马的事说了一遍。 说着宫城珏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黑花包裹打开来给二人看,正是昨夜高玲留给宫城珏的银两,一大早,宫城珏一起身就在屋内的桌子上发现了它。 当时宫城珏心里感觉不妙,就急忙赶到马厩里查看,果然不见了白马。 高红生当下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想必是那高玲强买强卖,牵了那白马而去。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高红生只好劝慰宫城珏收了银两作罢。 时间紧迫,高红生深知那高玲的秉性,叹一声:“由她去吧。”就和肖瑾两人与宫城珏一再赔不是,并欲留下另外一匹马给予宫城珏做乘骑,无奈宫城珏坚辞不收,说是这里距离小石头村路途尚远,而他居无定所,没有马匹也罢。 就这样双方就此作别,高红生和肖瑾两个人出了成溪镇沿着大路策马扬鞭,正行走间,忽听身后远远传来一阵马叫嘶鸣。 肖瑾心中一惊:“是何人追赶而来?”心里想着,在马背上扭头观瞧,只见不远处一匹白马飞驰电掣一般,眨眼之间追到跟前。 却原来是高玲。 “你看你干的好事,还有脸回来。”高红生怒斥道。 “爹爹,你看那宫城珏一副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要这大白有何用?”高玲道。 “如此说来,你这还是干了件好事不成?”高红生依旧一副生气的模样道。 “说的也是,那宫城公子骑着这马,却是有点过于惹人耳目了,还不如拿了银两好些。”肖瑾听见这父女间的对话,不禁在一旁打趣道。 “难道她骑着这马就不惹人耳目了?”高红生气忿忿道。 “挺好啊,英姿飒爽,简直就是少年英雄吗?”肖瑾假模假样称赞道。 “谢谢肖大哥夸奖。”高玲闻听故意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一声“驾”,跃马扬鞭冲向前方。 肖瑾大笑着紧跟着驱马向前,留下高红生一人立马原处不住地摇头叹息。 温一楠自从那日与奉远县知县路方山几人在风阳楼险遭刺客暗算,不免心有余悸。 回想起来那两个刺客的容貌,虽然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还是记起了这两个人原来是当日在保安府擒获的两个贼人,一个叫做穆小飞,一个叫做杜云岭。 这两个贼人不是被关入了府衙大牢里吗,如何又来到了这奉远。 原来,这两个贼人经知府大人审讯,还好没有命案在身,只是抢劫了一些财物,就被判流放西部边陲充军。 这一日保安府十名衙役押送着包括穆小飞在内的五名囚犯行至西山州一处幽深的树林中,但见道路两边皆是高大无比的白杨树,遮天蔽日。 正行走间,忽然一声刺耳的哨响,林中两侧出现了几十个黑衣人,将押送队伍团团围住。 众衙役慌抽刀在手,背靠背将囚犯围住,严阵以待。只见对面一个首领模样的黑衣人大喝道: “俺们是西山州吴红岩起义军,缴械不杀!” 衙役首领正是于佑安,断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劫掠官囚,不知死罪吗?” 黑衣人首领大笑:“劫的就是你这官囚,谁死谁活还未可知呢。给我上!” 众黑衣人闻令一拥而上,这十个衙役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当场死伤了几个,剩下拼命跑脱了几个。 那于佑安生性倔强,死命抗敌,怎奈寡不敌众,身上连中数刀,当场绝命。 可怜于佑安,不久前刚刚喜得贵子,死时身子靠坐在一棵白杨树上,面朝东方,圆瞪双目,身子就这么直挺挺得不曾倒下。周围的黑衣人见此情形,竟也惊骇万分得纷纷后退,不敢上前去。 恶战中,除了穆小飞、杜云岭二人还算镇静,其他三个囚犯则吓得抱作一团,浑身不住瑟瑟发抖。 却见那黑衣人头领扯下头巾来,一边擦拭着钢刀上的淋淋血迹,一边看向众囚徒。 章节目录 二十九章 西山州林走失囚犯 小石头村义结金兰 “来人。”只听黑衣人首领发令道:“砸开枷锁,放人!” 几个黑衣人上前,三两下用铁锤砸开了众囚徒的脚镣木枷,众囚徒赶紧上前叩头谢恩。 黑衣人首领道:“诸位请起,替天行道,救苦救难是我义军天职,诸位愿意跟随义军一同起事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的,尽可自便。” 就这样,那其他三个囚徒自觉得别无生路,不如就此投了义军。穆小飞和杜云岭知那义军军纪严明,哪里肯受约束,就各自谎称家有老人家小供养,自此得以逃脱而去。 原来那两人先前偷偷在保安府外附近一处树林里埋藏着些金银财宝,所以这一次又大着胆子悄悄潜回保安府,取了那些银两珠宝,深知出了这事不能久留,连日一路南下,远远地逃至江南。 本想拿着手中银两做些生意,怎奈两人不惯经营,这打打杀杀还行,若是正正经经做些生意,却如何也使不得,不几日就将银两亏了个精光。 生逢乱世,流寇四起,两人走投无路,很快就又本性不改,加入了一支土匪队伍,由于办事得力,屡立功劳,很快得到其头目的赏识,竟然很快混出了个名头。 后来这股土匪因一桩分赃不公引起内讧,匪首被杀,二人却一举被推举成了新的头目。 温一楠那一次设计收复小石头村的战役中,因天黑混乱,并未看清穆小飞和杜云岭的面目,因此不曾知晓那一支贼寇队伍就是以这二人为首。但经上一次在凤阳楼打了个照面以后,却记起了二人在保安府的事情来。 却说那一日,温一楠和龚昭离开奉远县县衙回到小石头村,不觉时间已晚,天色已然黑下去。 接近村庄,远远望见两个人影站在村头,满头银发的,正是温母,一身红装的,正是林红。 只见那小林红远远的向着二人挥手,温一楠和龚昭见了,不觉催马加鞭,加快行进速度,不一刻来到村口。 温一楠跳下马车,来到母亲和林红面前道:“娘,林红,这么晚了,怎么又这样出来了,现在世道混乱,不要轻易出村。” 温母道:“天都这么黑了,就是不见你们回来,就着急了,家里哪里待得住呢?” 林红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在自家家门口,你们跑出去那么远都不怕,俺们更不怕。” 龚昭道:“大娘、小红,你们两个怎么好和俺们相比。” 林红道:“如此说,咱们两个就先比试一下呗。”说罢就扬了扬腰间的长剑。 “好了,好了,林妹妹,咱不说了,赶紧进村,俺可有点饿了。”龚昭连连赔起笑脸道。 几人说笑着就来到了村子高高的护墙下,小石头村高高的门楼在夜色中犹如一座庞大的城堡屹立于村口。 门楼下看守村口的卫兵知道是温一楠一行人回来了,就赶紧跑过来对众人说:“吕先生和张师傅准备了石锅鱼在小南河北岸等着大家呢。”这吕先生和张师傅自然指的是吕渊和张树奎。 龚昭就招呼温母和林红道:“那就请大娘和林妹妹上车吧,咱们这就去吃鱼去喽!” 在小南河的北岸边有一所新建的土坯房,一明两暗,那是吕渊的新家。吕渊夫妇和张树奎正在院门前迎候大家。 大家说笑着进入外间堂屋,围坐在一张大大的八仙桌边。温母面南居中,左手边依次是张树奎、吕渊、于凤娟、小栓子,右手边依次是温一楠、龚昭、王玉柱、林红。 这石锅鱼是奉远一带有名的美食,味道鲜美,做法却繁琐得很,这一次是王玉柱、小栓子下厨做的好菜。 今天这鱼用的是小南河自产的大青鱼,鱼肉削成薄片,放入盐、鸡精、味精、蛋清打匀,再加入少量红薯淀粉再打匀。 先用热油把之前切下来的鱼头鱼尾和鱼骨鱼排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色捞出,再炸鱼片,准备好姜蒜、大葱、干辣椒,干花椒,锅里烧油,油六成热,放入以上佐料,再加入两大勺豆瓣酱搅拌制成调料,再用高汤兑入特制的麻辣鱼调料。 再将鱼倒入锅中翻炒几分钟,翻炒的时候加入老抽调味调色,一个大大的砂锅中,锅底铺一层杏鲍菇,藕等菜蔬,炒香的鱼和调料倒入石锅,放入适量盐,开火熬制小半天方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龚昭一时喝得兴起,就红着脸道:“想如今战祸连绵,朝纲大乱,民不聊生。今日大家能够在此把酒言欢,真是世间幸事。我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里没有外人,除了大娘,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有何话当讲无妨。”张树奎道。 “着啊,说的就是这自家兄弟姐妹,我们几个据此小石头村,朝夕相处,情同手足,志同道合,何不趁今日之大好时机,当着温大娘的面,义结金兰,拜为兄弟姐妹如何?”龚昭道。 “好啊!”龚昭此言一出,人人皆拍手赞同。 一时间众人果然就当着温母的面,燃香叩拜,行了礼节,并发誓道:“今我兄弟姐妹八人,结为金兰之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按年长顺序排下来,温一楠排行第五,另外六人依次是大哥张树奎、二哥龚昭、三哥吕渊、四姐于凤娟、六弟王玉柱,七妹林红、八弟小栓子。 虽说是乱世无常,然而,小石头村在这八人的齐心努力、共同治理下,却如世外桃源一般安宁和乐,怡然祥瑞。从此这八人的名号在奉远一带乃至于半个江南都颇有影响,人称“奉远八结义”。 经吕渊提议,八个兄弟姐妹动员村民一齐动手,在村中央盖起了一座巍峨的大厅堂,称做:“议事堂”。 随后,经报备奉远县衙同意,决定筹备成立村民议事团,议事团的主要职责是:讨论决定事关全村民生福祉的大事要事,代理官府治办罪案,解决民事纠纷等。 黄朝纪元969年7月7日,经全村村民公投,一个由九人组成的黄朝建朝千余年来首个村民议事团在小石头村诞生了。议事团九人既有统领也有分工,既有总管又有侧重。 需要指出的是,“奉远八结义”在议事团中均担任了重要职位,其中:温一楠被推举为议事团团长,龚昭任监督员,吕渊任记事员,张树奎为治安员、林红为农业员、于凤娟为山林员、王风柱为医药员、小栓子为通信员。另有老渔夫王宝和为河水员。 这一日,黄朝朝都被北方义军攻陷、皇帝迁都潮远的消息也传到了偏远的小石头村,淮河以北大片土地已然全部沦丧,取而代之的是新王朝的建立,王朝皇帝是北郡各路义军总头领方书云。 不过,尽管北郡各地改朝换代,天下易主,远在江南南部的小石头村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对于他们来说,皇帝是新王朝的方书云也罢,是旧黄朝的赵江溪也罢,似乎并无两样。 小石头村的村民们依旧是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过着与往日并无两样的生活。 已是深夏季节,温一楠正在议事厅与吕渊、林红、于凤娟商议小南河南岸进一步开垦开发之事,小栓子忽然从外面进来,在温一楠耳边耳语了几句。 温一楠听了不由眉头皱起。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高红生奉旨送密信 小高玲骑马观风景 “城楼外有人要单独求见于我?”温一楠问道。 “正是。”小栓子说。 温一楠心中疑惑:“偏偏要与我单独会面,会是何人呢?”当下想了想就道: “好吧,你安排他们先去俺家里稍候。” “是。”小栓子应声退下。 温一楠又与众人简单商议了几句,就起身向家里走去。刚好看见小栓子走出院门,就又上前悄声问道:“可知来人是何方人氏?” 小栓子摇摇头道:“只说是哥哥的旧友,其他的一概未讲。” “好吧,你去吧。”温一楠对小栓子说了一句,就推门进到院子里,看见墙角下栓着三匹马,其中一匹白马,通身雪白,精神抖擞,竟极似先前自己送与宫城珏的坐骑。 “莫非是他?那其他两人又是何许人呢?”温一楠想着就反身将院门紧闭,刚一推开屋门,就见母亲在外间屋道:“一楠,有客人来啦。” 一楠应了声:“娘,知道啦。”话音未落,便听见西边里间屋里一声清脆的叫声:“一楠哥哥。” 温一楠听那声音耳熟,进屋闻声看去,却是一个年轻的后生,并不识得此人。又见娘正陪着另外二人说话,一人却识得是高红生,另外一人却也不识得。 “一楠哥哥,怎么你不认识俺啦?”那年轻后生将头上巾冠摘了下来,一头黑色的秀发径直垂到肩上,歪着头,嫣然一笑道:“你再看看。” 温一楠这才一下子认出来:“原来是高玲妹妹啊。”又忙向高红生见礼道: “高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还好,还好。”高红生还礼道。 “那这位是?”温一楠转向肖瑾问道。 “啊,温大侠,在下肖瑾,实不相瞒,现今是新王朝望南县衙的捕快。”肖瑾施礼道。 “说起来你们这也算是老同行了。”高红生在一旁笑道。 “温大侠?这个称号好。温大侠还真是一派侠客风范,哪里像个捕快?”高玲则将温一楠上下打量一番后打趣道。 “啊,肖大人好,幸会幸会,那肖大人是如何来到俺们这荒山野村里?”温一楠问道。 “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我这里有一封书信奉上,请一楠老弟过目。”高红生见屋内无有外人,就小心翼翼地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书信,神情凝重递与温一楠。 温一楠接过书信,见那上面写有“温一楠贤弟亲启”字样,并有朱红色漆蜡封印,上有印章“方书云封”四个字。 温一楠将那书信端详了良久,又慢慢环视了一下四周,高红生心领神会就招呼众人退入外间屋里。 温一楠拆开书信,细细读来,信尾“王朝始立,百废待兴,恭请兄弟北上入朝,共图大业,造福黎民。”一行字不由使他陷入了沉思。 温一楠将书信仔细收好,就挑帘笼来到外间。包括温母在内的众人都用紧张的目光看向温一楠。 温一楠哑然一笑道:“高先生、肖大人,书信我已恭阅,大家都不要这么紧张,在俺看来,倒也不是多么大的事,想俺温一楠曾为保安府捕头不假,可是现在也不过是一介村夫而已。天下之大,有俺不多,无俺不少,又何足圣上如此挂念。” 高玲压低了声音道:“当今皇上亲笔书信,专程派员密送与哥哥,怎可是小事呢?!” 高红生道:“王朝皇上深知温大侠志洁德高,武功盖世,乃当今天下绝顶英雄,旷世奇才,家国顶梁之柱,社稷佑护之才。又念两家家父有前续之缘,莫逆之交,大侠独居于江南一隅志不得舒,才不得用,于国于家终是有误。皇上由此每日耿耿于怀,缕缕挂牵。皇上深意,还望三思。” 温母怯怯问温一楠道:“当今王朝皇上,此话当真?” 温一楠小声在母亲耳边低语道:“方书云,方大哥。” 温母想必想起了此人是何许人也,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来。 “高先生,肖大人,那就容我三思可好?”温一楠躬身施礼道。 “不着急,那俺们就先行告辞,不打扰了。”高红生道。 “高先生,俺们多日不见,难得一聚,如不嫌弃,还望三位多住些时日如何?”温一楠道。 “甚好!甚好!温哥哥,这里可有什么好去处?快快带俺到处看看!”高玲拍手笑道。 “这个……”高红生与肖瑾对望了一眼道:“也好,俺们就此打扰了。” 这时候天将午时,温一楠就道:“今天就带大家一起去村里自家饭庄品尝一下江南小吃如何?” “好啊!那肯定不同于咱们北郡,定当别有风味啊!”高红生笑道。 这一顿午饭果然丰盛,大家吃饱喝足,温一楠安排三人在石南饭庄客房歇息,就与温母一同返回家里。 温母想起当年温中山、方文达率领起义军反抗朝廷的日子不免就有些担忧,这刚刚在小石头村里过了几日安稳的日子,虽说生活清贫了些,可是心里踏实自在。 她宁愿儿子与自己在一起永远过着这种平淡娴静的日子,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为了什么高官俸禄而再去打打杀杀,每日里担惊受怕的了。 而对于温一楠而言,更是早已看透了官场险恶,厌倦了尔虞我诈。至于何谓明君又何谓昏君,在他看来到头来也不过都是一样的罢了,无非是借天子之名,置己于万民之上,乃至于发号施令,随心所欲而已。 即便是方书云也难以凭一己之力改弦易张、不倒覆辙。 因此上,娘俩儿一合计就想到了一块儿去,这新王朝去不得。 娘俩儿商议罢,主意已定,就各自回屋午休,温一楠迷迷糊糊地正似睡非睡,忽闻有人敲打窗户,随后传来轻轻的声音道:“一楠哥哥,一楠哥哥快快起来。” 温一楠听那声音细细的似是女声,就起身整理一下衣襟,推开屋门,却见母亲早已打开了屋门正在和一位年轻的后生说话,原来仍旧是女扮男装的高玲。 只见高玲牵着那匹白马,见温一楠出来了,就兴高采烈的扬起手来直呼道:“一楠哥哥,一楠哥哥。” 温一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高玲妹妹,什么事啊?” “一楠哥哥不是答应陪俺四处转一转吗?这里可有什么好去处?”高玲跺着脚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道。 “俺们这小山沟子里,怎比得过保安府,哪有什么好去处。”温一楠道。 “骗人,骗人,这里有山又有水,怎会没有好去处。一楠哥,可还识得此马?让它驮着咱们转一圈如何?”高玲歪头笑问道。 “好吧,好吧,我这有马,这就带你溜一圈。”温一楠说罢,回身来到西墙角,解开照夜雪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与高玲肩并肩而去。 那高玲来到街道上就调转马头,直奔西而去,穿过村庄,眼前出现一片乱石岗和小树林,高玲正欲跃马向前,温一楠催马从身后赶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啦?”高玲不高兴地问。 “那地方还是不要去啦。”温一楠认真地道。 “那是为何?”高玲问。 章节目录 三十一章 绝代双骄信马由缰 清晨时再入乱坟岗 “那地方不干净。”温一楠道。 “如何就不干净?”高玲问。 “不干净就是不干净。”温一楠不想做过多解释。 高玲闻听就缩了一下脖子,吐了一下舌头道:“那咱们去那边。” 温一楠点点头。 于是两人挥动马鞭顺着山路朝南边疾驰而去。 沿途林草萋萋、山花烂漫,两人却不及欣赏,温一楠在前,高玲策马扬鞭在身后紧紧跟随。 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出山林,来到一片开阔的洼地,洼地上时不时有一片片小小的池塘,一只只不知名的飞鸟扑棱棱从水面上掠起,飞向高空。 终于前面出现一处高高的河堤,两人跃马而上,一条大河呈现在眼前,这就是小南河,但见在西边日头的照耀下,河水潺潺,波光粼粼,一片美景美不胜收。 高玲骑在马背上,不由被这不同于北郡的江南美景深深吸引住了。 这时候,河对岸有缕缕炊烟升起,高玲扬鞭指着河对岸说:“一楠哥哥,那对面也有人烟呢。” “啊,那地方以前荒凉的很,这是刚刚有人搬过去的呢。”温一楠道。 “我想到对面看一看。”高玲兴致勃勃地说。 “也好,我看看有船吗。”温一楠说着就驱马沿着河岸往东走,果然很快地不远处出现了靠在岸边的几只渔船。 温一楠看见了老渔夫王宝和刚好在船上,就上前和他打招呼道:“宝和叔,忙着呢?能不能把俺们送过河对岸呢?” “好喽,这位小姑娘是?”王宝河望着高玲问。 “高玲小妹妹,是从保安府过来的。”温一楠道。 “保安府?这可是远方的客人呢。”王宝河道。 “高玲,这位是我们村的老渔家王伯伯。”温一楠介绍道。 “王伯伯好。有劳您啦。”高玲礼貌地同王宝河打招呼道。 “小姑娘好。来吧,上船吧。把马也牵上来吧。”王宝河乐呵呵地道。 “好咧,王伯伯。”二人一边应道,一边牵马上船。 渔船升起船帆向南岸驶去。 小南河南岸,东西两面群山环绕,山上林木花草郁郁葱葱,姹紫嫣红,风光无限。 越往南,两边的山势越陡峭,直至形成一条幽深神秘的大峡谷。初夏时节,林草花木更是稠密。 “一楠哥哥还说是没有什么好去处,这里不就是吗?真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呢。”高玲眺望着这渔光山色,满目喜悦之色,只听她站在船首轻轻吟唱: 依稀我梦 我之故乡 窄窄村巷 还老模样 清清河水 芦花飞荡 飘向四方 飘向四方 如我理想 杨柳依依 彩虹衣裳 对酒当歌 解我愁肠 弯弯小路 树影婆娑 迷了方向 迷了方向 我之故乡 上到岸上,望见山脚下星星点点的住家,高玲亦是羡慕不已道:“住在这里,莫说是保安府,就是比那朝都城也是强了百倍呢。” “妹妹何以如此说?”温一楠问。 “那保安、朝都虽说是繁华,却也不过是凡尘俗世之地,浮华纷扰之所,怎比得上此处清灵洁净、宁静从容。”高玲道。 “妹妹说得好,这话竟与那路姑娘有几分相似。”温一楠脱口而出道。 “路姑娘是谁?”高玲追问道。 “走吧。”温一楠哑然一笑,没有作答,即催马向前。 两人信马由缰,充满神秘色彩的大峡谷就在不远处。入口处,一道大大的深沟拦住了去路。 “一楠哥哥,前面是何所在?为何挖了这么一条大沟拦住去路?”高玲不解地问。 “喔,前面就是大峡谷了,那地方荒无人烟,而且时不时有野兽出没,这条大沟是为了保护住户不被野兽侵袭的。”温一楠道。 “而且……好了,不说了,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温一楠想说什么却又就此打住,见时间不早,就催促回去。 “又怎么啦?莫非那里面也有不干净的东西不成?”高玲歪头做沉思状。 温一楠和高玲回到村里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妇人迎面走过来,站住问:“官人,可见过俺家郎君?” 温一楠说了一声:“未曾见得。”骑着马就过去了。 两人走出去不远,高玲回头望去,见那妇人还愣愣的站在街头不曾离去,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样子十分的诡异,就问道:“一楠哥哥,刚才那人是谁啊?他家郎君去哪里啦?” “这妇人叫做叶桐,她丈夫原是个强盗,后来她被救下,丈夫却不知是死是活,于是她一见人就问这句话,疯疯癫癫的。”温一楠说到此处,忽然不由自主的将马停住,高玲看向他,见他眉头紧锁,面色沉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刚才,忽然一个念头在心头闪过,他又想起了一个人:“穆小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 见天色已黑,温一楠就送高玲回到石南饭庄门前,这才告辞而去。 且说高玲自那日回来,心里不住地纳闷: 这小小的石头村,除了往北走,敢情是东也去不得,西也去不得。这东边是高山峻岭,山路险恶;这南边大峡谷又是遍布着原始森林,野兽出没;这两处去不得,可以理解,可是那西边山坡,地势平缓,绿树成荫,山花烂漫,如何也去不得?有不干净的东西?什么东西?不行!不让去,我偏要去,哼!待明天天亮我自己去看个究竟,大白天的,难道活人还怕个死鬼不成? 高玲心下打定主意,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将马缰绳拴在马桩上,转身往自个屋里走,迎面看见爹爹从客房出来问道:“回来啦,玩的咋样?” “还行。”高玲应了一声,就继续往自个屋里走,却又被高红生从身后叫住道:“刚才有个叫林红的姑娘过来打听你来着呢?” “林红?她打听什么?”高玲问。 “问你是不是和温一楠一起出去的,又问去哪儿啦?好像不放心似的呢。”高红生笑道。 “这个林红,可也真是,难道我们两个大活人还怕走丢了不成?”高玲一双杏眼圆翻道。 “也是,也是,快进屋收拾一下吧,回头咱们找个好地儿吃饭去。”高红生摆了摆手道。 “好嘞,这逛了大半天,还真得有点饿了。”高玲高兴地答应道,这才欢快地跑进屋里。 这天傍晚,高红生、肖瑾和高玲在客店不远处一个火锅店里吃了一顿火锅鸡。 高玲一边吃,一边连连称赞味道好。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又出来寻了个小吃铺要了煎饼果子吃。 早餐后,高玲解开马缰绳,牵马向外走,只说是找温一楠去。 高红生对她道:“记着中午叫温大侠一起回来吃个饭。” 高玲随口应了一声,翻身上马,转过街口,向西而去。 高玲骑着马径直出了村子,踏上村西边的山路,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高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大片乱坟岗子映入眼帘。 “怪不得一楠哥哥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呢。”高玲心下想,屏住呼吸,轻轻催动白马向前,走入一大片荒坟之中。 但见远近大大小小的坟头一个挨一个,一眼望不到边,也不知有多少个。这些坟丘上面长满了野草,没有墓碑,也没有人来祭扫的痕迹,有的荒草几乎有一人来高,淹没了前方的小路。 她不明白小小的石头村何来这么多荒坟!走着走着,高玲觉得本来暖煦的阳光忽然黯淡了许多,一阵阵的风不知从何处掠起,吹动着野草和随处可见的不知名的一朵朵红花摇曳不定,好似增添了几分凉意。 忽然她被一声细细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那声音道:“官人,可见过俺家郎君?” 章节目录 三十二章 雾气茫茫遮蔽双目 诡影重重无处脱身 高玲心里一惊,循着声音望去,看见花草丛中站立着一个白衣人,正是昨日在街头遇见的那一位妇人。 只见那妇人在一个坟丘前问罢,就又移步到另一个坟丘前跪下拜一拜,再问一句:“官人,可见过我家郎君?”那场景十分诡异。 高玲虽说不怕死鬼,可眼见着这妇人如此疯疯癫癫的举动,却是觉得十分可怖,不由得拉紧了缰绳,那马就嘶叫了一声,原地高高直立起来。 不料这动静却惊动了不远处的白衣妇人,那妇人扭过头来,直愣愣地望着高玲,一步一步向高玲走来,那面容看不清是哭还是笑。 及至来到高玲马前,她用颤巍巍的声音道:“小姑娘,原来是你?没想到咱们今天又见面了。小姑娘,我问你,可见过我家郎君?” “俺没见过,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高玲惊呼一声,慌忙调转马头,朝着来时方向,落荒而逃。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论高玲怎么往回跑,却发现自己始终没有跑出这片墓地。 就这样胡乱走了也不知多久,高玲有些慌了,就勒住马缰绳停下来,惶恐万分地向四周张望,但见四周都是杂草丛生,根本看不见道路,而且刚才还好好的大晴天,不知为何就阴沉了下来,远处陡生出一片茫茫的雾气,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来了。 高玲终于明白温一楠说的话了,这地方确实不干净! 雾气中,那匹白马显得也有些焦躁起来,嘶鸣扬蹄,不住地狂跳。 高玲在马背上坐立不住,就翻身下马,将脸贴在马颈上,用手轻抚着马颈上长长的鬃毛,那马这才稍微安静下来一些。 就在这时候,一个白乎乎的人影从雾气中出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一个细细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过来:“小姑娘,可见过我家郎君?” 高玲大惊失色,颤声道:“俺不知道,你别过来,俺不知道,你别过来。” 那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而浓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这使得高玲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然而这却愈发叫人觉得恐怖。 高玲顾不得许多,扔掉手中的缰绳,拔腿狂奔,野草藤根不时磕绊着她的双腿,她几次跌倒,几次爬起来接着狂奔,当她再一次跌倒的时候,她拼命的想爬起来,但是她感觉到头晕目眩,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高玲!醒一醒!” 这不是那妇人的声音,这声音来自温一楠。 当高玲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石南客栈自己的客房里了。周围围满了人,这些人里面有高红生、肖瑾、温一楠和林红,还有几个不相熟的村里人。 “好了,没事了。”王玉柱一边收拾起药箱子,一边小声对众人说。 “叶桐那边怎么样了?”龚昭小声问道。 “她的情况不太好,不过睡过一觉,应当也没有什么大碍的。她时常疯疯癫癫的,或许是因为经常去西边乱坟地里的缘故。”王玉柱答道。 “那地方真有不干净的东西?”高红生转头问道。 “或许吧,不过,也许和当年丢弃在那里的一种叫做花袭香的毒花也有关系,我在那地方的杂草中发现了好几株新生长出来的这种毒花。”王玉柱道。 “这毒花是怎么回事?”高红生不解地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于是,温一楠就简略地将当年施计用大峡谷的毒花智取强贼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高红生似乎有所领悟道。 这时候一直躺在床上默不作声的高玲忽然发声了,她问温一楠道:“一楠大哥,可是你救的俺吗?” “这事啊,说起来,你还得感谢你林红姐姐呢。”温一楠答道。 原来,这天早上,林红牵着自己的枣红马准备出村子到南边的草地喂马吃草,先是看到那叶桐疯疯癫癫地一路咕哝着向村西边走去,不一会就又看到高玲骑着白马也向西边去了。 林红心里也并未在意,接近中午时分,林红牵马从村口回来,路过石南客栈的时候,看见客栈门前站着温一楠、龚昭、高红生和肖瑾几个人,大家都是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就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高红生焦急地说:“高玲这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本来约好了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的,现在却到处也见不到她的人影。” 林红就想起了早上见到高玲骑马往村西边去的事来,就说道:“一早上俺看见她骑着马往村西边去了呢。” 温一楠一听,二话不说,抢过林红牵着的枣红马,翻身上马,连喝几声:“驾!驾!驾!”向村西边疾驰而去。 后来,温一楠便在村西树林子后面的乱坟岗子里找到了昏倒在地的高玲和在一旁疯疯癫癫傻笑着的叶桐。 这时候高玲大约是听到了温一楠话中马啊马的,就想起什么似得又发问道:“马?对了!俺的白马呢?她可回来了吗?” “放心吧,好好的在院子里吃草呢。”高红生道。 高玲听了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嘴上说着:“俺没事了。”然后,就走到门边打开门,大家以为她是不放心那匹白马,却看见她出了房门一直朝四面天空上看。 此时正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天空上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高红生看着高玲行动有些怪异,以为那毒花的毒症还未消除,就担心地问:“玲子,看什么呢?” “爹爹,刚才阴天来着吗?”高玲回头问道。 “没有啊。一直是大晴天来着。”高红生见女儿忽然没来由地问起天气来,更是心生疑惑。 “那也未曾起过雾呗?”高玲道。 “没有啊。”高红生道。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大家也约摸弄清了叶桐每天疯疯癫癫的来由,于是,就安排了林翠去叶桐家每日里看护着她,防止她再跑到西边乱坟岗子去。 这样一来二去,渐渐地叶桐的神志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竟也不再疯癫了。 而关于方书云相邀之情,温一楠终于还是婉言谢绝了,并写了一封回信委托高红生带回去。 无奈之下,高红生辞别了温一楠,三人准备返回北郡,临行前,高玲特意去看望了已经康复如初的叶桐,她这才发现这叶桐不但相貌美艳,而且也是一个非常贤淑温柔的女人。 两人相谈甚欢,最后高玲问了叶桐这样一个问题:“可否告诉俺,你的郎君是谁?” 章节目录 三十三章 莲花幻术重现江湖 北郡之王复辟狂想 “穆小飞。”叶桐答道。 高玲心中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叶桐会说出这样一个名字,她当然知道穆小飞是谁,她实在不明白像叶桐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喜欢穆小飞,喜欢上一个盗匪。她本想告诉叶桐,那穆小飞的下落,但不知为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高红生在返回朝都的路上,听闻方书云的新王朝大军已然渡过淮河,大举南下,所到之处,旧黄朝军队望风而逃。 高红生一路追随大军,终于在潮远镇城下将温一楠的回信呈交于方书云,方书云的大军已经围困潮远镇多日,新王朝皇上在城外中军大帐召见了高红生、肖瑾二人,高红生虽然已经得知温一楠已然无意还朝为官,但是终究不知温一楠的书信内容究竟为何,因此也未敢多言,只是将书信面呈了方书云。 方书云将书信轻轻放在桌案上,并没有打开那封信,也没有再多讲一句话。 高红生心想:方书云或许从自己的言谈举止之中已经对二人此行的结果有所察觉了吧。 只不知方书云看到回信后会大失所望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无论如何,起义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攻破潮远镇不过是时日早晚的事,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北郡王赵江湘被新王朝西山州王魏红岩围困于幽山黄陵一带,冀南王刘翼州则据守朝都,与魏红岩成掎角之势,并通过幽山大道为魏红岩运送粮草物资。 魏红岩自以为赵江湘及其随从海州郭永达一部也已不过是败军之师,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因此上,早将丞相许文军围而不攻,等待时机一举破之的叮嘱抛之脑后,亲率三军来至阵前,猛攻幽山。 几番交锋下来,无奈那幽山果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赵江湘守护黄陵的决心又异常坚定,魏红岩猛攻了几次,没有一丝斩获,反而折损了几员战将,好生气恼。 后来,冀南王刘翼州亲自来阵前劝说,这才暂时作罢,只是将那幽山黄陵几处外出通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铁桶一般,就是个鸟儿也插翅难飞了。 跟随北郡王的众将士面对来势汹汹的起义大军,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北郡王赵江湘却并不着急,虽然已被围困多日,却如往常一般气定神闲,谈笑自如。好似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一般,着实令人不解。 赵江湘还时不时去往水月观,探望住在那里的若风道长。 每到若风住处,就令随行人员在外等候,只一人与那若风道长会面,时间有长有短,随从人等有时候能听到室内谈笑风生,有时又从头到尾鸦雀无声,没有一丝响动。 人们实在不明白,如此危难时刻,北郡王还从何处而来如此雅兴。 不过,人们可以看得出,虽然山外被敌军四面围困,北郡王却似乎未曾受到丝毫影响,心情反而一天好似一天起来。 有一天,碧空蓝天,万里无云,忽然间就狂风大作,天气黑得像个锅底一样,紧接着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起来。 然后,若风道长的房门忽然打开,赵江湘从里面跑出来,披头散发,手舞足蹈,近乎疯狂,也不顾雨水打湿在身上,兴奋地不住地呼喊着:“成了!成了!成了!我朝有望!贼寇可破!” 众随从不知发生了何事,看了看赵江湘,又从打开的房门往屋内看去。 却见若风道长于屋中央正襟危坐,双膝盘地,双目微闭,双手缓缓上下起落、左右开合,如荷叶摆动,又似莲花摇曳。 猛然间,若风道长双目圆睁,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只见一道霹雳从天而降,紧跟着一声巨响,不远处山间树丛中几棵大树被那道霹雳拦腰斩断,顿时烈焰升腾,浓烟四起。 赵江湘双手指向若风道长,对着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众随从道:“莲花幻术!莲花幻术!莲花幻术!天助皇朝!天助皇朝!天助皇朝!” 这一日,本是晴空万里,忽然间狂风大作如有鬼魅,继而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而且巨大的雷电竟然引发了几处山火。忽然间又天晴云开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种异样的气象魏红岩若不是亲眼所见,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军营里开始谣传这是幽山黄陵的魂灵震怒,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军心不安。 魏红岩就请教军中众将此事该当如何,右将军呼延革道:“夏季气候变化无常,又加之山间环境复杂,不足为惧。王爷应当立即传令三军,不得再传谣言,以正军心。” 魏红岩觉得所言极是,于是传令下去:再有传播谣言,扰乱军心者斩。 忽有一日,赵江湘守军破天荒地从隐蔽处冒了出来,在魏红岩营前排开阵势,一银盔银甲的将士手持长枪在阵前叫骂:“我乃海州部正印先锋郭一林,今日我皇朝大军已有天军相助,因我北郡王有好生之德,不忍看尔等遭雷霆之祸,灭顶之灾,故遣我来劝尔等速速投降,可免一亡。” 对面阵中早惹怒了一位悍将唤做寇中道,这位大将乌盔乌甲,身似铁塔,脸似乌盆,骑一匹乌青马,手持一双黑铁锤杀将过来。 这寇中道果然凶悍,不几回合,郭一林丢下手中长枪,败下阵来。 寇中道哪里肯罢休,大喝一声:“尔往哪里跑?”在身后猛追。 乌青马眼看追至郭一林身后,急得郭一林冲着自己阵前大声呼救:“道长救我。” 只见赵江湘守军战车之上有一位道者闭目盘坐,面容镇定,这道士非是旁人,正是那已然修得莲花幻术至高层次的若风道长。 只见道长仍旧双目微闭,不慌不忙,双手缓缓上下起落、左右开合,如荷叶摆动,又似莲花摇曳。 就在寇中道于郭一林身后举起一双铁锤欲砸下去的一瞬间,若风道长双目微睁,一手指天,一手指向阵前。 但见晴空中现出一道晴空霹雳,由上及下劈中寇中道,寇中道竟然来不及哼叫一声,身子和胯下乌青马瞬间被雷火击中,化为灰烬,只余下一对铁锤掉落尘埃。 赵江湘阵前一阵欢呼,群情激奋,“杀!杀!杀!”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而魏红岩阵中却如刮过一阵旋风一样引得一阵骚动。随之又是死一般的静寂,然后军中鸣金,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喝令:“关闭营门!全体撤退!” 岂料,晴朗的天空忽然间又变了脸,黑压压的乌云从西北方向碾压过来,那气势真犹如无数天兵天将铺天盖地而来。 章节目录 三十四章 护国公使幻术降敌 冀南王毁书信送客 陡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天空中降下无数雷火,直捣魏红岩军营之中。 一时间,魏军阵营大乱,人仰马翻,被雷火击中者,自相踩踏者死伤无数。 魏红岩在众将士拼死护卫下,冲出雷火阵,侥幸逃脱。 这一仗旧黄朝军队大获全胜,北郡王赵江湘自然是十分高兴,因为黄朝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取得过如此的大胜了。 黄朝军队取得幽山大捷,若风道长自然功不可没,北郡王亲笔手书了一封捷报奏折,遣快马信使送往远在潮远镇的皇上赵江溪,并恳请皇上敕封若风道长为护国公。 谁知信使还未出发,便从江南那边传来潮远镇已被乱党叛军围困的消息。 若风道长道:“贫道苦修法术,并非为了图一己之利,实是不忍心眼见得叛军作乱,国家四分五裂,千年皇朝毁于一旦。苍天不负有心人,今莲花幻术终有所成,定当全心全力报效皇朝,以正天道。” 北郡王道:“仙道为救朝纲,静心闭关,潜心苦练,所吃心智体力之苦非常人所知,今又凭莲花幻术一已之力击溃叛军,劳苦功高,功高盖世,怎可不大加封赏。况且治军之道,贵在赏罚分明,不徇私情。故今封赏道长,不只是奖赏于你个人,乃是为了治军。” 即当众宣布特殊时期代行皇上之手谕,加封若风道长为皇朝护国公,待他日迎请皇上还朝,新劳旧功一起算,必定另有重重赏赐。 北郡王深知此时战局已至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必须依靠莲花幻术的威力,快速出击,方可夺回朝都,平定北郡,然后即可集中兵力进军江南,一举解救圣上于危难之中。 为了提升将士士气,北郡王依照若风道长的谏议又颁布军令道:“伤敌一人,赏银百两,伤敌十人者,赏银千两,伤敌百人者,赏银万两。伤敌主将或反王者,加官进爵。” 冀南王刘翼州自从入住朝都以来,勤于政务,不敢有丝毫怠慢。 先是严明军纪,颁布军规,决不允许驻军官兵侵扰市民,妨碍市井。 又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招纳贤良,共建新城。一时间将个朝都治理得政通人和,井井有条。 魏红岩率领残部败退朝都,冀南王刘翼州见状心内暗自震惊,急忙派员安抚西山州王各部将领并探询战事详情。得知缘由,不觉心内纳闷: “难道真如敌军所言,对方引来了天兵相助?这确是让人难以置信。可是若不是天助,那晴空霹雳为何单单劈杀了寇中道,那天上雷火又为何单单落入魏红岩军中?” 刘翼州召来众将士商议对策,众将领也是均感惶恐,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刘翼州一面迅速派信使驰往江南新王朝围困朝都大军,将战况禀报方书云,一面紧闭城门,加强警戒。 每日里,刘翼州总是观望天空,心中惴惴不安。 然而,太阳每日里从东方升起,又从西方落下,与往常并无两样。 刘翼州一颗悬着的心渐渐稍安。 这日仍旧是个大晴天,刘翼州心情将好,忽有护卫兵来报:“旧朝北郡王有信使来见。” 刘翼州心下一沉,忙整理衣冠,端坐于王府正堂,唤使臣面见。 那使者进到堂前,即不施礼,更不跪拜,只昂首言道:“我乃黄朝海州郭永达部将郭一林,今有北郡王书信一封送达。” 两厢站立众将有认识郭一林的,正是前日与寇中道对阵的那将,就有人怒道:“小儿见了我家冀南王竟然如此傲慢无礼,看我先砍了你的双腿再与你理论。”接着传出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却是刘翼州手下大将刘丰达气冲冲欲冲上前来。 刘翼州举手制止道:“丰达将军不必震怒,来人,只管将书信呈上来。”一护卫兵上前接过郭一林手中书信,呈与刘翼州。 却见那书信写道:“素闻翼州忠厚耿直,爱民如子,与众乱贼不同。今见君治理之朝都,繁荣昌平不逊往昔,尤感钦佩。只是君与乱贼合伍,如清流注入污泥,实不惜哉?将军若能明知事理,弃暗投明,率部归顺,日后封王晋相,不可限量,朝都百姓直至北郡万民无不幸甚。否则,刀戎相见,水火无情,悔之晚矣。” 刘翼州阅罢,将书信一撕两半,气色平静地对使臣郭一林道:“请回去转告赵江湘,你我尽可刀兵相见,勿要再使用妖法祸国殃民,送客!” 潮远镇下,新王朝大军兵临城下,但见铁甲铮铮,刀枪如林,旌旗蔽日。 按照丞相许文军的计划,由辽州王潘文才率部围住东城门,海州王杨炳章率部围住西城门,新王朝皇帝方书云御驾亲征,率部围住了北城门,却只留了南门,布兵寥寥。 原来这潮远镇北接淮河北部诸镇,东有水道四通八达,西有大路通向西南山区,唯有这南方,只有一条通道与外界连接,唤作愁云峡、这条峡谷十几里路长,两面是陡峭山崖,人马辎重只能通过这条峡谷到达南方。 所以只需事先在峡谷两侧山崖之上部署伏兵,设弓箭手,滚木礌石等,便可将通过此地的敌军一举歼灭。 围攻潮远镇,如若强攻下来,不免损兵折将,毁坏城池。 方书云依照许文军的计策采取三面围困,一面装口袋的战术,期望取得奇效。 另外,方书云之所以亲率重兵死死切断旧黄朝皇帝赵江溪北上的退路,是因为方书云已经接到冀南王刘翼州的密报称: “朝都北郡王赵江湘余部近日使用不明妖术已然破防,恐不日有变。” 目前,方书云最为担心的是:赵江溪乘机再次回头北上与北郡王里应外合,南北夹击,重新夺回北郡地区的局面发生。 方书云一面加紧围困旧皇朝最后的老巢潮远镇,一面派快使飞马前往朝都,指示刘翼州尽快查清敌方妖术真相,积极御敌。 潮远镇已被围困多日,眼见着城内粮草断绝,赵江溪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 丞相李迁进谏道:“皇上,如今别无他法,只有眼前这一条路了,下定决心吧!” 章节目录 三十五章 护国公使幻术降敌 冀南王毁书信送客 这日,潮远城南城门大开,大批皇家卫队和守城官兵倾巢而出,沿着大峡谷向正南方向挺近。 行至峡谷深处,果然不出所料,两侧山间出现大批新王朝军队,摇旗呐喊:“停止前进!降者免死!再行半步,汝等必亡!”一声声号令响彻云霄。 却听行进队伍中有人发出号令:“列队前进!保护圣上!” 但见峡谷深处皇朝官兵围绕一驾黄色龙辇排成皇帝出行阵势,黄罗伞盖张开,各色旌旗、法杖树立招展,前有王相贵族开路,其后有禁卫军护驾,文武百官各路官兵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于是山谷两侧随着一阵传令声:“放箭!”顿时万箭齐发,如雨点一般射向谷道中队伍。顿时,士兵们有的来不及躲避中箭倒地,有的则举起盾牌护住身躯,皇朝皇上的四周更是有禁卫军组成盾墙,继续前行。 这时候山上又是一声令起:“放!” 无数滚木雷石从山崖而降,禁卫军组成的人肉盾墙哪里抵挡得住,顷刻间连同皇上等被砸成了一堆堆肉泥。 其余人等见皇上遇难驾崩,阵形即刻大乱,一时间人仰马翻,大都再无心恋战,举起白旗投降。 见敌军投降,山上便停止攻击,山谷间瞬间恢复了平静。 很快地皇朝皇上战死于大峡谷的消息传遍各地,北郡王赵江湘闻讯放声大哭,命全体将士披戴缟素,立即进攻朝都,为皇上报仇雪恨。 刘翼州每天看向天空几乎成了习惯,而且,特别留意东北方向,那是幽山黄陵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升腾搅动着,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铺天盖地而来。 刘翼州不由大惊失色,刚好看见魏红岩从府门外走过来,就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快看!快看!” 魏红岩不知发生了何事,就问道:“看什么?” 刘翼州就慌乱地指向东北方向天空。 魏红岩见刘翼州指向天空,自从经历了上一次幽山一役,也是心有余悸,就顺着刘翼州手指的方向向东北方向天空望去。 可是,天空中除了有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并没有其他异象。 “没什么啊?”魏红岩说道。 刘翼州揉了揉眼睛,蔚蓝色的天空确实一切如常,便自以为这些天心里过于紧张,也许是出现了幻觉吧。 两人已经获悉旧皇朝皇上赵江溪已然战死的讯息,对于新王朝军队在江南取得的胜利自然心里都感觉到非常高兴,同时,对于北郡王赵江湘极有可能恼羞成怒,采取报复行动,不约而同地感到担忧。 于是两人就进入后堂内商议,没有交谈几句,忽然天空一下子黑了下来,就如同黑夜来临一般,沉闷的雷声从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风声鹤唳,又如鬼哭狼嚎一般。 刘翼州与魏红岩面面相觑,知是情况不妙。 两人推门看向天空,但见火一样的流星从如锅底一样的黑的天空中划过,落入地上,四处城门顿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光浓烟冲天而起。 一时间,王府内众人大乱,只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从府门外跑进来,原来是大将军刘丰达,只见他径直来到刘翼州和魏红岩两人跟前,惊慌失措地叫道:“不好了,城门已经被天雷烧毁了!” 刘翼州闻言一字一句地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更多的流星如血雨一样落下,血红色的光亮划破了黑色的天空和大地。偌大的朝都城顿时火光四起、烟尘滚滚,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昔日繁荣美丽的都市瞬间成为一座人间炼狱。 三人见状都知又是那妖道施法,刘丰达见大势已去,抵挡不得,就大声疾呼道:“二位王爷,此地不可久留,我们撤吧!” 魏红岩也连道:“走!走!走!”拉着刘翼州就往外跑,拽了几拽却拽不动,急道:“怎么啦?翼州兄,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刘翼州仰天长叹:“皇上将守护朝都重任交付与我,可惜朝都城竟毁于一旦,我有何颜面面见圣上。” 魏红岩道:“妖道惨无人性,烂施妖术,朝都失守,奈之若何?” “我已在皇上面前立过誓言:誓与朝都同生死,与百姓共存亡。今朝都遇难,怎可食言,一走了之!红岩、丰达你二人快快率军向南突出重围,早日与圣上会合,来日为朝都百姓报仇雪耻!”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丰达劝道。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你们速速率领弟兄们突围!再若耽搁,我即刻了断!”刘翼州拔剑横于颈项之上,毅然决然道。 魏红岩、刘丰达两人见刘翼州心意已决,再劝无望,只得道一句“冀南王保重!”洒泪而别。 魏红岩、刘丰达两人离开冀南王府,翻身上马,率领部下直向南城门冲去。 一路上随行官兵高呼:“南门!突围!南门!突围!” 沿途无论军兵百姓闻听,纷纷响应,渐渐组成一股洪流一路由南城门冲出朝都,冲破雷火敌阵,向南而去。 由于北郡王赵江湘因闻讯圣上遇难,怒火中烧,命令护国公若风道长以莲花幻术呼唤雷火流石攻击朝都,不惜城毁人亡,以悼先皇。因此,疏忽于城外布防围堵,特别是南城门一侧,更是未调集重兵布防,跟随魏红岩从南城门冲出来的官兵和众多百姓终于得以逃脱。 魏红岩站在高高的山冈之上,遥望北方朝都,已然化作一片火海,不由得在马上一声悲叹。 潮远镇新王朝皇宫所在地楚云阁内,方书云得知刘翼州以身殉国的消息,不禁仰天长叹,泪洒衣襟。又闻赵江湘的军队为了争得军功,杀入城内大肆屠杀,为了拼凑立功人头数,竟然连普通百姓也不曾放过,不由气愤得圆睁二目,眼眦欲裂。 他扶起匍匐在地悲恸不已的西山州王魏红岩,再次询问了朝都失守的来龙去脉之后,安抚魏红岩暂且退下歇息,然后转头与丞相许文军商议道:“如此看来,这若风妖道的莲花幻术确实是非同小可,不可等闲视之啊!” “如此看来,这北郡之地不可强攻了。”许文军道。 “那该当如何?”方书云问道。 许文军凑近方书云耳边轻声低语了一番。 方书云连连点头称好。 章节目录 三十六章 思乡心切再踏归程 为寻佳人低眉顺目 潮远镇是江南最大的一个重镇,街巷错落有致,镇内河道交错,水网便通,水面上有货船、客船和游船等浮于水上,水岸边则灯红酒绿,一番繁华热闹的市井景象。 就在这市井之中,走过来三个人,也许是为了躲避骄阳酷晒的缘故,三人都以纱巾遮住大半个面部。 但尽管如此,却也依稀辨得出中间一人生得眉清目秀,似是富家子弟,左面一位三缕长髯飘洒胸前,一派仙风道骨之气,右面一位肤色黝黑,满鬓虬髯,却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 三人来至一个小酒馆,选了一个僻静角落落座,向伙计要了几碟小菜,一壶烧酒,吃喝起来。 却听那虬髯大汉道:“臣与那奉远县知县路方山相熟,我们不妨投奔于他。” “这人可不可靠?”三缕长髯的中年人不放心地问道。 “大人尽可放心,这人与我是老乡,自小相熟,为人正直忠厚。况且,现在反贼还未到达那里……”大汉道。 “尽管如此,还是小心为妙。”中年人低声道。 “好吧,我看城门口盘查已渐松动,此地不宜久留,不如马上动身,以免夜长梦多。” 那汉子道。 坐在中间位置,一直未说话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望南县已经再次沦为北郡王赵江湘之手,肖瑾自然无法回去复差。方书云对于肖瑾的才干很是赏识,于是干脆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做了个贴身侍卫,并亦挽留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留在潮远,意欲委以重任。 怎奈高红生一家妻儿老小尚留在海乡,不免心中记挂,思乡心切,故而谢绝了方书云的一片美意,即刻启程还乡。 方书云见挽留不住,只得仔细叮嘱父女俩一路小心,并多多赠与盘缠,又暗自委派人手暗中保护二人直至河东海乡。 却说高红生、高玲父女俩人一人一骑快马,绝尘而去,一路上马不停蹄,非是一日来到一座小镇叫做临水镇。 见天色将晚就寻了一处旅店住下,这旅店名字很接地气,唤作农家乐小店,是一家小旅店,有十几间小客房的样子。 店里的旅客也不是很多,因此在过来过往的客人中,高玲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虽然经过了一番刻意的装扮,但高玲还是凭着天生的直觉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两个人是穆小飞和杜云岭 当时旅店的几位住客正在店面的小餐馆里一同用餐,由于穆小飞和杜云岭两个人刚好背对着父女俩,而且店内的烛光昏暗,所以那两人似乎并没有看到高玲父女两个。 高玲仍旧是一身男子装扮,高红生又故意背过身来,不让那二人看到自己的面目。 父女俩匆匆吃过饭,就赶快离开了餐厅回到客房,将房门紧闭。 夜半三更,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阵马的嘶鸣声。高玲听出那声音是大白的叫声,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提剑冲出客房来至院中,却见两个黑影正拼命拉着马的缰绳往院门外走。 高玲来到近前喝一声:“盗马贼!给我住手!” 那两个贼人回头看时,借着月光认出正是穆小飞和杜云岭。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是高大小姐,别来无恙啊?”穆小飞咧开嘴笑着问道。 高玲此番情急之下冲将出来,未及装扮,秀发披肩,身体凸凹有致,显露出少女的本来模样。 当年穆小飞在海乡混迹多年,暗地里自然也识得高家铺子的千金高玲,此番终于也认出了她来。 “穆小飞!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高玲喝道。 “哼!少废话!惹烦了大爷连你一块捎走!我们走!”穆小飞警告道。 说罢与杜云岭两个人一前一后翻身上马,穆小飞用马鞭猛抽白马,那白马受痛,一声嘶鸣向前狂奔。 高玲情急之下呼出一声:“穆小飞,你可还记得叶桐?” 却说穆小飞和杜云岭两人骑在马上往前狂奔了一阵,身后高玲的呼声却令穆小飞不由得勒紧了马缰绳。 “叶桐?”一个名字再次在穆小飞心底泛起一缕涟漪。 穆小飞勒住缰绳,问了声:“她(他)刚才说的什么?” 杜云岭觉得穆小飞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身后的自己,又见穆小飞在自己身前回头张望,就也转过头来向身后看,却见不远处的小店门前,依旧可见高玲站立着的身影。 这时候,穆小飞的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叶桐!” 说完这两个字,穆小飞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直往农家乐小店飞奔回去。 杜云岭大惑不解,在身后急问:“大哥,你这是咋么啦?” 穆小飞却不理会,催马径直回到店门前。 高玲正笑嘻嘻地站立在院门前,仿佛正等待他们两个转回来一般。 这时候,店门前已经多站立一人,正是高红生,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院子里有几间客房也亮了灯,有客人推开窗户或房门向外探视,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所惊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玲上前牵住白马,走入院中,向惊醒的众客人笑道:“刚才我朋友一时兴起出去溜了一圈马,打搅了,打搅了。” 穆小飞愣了一愣,随即忙使了个眼色,与那杜云岭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还给高玲赔笑道:“嘿嘿!好马!果然是好马!” 高红生鼻孔里“哼”了一声,他当然识得穆小飞和杜云岭是什么样的人物,但见白马走而复归,却不知高玲这会儿子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半夜出去遛马?鬼才相信这样的事。”高红生心里暗忖。 却听高玲又对穆小飞说道:“把马栓好了,可千万别弄丢了。” 穆小飞连声称是,依照高玲的吩咐仔细地栓好了马,转过身来刚欲开口言他,却见高玲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摆摆手道:“本小姐累了,有什么事天亮了再好好说话。” 穆小飞见状就赶紧作罢,拽了拽杜云岭的衣襟,向着高玲干笑了几声,乖乖地退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日一早,高红生父女俩准备妥当,准备继续启程,穆小飞、杜云岭两个人早早候在客店大门边,见父女两个牵马出来,穆小飞就又赶紧跑过来陪着笑向高玲搭讪。 章节目录 三十七章 往日凶顽终知是谁 战火连绵返乡受阻 穆小飞不问高玲别个,自然是叶桐的下落。 高玲笑道:“待我们安全到达了海乡,你自然就会知道。” 穆小飞答应道:“好,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高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是今后你们两个不要再让我看见,否则,你就休想见到她了。” “好,好,我们这就走,这就走。”穆小飞连声应道,冲着杜云岭一挥手,两人一溜烟地溜掉了。 温一楠这几日闲来无事,一日过午正在田间除草,却见小栓子从老远跑过来说肖瑾远道而来,正在村里议事堂等候求见。 温一楠来到议事堂,看到来人果然是肖瑾。“怎么肖大人还没有回望南县吗?”温一楠再次看到肖瑾有些意外地问道。 “回不去喽。”肖瑾道。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温一楠问道。 “望南又成了旧皇朝的地界了。”肖瑾道。 温一楠这才得知肖瑾如今的身份已然不是小小望南县的捕头,而是当今皇上身边的近身侍卫。 温一楠忙躬身施礼道:“恭贺肖大人荣升高位。” 肖瑾忙还礼道:“你我二人不必多此庸礼,在我眼中,这望南捕头与这圣上近卫并无两样,只不过都是为了朝廷效命罢了。” 接着肖瑾就将朝都以及北郡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细细叙述了一遍。 “若风道长?莲花幻术?”温一楠听闻此处,不由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眼紧盯着肖瑾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啊,怎么啦?温大侠难道认得此人、识得此术?”肖瑾作疑惑状道。 “竟然原来是他!杀害师兄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老天开眼,终于知道了凶手为谁,此仇可报矣!”温一楠双拳紧握,怒目圆睁恨恨道。 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杀害中离师兄,盗取传世之书的凶手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温一楠想起往事不由心中又是一阵悲愤。 肖瑾顺势道:“那恶道盗书弑师,乱施妖术,涂炭生灵,滥杀无辜,真是罪该万死!人人可得而诛之!” “这恶道现在何处?”温一楠急急追问道。 肖瑾叹一口气道:“那旧皇朝北郡王赵江湘与恶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整个北郡已然沦陷,现在二人集结一众虎狼之师,已然陈兵于江北一侧,对我江南虎视眈眈,妄图复辟旧朝,如若阴谋得逞,黎民百姓势必又将重新被置于水火之中啊!” “想我温一楠本欲远离是非,寄情于山水,赡养老母,以尽享天伦之乐。不料世道多变,世事难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如今即已知恶道的下落,温某必当除之而后快!”温一楠恨恨道。 “那恶道贵为一国之护国公,今以一己之力恐难除之。实不相瞒,今我乃是亲奉新王朝圣上所托,特来相请联手抗敌,共除恶霸,以拯救黎民百姓于危难。”肖瑾抱拳拱手道。 “肖大人,请转告圣上,皇上圣恩,一楠心领感激。恶道所为,人神共愤,人人皆可得而诛之,况且恶道与我有弑兄之仇,一楠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当报仇雪恨!”温一楠还礼道。 “如此说来,温大侠却须小心谨慎,切不可鲁莽行事。圣上亲自传我口谕,温大侠不管有何要求,我朝定当全力相助。”肖瑾道。 “谢吾皇隆恩。”温一楠道。 “对了,皇上还有口谕说不必口呼圣上,称方兄即可。日后无论何事可通过小人直接与之联络,你不必听命于任何人。”肖瑾道。 “谢圣上隆恩。圣上乃天之骄子,万民之主,不敢妄称。”温一楠道。 肖瑾大笑,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温一楠。温一楠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桃核大小的金牌,上书:御赐金符,见之如朕。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金符是我皇上钦赐,见到持有这金符的人就如同见到皇上一样。 温一楠不由吃惊道:“一楠怎好受此恩宠,岂不折煞于我?” 肖瑾道:“温大侠艺高德厚,心怀天下,他日出手铲除乱孽,开清明道,实在是新朝之幸,万民之福。在此肖瑾先行拜谢了!”言罢倒身下拜。 温一楠慌上前阻止,惶惶道:“肖大人万万不可,一楠只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此处若要拜也唯有天地可拜了。” 因奉远一带尚属旧皇朝之地,虽然皇帝赵江溪已亡,但北郡王赵江湘显然已经继承旧朝衣钵,奉远一带大小官吏便仍从命于旧朝统治。因此,肖瑾叮嘱温一楠勿将二人谈话内容泄露于外,而后道:“若有人问起,只说是我因办一桩旧朝遗案刚巧路过此地,时间紧迫,不便久留。日后有事,大侠尽可凭金符联络各处就是,在下这就告辞了。” 说罢,肖瑾拱手与温一楠道别而去。 温一楠手握金符,陷入沉思。 忽听厅门外一阵脚步声,温一楠忙将金符揣入怀中,却是林红走了进来问道:“一楠哥哥,听说刚才来了一位远方的贵客,怎么不好生招待就让人家走了呢?” 温一楠心中暗想:“刚说若有人问起,果然就有人来问了。”想到这,就依照先前的话答道:“肖瑾因办一桩旧案,刚好路过这里,以为这案子我也知道一些底细,就过来相问。” “这案子哥哥可曾知晓?”林红问道。 “啊,不曾知晓。”温一楠摇摇头道。 “上次听说这肖大人是望南县的新朝捕快,这回又是哪里来的呢?”林红笑问道。 温一楠没想到林红会追问出这样的话来,知道那望南县已经重新被旧朝北郡王夺回,就随口应道:“现在望北县任职。” “呃,原来是这样啊,那……”林红闻听沉吟片刻,忽然又问出这样一句:“那不知哥哥又打算在哪里任职呢?是旧皇朝还是新王朝呢?” “什么朝也不是!”温一楠闷声道,出门而去。 却说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人来至淮河边上,却被守护于岸边的官兵拦住去路。 原来对岸的大部分疆土已然再次沦陷,旧朝赵江湘的军队不日即将攻至此地,守岸的新王朝官兵正严阵以待。 高红生父女俩来到渡口哨卡前,被哨兵拦住道:“站住,干什么的?” 高红生道:“渡江的。” 那哨兵道:“长官有令,所有人等一律不准渡江,回去吧。” 原来,根据当前形势,驻守淮河的指挥长官指令,在淮河南岸实施单方面封锁,不允许再有人员渡河到北岸去。稀奇的是,倒是时不时的有从北岸过来的船只,载着老老少少,各种物资等踏上岸来。 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被拦住去路正一筹莫展,只见远远的来了一路人马,为首一位将领模样的人向哨卡的官兵展示出令牌来,吩咐了几句话后,于是,令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深感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章节目录 三十八章 丝绸铺无端遭洗劫 穆小飞痴心寻旧人 只见那封锁河岸的官兵抬头看了看那将领,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那令牌,竟然即刻对高红生父女俩予以放行。 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哪里知道,一路上一直有方书云钦点的将士暗中保护于他们,殊不知,即使那日穆小飞、杜云岭二人盗马之事,如若高玲不能追回白马,那些将士亦会出手相助。 高红生和高玲逆行渡过河去,来到北岸,骑马行不多远就又碰见一队南下逃难的百姓队伍,就询问这地方是什么所在,大家因何要离开此地。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头道:“这里是兴云县境,北郡王赵江湘的军队就要打过来啦,听说那支队伍杀人不眨眼,还是赶紧逃命吧!” 这兴云县在望南县的东边,靠近东海,过了兴云县再往北就是海乡了。 望南县现已被赵江湘攻破,旧朝官军打到兴云县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高红生闻听后,心下焦急,也不知海乡是否已经被北郡王赵江湘所攻取,家里人是否安全,想着想着不由得就快马加鞭,和高玲一前一后向着海乡方向疾驰而去。 越往北行,却越眼见得凄凉,但见沿途碎石乱瓦,一片狼藉,还不时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焦土呈现在眼前,那片片焦土都呈一种怪异的圆圆的形状,昔日的村落多有残垣断壁,人烟稀疏。 高红生来不及细看,心里一阵阵发紧,昼夜赶路,这一日终于来至海乡城。 这海乡城与别处无有两样,竟也无有了往日的繁华,街道上冷冷清清,少有行人,即便是偶尔看到三两个,也都是行色匆匆。 临街店铺大多门户紧闭,即使有开门营业的,也是门庭冷落,少有客人问津。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有几处房屋竟也遭了大火,焚烧倒塌。 高红生心里清楚,这一定是被那护国公妖道若风所使妖术所幻化的雷火击毁的缘故。 只是不知道自家店铺是否还安然无恙呢? 这时候忽然闻听前面一阵车马嘈杂声,一队官军骑马驾车迎面而来,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两个慌忙驱马闪躲在一处店铺的屋檐下。 只见一群士兵骑着马簇拥着一位乘车的将领耀武扬威扬长而过,街前有几个行人未来得及躲避,竟然被马上的士兵用皮鞭子猛力抽打驱赶。 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转过一个街角,终于来到了自家的丝绸店铺前,见店面完好,只是如多数店铺一样店门紧闭。 见店铺完好无损,高红生心头一块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 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两人下了马,轻轻叩打门环,不一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门缝,露出来看门小伙计一张小心翼翼的脸来,见是高红生和高玲二人,不由得惊喜地叫道:“老爷!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啦!” 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人刚刚进得店门,那伙计就迅速将店门在身后关上。 高红生举目四望,心里吃了一惊,但见各个货架上空空如也,回头刚欲问伙计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那伙计早一头跑进后堂院里,一边大喊:“夫人!公子!老爷和小姐回来啦!” 听到喊声,堂屋房门立时大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少年来至院中,正是高红生的妻子王氏和自己的儿子,高玲的弟弟高俊。 却见王氏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高红生和高玲面前,望望这个,看看那个,眼圈一红,竟然扑簌簌掉下眼泪来。 高红生不知何故,忙上前扶住王氏加以安抚,询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啦?难道是家里又遭了盗匪不成?” 王氏只哭不语,一旁的小高俊发怒道:“父亲,来的哪里是什么盗匪,却是一群官匪!” 原来多日前,来了一队官兵,以战事征用布匹为名,将店铺里的绫罗绸缎统统抢了去。原本染疾在身的老太爷经此惊扰,那病竟一天重似一天,不几日就撒手人寰了。 由于天气炎热,尸体不可存放太久,又适逢皇朝官府有令,战乱期间,红白事一律简办。 高家在家老少一时无法与高红生取得联系,于是等不及高红生回来,就在几家临铺老板的帮助下,为老太爷草草办理了丧事,下葬了。 高红生和高玲父女俩闻听,立时放声大哭。 尤其是那高玲哭得极其悲切,因那高玲从小乖巧可爱,深得老太爷的疼爱,爷女俩感情颇深。今日高玲忽闻噩耗,怎不心痛! 这一日黄昏,高玲一个人来到城南郊外爷爷坟前,献上了贡品烧纸等物,忆起从前旧事,不由地手扶墓碑,匍匐在地,又是禁不住得痛哭。 正悲痛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高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吧。” 高玲抹去眼泪,站起身回头看时,却是穆小飞、杜云岭两个人。 “怎么会是你们两个,我不是说过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吗?”高玲气呼呼地道。 “高姑娘,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不会忘记了吧?”穆小飞赔笑道。 “什么约定?”高玲问。 “叶桐。”穆小飞轻轻说出两个字。 高玲沉思一下说道:“她在小石头村。” “小石头村?”穆小飞满脸惊讶地道。 “怎么,你知道这地方?”高玲问。 “没有,只是听说过。”穆小飞慌忙掩饰道。 “你少装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呦,我可是去过那里的,和叶桐还很相熟呢。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而且还听到过不少传闻呢。”高玲却不慌不忙道。 “也罢,不与你多说了,穆某告辞。”穆小飞说罢一抱拳,转身欲走,却被高玲从身后叫住: “站住!,你这样就走了,恐怕到了小石头村,也找不回来你的叶桐吧?” “此话怎样?”穆小飞道。 “那小石头村可不同于一般的小山村,实言相告,那里简直就像是个军事堡垒,而且那里的村民异常骁勇善战,对待朋友他们会非常的友好,对待强盗那可就不好说了。”高玲道。 穆小飞闻言就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道:“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你可知道小石头村的头领是谁?”高玲问。 “温一楠。”穆小飞答道。 “最近有一些江湖传闻你可知道一二?”高玲凑到穆小飞跟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指何事?”望着高玲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穆小飞不由地倒退了一步道。 “比如说……青崖山水莲观!还有……莲花幻术?”高玲眯起眼睛神秘兮兮地道。 “你的意思是?”穆小飞轻声问。 “你可用一个的人头去换回叶桐!”高玲用手比划了一下杀头的动作,斩钉截铁道。 章节目录 三十九章 赵江溪县衙寻避难 路方山府内遇旧主 “何人?”穆小飞追问道。 “若风。”高玲在穆小飞耳边轻轻说出这个名字。 平日里,杀一个人对于穆小飞来说并非难事,而如今,穆小飞听到这名字却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以示不解。 高玲不紧不慢道:“一来那温一楠与若风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若除去若风,温一楠势必感激不尽,二来呢,这更要紧的是,你在叶桐心目中,就将不再是一个人人憎恶、人人痛恨、人人唾弃的强盗土匪了,而是一个不惧生死、救国救难、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呢!” 奉远县衙内,知县路方山得知潮远镇失守,皇上驾崩的消息,顿觉心灰意冷,再也无心料理政务,就将县衙内大小事宜尽委托长随魏兴代为办理,自己则闭门不出,整日里唉声叹气,慨叹君已不君,国已不国。 县衙内,魏兴正对着桌案上一堆文书呆若无神,衙役来报,说是门外来了三个外乡人求见知县大人。 “外乡人?如何知道是外乡人?”魏兴问。 “听那口音不像是江南人,倒像是北郡人。”衙役道。 “北郡人?”魏兴闻听立刻警觉起来道:“请他们进来。” 出现在魏兴面前的是三个陌生人,中间一位是一个年轻人,书生打扮,虽然风尘遮面,却难掩俊秀之气。左面一位是一个中年人,额下三缕短须,一派儒生模样。右面一位则是一位虬髯大脸的壮汉。 三人来到堂前也不行礼,也不跪拜,那壮汉看了一眼魏兴,见他不似知县的装扮,就粗声粗气问道“知县何在?” 魏兴见这三人衣着虽然朴素,但相貌举止个个不凡,不像是寻常百姓,再听那壮汉说话口音,果然不是本地人,因不知对方来历,就小心答道:“知县大人身体偶恙,几位如有事情可先说与我听。” “你算是什么?”那壮汉眼目高抬傲慢无礼地说道。 “奉远长随魏兴,大小也算个官员。”魏兴不温不火地答道。 “那知县作为一县之长,每日里赋闲家中,不理县政,叫个长随应付了事,又这算是什么?”三缕须髯的中年人开口道。 “尔等胆大无礼!竟敢在大堂之上口出狂言,妄议长官。”一旁的衙役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大声喝道。 魏兴却不着急,摆摆手示意衙役不必多说,反唇相讥道:“请问各位,你们来此无缘无故,大堂之上大声喧哗,可倒算是什么?” “这?嗨!”那中年人闻听一时语塞,与那壮汉对望一眼,不知如何作答才是。 “问得好!问得好!我们若是早些如此反思反思,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呀!”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忽然发声道。 “你们听听,我看你们两个,还不如这个年轻人会说话些,真真是虚长了几岁。”魏兴道,回头又对衙役说:“去请知县大人,就说有贵客临门。” “不必了。”那年轻人举手阻止道:“既然知县大人身体欠佳,还是烦请带路,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吧。” 路方山正在后花园修花剪草,家丁来报:“老爷,魏长随来了,还领了几个人来,正在前堂等着呢。” 路方山心想:“这会是谁呀?还由魏兴领着来?是高唐?还是温一楠?”一边想着,一边就来到了前堂,推门进来,就听见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路方山,看看是谁们来啦?” 路方山闻听有人直呼其名,寻声看去,却是在朝中任禁卫军统帅的张进,虽是自己的老乡,但人家毕竟贵为朝中高官,不由得大惊失色,慌忙整理衣冠倒头跪拜:“不知张头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罪,有罪啊。” “老路,远道而来,事先没有打招呼,不知者无罪,无罪。只是你做着个知县,整天不理政事,每天在家修花剪草,成何体统?” “哎!张头领!不瞒您说,眼下乱党作乱,皇上又不幸遭了难,国已无君,朝无栋梁,这奉远迟早也是要落入贼人之手的,还哪里有心思谈什么政务啊!”路方山道。 “路方山,路老兄,你可认得此位?”张进极为恭敬地举双手指向那在中间落座的年轻人道。 路方山看了一眼,却不曾识得,只是见那年轻书生独坐中间,气度自是不凡,而张进和另一个中年人分立两旁,就认定这年轻人身份必然十分显贵,否则不会连张进也站在一旁伺候。 路方山收回目光,向着张进摇了摇头道:“恕路某眼拙,不曾识得。” 张进道:“你可识得当今圣上?!” 路方山惊异道:“张头领,切莫开此种玩笑。” 张进道:“我几时与你玩笑过。想当初你曾来朝都与我会面,适逢圣上巡行,不是也曾有幸一睹龙颜,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只是,吾皇不是已经遇难了吗?”路方山疑惑不解道。 “告诉你吧,那遭难的并非吾朝圣上,而是臣等安排的一个替身,是臣等使的金蝉脱壳之计。”张进道。 路方山闻听,凭着当年记忆,再仔细端详那年轻人,除却那一身书生装扮,确曾是那当今圣上赵江溪,不由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地叩头道:“微臣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赵江溪温言细语道:“爱卿平身,此时此刻你我君臣不必拘礼。” 路方山闻言,竟哽咽起来,如鸡捣碎米般朝地上磕起响头来。 赵江溪向一旁张进使一眼色,张进上前一步拉起路方山道:“路老兄请起吧,起来咱们也好说话。” 路方山站起身来,又面向那中年人,深施一礼道:“请问大人您是?” “不敢当,叫我李迁就是。”中年人笑道。 路方山听了方知是当朝丞相,慌得又要叩头,却被李迁一把死死拦住道:“路知县不必拘礼,想我李迁贵为当朝丞相,却不能去国难,解君愁。我们一路走来,唯见奉远县城,虽地处偏僻,却百姓乐业,市井太平,丝毫看不出一丝战乱之色,与路大人相比,我等实是惭愧,惭愧呀!” 路方山心下立时明白,那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解救圣上于危难的定是这个李迁无疑,见李迁如是说,心里更是愈加钦佩起来。 当下魏兴也与皇上行了君臣之礼,并与李迁、张进一一见礼。 李迁道:“今番皇上和我们的身份还望两位严格保密,不得再泄露给其他人。此要紧事一定谨记。” 路方山和魏兴心下明白,当即连连点头记下。 当晚路方山在凤阳楼设了酒宴招待赵江溪一行,对外只言称是自己的老乡逃避战乱来至奉远。 席间,赵江溪、李迁和张进三人自然是作上客,陪客的却也只有路方山和魏兴,再无他人。 那张进身为禁卫军头领自是武功高强,而皇上赵江溪本身也有一定的武术功底,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路方山依照李迁的建议也只安排了两个车马随从酒楼外伺候而已。 大家吃酒的酒桌刚巧依旧是当年路方山宴请温一楠的那张酒桌,路方山睹物思情,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初的往事,尤其是温一楠空手接刀的情景,就乘着酒兴对大家讲述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啧啧称奇。 “说起来,这温一楠原本还曾是我朝保安府的捕头呢。”路方山补充道。 赵江溪道:“未承想我朝却原有这样的俊勇之才,只可惜未得重用,竟落得埋没于山村野林之间,可痛!可痛啊!” 李迁一旁听了,当下心里就记下了一事。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歌舞场满目皆风情 声声慢尽道都是错 穆小飞注意到,要想接近若风道长几乎是不可能的,身为护国公,他身边的贴身侍卫达十几人之多,也许护国公也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招致积怨颇深,所以给予自己的警戒护卫程度也是达到了极致,用密不透风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若风道长还知道杀害中离,抢夺《莲花幻术》的事情是迟早要暴露的,而这件事情一旦暴露,也就意味着他的这些新仇旧恨是要与人家一同清算的。 那么,即使方书云的人不来找他算账,那些所谓的仁人志士也不会放过他,最起码,那水莲观的人是会迟早找上门来的。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些人若风倒是不怎么担心,对于他来说,只有一个人让他放心不下,这个人就是温一楠。 若风肆无忌惮地使用莲花幻术来消灭一切,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他过去所做得一切就将变得毫无意义,就真得白做了。 他要用莲花幻术来统治一切,摧毁一切反对他的人,建造一个他心目中的新世界,新时代、新秩序,实现他的新理想。 当然仅仅依靠一己之力还是无法达到这样的目标,尽管莲花幻术有着无穷的威力。因为这目标太过宏大了,他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这样他才能够首先保证自身的安全,然后才可以一展雄威,一图永治。 于是他选择了赵江湘,但是,他终究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选择了赵江湘,还是赵江湘选择了自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或许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吧。 在没有消灭他们的共同敌人之前,这种合作或者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因此,他完全不必担心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会出现破裂,而只要这种关系不破裂,那么他就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会受到威胁。 若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不嫖、不赌、不酒、不毒,作为一个护国公,或者作为一个修道之人,他的生活作风无懈可击,堪称典范。即便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的私生活也是无可挑剔的。 这也是使得穆小飞无有可乘之机的另一个原因。 穆小飞决定还是要试一试,他终于发现若风有一个嗜好,就是喜欢观看歌舞伎,只要是一个人,就不可能没有嗜好,不是吗? 新苑歌舞场是朝都最大的一个歌舞场,也是若风经常光顾的地方,虽然护国公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有前呼后拥的贴身侍卫与跟从,但在穆小飞看来这是唯一可能接近目标的机会了。 当然,照目前情况来看,穆小飞仍然不可能直接接触到若风,他得另寻他策。 于是,穆小飞和杜云岭两人来到了翠香楼。 其实,在穆小飞的眼中,这世上除了叶桐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女人了,而杜云岭同样是不近女色的,当时有其他的盗匪曾经怀疑他们的这个小头领要么是生理上有问题,要么就是心理取向有同性恋的倾向。 总之,从不近女色这一点来看,这两个盗匪的确异乎寻常,与其他的江洋大盗有所不同。 但是,今天他们来到了翠香楼,来到了朝都也许是全北郡,甚至包括江南在内也是最有名的妓院里。 在新苑歌舞场里,可以确定的是并没有一个歌姬能够引起若风的特别在意,能够使之为之心动。若风去歌舞场也仅仅是听歌看舞而已,而仅仅是听歌看舞对于穆小飞来讲显然是不够的。 穆小飞,一个不为女色所动的盗贼,几乎寻遍了朝都城所有烟花柳巷,只为了寻找一个女子,一个他认为能够令天下男人一见倾心的女子。 终于在翠香楼,一个特别的风尘女子进入了她的视线,她的名字叫做宫城朵,据说来自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在家族败落后,为了生计被迫来到这里,但只是卖艺不卖身。 她的歌唱得委婉动听,舞姿曼妙如天上人。 穆小飞决定赌一把,他花了重金将宫城朵从翠香楼赎了出来。 宫城朵问穆小飞:“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一个女人。”穆小飞说。 宫城朵觉得这是一个极其稀松平常的回答了,又是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或者说得好听点,是一个英雄救美人的故事,确切讲,是拿一个美人去救另一个美人。 宫城朵觉得很有趣,就又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去歌舞场,去尽情展现你的才艺和魅力。”穆小飞说。 宫城朵还是不明白,就又问:“就这些吗?” 穆小飞似乎是在继续刚才自己的话道:“然后设法去接近一个人。” “何人?”宫城朵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她小心问道。 “当朝护国公若风。”穆小飞道。 宫城朵开始有点明白了,这绝不是单纯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了。 已经是夏末,朝都的夜风已经有些微凉,新苑歌舞场里则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一个新来的歌姬正在一展歌喉,这歌姬一袭白衣,凄婉柔美的歌声吸引了众多的看客。 这是一首以宋词为题的曲子,曲名叫做:《声声慢尽都是错》 无人相伴 冷冷清清 一杯清茶枯坐 月入院中 照见残花一朵 起身欲迷双眼 战兢兢 丢了魂魄 须了断 莫非人负我 楚天云阔 多少冷冰笑意 伤心处 独不见人沉默 今又重逢 还是这般失落 无颜色如暗夜 风吹过 怎解我惑 再回首 人已远 尽都是错 这歌声使得若风的眼睛里溢出泪花,若风有太久的时间不记得哭泣的滋味了。 若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乡是在何处,从他懂事的时候他就在水莲观里了,据说是一个老眼昏花的道士把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抱回来的,那老道士每天熬制五谷杂粮喂他长大,有时候还会外出到山上弄些羊奶来给若风喝。 有一天,那老道士像往常一样外出到山上,却没有再回来。 大家以为老道士或许是因为年老体衰失足摔落山间身亡了,或许是遇见了豺狼野兽而丧命了。 那老道士在观中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道士了,没有什么职位位阶,也没什么道行。时间一久,大家就将这件事情淡忘了,甚至于到后来大家都忘记了他的道号叫做什么来着了。 若风那时候刚刚记事,却永远记下了这个老道士的音容笑貌。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瘦瘦的白胡子老头,每天弓着身子,步履蹒跚。他那布满折皱的脸布满了沧桑,唯独面对若风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意来。 有一天一大早,若风偷偷跑到山里,那时节好像也是在夏末,若风哭喊着寻找白胡子爷爷,到最后嗓子哭哑了,午后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若风又饥又渴又累,一下晕倒在了一片竹林里。 章节目录 四十一章 穆小飞巧施美人计 护国公深陷温柔乡 直到那一天的傍晚,外出上山采药的若月和几个道童在归来的途中救起了他,准确地说是跟着若月的大狼狗发现了若风,若月恳求另几个道童合力把若风抬回了水莲观。 水莲观的一位道长见状勃然大怒,待若风醒过来后,就将若风痛打了一顿,并命人将若风关在一间柴房内,房门紧锁。这位道长就是中离。 平日里若风和若月是最要好的两个小伙伴,自从白胡子老道离开以后,若风最亲近的人就是若月了。 若月也是如此。 若风和若月生得出奇得相像,以至于有观里的道士曾误以为他们是亲兄弟俩。 不过两个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若风性格倔强、胆大、叛逆、争强好胜。 若月性格腼腆、顺从、沉默寡言。 大约是性格软弱的缘故,若月就经常受到道观里一些年龄比他稍大的道童们的欺凌,比如有些砍菜挑水的力气活,就常常指给若月去做,若月也不答言,也不争辩,习惯于逆来顺受。 这让若风很看不惯眼,就常常替若月分担一些劳动,有时候实在是气愤不过,就与欺负若月的那些人据理力争,乃至于大打出手。 这一切,若月都记在了心上,在若月的眼中,若风就像是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然而,在大师兄中离看来,若风却就此造成了经常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的极坏印象。 这也难怪,其他人在大师兄面前都是恭敬有加,唯唯诺诺,唯有这若风天不怕、地不怕,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长大以后的若风不止一次的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成为一个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名字的人,他不会像白胡子爷爷一样,生时无有名,死时无人记。 《声声慢尽都是错》这首歌莫名地就打动了他,也许是因为歌词,也许是因为那位歌姬如泣如诉的歌喉。 在这些观众里,还有一个人像若风那样一边听着歌,眼睛里一边有泪光闪动。 这个人就是宫城珏。 由于座位离着舞台比较远,宫城珏看不清那歌姬的模样,但是虽然就是那么远远得看着,听着,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使得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小妹妹,宫城朵。 一曲歌罢,宫城珏离开座位从歌舞场的外侧绕过去,向通往后台的一个小小的角门走过去,他想进去后台,仔细看看刚才那位歌姬的模样。 但是刚接近角门,就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不干什么,我想到后台看一看。”宫城珏道。 “后台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黑衣人面目表情冷冷地道。 “什么时候后台也成了禁地了?”宫城珏想着不得不就退了回来,继续坐在后排看其他的歌舞,但是不知为什么,心思依旧停留在刚才那一段歌舞上。 “请问姑娘芳名?”若风在后台对着镜前卸妆的宫城朵问。 “慕云朵。”宫城朵答道。 这名字的灵感显然是来自于穆小飞、杜云岭和自己。 “好美的名字。”若风由衷地说。 “那大人呢?”宫城朵头也不回地说。 “若风。”若风答道。 “若云若雨又若风。”宫城朵低吟道。 “如月如幻又如梦。”若风接答。 “水莲词,大人何以知晓?”宫城朵惊讶地问道。 “宫城家的名作,天下传唱,我又如何不知?”若风道。 “喔,我只知此词,却不知什么宫城家。”宫城朵道。 “不错,这首诗词虽然名扬天下,四海传唱,词作者却是鲜为人知,其实昔日宫城家也是北郡有名的名门望族,只不过没有这首诗词那么出名罢了。”若风道。 “大人与宫城家很相熟吗?”宫城朵问道。 “怎么会?我那时候无名无份,一个无名之辈怎会与之相熟?”若风微笑着说。 “这倒也是。”宫城朵轻声应道,那声音轻柔得如夏风。 “慕容姑娘今晚还有其他的演出吗?”若风微笑着问。 宫城朵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慕容朵这名字比起慕云朵来似乎更好一些。看来是若风记错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就将错就错,不动声色地默认了,轻轻答道:“没有了。” “要不咱们这会儿子就出去一起吃一顿夜宵如何?”若风试探着问。 “不好。我可不习惯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的。”宫城朵立刻道。 “这倒也是,其实我也不喜欢。有时候真是羡慕平平常常、清清静静的生活。”若风似有所悟道。 “是吗?这倒是没看出来。”宫城朵淡淡地说。 “是啊,这我也是刚刚感觉得到的。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既然没有演出了,就早点回去休息也好。”若风道。 “不行,歌舞场的所有演员必须等到演出全部结束后才好一同离开,这是规矩。”宫城朵一副认真的样子道。 “呵呵,今天这规矩我来定,你就放心吧。”若风笑道,然后就伸出双手轻轻地将宫城朵从椅子上扶起来。 “好吧,既然是这样,你等我一下,我换一下衣服。”宫城朵嫣然一笑,就走入一间试衣间里。 若风就站在后台偌大的化妆间里等候着宫城朵,有歌姬演员时不时地进进出出,忙碌着卸妆化妆,有的根本顾不上看若风一眼,有的若偶尔看一眼若风,若风就礼貌地点一点头,对之一笑。 过了好一会儿,那间试衣间的门终于打开了,宫城朵一袭白衣白裙出现在若风眼前,卸去浓妆的宫城朵,虽说是素颜朝面却依旧光彩照人,比起适才浓妆艳抹,衣着靓丽的那个歌姬来,又是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韵味。 若风不由得看呆了。 若风问了宫城朵的住址,宫城朵告诉他住在哥哥家,朝阳街一家临街的烧饼铺。 十几个前呼后拥的卫队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行进在朝都的街道上,马车上坐着的两个人正是若风和宫城朵。 宫城朵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体香夹杂在夏夜的暖风里,阵阵袭来,若风不由得陶醉其中了。周围人来人往,市井喧嚣,然而对于若风来说,一切都消散无影,此时此刻,这世界上仿佛就只剩下他和宫城朵两个人了。 两个人仿佛驰骋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地上绿草萋萋,连绵不绝,天上碧空万里,白云飘飘。 忽然一阵嘶鸣,马车骤然停住了,将若风从幻梦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只见前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几名卫兵正在挥舞马鞭大声呵斥着。 这是何人如此胆大,胆敢这样当街拦挡护国公的车队?这要是换作在往日,恐怕卫兵的马鞭早已经无情地落在这人身上了。 不过今天与往日不同,因为有宫城朵坐在身边,一向骄横跋扈的若风忽然似换了一个人似得。 他竟然难得地平声静气地问手下人道:“那人怎么啦?可有何事?” “报告大人,那人自称是车上这位姑娘的哥哥。”一名卫兵跑过来施礼道。 “是吗?那唤他近前来好了。”若风在车上探出身来,有点吃惊道。 “不!不用了,我没有哥哥,这人我不认识。”宫城朵赶紧否认道。 “是吗?”若风扭过头来对着宫城朵确认道。 “是的,不,不是,我有哥哥,正在家等我呢。这人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们赶紧走吧。”宫城朵赶紧纠正道。 “好吧。”若风轻声答应了一声,抬手吩咐那卫兵道:“让那人让开,我们走。” “是!大人。”卫兵答道。 于是前面的卫兵一把将那书生推倒在路边,车马启动,从书生身边一掠而过,扬长而去。 那书生从地上爬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呼喊出一个名字,那声音令宫城朵心碎: “宫城朵!” 章节目录 四十二章 宫城珏痴心寻家妹 穆小飞决意弑凶顽 幸好车马声隆隆,遮掩了喊声,一瞬间驶出去很远,虽然宫城朵听得那名字真切,然而对于若风来说,那名字并不熟悉,所以未必听得真切。 若风回头向身后望了一眼,那书生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于是,就又转过身来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不经意的笑容。 宫城朵偷偷瞥了一眼若风,对他的笑意不甚明了。 这时候那马车刚好来到一家熟肉店铺前,朝都的商铺大都会营业至夜深,这家店铺也不例外,依旧店门大开,燃着灯火。 宫城朵就忽然大声道:“停车!” 车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将车马停住。 若风收起了笑容,轻声问道:“怎么啦?” 宫城朵说:“对不起,我想下车。” “还没到家呀?”若风不解地问。 “我,我想去买一只烧鸡,给哥哥捎回去,他最喜欢这家店铺的烧鸡了。”宫城朵飞快地说。 “额,是这样啊。”若风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对着身边的一名卫兵摆摆手示意了一下,那卫兵心领神会,飞快地向那间熟肉店跑去。 不一会儿,那卫兵就手里拎着用油纸包裹好的两只烧鸡跑了回来,放在了马车上。 “走!”若风扬了扬手道。 车队就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朝阳街是朝都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车队进入朝阳街不久,果然在店铺林立的街边就出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小的烧饼铺,那铺子与大多数铺子不同的是,已然早早熄了灯,店铺门也紧闭着。 若风目送宫城朵下了车,来到店铺门前轻轻叩门,只见店门很快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若风想那人就是慕容朵的兄长吧。 那身影朝街上的车队望了望,与宫城朵说了几句什么,就朝若风走过来。 若风见状就赶紧跳下车来,迎上前去,几名卫兵见状,就紧紧跟随在其身后。 “贱民慕容飞参见护国公。”那汉子来到若风近前倒身下拜道。 “壮士请起。”若风伸手拉起大汉哈哈大笑道。 “小妹一介百姓,怎敢有劳护国公大驾相送,如不嫌小舍寒酸,就请店内一叙如何?”那自称慕容飞的汉子道。 若风望了一眼大汉身后黑漆漆的店铺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了,日后一定拜访。告辞。” 那汉子站在街头目送车队远去,这才转身回到铺内。 护国公的车队走出去了很远,若风几次回过头来,见那店子依旧漆黑一片,没有灯火亮起。 穆小飞回到店内,关了店门,店铺里没有灯,有一个后门的门缝漏出微弱的光亮来,穆小飞来到那扇门前推开门,一盏油灯下,杜云岭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一只烧鸡已吃了半个。 “宫城朵呢?”穆小飞问。 “刚上楼去。”杜云岭抹了一把油腻腻的嘴巴道。 “慢点吃,小心别噎死。”穆小飞瞥了一眼狼吞虎咽的杜云岭,就噔噔噔向楼上走去。 杜云岭望着穆小飞的背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楼上,宫城朵正在拨弄着刚刚点燃的油灯灯草。 “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穆小飞问宫城朵道。 “还好,就是有一个事情不知是否可好。”宫城朵抬头望了一眼穆小飞道。 “什么事?”穆小飞有些紧张地问。 “他当时问我名字,我说叫慕云朵。”宫城朵道。 “没错啊,就是此名字啊。”穆小飞道。 “可是不知怎的,他后来却叫我慕容朵。”宫城朵道。 “那后来怎样?”穆小飞问道。 “我觉得这名字也好,就顺口应下了。”宫城朵脱下外罩挂在衣钩上说。 “你没有做纠正吗?”穆小飞问。 “没有,会有问题吗?”宫城朵担心地问。 “但愿是他真的听错了,是啊,慕容朵这名字听起来确实更像是一个名字。”穆小飞喃喃道。 “还有一件事。”宫城朵又是一脸担忧的样子道。 “何事?”穆小飞见宫城朵的脸色异样,忙问道。 “我碰见我哥哥宫城珏了。”宫城朵道。 “谁?”穆小飞似乎没有听清,追问道。 “我哥哥,宫城珏。”宫城朵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什么时候?”穆小飞感觉到一丝不安道。 “就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喊出了我的名字。”宫城朵道。 “你认为可曾若风听到?”穆小飞紧紧盯着宫城朵的眼睛问道。 “当时车马嘈杂,我们又走出去了很远,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得到。”宫城朵说。 “好吧,事到如今,只好赌一把了。”穆小飞低声道。 “听着,无论如何,你也不许将这事牵扯到我哥哥。”宫城朵正色道。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穆小飞应道。 宫城朵继续着她在新苑歌舞场的演出,得益于当朝护国公若风的大力捧场,她的名气大振,几乎场场爆满。 剧场大老板杨再德不但赚了个钵满盆满,而且还结识了当朝权贵护国公若风,自然也是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简直做了一笔千载难逢的好买卖。 宫城珏认定这所谓的慕容朵就是自己的小妹妹宫城朵,他知道宫城朵之所以不与他相认,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越是这样想,宫城珏就越是着急,但是作为朝都数一数二的当红歌姬,又有当朝护国公的宠护,宫城珏如何近身得了。 更令宫城珏抓狂的是,这几天宫城朵忽然莫名的消失了。 宫城珏每日频繁进出新苑歌舞场,苦等宫城朵的出现,他试图向歌舞场的杂役询问她的下落,有的说不清楚,有的说可能是生病了吧,有的则干脆就把他给撵了出来,错以为他又是一枚发烧的粉丝。 这一天傍晚,宫城珏正徘徊在歌舞场门前,忽然出现一个担着货架的小货郎拦住了他问:“公子想要买点什么吗?” “不想,你走开。”宫城珏正心烦意乱,不由得没好气地说。 “那你想不想知道宫城朵的消息?”小货郎眯起眼睛神秘兮兮地说。 “你是谁?”宫城珏想不到竟然从一个小货郎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就一只手抓住货担子追问道。 “小货郎姓姜单字名贺。如果信得过我,你可去朝阳街临街的一家烧饼铺打探,自会有收获。”小货郎低声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宫城珏仍旧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货担子不放,连声追道。 那叫做姜贺的小货郎一把推开宫城珏,一边吆喝着:“卖货哩!卖货哩!”,扬长而去。 宫城珏呆愣了半晌,就顺着街道向朝阳街方向走去,刚刚转过一条街,一辆马车从身后疾驰而来,在宫城珏身旁骤然停住,车上一人伸出一只手,大力一把将宫城珏拉上车来。 章节目录 四十三章 小货郎相问愁心事 护国公寻花小丰庄 宫城珏正待发作,转头一看,却发现车上之人竟是温一楠。 “宫城公子,别来无恙。”温一楠笑道。 宫城珏惊魂未定,正待作答,只听见前面车夫一声:“驾!”马车载着二人飞驰而去。 宫城珏的忽然出现,令穆小飞措手不及,他实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害怕一旦使得若风有所警觉,将宫城珏抓了去,宫城朵和自己就有暴露的危险。 他正在苦思着如何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问题,却发现宫城珏神秘地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宫城珏发生了什么意外? “无论如何,不可再等了。”穆小飞对自己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穆小飞决定提前实施暗杀计划。 穆小飞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第一步,宫城朵假意称病。当然称病请假的事情不能直接跟若风讲,而是等待若风自己得到消息,这样做才显得自然而不会引起对方的猜疑。第二步就是等待对方上钩,上门探病之时,一举击杀之。 当然这计划说起来很简单,然而需要提前筹划的事情还是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刺杀行动以后如何脱身的问题。 出城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护国公被刺必然会引发全城震动,官府城门紧闭,出动一切力量缉拿凶手那是必然的。 所以他们必须事先寻找到另外一个隐蔽的住所,以避过风头,再谋划脱身。 朝都城的城南面有一片贫民区,穆小飞在那里秘密租住了一处民房,他并非没有银两去租住一个好一些的住处,然而穆小飞认为这地方更安全,至少这里绝少有人会认识宫城朵是谁,但在富民区情况或许不同。 穆小飞设计了一处金蝉脱壳的好戏,那就是先由杜云岭秘密护送宫城朵至租房先行隐蔽起来,剩下的事情就是守株待兔,等候猎物上门了。 到时候由穆小飞出面,设法将若风的贴身侍卫支开,引诱若风独自上门,由杜云岭假扮宫城朵于病榻之上,伺机合力击之。 如果若风一个人进入烧饼铺,那么两个人就很容易将之一举击杀,并从店铺的后门逃脱。如果若风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那么穆小飞就于店铺内事先准备掺有剧毒的茶水、糕点,假意招待他们,再图行刺之举。 等候的日子总是显得格外漫长而又令人煎熬。 这一天,店门前忽然来了一个担着货担的货郎,货郎戴着一顶草帽,低垂着帽檐看不清眉目。 穆小飞觉得在哪里见过这货郎,却又一时想不起。 “老板,烧饼卖多少钱?”那货郎头也不抬地问。 “一文钱一个。”穆小飞答道。 “那来两个。”货郎道。 “好咧。”穆小飞答道,将烧饼熟练地用油纸包好,递给那货郎。 货郎一手接过烧饼,一手递给穆小飞两个文钱道:“收好。”说罢就急匆匆地担起货担消失在了人流里。 穆小飞发现货郎递给他的二文铜钱里还夹杂着一张草纸,上面有一行字写道:“你们处境危险,请立即前往朝阳街福顺酒楼天香阁。” 穆小飞不知道传送纸条的人是敌是友,会不会是若风派人来试探于他的呢? 无论如何他决定都要去一趟。 临行前,穆小飞对杜云岭交代说:“你呆在店中,我出去一趟。万一这时节刚好赶上若风前来探望宫城朵,你只说是我们两个外出看郎中去了,再伺机脱身即可。” 杜云岭问道:“这时候大哥出去有何事?” 穆小飞道:“回来再与你说。”言罢匆匆离去。 穆小飞来到福顺酒楼,一个小伙计指引他来到二楼的天香阁,他一眼看见宫城珏就坐在酒桌边上,另有一个一袭白衣的人则背对着他正看着窗外的街景,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头也不回的说:“来人是穆小飞吗?” 穆小飞停住脚步,静静地答了一个字:“是。” “知道我是谁吗?”白衣人依旧望着窗外道。 “知道。”然后穆小飞又说出三个字:“温一楠。” “哈哈!好眼力!”白衣人笑了一声,接着问道:“知道宫城朵在哪里吗?” “不知道。”穆小飞冷谈地说。 坐在桌边的宫城珏闻听,就一下子站起身来喝到:“穆小飞!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快快说出你把我妹妹藏哪里了?” 温一楠摆了摆手,示意宫城珏冷静,又不紧不慢道:“那好,穆小飞,知道叶桐在哪里吗?” “温一楠!你到底想要怎样?”穆小飞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当然是想要帮你除掉你我共同的敌人---若风!”温一楠转过身来笑道。 若风接连好几天前去歌舞场,意外的是却始终没有见到宫城朵的影子,就差人询问剧场老板杨再德。 杨老板道:“听说是生病了,在家养病呢。” 若风就赶紧又差人去宫城朵哥哥的烧饼铺去打听,那人回来道:“报告护国公,宫城朵和她哥哥都不曾在烧饼铺内。” “不在?不是说生病了吗?”若风问道。 “听一个伙计说姑娘确曾生过病,不过只是偶感风寒,养了几日就好了,现今因为有个亲戚家有婚庆喜事,兄妹两个前日子就一同前去贺喜去了。” “可曾问去哪里了?”若风问。 “城南郊小丰庄,婚礼就在今个举行。”差人道。 那小丰庄是个地处偏僻的小山村,距离朝都不过十几里之遥。 “这么巧?那好,传我口令,立刻准备车马去往小丰庄,对了,别忘了准备一份厚礼。”若风起身道。 待车马准备妥当,若风正欲动身,贴身侍卫队队长张文军闻报急匆匆赶到,问道:“护国公何事出门?去往何处?” 若风道:“前去小丰庄贺喜。” 张文军道:“因何未带卫兵?” 若风笑道:“本公此去贺喜,若非打仗,带卫兵作甚?” 张文军道:“我与护国公一同前往可否?” 若风没好气道:“将军自便。” 那张文军闻言,即点了二十名精锐侍卫,簇拥在护国公车马前后左右出了府门。 原来,这张文军受北郡王重托,任护国公侍卫队队长,肩负着保护若风人身安全的重任,平日里尽心尽责,丝毫不敢怠慢,今日里自然仍是如此。 杜云岭于烧饼铺前望着一行二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朝阳街头经过,向城南方向行进,队伍中有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马车,车上有三人,左边一人手执缰绳,显然是驾马之人,右边一人手扶腰刀,却是那侍卫队长张文军,中间伞盖下端坐一人非是旁人,正是护国公若风。 那若风还转首向烧饼铺望了一眼,车马未做停留,转瞬而过。 杜云岭见了,扔下店铺,顾不得许多,跑到后院,牵出一匹快马,翻身跃上,抄近路出了南城门直奔小丰庄而去。 杜云岭出城门不久,若风的车队即刻也赶到,城门护卫见是大队官兵列队,阵势庞大,又见那些卫兵的胸前后印着红色的大大的一个“护”字,知是护国公若风的车马通过,忙都立正站直身躯,左手竖立长矛,右手置于胸前行军礼。 若风将右臂略略扬了扬,算作还礼,车马并不停歇,从城门洞子鱼贯而出,往南而去。 北郡王王府内,北郡王赵江湘正与海州统领郭永达将军面对着一张江南军事地图细细查看,郭永达沉吟了一声道:“王爷,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北郡王眼睛依旧盯着地图道。 “王爷,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驾崩,为了稳定军心,稳固社稷江山,还是请王爷早日考虑登基为是。”郭永达恳请道。 “乱贼一日不除,民心一日不安。当下之急还是要抓紧征缴军粮,一定要保障南下军队的粮草供应。”北郡王沉声道。 “卑职已经下令严加征缴,只是这年头连年战乱,又加天公不作美,老百姓手头上的粮食确实也没有多少了。”郭永达低低的声音道。 “如今我军在南方战事正处于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保障粮草供给。实在不行,我们自己也还可以紧缩紧缩。”北郡王厉声道。 “是。”郭永达立即应道。 “对了,护国公近几日未曾得见,可知他去处?”北郡王道。 章节目录 四十四章 小丰庄上演戏中戏 玉石公婉拒帅兵符 “还不是剧院看戏,歌场观舞,悠闲得很呢。对了,听人说护国公近日被一个歌姬迷上了。”郭永达道。 “还有这等事?”北郡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听闻我军在望北以南战线遇阻,急需护国公出马再助一臂之力呢,来人!” 一名府兵闻声进入屋内躬身抱拳道:“在!王爷有何吩咐?” “去护国公府请若风道长来。”北郡王赵江湘道。 护国公若风的大队人马从朝都通往小丰庄的道路上一路前行,激起一路的风尘,所过之处,过往行人都不得不掩面避让。接近小丰庄的时候,果然隐约听见一阵阵喜庆的唢呐声和锣鼓声,时不时还传来阵阵鞭炮声。 进入村庄,但见村里人在一处农家门前围了一大圈,都翘头踮脚向院内张望着。院内张灯结彩,也是一般的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围观的人群听见身后车马喧嚣,回过头来,见是来了大队官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交头接耳,纷纷让开一条通道。 有人赶紧进院门去通报主家,不一刻一个四五十岁的庄稼汉子慌忙迎出来,来到马前躬身施礼问:“各位官爷光临,可有何事啊?” “你是何人?”若风右手边的侍卫长官张文军跳下车,来到那老汉近前道。 “小人村民武龙召。”那汉子毕恭毕敬地答道 张文军接着问道:“慕容朵慕容姑娘可在你处?” 那叫做武龙召的连声答道:“在,在。” “她是你什么人?”侍卫长又问道。 “她是小人的外甥女。”武龙召诺诺道。 “当朝护国公大驾光临,速速去招她觐见。”侍卫长沉声道。 “哈哈哈,什么觐见不觐见,我看我们还是登门贺喜去吧。”若风从车上一跃而下,哈哈大笑道。 若风前面行走,后面两个随从抱着大大的礼品盒子随后,没走两步,一大队官兵呼拉拉前呼后拥而上。 若风不由得邹了邹眉头,转头对紧跟在身后的张文军一众道:“这庭院窄小,我看你还是带着大家留在院外吧。” “这……”张文军闻言有些为难道:“国公,北郡王有令,国公外出,我等须寸步不离,严加防护。” “此处不是朝都,听我命令,除了这两个随从,一概退后。”若风不由分说道。 张文军正待回言,却见院门处一阵响动,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是慕容飞、慕容朵兄妹两人。 两人来至若风跟前,倒身下拜:“小民参拜护国公大人。” 若风忙蹲身扶起兄妹二人,满眼喜色道:“二位都是我至亲至友,切不可拘礼,只是以后若再有此等热闹喜事,断不可不告知于我啊。” “小民家中俗事,怎好惊扰大人。”宫城朵道。 “想我若风一生无亲无友,无牵无挂,如今有缘相识,已经视你二人亲如至亲。切记!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若风的事。”若风道。 “哎呀!你们两个兄妹还叨唠些什么?还不快请国公大人里面入座!里面请!”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从院子里跑出来招呼道,又吩咐几个小伙儿接过若风两个随从手捧的礼盒来,一众人簇拥着若风进入院内一排座椅中间落座。 看样子这人就是婚礼的主事了。 若风来得正是时候,待大家坐稳,一对新人的婚庆典礼刚好进行到拜天地入洞房的环节。只听司仪高呼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大家都以为那司仪接下来就要高喊:“共入洞房。”的,不想那司仪忽然就此将声音打住,停顿了片刻,高呼道:“再拜护国公大人。” 那一对新人就转过身来向着护国公若风跪拜。 若风起身连笑道:“哈哈,哪有这样的礼数,折煞于我,折煞于我。”众人就也随着大笑。 望着新人转身相牵着手双双步入洞房的身影,若风忽然有泪水模糊了眼睛,在泪眼模糊中,那新郎似乎一下子幻化成了自己,而那婀娜多姿的新娘子则是宫城朵。 却说那侍卫长官张文军率领一众卫兵列队守候在院门外,起头心里还忐忑不安,怕出了什么岔子,后来听到院子里笑声不断,一派欢乐的气氛,心里这才略安顿了些。 婚礼完毕,新人嘉宾就一同前往庄子南面打麦场上,那里临时搭建了戏台、摆置了酒席,招待大家饮酒看戏。 若风自然作为贵客被安排在了戏台子前面的主宾席上,随行的张文军和两个贴身侍从坐在若风左右两侧,武龙召夫妇、那主事的中年人、慕容飞、慕容朵依次落座相陪。 一同前来的卫兵们自然也没有被冷落,都被热情邀请席间就座。 不料,侍卫长官传令道:“所有卫兵不得入座饮酒,于四周警戒待命。” 婚庆主事见状,也不再强劝,只一个劲地点头说:“好,好。” 于是卫兵们领命一字排开持长枪立于打麦场四周。又有两个卫兵走过来持长枪立于若风左右两侧。 若风见状笑道:“张将军,这未免太煞风景了吧?” 张文军看了一眼众宾客,见大家都是喜庆衣装着身,并无携带武器者,就令那二个卫兵退下了。 不一会儿,戏台上开场锣鼓响起,大幕拉开,好戏上演。一盘盘酒菜也随之端上酒桌来。 这戏是什么戏呢?戏名叫做《盗兵符》: 讲述的是皇朝建国功勋余勇大元帅远征西疆,途中不幸染病,其领军兵符遭窃取的故事。 中军账内,躺卧在病榻之上的余勇大元帅命身边侍卫道:“取虎头兵符来。” 侍卫即从密柜内取出兵符,置于床头案几之上,退于一旁。 余勇大元帅气喘吁吁对立于身前的玉石将军道:“玉石将军,这虎头兵符乃是我朝统领三军的信物,见符如见帅,见帅如见君。今我身染重疾,性命恐不久矣,人固有一死,不足为虑,只是这军中一日不能无帅,我急欲将兵符交出,一日不交,一日不安。然遍观上下将士,无有胜任拥有此物者,唯有将军熟谙兵法,治军有方,又爱兵如子,深得官兵上下拥戴,实为难得之帅才。今我欲将兵符授予将军,委以重任,以不负我军守护西疆之使命。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玉石将军婉言谢道:“元帅,我乃西疆地方守军将领,今奉命协助朝廷远征军西进抗蛮,责无旁贷,然这虎头兵符非朝廷直属军中将士不授,卑职授之无有凭据,不足以服三军将士,还望元帅三思。” 余勇大元帅长叹一声:“也罢,也罢,将军暂且退下吧。” 玉石将军抱拳行礼退下。 那侍卫待玉石将军退出账外后道:“大元帅,傅远将军在账外已等候多时。” 余勇将军喘一口气道:“叫傅远将军进来,我有话与他说。你也退下吧。” “是”,侍卫躬身施礼退下。 那侍卫来到帐外对一直等候在外的傅远将军道:“大元帅有请将军。” 那傅远将军已然在账外等候多时,时不时避开账外卫兵眼目,躬身弯腰向账内窥视偷听。 见玉石将军退出账外,忙站直身躯摆出一副随时待命之状。听见侍卫长官宣他觐见元帅,忙不迭进入帐内。 章节目录 四十五章 心智尽丧为夺兵符 英雄重聚打麦场上 大帐之中,烛光摇曳,须发皆白的老元帅病卧榻上,嘘嘘带喘。那摆放在床头案边的虎头兵符在烛光下熠熠发光。 “大元帅,卑职傅远参见大元帅。”傅远来至榻前,毕恭毕敬深施一礼道。 “傅远啊,你可知我招你来有何事?”余勇大元帅喘着粗气道。 傅远瞥了一眼不远处虎头兵符道:“末将不知,请大元帅明示。” (剧中傅远内心独白:“莫非是因那兵符不成?”) 却听那余勇大元帅道:“如今西域平定在即,有劳你等啦。” 傅远道:“都是大元帅指挥有方,方才取得如此大好局面啊!” 余勇微微摇头道:“非也,若论指挥有方,却是比不得西疆守军将领玉石将军呀!这玉石将军的本领你等朝廷军士还应多多学习才是啊!” 那傅远闻听心中虽说是不快,嘴上却连声应道:“是,是,大元帅所言极是。” “如今还有一事委托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将军切莫辱没使命。”余勇用细微的声音道。 傅远又向床前近前一步道:“但请大元帅吩咐,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剧中傅远内心独白:“莫非又是兵符所托之事么?”) 却听余勇喘息了几声,方才道:“如今虽然西疆战事取得胜利,然而北方边境依旧不曾安定,胡国马匪屡屡入境侵扰。朝廷有令,望我军派部增援。今望将军率领第三骑兵团驰往北境,加强守备,事关重大,万万不得有误啊!” “这……啊,是,末将遵命。”傅远万万没想到余勇召自己来却为此事,心头虽有万般不快,却也只好强忍着领命下来。 (剧中旁白:那傅远退下,向账外走去,越想越气恼,本以为此番大元帅招他来,那虎头兵符非他莫属,却不料想一声令下将自己远远地支到了荒蛮的北境。想到此处,那即将迈出帐门的双脚忽然止住。) (剧中傅远内心独白:“岂能容这兵符白白落入他人之手,俗言道:无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此时账内无有他人,何不趁此难得良机,夺了这兵符?”) 顿时,傅远杀心大起,反身回到余勇病榻前,用枕头死死捂住了大元帅的口鼻,可怜皇朝一代名将不曾战死沙场之上,却死在了同党之间的兵权之争。 傅远见余勇挣扎了几下,无有了动静,就将枕头拿下,将手放在余勇口鼻处,果然没了气息。于是,余勇赶紧将病榻整理了一番,又将那兵符捧于手中,假意放声大哭起来。 戏剧演到这里,大幕缓缓落下,适才一直面带笑意的若风那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他不喜欢这出戏,不喜欢这个故事。 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偷眼观瞧了一下四周,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酒宴忽然变得很安静,武龙召夫妇、那主事的中年人、慕容飞、慕容朵脸上竟也无有一丝笑容,都用一种冷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唯有侍卫官张文军还在兀自举杯说笑,那模样与周围一片萧杀的气氛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哪里来的如此萧杀之气呢? 若风向稍远处望去,去寻找那些四周警戒的卫队,见卫兵一个个依旧军姿严整,持长枪而立,心内这才稍安。 这时候大幕再次拉开,舞台上却出现了几个道士装扮的人,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喝道:“若风!还认得我们吗?”若风举目仔细观瞧,竟然是水莲观的一众道士出现在了戏台之上,其中了情道长居中,周围有若月等一众弟子。 若风大惊,从座位上霍然起身。张文军一脸愕然,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只见了情道长对着台下若风继续怒喝道:“若风!你弑杀道兄,窃取我镇观之宝《莲花幻术》,为非作歹,滥杀无辜,今日我代表道观清理门户,你可有何话说?” 若风满脸凄苦之色,一双眼睛没有看向戏台众人,却直勾勾地望向酒席间一人,那人非是旁人,正是宫城朵。 若风的嘴里缓缓说出一句话:“侍卫官!与我杀掉慕容朵!杀掉她!” 错愕之中的张文军似乎是醒过味儿来了,高呼一声:“保护国公!”随即挺身拔剑向临近的宫城朵。 宫城朵一声惊呼,电光石火之间,紧靠张文军而坐的穆小飞来不及抽取隐藏在酒桌案下的长长弯刀,容不得多想,起身赤手空拳挡在宫城朵身前,不料几个招式下来,胸前结结实实中了一剑,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时候,那叫做武龙召夫妇和婚庆主事却都已然迅速自酒桌下取出了刀剑来,原来这三人分别是乔装装扮的张树奎、于凤娟和龚昭。 三人各执兵器瞬间将张文军围住在中间。张文军一边仗剑抵挡,一边大声疾呼:“保护国公!” 四周卫兵闻令挥枪飞快冲入酒席宴中,“呼啦”一下子就将若风和张树奎等一众人隔开两处并分别团团围住。 眼看着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就在大家剑拔弩张之际,只听戏台之上又是一声断喝:“众将士!切勿动手!”这声音响亮无比,声如洪钟,又似晴天霹雳一般,引得众人不由得皆看向台上。 只见戏台之上呼喝之人,一袭白衣,如玉树临风,一双俊目逼人,透出一股英雄之气。 这年轻人腰间斜斜地背着一柄乌黑的长剑,剑柄朝下,在场的很多人包括那些卫兵都认得此剑,自然也认得此人:原保安府的大捕头,江南第一快剑温一楠! 销声匿迹了很久的江南第一剑又现身于江湖之上了。 天下没有再比江南第一剑更快的剑手了,如果非要有,也许只有号称北郡第一剑的方书云可以与之匹敌。 而此刻的戏台之上,随着温一楠出现的还有众多的武林江湖之上的重量级人物,其中,大空山大慧寺的慧远方丈、长白山长春观的玄真道长、青城山回春馆的妙手神医张洪略老先生以及方云岭白云庵的悟虚师太、涪燕山二醉仙何步高、何步绍兄弟等等赫然在列。 另外还有小石头村的王玉柱,林红和小栓子等人也站在戏台之上。 张文军以及侍卫队中的很多卫兵有的认得这些人,有的听说过这些人的传奇故事。 他们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分量。 剑拔弩张的人群在温一楠的一声断喝之中都安静了下来,侧耳倾听着温一楠接下来一句句高亢无比的话语。 章节目录 四十六章 英雄聚会慷慨陈词 孤注一掷欲逃生天 只听温一楠高声道: “将士们!你们拿着生命护卫着的所谓护国公,不过是一个弑杀兄长,盗取天书,肆意妄为,恶贯满盈的恶徒!一个贪婪暴虐、欺压百姓的旧皇朝遗患赵江湘的走狗!这两个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依仗巫术、军队、牢房欺压百姓,横征暴敛,满足一己之私,多少黎民百姓因了他们的为非作歹,被害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若风有些惊慌,他呼喝道:“莫听他胡说!卫兵上前!”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竟然无有一个士兵响应。 戏台上继续传来温一楠嘹亮的声音:“将士们!你们很多人都是保安府人吧?当然还有不少来自朝都和海乡或者什么地方,不管你们来自哪里,总之,你们的家乡都遭到了莲花幻术和旧朝军兵的再次蹂躏。 现在,大家都已知晓,皇朝皇上已被方书云江南义军所杀,皇朝新都潮远镇也已经失守。当然,不瞒大家,现在,赵江湘的大队人马正从朝都向我们这里赶来,不过,大家不必慌张,因为我们很快就会有另一个更加令人振奋的消息,那就是朝都的老百姓即将趁着朝廷军队倾巢而出之际,再次发动起义,攻占这个皇家王朝的最后的老巢。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保安府的高唐、海乡的高红生已经各自率领本乡义军打败了当地的旧朝军队。 将士们!该是你们清醒的时候了,请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吧,请不要再做旧朝的傀儡和木偶了,请你们重新开启你们的良知和良善,重新选择一条正确和光明的道路吧! 汇聚于此的众位江湖武林英雄在此郑重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我们将既往不咎,你们将成为我们的新朋友,欢迎你们的归来!否则,刀剑无情!” 随着温一楠的话语落下,开始有卫兵扔下手中的长枪,不断发出长枪落地撞击地面的沉重声响。 若风见状大骇,双手举过头顶狂呼道:“不要听他的一派胡言!擅自缴械者,格杀勿论!” “杀!杀!杀!”侍卫长官张文军紧跟着挥剑命令道。 但是没有卫兵响应他的号令,反而是越来越多的卫兵将手中的长枪扔在地上,并默默退到了一边。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身形瘦削、动作矫健的汉子拾起地上的一把长枪冲到张文军面前,二话不说,红着眼睛挺枪狠狠刺杀过来。 张文军见这人正是烧饼铺里的伙计,想是为了慕容飞寻仇而来,就冷笑一声,举剑迎上。 这装扮烧饼铺伙计的其实就是杜云岭。 而这侍卫长官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几回合下来,杜云岭明显落在了下风。 周围的张树奎、于凤娟和龚昭三人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一齐冲杀了过来。 这张文军依旧是左抵右挡,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狗官,岂能还容你撒野!”、“杀了狗官!”、“为民除害!”这时候,戏台上的众多武林豪杰纷纷跳下台来,瞬间将张文军团团围住。 此番阵势,张文军纵有三头六臂,却也无可奈何了。不消片刻,身上早受伤多处,鲜血染红战袍。 眼看着张文军堪堪非命,却又是传来温一楠的一声高喊:“大家住手!” 众人听了,就收了武器,退了下来。 张文军以剑柱地,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血红的眼睛注视着温一楠。 只见温一楠上前一步道:“张将军,你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卖命本无可厚非。只可惜今日我等欲铲除之人实乃祸国害民的窃国大盗。将军莫要太过愚忠,执迷不悟了。将军今若放下武器,我温一楠以身家性命保将军周全,一切所为,既往不咎。如何?” 张文军冷笑道:“即为军人,服从命令乃是天职。休再多言,早闻江南第一剑,剑从不出鞘,剑出血必溅。今番可否让张某见识见识。” 张文军说罢,咬紧牙关,使尽全力,双手握着长剑,一步一步向温一楠逼过来,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血迹。 张文军已然来至温一楠的面前,温一楠将左手按在剑柄之上,眼内却没有丝毫的杀气,有的只是满目的悲悯。 满脸的鲜血使得大家看不清张文军的面目,他嘶吼了一声,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高高举起那柄长剑,朝着温一楠劈下来。 然而长剑举在半空却噶然而止,一枚利箭从身后穿过了他的前心,不远处的于凤娟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张文军终于还是没有看到温一楠拔出那柄传说中的长剑来。 他惨笑了一声,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三个字:“遗憾啊!”然后,就重重地倒了下去。 那一边,杜云岭上前抱住奄奄一息的穆小飞,眼泪如雨一般落下来。 穆小飞转头看向温一楠,眼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温一楠快步跑过去,俯下身子来。 却听穆小飞在他耳边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我生前作恶太多,今日终得报应。恳求温大侠把我带回小石头村,也在西山岗子里埋了,与兄弟们做个伴,可好?” 温一楠闻言眼中不由得泪花闪动,连连点头应允。 穆小飞又将眼光缓缓转向杜云岭,挣扎着说道:“好兄弟,告诉叶桐……” 话未说完,已然气绝身亡。 他要告诉叶桐什么呢?穆小飞在最后时刻终于还是没有来得及讲出来,他将他最后的心愿变成了永远的秘密,带着它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哥!”杜云岭放声大哭,悲恸之声,令周围人等无不动容。 若风慌了,他决定孤注一掷,哪怕是与面前的敌人同归于尽。 于是,若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自镇定,双目微闭,双手掌扬起,上下起落、左右开合,那动作轻柔舒缓,如荷叶摆动,又似莲花摇曳。 那动作看似不紧不慢,从容自若,不过人们还是清楚的看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了。 若风知道他必须要快,因为他看到其中一个人正从死去的慕容飞身边站起身来,离开众人,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这人是温一楠。 天空霎时黑了下来,阴凉的风夹带着沙尘飞起,黑沉沉的乌云从遥远的天边快速地压过来,远方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一道耀眼的闪电从遥远的天际亮起来。 借着闪电的亮光,温一楠手中那柄长剑的模样,若风看得清清楚楚,他认得那剑,那是一把青铜长剑,是当年无真道长所用之剑。 人们传说江南第一剑拔剑的速度快如闪电,那么究竟是闪电快还是剑快,现在是时候一见分晓了。 章节目录 四十七章 北郡王爷走投无路 众路英雄各奔前程 赵江湘率领大队人马赶至小丰庄打麦场时,偌大的打麦场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片狼藉和两具尸体,一支利箭从其中一具尸体的后背贯入,穿透前胸,死者匍匐在地,双目圆睁,双手仍然紧紧握着一柄长剑。 由于死者满身鲜血,浑身是伤,已然辨不清面目,但从衣着和手中长剑判断,可知此人是护国公侍卫长官张文军。 另一具尸体身穿道袍,则是护国公若风无疑了。 只见若风迎面倒在血泊之中,脖颈上似被利物击穿,早已经气绝身亡。那死亡的姿势与当年中离道长被害之状极其相似,真可谓是报应。 正是:“早知今日事,何必为当初。” 赵江湘翻身下马抱着若风的尸体一时间放声痛哭不已:“我失仙道,不足为惜。朝失国公,如何继之?” 海州统领郭永达等众将只得过来相劝道:“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吧。” “可知凶手如今去往何处?”赵江湘起身抹了一把眼泪道。 “据报刚刚离开此处往东南方向去了。”郭永达道。 “使人好好收殓二位英雄尸体,护送回朝都。二位英雄为我大皇朝舍身赴难,日后定当以最隆重之朝礼安葬。”赵江湘回首对接任当年战死将领王柏松之职,现任朝都禁卫军副统帅的伯重坚道。 “是!”伯重坚应声道。 “众将士,与我继续追赶凶顽,誓要一举全歼,一个不留,好为我护国公报仇雪恨!”赵江湘翻身上马,正欲起兵,却见一骑快马飞驰如电,一直来到赵江湘马前,马上快探一个翻身跳下马来,拜见北郡王急报道:“报!朝都出现暴民暴动,京城危在旦夕!” 赵江湘闻言大惊失色,身子一晃,险险从马上跌落下来。 “王爷,朝都安危事关重大,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挑选快马骑兵由伯重坚将军率领继续追赶凶手,其余人马即刻回师增援朝都如何?”郭永达将军道。 “好吧。那就兵分两路,立即出发!重坚追不到凶手,休要再来见我!”赵江湘对伯重坚恶狠狠发令道。 赵江湘亲自指挥大军调转方向返回朝都,行至半程,又有快马来报:“报!王爷!保安府、海乡有探马来报,保安府、海乡出现暴民暴动,今晨时已然失守!” 赵江湘闻讯又是脸上失色,:“快!快!快!”大声督促将士们加快行进速度,径直向朝都方向奔去。 待大队人马来至朝都城下,却见吊桥高挑,城门紧闭,城楼上黄颜色皇朝猛虎狂啸大旗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之而来的是一面面血红色的雄狮怒吼大旗,那是新王朝的旗帜。 郭永达见进城不得,一时又无携带攻城武器,难以实施攻城,就建议赵江湘引军退回幽山皇陵据守,以再图东山再起。 哪知部队刚转至幽山脚下,只听一声铜锣响亮,四处山上现出无数暴动民众,乱箭齐发,赵江湘的前头军兵顿时有无数人中箭倒地,只得纷纷后退了回来。 赵江湘和郭永达都深知这幽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一旦被敌军事先抢占了去,再想夺回将是难上加难。 赵江湘呆坐战车之上,竟然一时束手无策。 众将军极速围拢过来商议对策。 朝都、幽山已不可入,不仅如此,整个北郡恐也已难以立足。 如今只好另谋出路。 然而,如果离开北郡一路向北,即将面对的是北域凶蛮暴虐的蛮族骑兵和寒冷荒芜的北域气候。 这北域蛮族近年来对于北郡之地虎视眈眈,屡屡进犯边境,抢夺民财,如果引军去往北疆之地,一是在与凶顽的蛮族骑兵对抗中,朝都军队没有把握占据上风,二是朝都军队对于北疆的寒冷气候恐也一时难以适应。 那么向东呢?近处有保安府高唐起兵造反,再远处又有海乡暴民暴动,况且东部多为平原地区,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很难据守,割据一方。 那么向南呢?如今方书云大军威震江南四方,江南靠北大部包括潮远重镇等地已为新王朝所辖管,再远处的南疆众镇虽仍属皇朝统治,然而天高皇帝远,原皇朝驻军官员多已经军心涣散,无心恋战,只待方书云大军一到,也只有或倒戈投降,或弃城而逃的份儿。 如今看来,唯一的出路也只有西行了。由此西行不远出来临谷关即进入龙西山脉,地势渐渐起伏隆起,再往西行不远,便是群山连绵,沟壑纵横,峰谷交错、谷深沟险,躲藏一支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军队那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更有利的条件是,龙西群山虽然险峻,其山中却也草美物丰,牛羊成群,无有粮草食物匮乏之虑。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赵江湘与众将军见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商议已定,决定西撤。 赵江湘下令在幽山脚下暂将若风和张文军的遗体用战旗包裹,草草埋葬了。 赵江湘亲将一碗白酒分洒于墓前,算作是祭奠,洒泪道:“今日委屈二位英魂葬身于此,他日我赵江湘若有回还之日,必当于此建祠盖庙,要世人世代敬奉之。” 言罢,登上战车,向远处幽山里隐隐约约显露而出的皇陵依依难舍地遥望了最后一眼,即催动人马向临谷关进发。 熟不知这朝都守军和郭永达的军队里多半士兵都是北郡人,此番若去了龙西,怎可知何时才可归还故里?又如何舍得下妻儿老小?因此上半路上又偷偷逃走了不少人。 温一楠与水莲观众道士及大空山大慧寺的慧远方丈、长白山长春观的玄真道长、青城山回春馆的妙手神医张洪略老先生以及方云岭白云庵的悟虚师太、涪燕山二醉仙何步高、何步绍兄弟等等众人在淮河岸边别过,就此各自散去。 无论是论功行赏,还是论资质能力,这几人在新王朝里都是完全可以谋一个高官要职的,只是这几人一贯在江湖行走如闲云野鹤一般,看破了红尘冷暖的也有,散漫惯了不肯受约束的也有,如何留得下。 而那于众人身后苦苦追赶的伯重坚一部,见追杀无望,又不敢前往赵江湘处复命,就率领众人往西奔去,最后上了一座叫做榴荡山的山上落草为寇了。 温一楠和小石头村众人则渡过淮河,运送着穆小飞的遗体准备返回小石头村,杜云岭决定跟随着众人先到小石头村,待穆小飞的遗体入土为安后,再行打算。 宫城珏和宫城朵兄妹俩则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朝安城,准备继续过起往昔幽静平安的生活。 这些人似乎都想着回到过去的生活,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杜云岭。 穆小飞的死,使他无法再找回到过去,对于未来也不知如何面对是好,杜云岭觉得他现在活着就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两样。 他不知道回去以后,见到叶桐怎么讲,叶桐会怎么想,他听闻叶桐前些日子精神方面曾经出现过问题,有些不正常。 叶桐经常独自一人深更半夜出现在村庄的街道上,精神恍惚,见了人就问:“官人,可见过我家郎君?” 曾经有一次,无意间闯入村西边乱坟岗子的高玲甚至发现她在那里游荡,就像是个孤魂野鬼一样,对着那里的一座座荒坟问:“官人,可见过我家郎君?” 杜云岭不知道不久以后叶桐会对着穆小飞的坟墓说些什么,有一刻杜云岭深深地感到了胆怯,从前他从没有胆怯过,无论是面对带血的刀枪还是沉重的枷锁,都是如此。 然而这一次对于回到小石头村,对于即将面对的叶桐,一个再柔弱不过的女子,他却感受到了深深的怯意。 杜云岭想着一走了之,但是当他看到穆小飞那无有血色的惨白的脸,终于还是没有走。他必须亲眼看着穆小飞安葬,这是穆小飞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心愿了。 他必须兑现穆小飞的这个心愿,这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使命,一个最后的使命,今后的杜云岭不会再受人之命了,他想自己今后会像是水汽一样慢慢地蒸发掉。 不!杜云岭忽然想起来了,那不是穆小飞的最后一个心愿,穆小飞生前还对他说过一句话,只是没有说完。他说:“告诉叶桐……” 现在,杜云岭只能问自己: “他要告诉叶桐什么呢?” 章节目录 四十八章 不见情郎目已无泪 叶桐试解未尽之言 虽说奉远县依旧未被新王朝所破,但在李迁看来,这似乎也是迟早的事情,因此,他特别嘱咐奉远县知县路方山千万不要向外人泄露他们三人的真实身份。 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不引起过多人的注意,路方山将三人远远地安顿在县城北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里,隔三差五只是委派魏兴负责接洽联络,送些衣食杂物等。 本来还盼望着北郡王赵江湘能够积蓄力量,重整旗鼓,有朝一日恢复旧日皇朝,不料这日却忽然听到护国公若风遭仇家所害的传闻,不仅如此,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 先是风闻朝都再度失守,接着又是保安府高唐起兵造反,攻取保安府地的消息,而后是海乡高红生揭竿而起率众谋反,最后听到的是赵江湘率领残部逃出临谷关,进入龙西大山之中,至今音讯全无,不知所终。 路方山觉得事关重大,就决定亲自跑一趟,将这些事情上奏于赵江溪。 路方山换了一身便装,准备从县衙的后院后门里出去,不料刚一出屋门,却和路诗瑶撞了个正着。 路诗瑶见叔父一身百姓装扮,慌里慌张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叔父这是要去哪里?这般装扮可是有事么?” 路方山深知那保安府谋乱的高唐是路诗瑶的娘舅家表兄,因此对于赵江溪来奉远的事情更是刻意瞒着包括路诗瑶在内的路方远一家人。 虽说是自己与那路方远也是近门的自家兄弟,但李迁丞相已经再三嘱咐不得将当今皇上来到奉远县的消息透露于任何外人,于是就顺口一说:“微服私访。” 说完也觉得这话可笑,就赶紧牵了马,往后院而去。 路诗瑶见叔父行动怪异,就赶紧跟出门来,却见叔父急急奔城北而去,不觉皱起了眉头。 路方山与赵江溪见了面,刚欲行君臣之礼,却被赵江溪拦住说:“如今情况特别,我等今后一切都要谨慎行事,不可再拘于俗礼。” 路方山言道:“臣遵旨。” 赵江溪又不悦道:“此等君臣话语亦不须再说,谨记谨记!” 众人落座,路方山就将北郡朝都里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番,赵江溪等三人听完之后,都久久沉默不语。 沉默良久,李迁开口问道:“可知若风是谁人所伤?” 路方山道:“那日里小丰庄聚集了众多的江湖人物,至于被谁所伤,传闻甚多,有说是被温一楠一剑击杀的,有说是水莲观弟子清理门户的,有说是被江湖仇家寻仇的,不一而足。甚至还有畏罪自杀的说法。” 李迁道:“无论如何,奉远城已非久留之地,赵江湘已经遁迹于龙西,恐一时也难以为计。当务之急总是需要寻一个长久安身之地呀。” 路方山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道:“有了。” 不曾遥望 黄昏的晚霞 如此美丽 就像是一幅多彩的图画 不羁的晚风 扬起飞沙 风吹过了夏 直吹到了秋 吹落了一地的花 一骑快马扬起一长串灰尘来至小石头村村头,对站立在村头的温母、叶桐、林翠等喊到:“温大侠他们回来了。” 不一刻,温一楠等一众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叶桐看来看去,却没有看到穆小飞的身影,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杜云岭,就跑过来一直问:“小飞呢?小飞呢?” 杜云岭默默无语,双目血红。 叶桐一转眼看见了一辆马车上穆小飞的遗体,不由得整个人就僵住了。 四周一片寂静,寂静得仿佛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够听得到。 然后叶桐发了疯似地扑在了穆小飞的遗体上撕裂心肺地哭喊起来:“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啦?小飞!你起来呀!不是说好了来接我的吗?啊?!” 叶桐使劲摇晃着穆小飞的遗体,好像要把他摇醒了似的。 此情此景,众人见了都无不动容。 接近正午的时候,穆小飞被安葬在了西山岗上,就离那一片乱坟岗不远,因那片乱坟岗子里生有毒花花袭香的缘故,因此穆小飞的坟墓还是离开了那片乱坟一些距离。 正午的阳光照在周围每一个人的身上,照在这一堆新鲜泥土堆起的坟丘上。 按照穆小飞的生前遗愿,他被安葬在了这一片山冈之上,四周绿树环绕,绿草鲜花点缀其间,也算得上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去处了。 只是穆小飞的第二个遗愿到底是什么呢?“告诉叶桐……”他究竟想要对叶桐说些什么呢? 没有人猜得透这个答案。 叶桐却告诉了大家谜底,穆小飞要告诉她的是:“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呢? 因为叶桐记得,有一次面对官军的围困,大家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穆小飞对叶桐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死了,你要给我好好活下去!” 杜云岭从此就没有再离开过小石头村,没有离开过那一片乱坟岗。 他用所有的积蓄在穆小飞的坟墓边上修建了一所寺庙,取穆小飞和自己姓名中的各一个字,名曰:飞云寺。自己则削发为僧,法号别云,住进了寺庙里,每日参禅读经,烧香拜佛,以消除今世罪孽,了却余生。 每逢穆小飞的祭日,他就会来至墓前,虔诚拜祭,这时候他常常会遇到一个女人,这女人面容娇好,白衣白裙,一身素服,也前来坟前拜祭,这人是叶桐。 穆小飞每每会在坟前摆上一壶酒,一碗肉,燃起一炷香,叶桐则常常带来一束花摆放在墓碑前,那花是一束美丽的玫瑰花,那墓碑上刻着的几个字是:“亡夫穆小飞之墓,妻叶桐泣立,清和元年八月十八日”。 两人在坟墓前见面,穆小飞会双手合十,施以佛家之礼,叶桐则曲膝弯腰,还以俗家之礼,只是都未曾看见两人在坟前哭泣过,只是不知道两人是否有在背后哭泣。 这一年夏末初秋的时候,还有过一对年轻的男女来过穆小飞的墓前拜祭,并来到杜云岭的寺庙里上香布施,又还在村子里特意探望过叶桐,这两个年轻人就是宫城珏和宫城朵兄妹两个人。宫城朵和叶桐两个女人一见面就很是投缘,互相很是欣赏,就干脆拜了义姐义妹。 到了这一年夏去秋来的时候,村子里又来了三个人,是奉远县知县路方山亲自送过来的。 其中一位是个年轻人,长相清秀,举止斯文,另一位是个中年人,白面儒生的模样,很是温文尔雅,第三位汉子则是生得面相粗狂,生猛得很。 温一楠听说是路方山来了,不知何事,就和龚昭两人急忙赶至村口迎接,见那知县只带了魏兴和两个随从,其他的就是以上那三个陌生人。 双方见礼完毕,路方山就笑道:“一楠啊,我这里有三位贵客恐需在小石头村住些时日,不知是否欢迎啊?” 章节目录 四十九章 路知县引来远方客 小栓子相送老宅院 “欢迎,自然是欢迎。只是小村简陋,条件有限,既是贵客光临,只恐是照顾不周啊。” 温一楠亦是笑道。 “欢迎就好,欢迎就好。”路方山接着笑道。 “这一路奔波,想必是大家舟车劳顿。来!来!来!快快进村,先请到议事堂歇息如何?”龚昭一旁笑道。 路方山捶了捶后腰道:“你看我,这身老骨头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了呢。” 温一楠和龚昭二人将路方山众人迎进议事堂落座,刚好在这里值班的小栓子就沏了茶,又端上了几样果品点心来招待众人。 路方山接着刚才村口的话茬道:“一楠啊,我知你心有疑惑,但讲无妨。” 温一楠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问道:“知县大人,小民何惑之有啊?还请大人明示。” 路方山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道:“你一定是在想,那奉远县偌大的一个县城,既然是贵客,为何不安置于城中,却偏偏要来我这小小山村呢?” 温一楠闻言不语,似是在静听下文。 路方山叹一口气道:“唉!如今你我也知道,反贼方书云自立为帝,一时得势。恐不多时,这贼军就将来至奉远县城,我这芝麻官恐怕也做不了几日了。据我所观,这小石头村虽然地处偏僻,却自成一统,如同世外桃源,独立王国,实在是个躲避乱世的极好落脚之地。若不是杂务缠身,说不定过不了几日我也要带上全家老小投奔于你呢。对了,还有我那方远兄,小诗谣侄女等等早就想着一并过来的呢。” 温一楠闻听立刻道:“这样甚好!大家原本就相识相亲,如今若能聚在一起,天天见面,岂不更好?” “是啊!是啊!”龚昭接着道:“请问大人,这三位朋友是何方贵客呀?听口音不像是江南人呢。” “不错,不错,我给诸位介绍一下啊。”路方山指着其中的中年人说:“这位呢,是赵谦先生,朝都里做丝绸生意的。时逢战乱不止,盗匪横行,这生意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如今典当了全部家产,辗转流离至此。” 又指着那位年轻人道:“这位是先生的大公子赵熙。” 最后指着那壮汉说:“这位是先生的老管家张之前义士。” “失敬,失敬,不知赵谦先生一行缘何至此呢?”龚昭听罢立刻拱手向那中年人施礼问道。 只见那叫做赵谦的中年人还礼道: “打扰,打扰了。这话说来,还不是因了这天下没个太平吗?大家也知道,这几年里,北郡连番战乱,朝都自然未曾幸免,连我那小小店铺也是难逃劫难,在一场战事中不幸遭遇了雷火之攻,店铺也损毁了大半,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没办法就只好典当了店门,赊兑了银两,携领着妻儿老小一路南下。” “不想半路妻子女儿又被流寇冲散,不知下落,如今只我三人流落至奉远县,有幸结识了路知县。听人言说那奉远迟早也是个是非之地,得知小石头村是个安稳的去处,这才早早离开,辗转投奔于此啊!”言罢这一番话,那中年人以手试面做擦泪状,众人也不免唏嘘起来。 停了片刻,中年人情绪稍稳,又指着那叫做张之前的汉子道:“这张师傅跟随我多年,又无家室,不愿投奔他处,就一路跟随了来。” 龚昭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瞒先生,小石头村地处蛮荒之地,比不得那奉远县城,更比不得京城朝都,恐委屈先生了。” 路方山接口道:“不妨,不妨,这小石头村南有耕田,西靠山林,南临江河,物产颇丰,不愁吃用,不愁吃用,实乃是江南一福地呢。再则,赵先生有的是钱粮财物,只需在此寻一个安身之所,饮食起居之事不必烦劳各位挂牵,到时自会有奉远县的商车专程来往,补给些紧缺物品,全村人都好活便活便。” 温一楠与龚昭相视一笑道:“如此确是甚好,只是这住处……” 一旁小栓子道:“我家的老宅子刚好空着,可以让客人们搬来居住。” “这怎么好?”路方山为难道。 “无妨,无妨,这些时日我一直在议事堂厢房或村口门楼住着,无暇回家,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小栓子道。 “既如此,也好。”温一楠点头道。 见事已至此,路方山就起身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与众位看一眼房子可好?” 温一楠连说:“好,好。”就由小栓子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向村西头走去。 小栓子家的这所老宅子在村西头边上靠近山林的一个僻静之处,房子虽然老旧了些,但还算是宽敞,计三间正房,一明两暗,东西两间偏房,独门独院,刚好供三人居住并放些杂物。 正如小栓子所言,小栓子是村里的通信员,自从当年闹盗匪父母离世,始终孤身一人,一年到头因为村里的事务不是在村口门楼里住着,就是在议事堂的西厢房里住着,因此,总不曾往家里来住。 俗话说:“房子不怕住就怕空”,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赵谦三人于是就依言搬进了来住。 赵谦先生看了房屋,就想起了郑板桥的《靳秋田索画之二》来,其中云: “三间茅屋,十里春风,窗里幽兰,窗外修竹。此是何等雅趣,而安享之人不知也。懵懵懂懂,没没墨墨,绝不知乐在何处。”就觉得还满意,又觉得住人家房子总不能这么白住着,就要给小栓子一些银两算作租住的费用。 小栓子坚决不收,推辞道:“我在村里不愁吃,不愁喝,要你些银两何用?” 赵谦只是觉得过意不去,执意要给。 小栓子就说了声:“你若非要给,就莫要住了。” “这……”赵谦手拿着银两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龚昭笑道:“先生暂且还是把银两收好吧,以后不愁花不出去的。” 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哄堂大笑。 见诸事已妥,路方山起身告辞,温一楠好意挽留不住,路方山只说是还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赵谦三人至此就住进了小栓子家的老宅子里,赵谦先生住东屋,赵熙住西屋,张之前往西偏房住,东偏房放了些杂物等。 当夜三人各自睡下。 折腾了一整天,赵谦实在觉得疲倦,倒在床炕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一阵凉风吹起,门帘掀起,却见一道士忽然出现在眼前,定睛一看,却是若风,心里不由得一惊:“这道士不是个已死之人吗?现今如何来到此地?” 想到这里赵谦就一下子从床炕上坐起身来。 却听那道士幽幽问道:“床榻上之人可是当朝丞相李迁李大人?”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李丞相夜惊风雨梦 赵江溪难为蚊虫扰 赵谦颤声答道:“是我。你,你,你是何人?” 那道士低低声音道:“护国公若风。” 言罢,那道士近前一步,忽然面露出一脸狰狞之色,用恶狠狠地语调对赵谦道:“李丞相,如今朝都失守,国难当头,你如何还能安卧于此?” 赵谦惶恐道:“你,你待怎样?” “嘿嘿!”那道士冷笑两声道:“当年我将莲花幻术自荐与你,你不予理睬反而困禁于我,误国误民,实属罪该万死!如今就让你见识见识这莲花幻术的厉害如何?!”那道士说罢,就手舞足蹈起来,那姿势十分得怪异。 一时间,屋外狂放大作,飞沙走石,电闪雷鸣起来,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惊雷,一道霹雳划破夜空,击破窗纸,直向着赵谦劈将下来。 赵谦惊呼一声:“我命休矣!”从床炕上翻身坐起,却原来是一场噩梦。 冷汗湿透了赵谦身上的汗襟,赵谦坐在床炕上,稳了稳心神,令人惊惧的是,窗子外面刮起大风来,伴着天边一阵阵沉闷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击打到窗棂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赵谦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知是否还在梦中,却又冷不丁地看见黑洞洞的屋门口果然直直地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惊魂未定的赵谦禁不住吓得大喝了一声:“啊!那是何人?” 那人仿佛也是被赵谦的一声大喝吓了一跳,颤巍巍地答道:“丞相,是我,赵……赵熙。” 赵谦听出来那是赵熙的声音,心下刚刚稍安,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外间屋门打开。 两人都还以为是外间屋门忘记关好,被风吹开了,却不料一个人影随着一阵风闯了进来,刚好一道闪电亮起,照见那人手中的钢刀明晃晃地闪亮。 赵谦和赵熙吓得退到一处齐声惊呼:“谁?” 却听那人沉声道:“莫慌!是我!” 赵谦和赵熙两人听出来人是张之前,这才都各自长舒了一口气,只听赵谦道:“张将军,你提着刀跑进屋内,却是为何?” “刚才听见屋子里有动静,怕有贼人相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张之前忙收了刀,连声应道。 “啊,圣上,你夜间不安睡,来我屋内何事?”赵谦低声问赵熙道。 “唉!朕也想睡来着,只是不时有蚊虫骚扰,安睡不得。”赵熙道。 “啊,是这样啊。我尽顾着自己睡去,倒把这事忘了,圣上稍等。”说着就起身下床,端起一盏油灯,顶着豆大的雨点跑进院内东偏房里。 赵谦点起油灯,借着微弱的灯火,从一件大包裹里找出几个驱蚊香囊来,刚欲离开,忽然有一物“咣当”一声从包裹里滚落到地上。 赵谦弯腰捡起来,却是一把短刀,抽刀出鞘,借着灯光,但见明晃晃的刀身上镶有飞龙,喷云吐雾,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赵谦想了一下,就收刀入鞘,一并拿了出来。 现在这三位神秘客人的身份已然很明了了,不错,赵熙就是旧皇朝皇帝赵江溪,赵谦则是皇朝丞相李迁,而那位壮汉张之前正是朝廷禁卫军的统帅张进。 李迁将香囊与短刀一并递与赵江溪,赵江溪问:“给我这刀作甚?” 李迁压低声音道:“防身。” 雨不知何时停歇的,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天气又凉爽了不少。 小栓子一大早提着一大兜子煎饼果子来到宅子,大约是昨晚折腾了一夜的缘故,李迁和张进都还在屋内酣然大睡,唯有赵江溪早早起了床,见小栓子提着煎饼果子来,就压低了声音连声道谢:“多谢!多谢!这怎么好意思呢?待我与你取银两来。” 然后赵江溪就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地向李迁房间里走去,却被小栓子一把拦住,连连摆手低语道:“您不必客气,是温大哥要我送过来的,用不着银两的。” 赵江溪低声道:“那怎么成?岂能白吃你们的?” 小栓子道:“既是到了俺们村子里了,就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赵江溪就又靠近了小栓子些问道:“我来问你,咱这村子里可有饭庄酒店?” 小栓子道:“哪里来的饭庄酒店,不过小小的饭店饭铺倒也有几家,不过总比不得县城里的。” 赵江溪就又道:“待会儿烦劳你带我四处转转可好?” 小栓子道:“这有什么烦劳不烦劳的,等会子回来陪你去就是。” 说罢将煎饼果子放在了桌案上转身就走了。 一上午的时间一晃即过,小栓子陪着赵江溪在小石头村逛了一圈,最后就来到了小南河岸。 “河对岸是什么所在啊?好像是也有人家居住啊。”赵江溪望着河对岸升起的缕缕炊烟,有些好奇地问道。 “喔,你说那里呀,对岸原本是没有人家的,后来闹战乱,村里来了不少难民,就安置在了那里了。有的在那边开垦了新的农田,有的则以打鱼为生。”小栓子道。 “以前对岸为什么没有人家呢?”赵江溪有些不解地问。 “因为有大峡谷。”小栓子道。 “大峡谷?”赵江溪愈加迷惑了。 “啊,大峡谷!河的对岸再往南面就是一条狭长的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大峡谷,一直延伸到最南方,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小栓子手指着远方道。 “而且,峡谷里除了一片片的原始森林,没有人烟,却有野狼什么的野兽出没,而且还听说有……”小栓子接着道。 说到这里,小栓子忽然停住了话头。 赵江溪赶紧追问道:“怎么啦?还有什么?” 小栓子望着那静静流淌着的河水幽幽地说:“听说还有鬼魂现身过。” “鬼魂?怎么又有鬼?你刚才说那西山乱石岗上有鬼,这会子那大峡谷里又有鬼,这小小的石头村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鬼?”赵江溪陡然有些紧张和好奇起来,于是,一连串地发问道。 “我也没见过,这只是村子里的传说。不过,你知道吗?温大哥他们却是亲眼见过的。”小栓子认真地说。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我说说。”赵江溪愈加好奇地问道。 “几年前,温大哥和村子里的几个人进去过那一条大峡谷,我本来也是要跟去的,可是爹娘死活不同意俺去,因为听村子里老人讲过,过去也有人进过大峡谷,可都是进得去,出不来。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过,所以俺爹娘死活把俺拦下了。”小栓子道。 “后来,果真这一去就是好几天,没有见人回来,大家都很着急,都以为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呢。”小栓子讲到这里就又停顿了下来,再一次凝望着河水,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深深回忆之中。 “那后来呢?”赵江溪小声问道,又好像生怕打扰了小栓子那看似入神的思绪。 “就在大家都非常担忧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伙儿贼寇,村民们都渡过河躲到了南岸来,俺爹妈不愿意离开故居,结果都遭到了不幸。”小栓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就湿润了。 “对不起,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赵江溪轻声安慰道。 “啊,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小栓子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说: “这时候,村里很多人都以为温大哥几个人同过去失踪的人们一样,大约是凶多吉少了。只有温大妈,还有林红姐姐等少数的几个人坚信温大哥他们一定会回来,因为他们知道温大哥是个言之有信的人,他说过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小栓子的眼中依旧有泪光闪动道。 “每天傍晚和清晨,只要有空,温大妈和林红姐姐几个人总会来到峡谷口等候他们的归来。有一天黄昏下着雨,温母不顾雨淋,依旧和众人在峡谷口守候,果然就望见有三个人影出现在了雨雾之中……”小栓子本并不是一个爱讲话的人,这一回却不知怎么的了,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将温一楠几人在大峡谷探险的奇事又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赵江溪听着小栓子讲述的一段段往事,手扶着腰间悬挂着的短刀,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 小栓子见那短刀弯弯的样式很是奇特,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 章节目录 五十一章 小南河出鞘飞龙刃 渔家乐再食石锅鱼 “你知道吗?现在河的对面虽然有了人家,但是大家听了温大哥他们的这一段经历,觉得还是小心为妙,为了以防万一,就在那边开挖了一条长长的深沟与大峡谷隔离开。” 小栓子手指着河对岸远远的大峡谷的方向说,然后又看了看头顶的日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赵江溪笑道:“不着急,今日你给我讲了这么多,那我就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就从腰间解下那柄短短的弯刀,拔刀出鞘,对着河岸边上的一颗鹅卵石猛力一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得“咔嚓”一声,拳头大小的鹅卵石被硬生生地一分为二。 小栓子见了,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赵江溪指着刀身上镶刻的飞龙,笑问道:“我这短刀名曰飞龙刃,削铁如泥,怎么样?小栓子可是喜欢?” 小栓子闻听,脸不由一红,嘴上却说:“没有,没有,只是看看。”转身欲走。 赵江溪笑道:“你且站住,这又不是相看媳妇,怎么脸还红了?” 说罢就将短刀递给小栓子又道:“我从不喜兵刃于身,今日无奈随身携带出来,不如就送给你吧。” 小栓子还是推脱不收,赵江溪就正色道:“我们生意人向来讲究的是有进有出,有出有进,岂可白白受了你的好处,你若再不收下,我们只好就此别过,我就搬出去另寻他处了。” 小栓子只红着脸低头往回走,却不料被一人拦下道:“我看你这回若是不收下,人家就寝食难安喽。” 抬头一看,却原来是龚昭。 原来是那李迁迟迟不见赵江溪的踪影,就央求温一楠和龚昭二人找寻到了这里。 又听一同前来的温一楠也劝道:“小栓子,既如此,就收下吧。” 小栓子见众人这样说,只得双手接过那短刀,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自是难掩喜爱之色。 龚昭见状哈哈大笑:“小伙子,这飞龙刃可不是平常银两能换得来的,你这一回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呢。”又转头对赵江溪道: “赵公子,转了一大遭,可发现了什么好去处?” 赵江溪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腹内感到饥饿,这才知道天已近晌,就笑道:“这时候还能有什么好去处,渔家乐如何?” 龚昭听了也笑道:“不错,不错,不白转这一遭,赵公子竟也知道了俺们村的好去处了呢,那里的石锅鱼可是味美的很呢。这一回可好歹容我们尽一次地主之谊了吧。” 赵江溪便不推辞,众人转身欲走,赵江溪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对小栓子说道:“对了,别忘了把张师傅和你柱子哥哥一起叫上。” 他指得是张树奎和王玉柱两个人,就是当年和温一楠一起去闯大峡谷的那两个人。 “哎!”小栓子爽快地答应道。 龚昭心中暗自思忖:“这又是唱得那一处戏啊?” 正在屋里急得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李迁见到赵江溪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但是当他转眼看见赵江溪的腰间空空如也,昨夜自己交给他的飞龙刃不见了踪影之时,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赵江溪说了声:“我换件衣服,你们也收拾一下,过一会儿一起去渔家乐用餐。” 说罢就走进西屋去,李迁赶忙从赵江溪身后跟进来,小声问道:“皇上,你这一早去哪里了?还有,那飞龙刃呢?” 赵江溪道:“送给小栓子了,给他银子不要。” 李迁急声道:“那飞龙刃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防身利刃,怎好送与他人呢?” 赵江溪笑道:“笑话,你什么时候看到皇上整日里挂一把短刀防身来着?再一个我身上挂一个那玩意儿也不习惯,不伦不类的像个什么样子?” 李迁轻轻叹了一口气,竟然无言以对。 来到小石头村不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却在李迁的头脑中留下了极深的烙印,在李迁的记忆中,他不记得有送不出去的银子,自然,别人送给他的银子,他也总是照单全收。 然而这几次的情况却异乎寻常得不同于以往。 李迁在赵江溪身后躬身沉思了良久,他隐约感觉得出小石头村的一丝不寻常来。 赵江溪转过身来,见李迁在自己身后如同木偶一般呆立不动,就笑道:“李丞相,你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叫做渔家乐的饭庄,是村里老渔夫王宝和老汉一家人开办的,坐落在村子的北头靠近村口的地方,外来人一进村子,就很容易见得到。 饭庄除了提供餐饮服务,还兼营住宿。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渔家乐的各式拿手菜原材料多半就是来自于小南河,什么鱼鳖虾蟹应有尽有,再加上山林里打来的野鸡野兔等山中野味,配以农家常见的瓜果菜蔬等一些时令菜肴,一桌子酒宴办下来倒也是算得上丰盛。虽然比不得城中大饭店里的所谓各大菜系、也不是所谓的山珍海味,奇珍异果,却也物美味鲜,有自己的独到特色,别有一番农家院里的醇厚风味。 尤其是这石锅鱼,以小南河特有的大青鱼为原材料,经过腌制、油炸、勾兑、翻炒、熬制等一番炮制,那吃起来也算是香酥入口了。 果然,赵江溪这顿饭吃得很是痛快,心情也是格外的愉悦,特别是与温一楠、小栓子两人,心里边感觉那是特别的亲近,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而李迁呢?则和龚昭、吕渊两人相谈甚欢,李迁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山村里不但会有如此美味佳肴,而且竟然会有此等知识渊博,才情横溢的人物,自有一种恨不早逢、相见恨晚的慨叹。 那张进则和张树奎互相推杯换盏,开怀畅饮,真个是喝了个不亦乐乎。 这席间似乎只冷落了一个人,那就是王铁柱,这也难怪,王铁柱的特长是行医采药,与这般人的共同话题的确是少了点。 这顿午饭从一开始到结束不知不觉足足就过了一个半时辰,大家走出饭庄的时候已是日头西照,过了大半个下午。 大家醉醺醺地在饭庄门前抱拳作别,各自散去。 这边小栓子拉着赵江溪的手说道:“走!咱们回家去。” “回家,回家。”赵江溪含糊不清地应道,一手拉着小栓子,一手不停地摆晃着招呼李迁和张进快快跟上。 走了两步,小栓子忽然觉得不妥,就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嘟哝道:“我还是去议事堂吧。” 不料赵江溪却死死拉住小栓子的手不放,一个劲地道:“回家,回家,一起回家。” 小栓子摇摇晃晃地道:“哥哥,那我睡哪儿啊?” 章节目录 五十二章 张统帅施助少妇人 小栓子酒后吐真言 赵江溪一只手依旧拉着小栓子的手不放,用另一手画了一个大圆圈道:“那么大的一个床,难道还睡不下咱们两个么?” 小栓子点头道:“也好,也好。回家,回家。” 四人走在街头上,快要走到村西头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扛着木柴的年轻妇人,但见这个女人弓腰弯背,背着一大捆木柴,纤细的身躯似乎不堪重负,娇美的脸颊渗出点点滴滴的汗珠,娇喘吁吁,亦步亦趋地从四个人身边走过。 这年轻妇人正是叶桐,刚刚从山上砍柴回来,不想就遇上了赵江溪四个人。 几个人看了叶桐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张进往前走了几步,却停下了,转身几个大步追上叶桐道:“夫人,把柴火给我,让我来。” 叶桐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张进,却不认识,愣了一下,就道:“谢谢官人,不劳你费事了,这就到家了。” “不费事。”张进不由分说,就将叶桐背上的一大捆木柴接了过来,只一只手提着,道:“夫人,你与我前面引路。” 那妇人道了声谢谢,就在前面走,张进大踏步在身后跟着去了。 李迁见了摇摇头,心中暗自发笑。 赵江溪见状却哈哈大笑起来道:“这老张,别看长得一副粗相,心软得很呢。哈哈!”笑罢,又对着小栓子问道:“这女人是谁呀?” “喔,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她的丈夫是一个匪首……”小栓子答道。 话未讲完,一旁李迁不胜酒力,扶着街边一棵大槐树“哇哇”呕吐起来。 赵江溪用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仍旧拉着小栓子的手加快步子向老宅子走去。 两个人进了宅门,径直来到西间屋里,都觉得酒劲上头困乏得很,就都和衣躺在了床炕上。 赵江溪头刚一挨着枕头,就想起了一件事来,眼睛瞧着屋顶开口道:“栓子,那匪首的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栓子这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眼皮子也沉得很,听了赵江溪的问话,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那女人叫叶桐,他男人叫穆小飞,已经死了,就埋在了西山乱石岗子附近,他就是上一回来俺们村杀俺爹娘那伙子强盗的头目。后来,穆小飞逃出了村子,以为叶桐死了,不想那叶桐被温大哥他们救下,后来,就留在了村子里。后来,穆小飞为了叶桐就去刺杀若风……” 小栓子的话语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很困乏的样子,说到这里就没有了声响。 赵江溪听到穆小飞刺杀若风的话,虽然小栓子的声音很是微弱,但是还是听了个真切,赵江溪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这时候忽然听见院门响动,好像是关闭院门的声音,接着就传来有人进到外间屋里的脚步声,接着又是轻轻关闭外间屋门的声音。 赵江溪这才记起了和小栓子二人进屋时忘记了关门,再侧耳细听那脚步声轻轻来到了西间屋门处,停了片刻,就轻轻将半掩着的屋门关上,就向东间屋里去了。 “大概是李迁回来了吧。”赵江溪心里又想。 不多时,却又听得一声响,听着是院门大开,紧接着外间房门又是“咣当”一声打开,一个声音粗声粗气道:“圣上,俺回来啦!”原来是张进。 这一声呼喝却使得赵江溪酒又醒了大半,正心惊时,外间屋里一时间却也悄无了声息,大约是张进忽然觉察出了自己的酒后鲁莽,又或许是李迁及时出来阻止了他。 赵江溪一身冷汗,回头看向小栓子,却见他好像是已经沉沉地睡着了,不一刻听见“吱扭”一声,外间房门轻轻关闭的声音,有人去了东间屋。 赵江溪就蹑手蹑脚地出了西屋,果然见外间屋门紧闭,就一头进了东间屋,却见李迁躺在床炕上。 李迁见是赵江溪进来,就慌从床炕上一骨碌翻身起来。 “张进呢?”赵江溪小声问。 “刚回自个房里去了。”李迁道。 赵江溪就将刚才小栓子的话对着李迁轻声复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难道是穆小飞杀死的护国公若风?即使不是,恐怕也脱不了干系。”李迁揣测道。 “可是,那穆小飞已经死了,坟墓就在西山乱坟岗子附近。”赵江溪道。 “为什么一个刺杀当朝国公的刺客会安葬于此呢?只恐怕这小石头村也有问题啊!”李迁皱眉道。 “咱们尽快到西山走一遭,或许会……”李迁接着道。 话刚说到这里,却似乎觉得屋门外有些响动,就赶紧说了声:“还是快快歇息吧,其他事日后再说。” 赵江溪点点头,就赶紧退了出来,往西屋走,迎面撞见小栓子出来,醉眼惺忪地问赵江溪道:“哥哥不在屋内歇息,出来作甚?” 赵江溪支吾道:“一时便急,方便了一下,恐是酒多吃了。” 小栓子答了一句:“我也是。”就摇晃着身子出了外间屋门向院子西北角的茅厕走去。 这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赵江溪、李迁和张进三人在村西头西山脚下的一处山林里找到了穆小飞的坟墓,不远处就是传说中有鬼魂时常出没的乱坟岗,在细雨蒙蒙中,此起彼伏的大小坟丘隐约可见。 穆小飞的坟墓前立着一个简陋的石碑,刻着这样一行字:“亡夫穆小飞之墓,妻叶桐泣立,清和元年八月十八日”。很显然这印证了小栓子的话,那叫做叶桐的妇人确实是这座坟墓的主人穆小飞的妻子。 而那墓碑雕刻着的日期却也叫李迁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那日期分明是用的新王朝的纪年,而不是皇朝的纪年。 要知道,奉远县及其附近地区包括小石头村在内,并没有被反贼攻占,也就是说这些地区仍处于前皇朝的统治之下。 可是为什么这座墓碑却偏偏要用新王朝的纪年呢? 显然埋葬穆小飞的人即使不是刺杀护国公的同谋,亦与方书云是一条路上的人。 那么这些人会是谁呢?这小石头村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呢?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了另一个地方,一座小小的寺庙,就在北边不远处,红墙黄瓦,四周秀竹掩映,显得格外静谧。 李迁说:“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吧。” 赵江溪点点头,心里头很是奇怪:“那一天和小栓子村里村外转悠了那么一大圈,为什么就不曾望见这座寺庙呢?是无意中遗漏了吗?可是偌大一个寺庙又如何偏偏会遗漏了呢?今天倒要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所在。” 章节目录 五十三章 飞云寺求签问前程 庙中僧遥指大峡谷 想着想着,三人就来到了寺庙前,但见庙门紧闭,石阶大门很崭新,似是一座新庙。庙门朝向南方,倒也正常,只是刚好与不远处的穆小飞坟墓遥遥相望。 李迁见之不觉心中一震。 又见大门正上方一块黑色匾额,上书三个金色大字:“飞云寺”。大门两侧又有一副对联,道是:“飞云别处惊迷梦长风起时生觉心。” 三人拾级而上,张进伸手叩打门环。 不一刻,“吱呀”一声庙门打开,一个身形消瘦的僧人出现在三人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到此何事?” 李迁当先合掌,然后道:“阿弥陀佛,我们三人是村里的住客,今日偶遇宝刹,正好来求一个签,不知便否?” 那僧人道:“各位施主请进。” 三人进了寺庙之中,并未见其他僧人的身影,李迁就又问道:“请问法师您上下法号?寺中可还有其他圣僧?” 那僧人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名号别云是也,寺庙新建,现只有贫僧一人。” 李迁双手合十道:“原来如此,那就烦请法师求解签数一二。” “但不知为何人求解签数啊?”那法号别云的僧人问道。 李迁手指着赵江溪道:“就是这位公子。” 那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江溪道:“施主里面请。” 而后引赵江溪来至供奉佛祖神像前,赵江溪将香火奉上,双手合十,却并未行跪拜之礼,然后投掷杯筊,即得一圣杯。 那僧人见赵江溪举动,不免心中诧异。 却见赵江溪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后道:“弟子因故暂居小石头村,今恳请神明指引一方吉祥安身之处。” 言罢,略待了片刻,又连掷三杯筊,即连得三圣杯,然后取签。 赵江溪将签顺着神像放置好后道:“弟子现已抽得此签,如若此签即是佛祖赐给弟子指点迷津的签,请应圣杯第一杯。” 言罢又投掷杯筊,得一圣杯。 如此反复又得三圣杯。 赵江溪求签即成,即将签恭敬地递与那僧人。 那僧人看那签多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方道:“此签乃第36签,签文曰:莫愁峻岭在云深,千里迢迢任远行。此去路途多坎坷,他日归来变蛟容。施主抽得此签,真是罕见!罕见哪!” “大师,此话怎讲?”李迁听了仍不十分明了,急忙问道。 “此签吉凶未卜,结合施主生辰八字,却可逢凶化吉,莫非公子是至尊至贵之人?”那叫别云的僧人却也问道。 “落魄之人,何谈尊贵。”赵江溪听了却忍不住道。 “休听他言,法师快快道来。”李迁在一旁忍不住催促道。 “只是这签一说出来,怕有碍世道之嫌,更恐泄露天机啊!”僧人双手合掌道。 那李迁想了想,就摸向怀里,取出两锭银子来,递与僧人道:“还请法师指点一二,灵验也罢,不灵验也罢,日后定不相忘。” “也罢,那你听好了,我就斗胆述说一二。只是这银两施主还是收回吧。”那僧人道,却将那银两只是推辞。 “法师,这银两乃是略表我等一片诚心,是奉与神明的,还望大师莫要推辞,代为收下才是,也是为了求一灵验可好?”李迁求托道。 那僧人闻听便不再推辞,接过银两,道出如下一番话来: “贵公子是一个大权大贵之人,所谓蛟龙是也,且生来深受父母长辈喜爱关照,又多得贤能贵人辅助,成就之大业不可限量。只是幼时所受溺爱过多,性格偏于固执,难以容忍也。婚姻不顺,虽桃花运盛,只恐过眼云烟,终究还是落得一场空。自身木过旺应该引通泄其木气用火,不怕火大。至于安身吉祥之地……” 说到此处,那僧人双目微闭,做沉思状。 李迁三人紧张地望着僧人,不知那僧人会道出怎样的下文。毫无疑问,从以上僧人的一番话来看,这签文解释得十分灵验,就只差没有道破赵江溪的真实身份来啦。 过了片刻,那僧人睁开双目,慢慢说出四句话来:“空中跌下玉蟾宫,昨日西风今日东,倘是人间留不住,不如远去青山中。” 李迁细细品味,却觉不妙。 果然那叫做别云的僧人叹道:“公子原是至尊至贵之人,如飞龙在天,天地之大,尽可遨游,只是如今世道异变,不随人愿哪!天地之大,此番公子安身立命之地竟似难寻啊!却似还不如贫僧远离尘世也罢。” “无论如何,还请法师指引一条明路啊!”李迁恳求道。 “按照公子的命相,宜以火攻其木气,如果非要走,那就最好去南方,南方属火,或可周全。切不可去往东、北两个方位,因东属木,北属水,有诸多不备之祸患啊。”僧人正色道。 “此处往南却是何处啊?”李迁问道。 “大峡谷。”僧人道。 赵江溪闻言不由惊声反问了一句:“大峡谷?” 三人走出飞云寺的时候,已是暮色降临,大家踏上回家的山路,一时间都沉默不语,心情就如同这层层暮色一样的沉重。 “丞相本是不信神信鬼之人,今儿怎么也来求仙拜佛了?”先是赵江溪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可倒也是。我看那和尚也不过是胡言乱语,不可相信。”张进附和道。 李迁摇摇头,苦笑一声,却仍不言语。 离开飞云寺,李迁心中始终有一个谜团,当时想着向那别云大师提出来,后来终觉得不妥,就没有开口。 第二天李迁见到小栓子就暗地里问道:“栓子,我有一个事儿想问你,不知你知不知晓?” “先生,什么事儿?尽管问来。”小栓子说道。 “昨日我到西山转了一圈,看见了一座寺庙,又见那寺庙之南有一座新坟,只是不知是这新墓先有,还是那寺庙先有的?”李迁问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栓子的反应。 小栓子愣了一下,好像是没有料到李迁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沉吟半晌道:“是那坟墓先有的,而后就有了那庙。” “咦?那这又是怎么一桩事呢?”李迁好奇地问道。 “那和尚原名杜云岭,穆小飞埋葬以后,就自己筹资建了这座寺庙,皈依了佛门。”小栓子答道。 “那这杜云岭因何如此呀?”李迁蛮有兴致地问道。 “那杜云岭和穆小飞原来是在一伙儿的强盗,自从穆小飞死后,那杜云岭就万念俱灰,一心向佛了。”小栓子解释道。 “喔,竟还有这等事。”李迁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当晚,小石头村议事堂西厢房内,温一楠听到小栓子的一番话后,大为惊讶,就又追问了一句:“你待怎讲?那赵熙就是赵江溪?你可听得清楚?” 章节目录 五十四章 议事堂详问心腹事 小南河重闻旧歌声 “清楚。那张之前的声音很大,断不会听错。他喊:‘圣上,俺回来啦!’。”小栓子斩钉截铁地说。 “那后来呢?”温一楠问道。 “后来堂屋里就没了声响。大约是那张之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就退出去了。”小栓子道。 “我假意睡熟,过了一会儿,赵熙就起身去了东间屋。我偷偷跟过去,见那外间屋门紧闭,就悄悄来到东间屋门边上,听到有两个人轻声说话,一个是赵熙,另一个是赵谦。”小栓子道。 “可曾听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温一楠问道。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不过好像听他们提到过若风和穆小飞的名字。”小栓子说。 “你偷听时确认没有被他们察觉吗?”温一楠紧张地问。 “没有,后来,我听那赵谦忽然说了声:‘还是快快歇息吧’,就赶紧返回西屋,不料想那赵熙很快就回来了,我来不及上炕,就干脆转过身来迎上去,装作正欲去茅厕的样子,好歹瞒了过去。”小栓子说。 “今天,他们可有何动向?”温一楠问。 “下午三人一起去了西山穆小飞的墓地。”小栓子道。 “去了穆小飞的墓地?”温一楠不由得又惊问了一句。 “不仅如此,随后三人又拜访了飞云寺,在寺里面待了很久才出来的呢。”小栓子道。 “如此看来,果真如龚昭所言,这三人对于我们小石头村可能已经有所猜忌,不知日后会做出何种事来,我们不得不防啊!”温一楠若有所思道。 “我看也是。”小栓子点点头赞同道。 “继续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要仔细,不过,一定不可让他们有所察觉。去吧。”温一楠叮嘱道。 小栓子说了声:“放心吧。”转身离开。 这时候,背后的温一楠看着小栓子腰后的短刀似有所悟,喃喃自语道:“飞龙刃,果然是不同寻常啊!” 却说那日赵江溪、李迁和张进三人出了飞云寺,见天色已晚,就径直奔渔家乐寻了个小雅间坐下吃饭。 饭间,三人就秘密议起几日来小石头村里的所见所闻,终觉得这小小山村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绝非只是偏僻之野,隔绝世事之地。恰恰相反的是,这村子似乎与那一众贼寇甚或是刺杀护国公的反贼都有些瓜葛。 最后,三人议定,此地虽是路知县所引荐之所,却是断断不可久留。 可是离开此地,又可去往何处呢? 议来议去,竟如那别云法师所云,偌大的天地,却似是无容身立锥之地。 “大峡谷……”赵江溪忽然起身离座,来至窗前,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喃喃讲出这样一句。 “怎么?公子难道早知晓这个地方不成?”李迁疑惑道。 “略知一二,听小栓子说,那地方山高林密,人迹罕至,不但有野兽出没,听说还有鬼魂游荡。”赵江溪依旧站在窗前幽幽道。 “竟还有此等事?”张进惊异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们就再去那地方走一遭。”赵江溪道。 “可需要找村里人做个向导如何?”李迁问。 “不可,我们只当是游山玩水好了。身居他人屋檐下,一是尽量少招惹麻烦,二是做事不可过于招人耳目。”赵江溪道。 “公子明鉴。”李迁道。 第二日一大早,小栓子照例过来探视,并送了早餐来,这一回拿来的是羊肉汤泡馍。 小栓子将东西放在堂屋长桌上打开来,一时间满屋肉香,香味扑鼻。 “栓子啊,住着你的房子,还要烦你来送吃送喝,这怎么好意思呢?以后就不要这样了,我们自己可出去的。”李迁笑呵呵地对小栓子道。 “不麻烦,不麻烦。”小栓子笑着答道。 “哎呀,好香的味道,是什么好东西呀?”赵江溪从西间屋走出来,乐呵呵地问。 “你自己看看是什么好东西。”李迁笑道。 “哎呦,羊肉汤泡馍,我记得张师傅喜欢这口儿。”赵江溪凑近长桌嗅了嗅不由也笑道。然后来到屋门口冲着西偏房高声喊道:“张师傅!张师傅!,快来吃羊汤啦!” “哎!来啦!来啦!哪儿来的羊汤啊?”张进从西偏房一边跑出来,一边嚷道。 只见他径直来到长桌前,一屁股坐下,贪婪地嗅了嗅身前那一大碗肉汤道:“哎呦,这是多久没吃到这东西啦?栓子,没想到咱小石头村还真有好东西呀!” 小栓子望着他那口馋欲滴的模样忍不住笑道:“那是!咱们小石头村好东西可多了去了,你慢慢就知道啦!” 张进向四周看了一眼道:“咦?大家都还愣着干什么?这玩意得趁热,凉了就没有味儿了。赶紧吃!赶紧吃!” “来!来!来!栓子,坐下一起吃吧?”李迁就赶紧招呼道。 “不了,不了,俺早吃过了,俺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小栓子推辞道,就笑嘻嘻地转身退了出去。 三人吃过早餐,就离开了老宅子,沿着村西边的一条山路,就是前些时日温一楠领着高玲去往小南河的那一条山路,一路往南而去。 山路两边草深林茂,他们先是来到一片山林之中,穿过山林就是一片洼地,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片片的水洼地里栖息着一群群水鸟和野鸭等,高飞低游,天高水清。 又往前走了不远,爬上一段高高的堤坝,一条宽广无比的大河陡然出现在三人眼前,但见河水潺潺,波光粼粼,一片美景美不胜收。 三人走近水边,举目望去,但见河对岸绿草萋萋,山花烂漫,有星星点点的房舍点缀其间,几股炊烟升起,袅袅娜娜,不似仙境胜似仙境。 赵江溪见了,不由叹道:“这倒比那朝都、潮远更是个好去处呢!” 这时候,有一条小小的渔船由西向东顺流而下,一位老汉在轻轻摇橹,船首之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轻轻吟唱,却是当年高玲留下的那首歌词: 依稀我梦 我之故乡 窄窄村巷 还老模样 清清河水 芦花飞荡 飘向四方 飘向四方 如我理想 杨柳依依 彩虹衣裳 对酒当歌 解我愁肠 弯弯小路 树影婆娑 迷了方向 迷了方向 我之故乡 赵江溪听着听着,眼睛竟不由得湿润了。 章节目录 五十五章 欲渡河赵江溪落水 危难处小女子施救 “渔家!渔家!渔家!”三人高喊着,并不停地向着渔船挥手。 那船首上的姑娘似乎是看见了河岸上的人,就停住了歌声,向那渔翁用手指着三人站立的地方,渔船缓缓地向着三人划过来。 船刚一靠岸,李迁就来到船前对着划船的渔翁说:“渔家,可不可以载我们过对岸去啊?” 那划船的老汉道:“行是行啊!不过俺这船小,恐怕一下子载不动你们三人过去啊。” 李迁等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那姑娘跳下船来道:“这样吧,我下船,先渡你们三个过去如何?” 赵江溪闻言对那姑娘深施一礼道:“如此多谢姑娘,真是麻烦您啦。” “没事,反正我刚好要回村里,就是多走几步的事儿。”姑娘答道,又向那船上老汉挥了挥手道: “爹爹,我先回去啦!您小心点。” “放心吧,娟子。”老汉乐呵呵地应道,就挥手招呼三人上船。 却见张进在前,赵江溪居中,李迁在后,依次上了渔船,老汉划动船撸,渔船缓缓地向着对岸游去。 不一会儿渔船已经行出去了很远,却望见那叫做娟子的姑娘亭亭玉立的身影依旧立在大河北岸。 赵江溪远望着姑娘那俏丽的身影,听着船边哗哗的流水声,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忽然船底一股暗流涌动,船身猛然摇晃了起来,赵江溪正独自立于船尾神情恍惚间,不曾提防,身子一晃,旁边的张进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欲拉住赵江溪。不料这一上前,那小船更是颠簸得厉害,张进一伸手没有拽着,只听“扑通”一声,赵江溪一头栽入水中。 李迁情急之下呼出一句:“快快救驾!” 那张进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只是这张进虽然会水,只是水性并不是很好,在水里游了一通,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船夫见状,忙撇下船桨,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中,在激流中奋力向水中挣扎的赵江溪游去,只是水中的这一股暗流来势汹涌,甚是湍急,船夫捞了几把,竟然没有将赵江溪捞住。 那赵江溪在水里扑通了几下,就沉入了水底。 李迁却是个旱鸭子,站在船上急得团团乱转。 河岸上站立着的姑娘也是急得直跺脚,就在这个时候,姑娘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小栓子,他与那姑娘对望了一眼,两人点点头,就一先一后纷纷跳入河水中,向着赵江溪落水的方向飞快游去。 在小栓子,老船夫,娟子和张进四人的合力救援下,终于将死活不知的赵江溪拖上了船来。 赵江溪被拖上船后,已然昏迷不醒,而且也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李迁见状放声大哭。 这叫做娟子的姑娘,却正是王玉柱的妹妹,本名王娟。这老渔夫叫做王长义,自小认了王娟做干女儿。 话说王玉柱的父亲是个老村医,老先生虽然没有将毕生所学亲传与娟子,然而,这娟子自小聪颖过人,平日里耳濡目染,自然对于治病救人也懂得个一二。 此时此刻,娟子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眼下救人要紧,就俯下身子,拼命按压赵江溪的胸膛,又口对口做起人工呼吸,王老汉快速调转了船头,抓紧船桨,将渔船往回划去。 小栓子、张进两人则在船舷的一左一右游动着护送船只。 眼看那船抵达岸边,赵江溪经过娟子的一番抢救,终于“哇、哇”几声,吐出几口浑水,悠悠醒来,微睁双眼,眼前模模糊糊映现出的是娟子那一头被河水浸透的滴着水珠的乌黑的秀发,和秀发下面那一张娇美的脸。 见赵江溪转醒过来,一旁的李迁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是年轻体壮,赵江溪这一回溺水,只轻轻将养了几日就无大碍了。 这一日一大早,赵江溪偷偷找到小栓子,问村里可有珠宝店铺。 小栓子摇了摇头道:“这东西俺村里可没有,要有恐怕得到县城里去。” 赵江溪就央着小栓子和他一起去趟县城,并且嘱咐他千万不要将这事儿透露给其他人。 赵江溪道:“若有人问起来,你就跟人家说,我上回被水淹后,身体总是不爽,你陪我去城里看医就是了。” 小栓子点头答应。 赵江溪回头也跟李迁和张进两人如是说,两人不放心赵江溪一个人进城,要跟着去,却被赵江溪拦住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此番进城去,看了郎中就回,你们还是不要跟着了,树大招风。” 李迁还是放心不下,生怕出个什么意外,就执意要跟着去。 赵江溪生气道:“你们两个跟着我又有什么用?上回那事儿不是看到了吗?你俩啊,还不如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呢!哼!。”说罢,气愤愤甩袖而去。 李迁和张进两人看着赵江溪的背影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子,李迁道:“这圣上可是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进城啊,我看我俩不如就偷偷跟了去,万一有个事儿,也好照应。” 张进点头道:“我看也是,咱们就远远地跟着,不被他瞧见就是。” 主意已定,两人不敢怠慢,立即锁了屋门寻找赵江溪去了。 两人来到街口,远远地看见赵江溪和小栓子两人骑着马向村子外走去,这才想起来村子与那奉远县城相距甚远,没有马匹是不行的。 可是一时间上哪里去弄马呢? “去找温一楠?”,李迁想了想,终觉得不妥。 张进在一旁叫了声“有了!”他想起了一个人,叶桐。 于是张进让李迁一个人在街角等着,就飞快地向叶桐家跑去。 张进来到叶桐家,见院门虚掩着,也来不及敲门就一头撞了进来。 叶桐正在院子中晾晒衣裳,见有人一头撞进来,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张进,就笑着问道:“张师傅,你这是咋啦?如此慌张?” 张进喘了一口气道:“夫人,可否给俺借一匹马使使?” “要马干什么?”叶桐不解地问。 “去趟县城,给俺家公子看郎中抓药。”张进急声道。 叶桐想起前几日张进喝醉了酒,帮着自己背柴的事情,心里正感激,见张进如是说,也不好拒绝,一时间就想起林红有一匹枣红马来,于是道:“你跟我来。”就领着张进直奔林红家去。 章节目录 五十六章 珠宝店铺琳琅满目 一朝天子囊中羞涩 见着林红,林红知张进是前几日来的客人,又见是叶桐来借,就将自己心爱的那匹枣红马牵了过来。 张进见那马通体血红,无有一丝杂色,知是匹好马,赶紧谢过林红,匆匆忙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张进就来到街角处,接上李迁,两人同乘一骑,出了村子,沿着去往县城的道路追赶上来。 别看这枣红马身上托负着两个人,可跑起来仍旧风驰电掣一般,不消片刻,就远远地看见了前面赵江溪和小栓子俩个人的身影,张进“吁”了一声,放慢马速,不再飞奔,只远远地跟着。 一个多时辰,赵江溪和小栓子二人终于来到了奉远县城,也许是新王朝兵临城下迫在眉睫的缘故,街道上较以往冷落了许多,只是偶有行人车马穿街而过,行色匆匆。 小栓子在前面引路,不一刻来到一家珠宝店铺前。 这家珠宝店就在县衙附近,赵江溪想起了路方山,心想:“也不知这位知县大人现今正忙何事呢?” 二人翻身下马,将马匹在沿街的马桩上拴好,没走出几步,只听一阵吵闹声,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浪儿,朝着二人围拢了过来。 这些孩子多是因为战乱遗留下来的孤儿,无有亲人,衣食无靠。 他们围住赵江溪和小栓子,伸出一只只又黑又脏的小手,一双双可怜而又无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望着这样的眼神,赵江溪的心如针扎了一下,就从怀中摸出银两来一一分给这些孩子们。 这些孩子们接过银子,很快就散去了。 赵江溪河小栓子走进珠宝店,店里很冷清,虽然店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琳琅满目,却没有见到一个客人,一旁几个似保镖模样的彪形大汉倒是站立着几个。 店老板见有客人来,忙热情地迎上前来问道:“二位客官,请问您们需要些什么?” 赵江溪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明了来意,店老板就笑呵呵地为他挑选了一副精美剔透、油润细腻的和田玉手镯,赵江溪仔细端详了一番,很是满意,就决定买下来。 “请问这副镯子需要多少银两?”赵江溪问道。 “如今生意难做,我就便宜买您,您就给50两银子好了。”店老板笑道。 “50两?”赵江溪将手摸向衣襟里,却只拿出几两碎银来,这才想起刚才把身上携带的银子几乎全施舍了去,不免有些尴尬,就转头轻轻问小栓子道: “你可带了些银两?” 小栓子将手伸进衣襟里,也只拿出几两碎银来。 老板见状就指着另一副翠绿色的手镯道:“那您看看这副翡翠镯子,只要您8两银子,可好?” 赵江溪摇摇头道:“不好。”然后手指着那一副和田玉手镯道:“这一副我要定了。” “这?”老板搔搔头禁不住又看了几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想:“这人看着眉清目秀,举止端庄,并不像个无赖之人呢?” 旁边其中一个保镖模样的壮汉往前凑了几步上来。 是啊,手头上银子不够,这可如何是好? 赵江溪心里也是一阵着急,望着门外忽然心内一动:“对,有了!”就转头对那店老板道:“老板,定将那副镯子与我留好,我去去就回。” 说罢,就伸手拉了一把小栓子一起走出店门来。 赵江溪由店里出来,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沿着大街向北走,小栓子不知赵江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也赶紧跟着上了马在身后跟随,不一会儿来到一个所在,小栓子一看吓了一跳,所到之处竟是奉远县县衙。 却见赵江溪下了马,径直就往衙门里走。 两旁站立的衙役立即拦住了赵江溪的去路喝道:“哎!站住!干甚么的?” 赵江溪道:“找你们县令啊?” “找县令,你是何人啊?”一个衙役怒喝道。 “请县令出来,见了面自然认得。”赵江溪道。 “请县令出来,我看还是请你进去吧。”另一个衙役说道,就把锁链拿了出来。 小栓子一旁见了,记起赵江溪是认得奉远县知县的,就忙上前赔笑道:“且慢!且慢!各位官爷,这位公子是知县大人的朋友,麻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如何?” “少废话,给我锁上。”一名衙役一声令下,哗啦啦将赵江溪上了锁头,押着就走。 “哎!别锁呀!官爷!别锁呀!”小栓子身后大声嚷嚷着,在后面紧追。 却说两个衙役将赵江溪带到大堂前,躬身向堂上端坐的一人禀报道:“长随大人,长随大人,有人在衙前闹事,现已押到。” 赵江溪向堂上之人望去,见那人却不是知县路方山,而是魏兴。 “怪不得衙役直叫长随大人呢?看来今日这个路知县又没有上堂。”赵江溪心里气恼道。 那魏兴看了一眼押上大堂之人,这一看不要紧,慌得差一点从椅背上跌落下来,忙碎步来到赵江溪跟前,亲手解了锁链,却又不好发作,就挥手示意两个衙役赶紧退下。 两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愣在那儿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魏兴见两个衙役还呆愣原处,就止不住发火道:“快快退下!快快退下!” 两个衙役这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 “你们也都退下!快快退下!”魏兴又对堂内站立的其他人等喝道。 一时间众人亦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退出堂内。 见大堂内已无有外人,魏兴这厢就跪下欲行大礼,口呼道:“吾皇……”话刚到了嘴边,就被赵江溪一把捂住嘴使了个眼色道:“哎呀大侄子,不必行此大礼。” 那魏兴顿时醒悟过来,这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呢,也不知是何许人也。唉!也怪自己鲁莽行事,险些泄露了圣上身份。 没办法只好顺坡下驴应声道:“熙叔,你大老远地跑到这来,可有事情?” “你可带有银两?”赵江溪直截了当地问道。 “银两?您要多少?”魏兴问道。 “五十俩。”赵江溪道。 “五十俩,这么多银子?您老一下子要这么多银子做甚?”魏兴有些困惑地问道。 “别废话,有还是没有。”赵江溪焦急地问道。 “没啥儿事,平时不曾带这么多银子的。”魏兴赔着笑脸道。 “不过您老人家别着急,我立即去给您取来。”魏兴接着道,随即呼喝一声:“来人!” “在!”两名衙役闻声走进大堂应声道。 “你二人速去库房取纹银50两。速去速回。”魏兴吩咐道。 “是!”俩衙役应声转身离去。 不多时,两名衙役提了银子回来,魏兴就又挥手令他们退下,这才将包着银两的包裹恭恭敬敬递给赵江溪。 赵江溪接了银子掂量了掂量,就与魏兴作别道:“谢长随大人。大人,请转告路县令,银子赵熙日后当加倍奉还。” “熙叔,您用,您用,不着急,不着急,日后您老人家缺什么、用什么尽管来取就是。”魏兴点头哈腰道。 赵江溪哈哈大笑:“好!好!那就先行告辞了。”言罢,和小栓子两人离了县衙,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岂料,赵江溪和小栓子俩人的一举一动早被街上几个流寇看在眼里。 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歹徒向一个秃头的问道:“大哥,还不动手?” 章节目录 五十七章 半途中忽遭劫路匪 危难处幸遇众衙役 秃头道:“不可,此处离县衙很近,给我跟紧了,须找个僻静之地见机行事。” 却说赵江溪和小栓子俩人转头又来到珠宝店,赵江溪付了银两,买了那一对玉手镯,小心翼翼揣入怀中。 赵江溪见时间已将近正午,这会子肚子感觉饥饿,就问小栓子可有好吃的去处? 小栓子问道:“大地儿还是小地儿?” 赵江溪这时心中高兴,就随口道:“自然是大地儿,咱们来顿大餐如何?” 小栓子答了声:“好咧。”就引着赵江溪策马扬鞭,不一刻来至凤阳楼上。 虽然已至正午时分,楼上的来客却也寥寥无几,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俩位爷儿,您们吃点什么?”一个伙计笑呵呵迎上前来问道。 “您这儿有何拿手的菜肴?”小栓子问道。 “有啊,客官,您瞧这里。”伙计指着柜台边上一个大大的菜谱招牌道。 小栓子看了看,指点着几样菜肴与赵江溪商量了一番后,就对那伙计道:“来两份烤鸭,两碗蛋汤,几碟拼盘,对了,还有一壶烧酒。” “好咧,两位就在楼下大厅可好?”伙计问道。 “可还有僻静之处?”赵江溪问道。 “那二位随我楼上请。”伙计应着就领着二人沿着台阶上了二楼一小小雅间里。 赵江溪和小栓子在楼上雅间入座,不多时伙计先将蛋汤、几碟拼盘还有一壶烧酒一一端上,唯独还少了那两份烤鸭。 只听那伙计道:“两位爷儿稍等,两份烤鸭是咱们凤阳楼的特色菜,一会由本楼厨师给您二位奉上。”言罢,退下。 那伙计退下没有多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小车车轮的声音,先是上来一个瘦小的小伙计将门帘掀开,紧接着一个身材胖大的厨师推着一个小餐车进入雅间内。 小餐车停靠在二人饭桌旁,餐车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烤炉,一个小小的案板,案板上摆放着两只烤鸭。 只见那厨师用一把锋利的弯刀将烤鸭肉削成薄薄的鸭片肉,然后放在烤炉里烧烤一番,那酥嫩的鸭肉在炭火中被烤得滋滋冒油,厨师将烤制好的鸭肉一片片摆好,再分别放入两个托盘里,然后再将两个盛有葱姜蒜末和薄饼的盘子一同摆放到二人面前。 但见那一片片鸭肉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真的是令人垂涎欲滴。 却说李迁和张进一路尾随着赵江溪和小栓子两人来到奉远城内,远远看见两人绕着珠宝店和县衙进进出出了一番,接近正午又来到了凤阳楼上,显然是吃午饭呢。 这时李迁和张进不觉也感到腹中饥饿,却不敢贸然进到凤阳楼里,唯恐被赵江溪和小栓子两人撞见,就在对面找了一个不起眼的馄饨铺,各自要了一碗羊肉馄饨,一边吃着一边观察对面凤阳楼上的情况。 两人正吃着,忽然望见街头上几个地痞无赖模样的家伙鬼鬼祟祟地向那凤阳楼里不停张望,行动委实可疑,都不觉心头一紧。 赵江溪和小栓子两人酒足饭饱,赵江溪将身上剩余的银子付了账单,已然所剩无几。 两人出了凤阳楼,未作停留,出了城,直奔小石头村赶来。 离开城里不到二三里,经过一片小树林,由于正值午后,路上见不到其他行人。 日头照在身上,使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两人正信马由缰行走间,忽然道路两旁呼啦啦闪出几个蒙面人来,拦住了去路。 小栓子心中暗叫:“不好,看来是遇见劫匪了。”就抽出了腰间九龙刃来,挡在赵江溪身前喝问: “你们是何人?却要作甚?” 中间为首的劫匪不紧不慢道:“二位爷儿,莫慌!不过是哥几个手头有点儿紧,还望您二位爷儿周济周济。” 小栓子怒声道:“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财物,还不快滚?否则休怪我这九龙刃不长眼睛!” 匪首旁边一歹徒恼羞成怒道:“大哥!少跟他废话,不吃敬酒吃罚酒,兄弟们上!” 众劫匪齐声怪叫,哗啦啦纷纷举起刀枪将赵江溪和小栓子二人团团围住。 赵江溪想到自己身无寸铁,赤手空拳,见这阵势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慌,就对小栓子说:“栓子,你身上可还有银两,给他们就是了。” 小栓子见敌众我寡,硬拼不得,就依赵江溪所言,从衣襟里摸出碎银来递与那匪徒头目道:“你们不是要银子吗?拿去就是”。 那匪首看了看,“呸!”了一声,将碎银扔到地上道:“这位爷儿,您当我们是叫花子啦?” 小栓子道:“我随身就这些银两,已经都拿出来了,你们还待怎样?” 那匪首看了眼小栓子,用手指着赵江溪道:“你没有,他有啊!” 赵江溪摆手道:“几位好汉,我这身上确实是没有分文啦。” 匪首阴阳怪气道:“分文没有不假,把那副玉镯子拿出来不就有了吗?” “哼!休想!”小栓子怒吼一声,跳下马来,一把又将赵江溪拽下马来,护在身前,举起九龙刃,对着众歹徒怒目而视。 那匪首嘿嘿冷笑两声道:“又赶上两个要钱不要命的。好!那就成全你们!弟兄们,上!” 其中一个歹徒见小栓子手握的只是一把短刀,冷笑一声:“看我的。”提一把鬼头大刀冲将上来,对着小栓子劈头砍下。 却见小栓子扬手使九龙刃一挡,那九龙刃与鬼头大刀撞在一处,“当”的一声震响,那歹徒倒退几步,再看手中大刀刀刃,早崩坏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而对方手中短刃却丝毫无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首歹徒见了大呼一声:“弟兄们,一起上!” 眼看着赵江溪和小栓子两人被众歹徒团团围住,情势危急,忽然一匹快马杀到,马上骑坐着两人,其中一个大汉翻身下马提刀冲过来大喊:“尔等休得撒野,我来也!”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张进。 几个歹徒见又有人冲过来,哇啦一阵怪叫,转身将张进围住,乱刀砍下。 那张进果然不愧是朝廷禁卫军统领,只见他舞动手中钢刀,左突右杀,毫无惧色。 一时间几个歹徒竟丝毫近身不得,拿他不下。 这边小栓子也挥舞短刀,与另几个歹徒打在一处。 就在双方角斗之时,忽又听得林中一阵铜锣响亮,冲出一队骑马的官兵来,却是奉远县府的众衙役捕快。 众歹徒见情况有变,一时心惊,阵脚大乱,纷纷向四下里逃窜。 然而,为时已晚,众衙役捕快早已对众歹徒形成合围之势,再加上张进和小栓子两个骁勇无比,这一下来了个瓮中捉鳖,几个歹徒丢刀扔枪,一个不剩,被一一擒获。 战斗很快结束,这时候,从官兵队伍中走出一人,正是奉远县知县路方山。 却见路方山疾步来到赵江溪面前,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并无伤处,方才长舒了一口气道:“本县治理无方,竟至歹人猖獗,袭扰贵客,真是惭愧。” 赵江溪笑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知县大人不必自惭。” 众县衙官兵见知县大人与那遭劫路人如此交谈,不免觉得有几分诡异。 章节目录 五十八章 路知县连夜出奉远 双喜鹊晨时鸣枝头 那么,路方山是如何知道赵江溪此行的呢?县衙官兵又是如何赶到的呢? 原来赵江溪自从长随魏兴那里借得银两后,魏兴越想越纳闷,这圣上从小石头村赶来,无端借了这么多银两何用?更奇怪的是,身边竟未见有丞相李迁和禁卫军统领张进的身影。 魏兴忙赶往知县路方山住处,将此事述说了一遍。 路方山深知眼下城内治安混乱,贼盗猖獗,不免有些担心,生怕赵江溪出个什么意外。就吩咐几名得力捕快暗中跟随赵江溪和小栓子两人行踪。 几名捕快被告知有两名朝都来的重要生意人,来到奉远,受上峰官员嘱托,须暗中保护,千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几名捕快深知利害,因此,此次行动也是格外地小心谨慎,这才及时识破了一伙歹徒的不轨企图,成功地将之一网打尽。 赵江溪一行安全地回到了小石头村,当晚,赵江溪与几人在渔家乐吃了晚餐,回老宅子休息了片刻,就趁着月色信步来到小南河边上,李迁和张进俩人本欲跟了来,却又被赵江溪拒绝,没有办法,只得是又远远地跟在后面,以备不测。 小南河岸,月影婆娑,波光粼粼,美景如画,一只小小的渔船旁边,静静的河水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却正是赵江溪和王娟。 “娟子姑娘,那日落水亏得姑娘相救,赵熙才捡的一条性命回来。今实是无以为报,特以此物相赠,略表谢意,望姑娘喜欢。” 赵江溪说着从怀中取出那一对玉镯来,递与王娟。 那白色玉镯在月光下温润光泽,越发显得漂亮华贵,果然是宝物。 不料,王娟并未接过那镯子,只笑道:“救你命的又并非只我一个人,干嘛单只谢我?再说,这物件太过金贵,并不合俺。” 赵江溪闻听正觉得无以对答,却听身后一人粗声粗气道:“问得好!问得好!” 却原来是王老汉从渔船里钻了出来对着赵江溪呵呵笑道:“少公子,俺们既然答应载你过河,就得对你的性命负责。” 看似极为朴实普通的一句话语,此时此刻却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令赵江溪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赵江溪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想起了自己从贵为天子、一朝圣上沦落为天涯亡命之人,心下不免酸楚: “是啊!作为一国之君,又该当对谁负责呢?而如今的自己,又该当何去何从呢?” “谢过老人家救命之恩,只可惜这河还是没有渡过去啊。”赵江溪向老渔夫抱拳施礼道。 “放心,少公子啥时候渡河,老夫啥时候渡你。”王老汉笑道。 “老人家,你看今夜月朗星稀,波涛不兴,我们何不趁此美好景致渡河而去呢?”赵江溪手指河面道。 “好啊,客官既然有此雅兴,老夫奉陪就是。”说罢就引赵江溪上船。 赵江溪前脚还未搭上船板,后面就有人连声拦阻道:“且慢!且慢!” 赵江溪转身望去,却见从夜色里现出两个人影来,原来是李迁和张进赶了上来。 只见李迁气喘吁吁连连摆手道:“公子,我看这天黑风高,这渡河不若等到天明的好。” “是啊,这渡河还是罢了吧,罢了吧。”。张进在一旁附和道。 月夜里,整幢议事堂显得格外凝重庄严。 议事堂西厢房内,烛光闪动,温一楠听完小栓子的一番详述,对于赵江溪的身份几乎可以确认了。他没有想到皇朝皇帝并没有像世间传说的那样死在了潮远,这个皇帝现在就在小石头村,就在他的身边。 他该怎么办?将赵江溪杀掉吗?赵江溪真的就罪该当诛? 还是将赵江溪送与方书云处置?温一楠犹豫了。 小栓子的一席话忽然使得温一楠对眼前的赵江溪产生了新的看法。很明显,赵江溪绝不是一个人们想象中的暴君,相反的,当温一楠听说赵江溪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银两慷慨地散发给街头流浪儿的时候,对于这位落魄的昔日天子,居然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悯和同情。 最后,温一楠对小栓子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继续盯紧他们,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不过一定要注意隐蔽。”然后,就走出议事堂消失在了一片夜色里。 赵江溪当晚一回到老宅子,对于李迁和张进二人的举动大为不悦,终于龙颜大怒:“你们二人听着,今后若再偷偷跟随着我,杀无赦!” 李迁和张进二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三人各自回屋安歇,一夜无事。 天刚蒙蒙亮,就听见有人叩打院门,西厢房里的张进起身打开院门一看,却是小栓子领着路方山站在门前,不由惊问道:“路知县,大清早的你缘何至此?” “唉!这里哪里还有什么路知县喔!”路方山苦笑一声长叹道。 原来昨天深夜里魏兴忽然跑到路方山的住所,路方山披上衣裳睡意朦胧地问:“魏兴,可又生了何事?都这么晚了,难道是又有贼了吗?” “大人,这一回可不单单是贼的事啦,起义军已经快来到奉远县了!”魏兴急忙道。 “该来的终于来了!嘿!”路方山深深叹一口气道。 “那我们该当如何是好啊?”魏兴不知所措道。 “准备马车,去通知路方远一家人,我们马上走,马上走!”路方山急急道。 “去哪儿?”魏兴问。 “还能去哪儿,小石头村!”路方山答道。 于是,路方山、魏兴和路方远一家人不曾耽搁,连人带物装了整整三辆马车,收拾妥当,乘着夜色逃离了奉远县城,于凌晨时分终于赶到了小石头村上。 温一楠在村子议事堂中热情地接待了路方山一行,当即安排路方山、魏兴二人暂去小栓子家老宅子与赵江溪等人合住。路方远、路诗扬父子两个去王玉柱家暂住,路诗瑶和小倩则去往自家与温母同住,路方山夫人杨氏则去了叶桐家里住着,又使银两遣返了车夫等其他人等,一直折腾到天大亮。 说来也巧,这一天一大早,街口来了个算卦的老先生,一眼看见了温一楠的母亲,直说道:“您老真是好面相,我给您老算一卦怎样?” 温母听了心里高兴,就说“好啊!那老先生就给我算一卦吧。” 那算卦的就说:“看您老今儿这面相,红光满面,印堂发亮,又有喜鹊门前鸣叫不停,必是有贵人临门,一家人要得福报呢。” 还真如那算命先生所言,温家门前的老槐树上,一大清早确实就有一对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同于往日。 “贵人临门?是何贵人啊?”温母不解地问。 “您老人家就等着吧,今日卯时一过,必有贵人登门呢。您就瞧好吧。”算命老先生讲完,笑呵呵地摇着卦签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却见天未亮就出门的温一楠领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温母心里默念:“莫非这就是那贵人来了?” 这两个姑娘正是路诗瑶和小倩俩人。 听温一楠做了一番介绍,温母喜笑颜开道:“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有气度呢。” 章节目录 五十九章 路诗瑶剑出莲花鞘 小林红探视俏佳人 路方山的到来,使得赵江溪觉得大敌将至,小石头村恐也难以自保,所以,必须对自己的去留尽快做出决定了。 当天他和李迁等众人商议,李迁就记起了自己和飞云寺那位僧人的对话,当时李迁询问赵江溪日后的好去处,那僧道: “按照公子的命相,宜以火攻其木气,如果非要走,那就最好去南方,南方属火,或可周全。切不可去往东、北两个方位,因东属木,北属水,有诸多不备之祸患啊。” “此处往南却是何处啊?”李迁当时问道。 “大峡谷。”那僧人道。 “大峡谷?”赵江溪听到李迁再次提起这个名字,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是啊,大峡谷。咱们不妨就走一遭吧。”李迁道。 “看来只好如此了。”赵江溪道。 于是赵江溪做出决定,前往大峡谷,事不宜迟,必须立即动身。 李迁和张进表示愿跟随前往,路方山和魏兴则留了下来。 大家将随身行装收拾停当,即刻前往小南河河岸而去。 将来至河岸的时候,忽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喝喊:“等一等!等一等!”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小栓子追了上来。 只见他盯着众人身上各自背着的行囊问道:“你们这大包小包的,可是要去哪里?” “大峡谷。”李迁道。 “大峡谷?”小栓子道:“那地方很是危险,因何要去哪里?” “我们想去那儿看一看。”李迁淡淡地说。 “非要去吗?”小栓子问道。 “要去。”李迁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跟你们去。”小栓子道。 “你因何要跟去?”赵江溪一旁禁不住问道。 “上一次去大峡谷我是本来要去的,没有去成,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小栓子道。 赵江溪将目光转向李迁,似乎在征询李迁的意见。 李迁默默点了点头,算作同意。 “来,把包给我。这东西你背不惯。”小栓子一边笑着说,一边将赵江溪的包裹一把接了过来。 于是,几个人一起向河岸边走去。 王娟在河岸边正帮着王老汉摘着渔网里的鱼虾,远远的看见几个人走过来,就站起身来朝他们招手。 “是娟子姐。我们过去吧。”小栓子对其他人道。 众人来到王娟跟前,小栓子瞧了一眼那满满一网欢蹦乱跳的鱼虾道:“娟子姐,这一网打了这么多呀?” “是呀,哎!你们这是往何处去啊?”王娟问道。 “过河去,去大峡谷。”小栓子答道。 “喔,那你们可得小心,不要去到里面太远,早去早回才是。”王娟道。 “知道啦。”小栓子答道。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你们可得当心。”王娟道。 “是何东西?”赵江溪一旁又问道。 “一种花,叫做花袭香。”王娟道。 “花袭香?”赵江溪轻轻重复道,他从未听过这种花的名字。 “放心吧,我认得这花,不会有危险的。”小栓子道。 “那你们还是坐王伯伯的渔船过河吧,那渔船大,载得动你们六人。”王娟道。 “我和魏兴并不过去。”路方山道。 “那就更没有问题啦,走,我带你们去。”王娟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李迁道。 几个人跟随着王娟,沿着河岸向东边王宝和老汉的渔船走过去。 这王宝和老汉的渔船果然比王娟家的渔船大了许多,是带着船帆的那种大渔船。四人上了船,与众人告别,渔船鼓起风帆向着对岸驶去。 四人上了南岸,谢过王老汉,就一直往南走,穿过了几家农户,又穿过了一片农田,前面的道路被一条深沟拦住,这深沟足有四米过宽,沟底密布倒刺荆棘,隔着沟壑眺望,对面的大峡谷郁郁葱葱依稀可见。 路诗瑶在温母家的书房里看到了那柄莲花长剑,正是当年她在路家庄赠予温一楠的,现在就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书案上,用一块红色的绸布整整齐齐地包裹着。 路诗瑶解开绸布,将那柄剑拿在手中端详了良久。 长剑缓缓出鞘,冰冷的剑身泛起一丝丝寒光,令人不寒而栗。一朵莲花雕刻于剑身,栩栩如生。 路诗瑶回想往事,思绪万千,即又提笔赋诗曰: 乱风吹帐前 跃马鬼门关 自此萧萧别梦里 弱柳拢翠烟 碧水别样远 不忍抬望眼 半夏半月半人影 怎教人心酸 热火拂尘面 千里不回还 天涯孤影斯人去 只在梦团圆 林红听说温母家来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小姐姐,就过来瞧看,一见到路诗瑶,果然就被她的美貌惊到了。 温母笑着对路诗瑶说:“这位姑娘就是林红,比你小些。” 接着又对林红介绍道:“这位是你的姐姐,叫路诗瑶。” “路姐姐好!”林红笑着应道。 路诗瑶见眼前的妹子生得唇红齿白,杏眼桃腮,模样十分得俊俏,不由心下喜欢,忙也应道:“林妹妹好!” 林红将目光转向桌案之上,又刚好见到路诗瑶提写的诗词,林红虽然不善于诗词歌赋,却也识得字,读过了不由微蹙秀眉道: “姐姐果然好文采,只是这词读起来未免忧伤了些。” 这时候,小倩提着一篮子青菜从外面回来,进到屋里,温母又将小倩介绍给林红,却不知小倩年岁,就问道:“不知小倩姑娘年龄几何?” 小倩轻声道:“就叫我小倩好了。” 因这丫环小倩自小是个孤儿,讨饭到路家庄,路庄主见她可怜,又生得乖巧,就收养了她,取名小倩。 小倩不知自己的父母为谁,更不知自己的生辰时日。 林红笑道:“这样好,那你就叫我小红好了。” “好啊!小红!”小倩也抿嘴一笑应道。 自从路诗瑶搬进温母家里,温一楠就也常在议事堂另一间厢房里过夜,昨日一夜没有见到小栓子,温一楠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小栓子老宅子那儿看一下,不想刚一出门,就撞见王娟。 “一楠哥,有个事儿得给你说。”王娟道。 “何事?”温一楠问道。 “小栓子他……”王娟道。 “小栓子?!小栓子他怎么啦?”温一楠心想,自己正纳闷小栓子一夜未归,一听到王娟提起小栓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情,不禁紧张地问。 “昨日他和那奉远来的三个客人一起去了大峡谷了。”王娟道。 温一楠闻听,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赵江溪真的去了大峡谷,要知道,大峡谷之险恶至今仍令温一楠心有余悸。 小栓子走在前,其余三人跟随在后,大家不知不觉已然走出了好长一段路。 沿着峡谷越往里走,草木越深。时间已经接近正午,虽然已是深秋季节,天气依旧不见凉爽。 几人走得又累又热,就寻了一块树荫下的青草地坐下来歇息。 大家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一边休息,一边吃喝起来。 李迁望了望前方幽深的峡谷,弯弯曲曲延伸到无穷远处,两边则是高高的悬崖峭壁。李迁瞧着瞧着,心里有些发慌,就道:“依我看,这地方太过险恶,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既然来了,就要一探究竟。小栓子,你可知道温一楠去过的那个山洞在何处?”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梅花剑下醋意满满 小溪水边世外桃源 “记得一楠哥说过,在峡谷的西侧,有一条深深的大沟,那山洞就在那条沟的对面,越过那条深沟就是了。”小栓子说道。 正说到此时,张进忽然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抽出腰间的钢刀,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前方。 其余三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扭过头顺着张进的目光看过去,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狼!是的,远远的草丛中站立着几只黑褐色的恶狼,狼的眼睛里露出幽幽的光来,紧紧地盯着这边草地上的四个人。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都站起身来,将各自的武器握在手中。 在来大峡谷之前,赵江溪特意捎上了父皇留给自己的那柄龙泉剑,李迁则携带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锦衣卫用长柄钢刀。 此刻的大峡谷忽然变得格外寂静,人与狼相互对峙着,过了良久,那几只狼发出几声凄厉的长啸,转过身消失在了草丛中。 赵江溪等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听一楠哥哥讲,大峡谷里有一种白色的山猴子,凶猛异常,没想到这里还有狼群出没呀。”小栓子惊魂未定道。 “亏得这狼为数不多,若不然发起狠来,恐就危险了。”张进也不免心有余悸。 “那我们怎么办?还往前走吗?”李迁胆颤心惊道。 “走!去找到那个山洞。”赵江溪坚定地说。 他们又走了多半天,终于在峡谷的西侧发现了那一条深沟,沿着沟往南走不多远,却见一根横搭在山沟上的大乔木已经断开,一半截落在了沟底。 “这可怎么好?”李迁摊开双手道。 “看那里!”张进忽然手指着南边不远处喊道。 大家顺着张进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南边不远处又有一根粗大的树干横亘在大沟上面。 赵江溪道:“快!我们过去。” 这根粗大的树干如同独木桥横在沟上,李迁望着脚下那深深的大沟,有点胆小,不敢走过去。 张进说:“你抓紧我,掉不下去的。”说着,就让李迁紧紧抓住自己的腰带,带着李迁过了沟去。 张进拖带着李迁过了深沟,又转过身来欲回来看护着赵江溪过沟,却见赵江溪摆了摆手,已然从容地走上了树干,稳稳当当地走过沟来。紧接着小栓子也在身后过了大沟。 然后四人来到了那山洞洞口,却见洞旁山坳里有一个小小的土堆,想必是当年温一楠埋葬山猴子尸体的地方。 四人弯腰钻入洞中,里面漆黑一片,隐约有哗哗的流水声。 张进点燃了火石,一个巨大的洞穴呈现在众人面前。 随着火石的燃亮,几个白色的影子倏得从四人身边窜过,消失在洞外。 “是山猴子!”小栓子道。 四人向着有流水声的方向走过去,拐过一个洞壁,看到了另一处洞穴。 这个洞穴比外面的洞穴稍微小一些,正如上一次温一楠他们见到的那样,洞中有一个小小的水池,一股温泉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角落里到处散落着很多野果野物,看来这里已经成为山猴子的栖息之地了。 张进走到水池边,捧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脸,水暖暖的,令人顿觉舒爽。 “好舒服,大家快来洗一洗。”张进招呼道,就除却衣衫,只穿了一条短裤,“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泉水又温暖又清澈,不深不浅,刚好没入胸口。 小栓子见了也依样除去衣衫跳入水中,游了几下,果然浑身舒服,就挥手招呼赵江溪、李迁二人下来。 赵江溪、李迁二人都是旱鸭子不会水,那赵江溪不久前又刚被水淹过,因此,死活不肯下来。 小栓子站起身来,用手比划了比划刚刚没入胸口的泉水道:“没事的,淹不着的。” 天气炎热,这几天来赵江溪、李迁二人浑身早被汗水浸透,又臭又脏,听小栓子这样说,又见那泉水确是不深,互相望了望,就也除却衣衫,进入水中,却不敢往深处去,只在池边用水清洗身上的污垢。 小栓子注意到,赵江溪的前胸有一个青黑色的铜钱大小的胎记,呈诡异的月牙形状,格外醒目。 小栓子在水中游了几圈,朝那水流望去,却见从泉口涌出的水盘旋着从一个洞壁处流了出去,很显然那是一个水流的出口。 “这水会流到哪儿?”小栓子心中好奇。 依仗着水性好,小栓子决定顺着出口一探究竟。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由那洞壁的出水口处游了进去。 路诗瑶和林红两个姑娘可说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是小家碧玉。凑巧的是,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喜欢舞枪弄棒。 这也难怪,如今生逢乱世,女孩子家习武防身也已算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有了这个共同的爱好,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相熟了。 这一天,路诗瑶和小倩来到林红家,见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剑舞娇喝之声,路诗瑶忙用手放在唇间,向小倩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靠近门缝,偷偷地向里观瞧。 却见林红在院内闪展腾挪,一柄长剑,随身游动,寒光闪闪,带起阵阵风声。 路诗瑶见了不由得心里暗赞。 那小倩也低着身子凑过来在路诗瑶的头下方向门内观瞧,也不由得被林红的曼妙剑法所吸引,看得出神,不小心推动了院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动。 林红听见动静,忙收了剑,转身一看,却原来是路诗瑶和小倩两个人,不由得展红唇一笑:“路姐姐!小倩!” “林妹妹果然好身手。”路诗瑶赞叹道。 “让姐姐见笑了。”林红笑道。 “咦?好锋利的一把剑,让姐姐看看可好?” 林红将剑交于路诗瑶手中,路诗瑶看见剑身刻着七朵梅花,栩栩如生,惊问道:“妹妹这剑莫非是江湖传说的七梅花剑?” “怎么?姐姐也听说过?”林红反问道。 “听高唐表哥说起过,此为北郡铸剑大师葛阳所铸之剑,按品质高低不同,于剑身之上镌刻了一到九朵梅花,分为九等,即使是一梅花剑,那也是世间难得,而姑娘这剑身之上竟然镌刻了七朵梅花呢!林妹妹,请问这剑是从何而来呀?”路诗瑶问。 “是一楠哥哥所赠。”林红笑着答道。 “一楠哥哥?哪个一楠?”路诗瑶一时惊诧不已。 “温一楠啊,除了温一楠,还有哪个?”林红轻轻接过剑来,做出一副十分爱惜的样子来,一边用衣襟擦拭着剑身,一边说道。 “我有一剑,却也是柄好剑呢,拿来与妹妹看看如何?”路诗瑶不动声色,扭动了一下身躯,心里却如万马奔腾一般。 “好啊!”林红应道。 路诗瑶就对小倩道:“小倩,回去取那把莲花剑来。” 小倩不解地问:“小姐,做什么?” “今番我与林妹妹请教一番,看看到底是她的七梅花剑快,还是咱的莲花剑快!快去!”路诗瑶正色道。 小倩见路诗瑶那样子,忙一溜小跑出门而去。 “姐姐,这院子窄小,咱们不如去议事堂,那里门前宽敞,也好施展。”林红道。 “就依妹妹。”路诗瑶道。 温一楠正在议事堂里为小栓子等人去往大峡谷的事情犯愁,他想起了花袭香,想起了山猴子,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人物------守护者。 正想着,忽然议事堂门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温一楠推门一看,却见堂前的广场上不知何时围拢了一群人,时而鼓掌,时而叫好。 “这是干什么呢?”温一楠心中纳闷,来到近前一看,只见两个姑娘,衣裙一红一白,各执利剑,上下翻飞,斗在一处。 那红衣的是林红,白衣的是路诗瑶。 温一楠细看时,两柄利剑不时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一柄剑是七梅花剑,一柄剑却是莲花绣剑。 温一楠知这两柄利剑的厉害,又见二人凝眉瞪目,不像是儿戏,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高喝一声:“两位姑娘暂且住手!” 路诗瑶和林红各自偷眼瞧见是温一楠,非但没有住手,却越发斗得紧了。 周围的人群似乎也发现情形有点不对劲,说是练剑切磋来着,莫不是真打起来了吧? 这刀剑无情,若是有个闪失,该当如何是好? 一时间人群里的掌声和叫好声顿时全无。 温一楠见状气得一跺脚,高声道:“你们两个若再不住手,俺便也去那大峡谷,从此走了,永无再见!” 两个姑娘听了这话,立时各自收了剑,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地瞪着温一楠不说话。 却说小栓子潜入水中,顺流而出,待从水里冒出头来,却发现自己已然穿过洞壁来到了另一处暗洞之中,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 小栓子想了想,就顺着流水漂流而下,也不知漂流了多久,忽然眼前猛然一亮,竟然一下子来到了另一处山谷之中。 小栓子揉了揉眼睛,以适应洞外强烈的光线,再向四周望去,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章节目录 六十一章 小栓子偶遇桃花源 夏远帆再认旧时主 但见从洞中流出来的泉水在眼前汇成一条溪水,弯弯曲曲流向远方。 不远处是一片片美丽的桃林,小栓子走上岸,一步步向那片桃林走去,来到近前,见树上结满了硕大鲜嫩的桃子。 小栓子禁不住摘下一只桃子,弯腰在溪水中洗了洗,咬了一口,那桃子又脆又甜,沁人心脾。 小栓子再向前走去,出了桃林,看见桃林的东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草茵茵,花香鸟语,落花纷纷。 而桃林的西面则是一片山丘。山丘不高,也就三几十米的样子,山上草木丛生,隐约现出有古塔、古庙等等建筑。 山脚下有几间整齐的农舍,还有成片的农田、美丽的池塘、果蔬园林之类。 小栓子站在那里愣了半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好半天才醒过味儿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只穿了条短裤,若被人见了,有失大雅,就决定先顺着原路返回。 小栓子沿着那条溪水的来路往回走,不一会儿又回到了山洞里,里面依旧是漆黑一片,小栓子倾听着水声向着来路摸去。 走着走着,身后忽然现出一个黑影,扑向小栓子,小栓子猝不及防,被那影子一下子扑倒在地。 小栓子的口鼻不知被什么东西死死捂住,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奇怪的香味,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小栓子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上仍旧只穿着短裤。另外几根柱子上,赵江溪、李迁和张进三人也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浑身都湿漉漉的。 这是一个由木板搭建起来的宽敞无比的大厅,用十几根粗大的木头柱子支撑起巨大的天棚来。周围燃着灯火,噼啪作响。 一伙人正围着捆绑住的几个人议论纷纷。 这伙人的服饰很是怪异,完全不像是今朝今代江南人的打扮,倒像是前朝早些时候的人。 几个人正交头接耳议论着,却听有人喊了声:“庄主大人到!” 众人一时间停住了话语,都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看向厅堂门口那里。 只见厅堂门大开,由外面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虽然看上去上了年纪,然而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腰板挺直。 老者径直来到捆绑着的四人面前,挨个打量了一番,忽然被一个物件吸引住了。 他来到那物件跟前,弯腰拾起来。 原来那是小栓子当初在水池边脱下的一堆衣物,其中有一物件非是旁物,却是那柄九龙刃。 那老者握着短刀的手有些颤抖,颤声问道:“这是谁的刀?” “我的。”小栓子应声道。 “你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栓子,似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栓子被那犀利无比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送与他的。”赵江溪于一旁十分镇静地答道。 老者将目光转向赵江溪,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么说,你才是这把刀的主人了?” “不错。有什么问题吗?”赵江溪泰然自若地反问。 “那你可知这刀名号?”老者步步紧逼道。 “九龙刃!”赵江溪吐出这几个字来。 “这就是了!”老者缓缓道,语气虽是平缓,却掩藏不住一丝激动。 “来人!”老者大声道。 立时上来两人躬身抱拳道:“请庄主吩咐。” “给他们松绑!好生伺候。请这位后生到我住处来。”老人指一指赵江溪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于是,几人被松了绑绳,赵江溪被独自带到一间宽敞的木房子里。 赵江溪走入房内,老人在一把大木椅上正襟危坐,见赵江溪进来,就挥手示意其他人等退下,这时候房内就只剩下了赵江溪和那老者。 老者见房内已无有外人,忽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来至赵江溪身前,目中似有浊泪闪烁道:“请问后生名号?” “赵江溪。”赵江溪决意不再隐瞒,如实报出自己姓名来。 “哪个赵江溪?”老者颤声道。 “天下还有第二个赵江溪吗?”赵江溪道。 是啊,天子之名,天下人之避讳。 不料想老者闻听倒身跪拜泣声道:“罪臣夏远帆拜见太子殿下!” 赵江溪大为惊讶,夏远帆早在三十年前潮远山谷一役,就再未出现过,世人皆以为其已战死于乱军之中。不料今日忽然在此出现,怎不令人诧异。 原来,那日夏远帆孤注一掷,出城迎战方书云义军,一番死战,敌众我寡,终不能敌,在众部将的舍命保护下,突出重围,落荒而逃。 对于后面的战事,夏远帆并不甚明了,为防义军追击,众将士皆改换了普通难民的装束,一路南下,逃至偏僻的小石头村,那时候,山村尚小,没有多少人家,一下子涌来这么多难民,如何居留? 因此,众将士不曾逗留片刻,即刻强渡过小南河,来至大峡谷,继续南下,在寻找水源时,无意中却发现了那山洞里通往此地的秘密通道,终于来到了这一片与世隔绝之地,因这地方有一片偌大的桃花林,故取名为桃花山庄。 “夏将军,你可知正是由于潮远山谷一役,才使得朝廷抓住机会,一举击溃了叛军?”赵江溪问道。 “后来,却也有传闻,说是叛军谋乱失败,天下仍旧是我大皇朝的天下。”夏远帆道。 “那将军因何不就此率部出山?”赵江溪问道。 “要知道,潮远山谷一战,众将士当初是抱着战死的决心的,谁知到后来,潮远不保,落得个临阵脱逃,未能与城池共存亡、同生死,实是无脸面对您父皇。又加上这里原有的土著居民对我们十分友善,以诚相待,时隔日久,只好作罢。唉!”赵江溪仰面长叹一声,忽又望着赵江溪道: “太子殿下却是缘何至此啊?” “唉!一言难尽!”于是赵江溪便把父皇去世,自己登基继位以及后来叛军重起战事的来龙去脉述说了一遍。 夏远帆听罢,两行浊泪滚落下来,又是连声长叹:“经此一别,不想我等罪臣终是见不到先皇了啊!” 原来那时候赵江溪尚小,夏远帆却也常见到小太子的面,虽说是时隔多年,赵江溪已然长大成人,今日得见,仍认得七八分,又见了那九龙刃,知是太子随身携带之物,便以此断定了赵江溪的身份。 而那个时候的赵江溪尚年幼无知,不甚记事,断未曾料到在此遇见夏远帆倒也在情理之中。 忆起往事,二人不免唏嘘不已。 夏远帆此番再次得见当今圣上,坚信此乃天意所为,就欲再举仪式,拥戴赵江溪于桃花山庄称帝,却为赵江溪拒绝。 赵江溪道:“如今贼逆当道,民怨声声,天下有皇上如何?无有皇上又如何?江溪今有一容身之地足矣。” 夏远帆道:“圣上称帝也罢,不称帝也罢,在我夏远帆心中永远都是圣上。” 赵江溪闻听大为感动。 接下来,夏远帆就又问起赵江溪随行几人的情况,知一个是当朝丞相李迁,一个是禁卫军统领张进,因二人都是朝廷新臣,所以并未相识,但因二人皆是朝廷命官,皇上心腹,心下也就安定。 只是但闻听小栓子是小石头村人,不免有些担忧。 赵江溪见夏远帆面露忧色,就询问夏远帆何事忧虑? 夏远帆道“圣上可读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赵江溪道:“自然读过一二。” 夏远帆道:“我们这桃花山庄就如同是世外桃源、隔绝之地,并不为外人所知。李丞相和张统领是我朝中重臣,自然不是外人,只是这小栓子……” “那将军认为如何是好?”赵江溪问道。 夏远帆道:“桃花山庄有一物曰迷魂汤,不如与他服下,前世今生诸多往事便也就此忘下了。” 赵江溪心想:“若如此,那岂不成了废人?此万万不可。”于是道: “将军,无须忧虑,想那小石头村多是淳厚忠顺之民,小栓子也不例外,这事还是交给我吧。” “既如此,还望陛下三思。”夏远帆躬身俯首道。 两人谈到这里,赵江溪忽而想起一事,就问道: “那小石头村传说中的大峡谷守护者莫非就是夏将军的人?”赵江溪问。 “守护者?什么守护者?”夏远帆反问道,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 赵江溪将听到的那传闻就又叙述了一番,夏远帆听罢沉默不语,赵江溪也就默不作声不再追问,只在心里暗想:“莫非是夏将军的手下私自外出也未可知。” 这桃花山庄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确实是个好去处。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木板房,虽然略显简陋,但足以遮风蔽雨。 夏远帆当即为赵江溪等人安排了一处大房子居住,本来是欲为四人各自安排住处的,但赵江溪坚持四个人住在了一处,就寻了这么一间大房子。 这一晚,赵江溪单独与小栓子道:“栓子,你的家在小石头村,你和我们不同,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好不好?”赵江溪对小栓子道。 章节目录 六十二章 新官上任体恤民情 明察暗访心怀他计 小栓子低头想了一下道:“不,我不回去了。” “为什么?”赵江溪不解地问。 “不瞒您说,我的爹娘早没了。我在小石头村没有牵挂的人,况且外面世道混乱,那似这里安稳,我还是不回去了。”小栓子道。 “你可得想好了。”赵江溪道。 “我想好了,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小栓子坚定地说。 “若是这样,你可肯喝下那迷魂汤?”赵江溪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迷魂汤?那是什么?”小栓子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据说喝下去就可以忘记所有从前之事。”赵江溪道。 “我不喝,我也不回去。”小栓子道。 小栓子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像是在云里一样,他看见自己的父母亲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向他招手,他拼命跑向他们,身子却晃来晃去,怎么也跑不动。 天空响起低沉的雷声,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西南边漫过来,倾盆大雨下了起来,这种雨在深秋季节确实不多见,冰冷的雨水浇在小栓子的身上,使得他一下子从花袭香的毒幻之中惊醒过来。 小栓子发现自己被高高吊在了一棵大树上,自己脚下的草地上开满了红色的花儿,那花儿异常得鲜艳,就像一片片的血一样。 小栓子吃力地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感觉头有一点痛,身体晃来晃去,轻飘飘得又像是在云里一般。 大雨瓢泼,电闪雷鸣之中,小栓子终于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张进捆绑着他,押着他离开桃花山庄,由那个山洞里钻出来,带到了这一片开满红花的草地上,小栓子认得这花,花袭香!当年小石头村的村民用这花对付过穆小飞的土匪。 张进说:“离开这里!记住!千万不要与村里人讲桃花山庄的事情!” 小栓子没有答应,拼命挣扎,眼看着要挣脱,张进就用钢刀的手柄一下子把他打晕了过去。 张进没有杀掉小栓子,赵江溪不要他杀,又不想要他喝迷魂汤,于是只能这样做,小栓子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小栓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好只身回到小石头村,确认自己还记得这里的一切,没有人给他喝迷魂汤。 小栓子记起了那把九龙刃,就摸向自己的腰间。 还好,那把九龙刃还在。 赵江溪遵守了承诺,到底没有给小栓子喝下迷魂汤,小栓子于是也决定答应赵江溪的要求,将桃花山庄的事情暂且隐瞒了下来。 他对小石头村的人编造了另一个花袭香和护卫使者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一场暴风雨过后,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只有他活着回来。 关于这个故事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温一楠。 小栓子将故事的真相告诉了温一楠,温一楠曾经委托小栓子密切监视赵江溪的行踪,他尽自己全力做到了。 他在讲出真相前要求温一楠同他一道保守住这个秘密,他相信温一楠同样能够做得到。 温一楠答应了他。 小栓子深知温一楠要他监视赵江溪完全是为了全村人的安全考虑,温一楠并没有对赵江溪怀有敌意,他从不无缘无故地仇视任何人,否则,就是有一百个赵江溪也早就死了。 然而,他又不能不有所防备。 事实上,小栓子在回到小石头村前,曾经试图返回去追寻赵江溪一行,却发现深沟前的那根独木桥也断掉了,已经无路通向对面的山洞之中。 赵江溪进入了桃花山村,若风已亡,《莲花幻术》不知下落,北郡王赵江湘退隐龙西大山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方书云了,奉远县包括小石头村在内的整个辖区已经正式归入新王朝的版图。 奉远县调来了一个新县令,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人居然是高红生。本来生性散漫,不愿受拘束的高红生居然也做了官。 而冀州海城的高唐造反起兵攻取保安府有功,被敕封为冀州王,统领冀州、保安两郡。本就将功名利禄抛到一边,自享山水之乐的昔日逍遥王,如今居然也热衷于加官进爵了。 宫城珏兄妹因为刺杀若风有功,亦在北郡朝安城恢复了家族产业,重振家风。 世道确实是变了。 唯有一个人没有变,这人就是温一楠。 高红生上任没有几日,就亲临小石头村视察民情。 老友见面,温一楠自然心里欢喜,而一同前来的高玲则更是缠住温一楠不放,左一声一楠哥哥,右一声一楠哥哥。 如此却心焦了一个人,这人就是路诗瑶。先前刚被小林红惹恼了一番,不料想,此番又冒出一个高玲来。 王娟忽然找到小栓子问起赵江溪的下落,小栓子含糊地说道:“我们半途不小心遇见了守护者,又中了花袭香的花毒,亏得一场暴雨,这才解了花毒,只是清醒过来后就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了。” 王娟应了一声:“是这样啊。”就怔怔地离开了。 小栓子望着娟子落寞的背影,忽然感觉到一丝揪心,就赶紧又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他,他、他们没事的,我保证。” 王娟转过身来问:“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事?” 小栓子小声嘟哝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只是……” 小栓子欲言又止。 “只是?只是什么?”王娟走到小栓子面前,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小栓子问。 “只是不会再见到了。”小栓子避开王娟的目光,轻声说。 “你说的什么话?怎么就是没事,怎么就不会再见到了?”王娟急问道。 “没事就是没事,不会见到了就是不会见到了。”小栓子扔下一句话,快速走开了。 温一楠、龚昭、吕渊等在议事堂上和新任知县大人高红生叙谈着村里的各项杂务,高玲跑过来在温一楠耳边低语了一句:“待会儿有事烦劳哥哥。” 温一楠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高红生与温一楠、龚昭、吕渊三人攀谈多时,又与村议事团的其他六位成员一一见面谈话,这六人分别是: 治安员张树奎、农业员林红、山林员于凤娟、医药员王玉柱、通信员小栓子,另有河水员老渔夫王宝和。 随后,又按照村民名册挑选了一些人各自进行了座谈,其中就有叶桐、王娟等。 借着高红生在议事堂与其他人单独座谈的工夫,温一楠就走出大厅,来到厢房里找到高玲问道:“刚才妹妹找我何事?” 高玲笑着说:“听说村西面新盖了一座寺庙,我想去看一看。哥哥多时有空?” 温一楠闻听,知这妹子难缠,当下就有了主意道:“我恐怕一时脱不了身呢,不如让你林红、诗瑶姐姐陪你去好了。” 高玲听了心里不爽,嘴上却只好应声道“好吧。” 却说当天中午温一楠和高知县众人在渔家乐用了餐,温一楠送知县回议事堂上休息后,自己则返回家中,见母亲与小倩正坐在外间屋说话,就先与母亲问安,又问小倩道:“小倩妹妹,诗谣呢?” 小倩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书房,温一楠明白了,就来至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问:“诗瑶妹妹。” 里面应声道:“谁啊?进来吧。” 温一楠推门进来,见诗瑶正坐在窗前书案上发呆。 温一楠见诗瑶不做声,就来到诗瑶身前打个招呼:“妹妹可好,做啥呢?” 诗瑶头也不抬地道:“没做啥,闲着呢。”又抬头看了一眼温一楠道:“大忙人,怎么今天有工夫回来呀?” 温一楠笑道:“有件事情想求妹妹帮忙。” 诗瑶问:“什么事?” “妹妹能否陪着小高玲去飞云寺一趟。”温一楠轻轻问道。 诗瑶冷冷道:“我正忙着呢,有一首好诗让你搅了。” 温一楠见状只得悻悻退下。 出门正撞见小倩,想上前说话,却欲言又止,还是作罢。 温一楠出了家门,没走多远,却又看见林红远远地过来,就迎上前来道:“红妹妹,这是要到哪来去?” 林红想了想,道:“去一楠哥哥家啊,找诗瑶姐姐去。” 说罢扭头就走。 温一楠忙拦住林红去路道:“等等,哥哥有件事请妹妹帮忙。” 林红上下打量了一番温一楠,好奇地问:“啥事儿啊?” “你带小高玲去趟飞云寺转一转可好?”温一楠忙问。 “不好。我和诗瑶姐姐约好了呢,有一件要紧的事。”林红认真地说。 “什么要紧的事?”温一楠问道。 “不关你的事,就不要问了。”林红笑道,转身走了。 温一楠接连碰了钉子,心内无趣。一路低着头走回议事堂,见高红生与众随从仍在午休熟睡,却不见高玲的身影,心想:“这小丫头,大晌午的去哪里了呢?” 正纳闷间,却见王娟一步迈进来。 “娟子姑娘,有事吗?”温一楠轻声问道。 “有事。”王娟道。 “什么事?”温一楠又轻声问。 “小栓子有事情瞒着咱们,那个赵熙……”王娟刚说到此处,温一楠拿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低声道:“咱们到外面说话。” 章节目录 六十三章 肖瑾设计欲解谜底 叶桐提亲情投意合 高玲没有去别处,而是去了叶桐家里。 高玲听说了穆小飞的事情,忽然心里感觉很是歉疚,也许当初她不该要穆小飞那么做。 叶桐很高兴再次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妹妹,高玲讲起了自己要穆小飞刺杀若风的事情,并请求叶桐原谅。 叶桐沉默了好久,然后对高玲说,她知道穆小飞做过很多坏事,那件事却是穆小飞做的唯一让她感到自豪和骄傲的事,所以她不后悔。 随后,高玲和叶桐一起去拜祭了穆小飞的陵墓。 拜祭完毕,高玲指着不远处掩映在树丛中的一座寺庙道:“叶桐姐姐,那是什么所在?” “飞云寺。”叶桐道。 “上一回还不曾见到,姐姐带我过去瞧瞧可好?”高玲道。 叶桐道:“好。” 高玲和叶桐来到寺庙前,却见庙门禁闭,叶桐扣打门环,好半天,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半个门缝,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和尚,叶桐却不认识,就问:“你是谁?” 小和尚道:“阿弥陀佛,俺叫迷真,请问施主何事?” 叶桐惊讶道:“迷真?小师傅,刚来的?” “唔,刚来没几日。”小和尚点头道。 “噢,怪不得呢,那别云师傅在吗?”叶桐问。 “不在,昨日刚出门,须几日才回来。”小和尚道。 潮远镇楚云阁早时候是一座古寺群,后夏远帆驻守潮远时改造为军府,是坐镇潮远守军的指挥部。 楚云阁朝南坐北,共计三重庭院,红砖碧瓦,基本为四合院布局,三重主房高大雄伟,东西两侧配以耳房,庭院宽敞,占地近3000平方米。 江南初定,时局待稳,方书云选择此地为临时行宫,自有其深意。 楚云阁主院即第二重院落主房中一间宽敞的厅房内,方书云听完肖瑾的密报表情凝重。 “如此说来,赵江溪并没有战死?”方书云问道。 “据高红生说,那个在大峡谷失踪的赵熙极有可能就是赵江溪。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丞相李迁,一个则是禁军头目张进。”肖瑾补充道。 “赵熙-----赵江溪,李迁------赵谦,张进-----张之前,确是有意思呢。”方书云喃喃道。 “据奉运县牢里关押的一伙盗匪的口供,他们虽不识得旧朝皇上,有几个却认得那禁军张进的,而且,当初知县路方山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令人可疑。”肖瑾道。 “要不把那个路方山抓起来问一问如何?”肖瑾接着道。 “算了,人家路方山早已经辞官不做那个旧朝知县啦,况且现在又是温一楠的座上客,拿什么理由抓人?而且,他与冀州王高唐的舅父路方远还是近门兄弟,如今就算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要招惹啦,姑且如此吧。”方书云道。 “是!圣上英明!”肖瑾道。 “肖瑾,你何时学会了像那些朝中百官一般说话?”方书云不悦道。 肖瑾闻言,涨红了脸不再作声。 “这小石头村大峡谷到底是个什么所在?”方书云转而问道。 “这大峡谷位于小石头村南部,山谷险峻,人迹罕至。据传有野兽……还有……神鬼出没。”肖瑾道。 “有鬼神出没?”方书云似乎有些不相信道。 “是啊。故历来去者多有去无回。听说当初温一楠、张树奎和王玉柱三人曾试图进入大峡谷一探究竟,不过没几日很快就退了回来,侥幸保全性命。”肖瑾接着道。 “上一回赵江溪、李迁、张进伙同村里一个叫做小栓子的年轻人再次进入大峡谷,结果只有那小栓子跑了回来,算是捡了一条命。传说其他人只恐已经遇难。”肖瑾道。 “噢,情况可靠?”方书云问道。 “村里人都这么讲,想必不会有错。”肖瑾道。 方书云背转过身,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方书云再次询问肖瑾温一楠刺杀若风的经过,肖瑾道: “当时,温一楠本欲生擒若风,交予水莲观发落,不料在逼近若风之时,若风孤注一掷,欲以《莲花幻术》再次作法,引来雷火,与众人同归于尽。无奈之下,温一楠拔剑刺之。只是……” “只是怎么?”方书云问道。 “圣上,当时风雷大作,沙尘飞起,众人皆掩面闪避,待转过神来时,那若风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肖瑾道。 “可曾有人见得温一楠拔剑?”方书云问道。 “未曾知晓。但依当时情景,非温一楠莫能一击除之。”肖瑾道。 是夜,方书云思考再三,决意再修书与温一楠。书信写好,方书云用朱漆御印封好,第二日即派肖瑾送予温一楠亲启。 肖瑾接皇上亲笔御信,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再至小石头村,将信函当面送与温一楠。 那信封上依旧书写:“温一楠贤弟亲启”字样。 温一楠于议事堂以君臣之礼接过信函,待送走肖瑾后,方才回到厢房内,关闭房门,拆开信封,里面滚出一物,却是半枚铜币。 温一楠自然知道这半枚铜币的来历,将它轻轻放在桌案之上,又取出信件细细阅读。 信中言道: “一楠贤弟:自青崖山一别,转眼数载已过,我辈蒙先辈厚德,苍天佑护,终于今朝推翻旧制,创立新朝,实现济苍生、除万恶、奉民意、解苦难之夙愿可期矣。然我中土,饱尝天灾,历经战乱,多少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抛洒热血方才换得今日之局面,此情此景,天地可鉴。 今我新朝如婴儿初生,虽有阵痛,然而生机勃勃,前途无量。值此百废待兴之际,朝廷正自求贤若渴,网络仁心。英雄勇武之志士,睿智文明之仁人,无不急流勇进,担当有为。今若能踏破苍穹,喜乐众生,也不枉往来一世,留取英名。 素闻贤弟文武之道,冠于当朝,仁义之心,众皆仰慕,愚兄恳请贤弟入朝相伴,共赴使命。 吾意与贤弟各拥半壁江山,贤弟居江南,吾在北郡,南北互望互助,共建乐土。待天下昌平,万民乐业,虽死可矣。 望贤弟顺民心,应天意,及早入朝,共谋大计。若只安身于一偶享乐,不顾天下安危,实不是贤弟之初衷,亦有违先辈之遗愿。望贤弟三思后行。” 信后背书: “愚兄书云亲笔 期盼迎候。 弟若肯来,请携带这半枚铜币与肖瑾将军一同前来。 王朝清和三年九月二日。” 议事堂内西厢房内,温一楠略加思索,即刻连夜秉烛复信道: “愚民温一楠向圣上请安!温一楠乃一介草民村夫,何德何能劳圣上牵挂,一楠枉有一剑之能,然亦只是匹夫之勇,圣上力可拔山扛鼎,气可盖世补天。今天下一统实乃黎民百姓之幸也,愿我王朝得上天佑护,顺遂平安,百姓安居乐业,安享太平。” “一楠无德无才,莫说半壁江山,只这小石头村,弹丸之地,亦难治理,且一楠散漫已惯,不堪约束,今去参政议事,恐误国误民。” “圣上日理万机,不敢多有赘述,现将半枚铜币随信复还,万望圣上见谅宽恩。 恭祝圣安 温一楠拜上。 王朝清和三年九月五日。” 温一楠自从路诗瑶搬进温家,就一直在议事堂里住下。而小栓子自从大峡谷回来后,就在自家老宅子里居住了。 这一晚,小栓子在东间房早早睡下,睡到夜半,起来小解,回来后隐约看见床炕另一头黑乎乎睡着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 “你是谁?”小栓子惊呼一声。 “我呀,李迁。”黑洞洞的屋里,那人坐起身来道。 “李迁?你不是在桃花山庄吗?”小栓子盯着那模模糊糊的黑影道。 “桃花山庄?什么桃花山庄?我不是一直在你家里住着吗?几时去的桃花山庄?”那自称李迁的道。 “桃花山庄!大峡谷的桃花山庄啊!你和赵江溪、张进不都留在了那里了吗?。”小栓子惊讶地问道。 “没有啊,我们一直在小石头村啊!”李迁道。 屋里很黑,小栓子始终看不清那李迁的面目,却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心里一紧,沉声问道:“你不是李迁!你到底是谁?” 那人冷冷道:“肖瑾。” “肖瑾?!”小栓子暗叫一声不好,伸手摸枕下九龙刃,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哈哈哈,不要摸了,是不是要的这个?”黑暗中的肖瑾手中举起一物,在漆黑的夜色中却隐隐泛起一丝寒光,正是九龙刃! 小栓子喝一声:“把它还给我!”起身欲夺,却被从外面冲进来的几名持刀锦衣卫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小栓子怒道。 “没什么,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一切好商量。”肖瑾沉声道。 却说路方山的夫人杨氏来到小石头村后便和叶桐暂住一处,平日里二人相互照顾,相处倒也融洽。 这一日杨氏跟叶桐提起一事,叶桐闻听,拍手称好道:“这事就请婆母放心,保证办好。” 原来,有一日路方远见了路方山、杨氏夫妇二人,说起自己的女儿诗瑶年龄渐长,不免为女儿的婚配忧心,杨氏闻听思量了一会儿就对路方远道: “我倒是相中一人,只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章节目录 六十四章 温一楠再访奉远县 高红生重提从前事 路方远问:“喔,那是何人,快说与我听。” 杨氏道:“温一楠。” 路方远听了频频点头表示赞同道: “想那温一楠,青年才俊,心地善良,上一回还曾经因咱路家遇险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在如今这个世道上确是一位难得的好年轻人。我早有意将女儿许配与他,只是不知人家心意为何。” 杨氏想了想,便有了主意道:“可求托一人前往温母家提亲。” 路方远忙问:“喔,那是谁人?” 杨氏道:“叶桐。” 叶桐闻听此事,即爽快地答应下来。这一日来到温母家,温母见是叶桐便道:“真是稀客临门。” 叶桐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诗瑶、小倩知是叶桐来了,也出西厢房来与叶桐见过了面,纷纷叫了声“叶桐姐姐”,亲热地打招呼。 小倩又沏了茶,端了水果甜点来。 叶桐笑道:“今日我与温母有一事相商,两位姑娘姑且避一避可好?” 诗瑶闻听说了声“好”,脸却红了,小倩只是抿嘴笑,拉着诗瑶的手回到西厢房内。 叶桐就将来意与温母讲了,温母连连拍手称好,嘴巴笑不拢地道:“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呵呵。” 奉远县牢内,小栓子被紧紧绑在刑具上,随着皮鞭子如雨点般打在身上,发出一声声惨叫。 胖胖的典狱长一边狠命挥舞着皮鞭,一边吼道:“我叫你不说!我叫你不说!” 小栓子已被打得周身血迹斑斑,却只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这时候,门开了,一狱卒走进来在那典狱长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典狱长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扔下鞭子道:“哎呦我的妈呀,可把我累死了。”然后,又忙整理了一番衣衫道:“都给我仔细看好了。”就忙不迭地走出了刑讯室。 典狱长来到狱长室,却原来是肖瑾和知县高红生两人等候,忙行参拜之礼。 “审的怎么样啦?可都说了些什么?”肖瑾问道。 “这小子只说是起先并不晓得赵熙就是赵江溪,只是后来进到了大峡谷里,才得知那三人的真实身份。”典狱长道。 肖瑾问道:“这小栓子可曾说出桃花山庄的所在?” 典狱长摇摇头道:“这小子一口咬定自己中了那花毒,出现了幻觉,并不真正去到过什么桃花山庄。” 肖瑾狠狠道:“好个嘴硬,实在不行,就大刑伺候。” 典狱长赶紧应了声:“是!” 肖瑾回到凤阳楼的秘密住所,睡至夜半,忽听轻轻叩门声:“肖大人!肖大人!” 肖瑾一向惯于夜间休息和衣而卧,且刀不离身,闻有动静,听声音是随从而来的贴身侍卫寇怀恩,就一个翻身跳下床来,打开房门。 这侍卫名叫寇怀恩,年纪不过二十,生得面白目秀,体格矫健。 寇怀恩将手中一封黄颜色的书信双手奉上道:“大人,老家来信了。” 肖瑾将书信捧于手上点点头道:“好,你且退下。” 寇怀恩随即退下。 肖瑾将桌案上油灯燃起,借着灯火,见那书信用朱漆和御印密封,正是圣上方书云的亲笔秘信。 肖瑾将那信件小心拆开,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心下一震,叫一声:“来人!” 外间屋内一名侍卫应声进入屋内:“大人有何吩咐?” “怀恩,速去县牢传我口令,就说:暂停审讯小栓子,好生伺候,等待指令。” “是!”寇怀恩应声退出,来到院内,牵出一匹快马,迅速离去。 第二日天刚刚亮,肖瑾就来至县衙,高红生将肖瑾迎候至书房落座,问道:“肖大人这一大清早就亲自登门小衙,可有何事?”。 肖瑾见四下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先生,圣上有旨,命你我二人速将那小栓子入牢一事传与温一楠知晓。” “喔,那圣上可还有其他旨意?”高红生捻着颌下胡须问道。 “不曾再有。”肖瑾道。 高红生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住沉吟道:“原来如此。” 肖瑾忙问道:“高先生有何见解?” “你可还记得当年圣上曾经御笔修书,邀温一楠出山入主江南一事?”高红生问道。 肖瑾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看来圣上至今仍旧未曾放下此事呀!”高红生道。 “那依先生意思,你我该当如何?”肖瑾道。 “呵呵,我了解温一楠,如今虽无心仕途,却也是一个义字当先的人物。”高红生道,又在肖瑾耳边耳语几句,肖瑾听了,不禁连连点头。 这一日,路方山、杨氏两人将提亲的事讲给诗瑶,诗瑶羞红了脸,默不作声。 路方山哈哈大笑:“乖侄女儿,你这模样我可是头一回见呢。”当下就把亲事商定了下来。 温一楠一连几天不见小栓子的影子,四下打听也无结果,正独自一人坐在议事堂里暗自着急,只见叶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温一楠忙起身迎道:“叶桐姐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哎呦,这两天可把我这两条腿都窜细了,快与我回家,有大事情。”叶桐气喘吁吁道。 温一楠已经接连几天未曾回家看望母亲,今听叶桐说有大事情,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忙跟着叶桐往家中赶来。 进了家门,温一楠一头钻进母亲房中,却见母亲安然坐在太师椅上,并无异样,心内这才稍宽。 只是不见诗瑶、小倩两个陪着母亲说话,也不曾见二人出来,心里偶有些纳闷。若在往日,二人听到自己这般动静,早早就迎出来了。 “楠儿给娘请安,娘这会子叫儿回来可有何事?”温一楠道。 “楠儿,确有一事说与你听。”温母笑道,又转首望着叶桐道: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儿由你叶桐姐姐做媒,与你提一门婚事可好?” 温一楠没想到母亲唤自己回来却是为了此事,心里一时没有准备,心内虽是发慌,嘴上却只说道:“儿子年纪尚小,不劳您们操心。” 温母道:“年纪尚小?都二十好几了还小?” 叶桐道:“一楠兄弟莫要先一口推辞,可知我提的这门亲事为谁?” 温一楠抱拳道:“还请姐姐……” 叶桐笑着打断温一楠道:“姐姐也是看着你二人天做一对,地造一双,这才来提起的呢,你心中可有数?” 温母道:“莫与他打哑谜啦,这姑娘就是……”说到此处,温母不再说话,却拿手指了指对面诗瑶的房门。 温一楠顿时心领神会,脸一红,正欲答话,忽然门外闯进一人高声叫道:“一楠兄弟可在家里?” 众人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回头看时,却是龚昭一头撞进来,见了叶桐不由得一愣,也许是没有想到叶桐会在,于是冲着叶桐和温母二人点头示意,算作是打了招呼,然后一把拉住温一楠手臂道:“一楠,小栓子有消息了。” “喔,到底怎么回事?”温一楠忙问道。 “县衙来了一名衙役,今在议事堂里,说是有小栓子的消息与你通报。”龚昭道。 温一楠心中惦记,担心小栓子出了什么意外,忙与温母、叶桐告辞,拉着龚昭道:“走!咱们快走!” “哎!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那这事……”温母在身后扬手道。 “一切听娘做主。”温一楠高声应了一声,人已经到了院门外。 得知小栓子因为赵江溪的事情被捕入牢后,温一楠心情沉重。那赵江溪乃是旧朝皇上,小栓子与他有了瓜葛,弄不好会是死罪一条,于是打定主意,决定去面见知县高红生。 龚昭想温一楠一人去县衙放心不下,就执意跟着一起去,温一楠拗他不过,只好答应。 当日,二人骑快马来至县衙大堂前,有一旁衙役将温一楠请入内室,却将龚昭留在堂上等候。 温一楠进入县衙内室,高红生早在那里迎候多时。温一楠欲行参拜礼数,被高红生拦住道:“一楠,此处无有他人,不必拘礼。”就请温一楠坐于桌案一侧。 “高大人,听说小栓子被抓入了县牢,不知所犯何罪呀?”刚一落座,温一楠便急问道。 高红生笑而不答,却反问道:“一楠,你可知道赵熙、赵谦、张之前三人何许人也啊?” 温一楠假意不知,说道:“这三人原都是朝都的商人啊,早先由路方山路先生引领到小石头村的,听说是因战乱一路辗转颠簸至此。只是后来不知何故与小栓子一同去了大峡谷,就没有再回来。” “哼!这路方山真是糊涂!一派胡言!现已查清,这三人并非朝都商人。这三人在奉远使银两结识了那前朝知县路方山,又编造故事欺骗与他,至今他还被蒙在鼓里,不知真情呢。这堂堂知县倒还不如个小小村民呢。”高红生一旁怒道。 “那这三人是?”温一楠小心问道。 “听着,说出来你可别不信。”高红生仔细瞅着温一楠道。 “大人请讲。”温一楠静静道。 “这赵熙即是前朝皇帝赵江溪,而赵谦是前朝丞相李迁,张之前是前朝禁卫军统领张进。”高红生低低声音道。 温一楠听罢,轻轻点头,未有吃惊之态。 “怎么,看一楠这样子,并未觉得吃惊,难道一楠早知其中隐情不成?”高红生侧目道。 “实不相瞒,这小栓子由大峡谷回来之时,也曾颠三倒四说出一二。只是我只当是小栓子中了花毒,一时未解,乱说一气而已。大人,说起这三人的身份,可有真凭实据?”温一楠问道。 “哼!那小栓子被抓捕之时,不禁已然招认,而且,你可识得此物?”高红生问道。 章节目录 六十五章 一楠老宅独坐苦闷 诗瑶咏莲欲解心事 “九龙刃!”温一楠惊道。 “你可知它来历?”高红生道。 “此乃赵熙赠予小栓子之宝刃,据说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温一楠道。 “这个自然。只是你可知原为何人拥有此物?”高红生道。 “这个……还请大人明示。”温一楠道。 “现已查明,此短刀原为前朝皇帝赵江溪拥有之物。”高红生道。 “所以这个自称赵熙的确为赵江溪不假。”高红生接着道。 “大人,如此说来,只怪我温一楠一时疏忽,不曾识破三人诡计,以致令三人走脱,至今下落不明。此事与小栓子并无干系,温一楠愿承担一切罪责。”温一楠起身抱拳道。 “想那路方山身为一县之令亦被其诓骗,一楠忠厚耿直,一时失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小栓子被捕之前,曾亲口道出桃花山庄一地来,不能不令人生疑呀!”高红生捻动须髯道。 温一楠沉思良久道:“那大峡谷林深山峻,危机重重,传有怪兽幽魂出没其中,所去之人十之八九有去无回,小栓子侥幸逃得性命,恐是受了惊吓,胡言乱语而已。而这桃花山庄之事,乡间也是早有传闻,只是叫法不尽相同,但无非是传说大峡谷中有类似世外桃源之地,只恐是以讹传讹,不足为怪。” “以讹传讹?这听起来倒是有趣儿。”高红生笑道。 “高大人,今一楠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看在你我多年相识的份上,万望应允才好。”温一楠又抱拳道。 “一楠兄弟请讲。”高红生道。 “一楠恳请大人放过小栓子,一楠愿做担保,今后如有半点差池,甘愿受罚。”温一楠请求道。 “嗨!不是兄长不应允于你,只是这案子事关重大,已然禀报朝廷刑部,愚兄也是无能为力啊!”高红生为难道。 “不过,愚兄有一法子,不知一楠贤弟肯依否?”高红生转而又道。 “什么法子?一楠愿闻其详。”温一楠急切地问道。 “前日听肖瑾大人说,圣上又予你一封御笔亲书,可有此事?”高红生面带微笑问道。 “确有此事。”温一楠道。 “这就是了,如今这案子事关前朝皇帝重臣,恐无人敢疏通说情,保释疑犯。然而天下之大,纵观朝野,唯有一人却是例外。”高红生神秘兮兮道。 “那是何人?”温一楠追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到此处,屋内屏风内转出一人朗声大笑道。 “这人非是旁人,就是你自己啊,温一楠!”来人道出此句,正是锦衣卫头领肖瑾。 温一楠见是肖瑾,忙站起身躬身施礼:“肖大人。” 肖瑾还礼道:“温大侠果然仗义,今番肖瑾算是见识了。” 温一楠道:“肖大人过奖,只是大人,一楠又如何做得此事?” “适才高大人已然提示与你,怎还不知?”肖瑾笑着反问道。 温一楠沉默不语。 肖瑾道:“温大侠尽可修书一封呈于圣上,此中曲直原委圣上自然明鉴。温大侠不必着急,我与你时日,待书信写毕,我自代你进京亲呈圣上,想必不日即可有圣谕来复。” 温一楠、龚昭两人离开县衙之时,已是接近黄昏,走在回村的路上,温一楠一言不发,闷闷不乐。 龚昭见温一楠似有心事,就问起与县衙相谈结果如何。温一楠只说:“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言罢依旧不再言语。 而就在这一日,路方山、路方远、魏兴分别在小南河北岸新建的三处住房终于完工,路方山、杨氏夫妇和魏兴都由叶桐家、小栓子的老宅子里搬出来各自住进了新居,路方远、路诗瑶、路诗扬和小倩一家人也搬进了新家得以团聚。 是夜,乔迁之喜,自然免不了庆贺一番,路方山、路方远、魏兴等人招呼众位亲友在渔家乐齐聚一堂,开怀畅饮,席间唯独少了小栓子,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大家询问小栓子情况,温一楠、龚昭二人只顾饮酒,余事不语。 酒宴过后,温一楠就径直来到小栓子家空无一人的旧宅子里,将自己关在里面,一连三日闭门不出。 温母、路方远、路方山、杨氏和叶桐等人这几日已然合议好了温一楠与路诗瑶的婚事,却始终不见温一楠露面,一打听,才知温一楠正独自为小栓子的事情发愁,连着几日把自己反锁在屋内,不曾与外人见面。 夜深人静,温一楠又独自坐在桌案一旁对着一盏孤灯呆呆发愣。 “咚咚咚”,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温一楠起身来至院外打开院门,见是林红、王玉柱和张树奎三人,便问何事? 林红气咻咻道:“俺们倒是来问你所为何事呢?” 温一楠问道:“此话怎讲?” “小栓子已被县衙抓去多日,你可倒好,整日闭门不出,不闻不问,是何道理?”林红诘问道。 “那依妹妹又该当如何?”温一楠问道。 林红拔出腰间七梅花剑狠狠道:“咱们不如就此杀进那县衙,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包管教他们日后再也不敢欺负咱们!” “就是!就是!”张树奎、王玉柱两人随声附和。 “好!好!好!杀!杀!杀!你们以为县衙是土匪窝啊?说杀就杀?”温一楠厉声反问道。 “温大哥,那可怎么好?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呀?”王玉柱道。 “我这不正在想法子吗?你们再容我静一静,想一想。走吧!走吧!”温一楠一边说一边将众人赶出院门,“咣当”一声将门又锁住了。 众人站在院门外正束手无策,远远望见夜色中又走过来二人,却是路诗瑶手里拿着那莲花剑和小倩俩人过来了。 “你们怎么都也在这儿呢?”路诗瑶笑着问大家道。 “自然是因为小栓子的事呢,姐姐你看可如何是好呢?”林红道。 “大家莫急,你们且退去一旁,待我来与他说话。”路诗瑶道。 “咚咚咚”,院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你们都回去吧,不要再来扰我。”温一楠起身冲着院门外喊道。 “是我,路诗瑶。”院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温一楠心头一震,犹豫了一下,上前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果然站立着路诗瑶,四目相对,竟似有千言万语,包含其中。 “诗瑶,你来啦?”好半天,温一楠才开口讲出这样一句。 “我来啦。”路诗瑶点点头。 “那请进来吧。”温一楠道。 路诗瑶又点点头,就起步往里走。 “怎么?就不请我进来吗?”黑影里忽然冒出小倩来嬉笑道。 “不许胡闹,你暂且在院外等我。”路诗瑶轻声道。 路诗瑶看见那一盏孤灯和灯下空无一字的一页白纸,心中已然明白大半。 “一楠,我知你心中苦衷。你看透了官府之中官官相护,鱼肉百姓;你厌倦了仕途之上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你好不容易脱离了你深恶痛绝的污浊泥醩,怎好再陷入其中?!”诗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令温一楠心中暗想:“自己一向将诗瑶视为自己的红颜知己,今日一番话,果然没有看错。” 想到此处,不觉感慨万千:“诗瑶,你叫我又如何呢?” 路诗瑶一只手将手中长剑抬起,一只手轻轻拔那利剑出鞘,锋利的剑身泛起点点寒光。 “一楠,你可记得这剑身之上是为何物?”路诗瑶抬起秀目,注视着温一楠。 温一楠低头望去,剑身之上,一朵莲花栩栩如生,映入眼帘。 路诗瑶轻轻吟诵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温一楠茅塞顿开,心领神会接口吟道:“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众人在小栓子老宅子院门外等候多时,终于看见路诗瑶抱着长剑走出门来。 众人围拢过来,用急切的目光望着路诗瑶。 路诗瑶微微颔首点头笑道:“都好了,大家都回去吧。” 自从若风被刺后,那部曾经一时叱咤风云的奇书《莲花幻术》一直无有下落,朝都守军将领西山州王魏红岩亲自带队搜查了护国公府,恨不得将整个府邸掘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仍旧不见其踪影。 这件事情一直成为方书云的一块心病,他担心这部书一旦落到居心叵测之徒手中,势必又将引起世间一场大乱。 这部书究竟是落到了何处呢? 方书云自己苦想了数日,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又与身边的几个近臣商议了多次,也是苦无良策。 近日,再加上温一楠复函拒绝与他共治江山之邀,不觉心中越发苦闷。 这一日,侍卫来报,说是丞相许文军前来觐见,正在前殿等候。 方书云道:“宣他觐见。” 那许文军与方书云行过君臣之礼道:“圣上所虑之事,微臣今忽有一念,不敢耽搁,故前来禀报。” “丞相所言是何所虑之事?”方书云问道。 许文军稍显意外,略一迟顿道:“还有那件?就是那《莲花幻术》失落之事啊。” “噢,丞相有何见解请讲。”方书云恍然道。 “这几日,臣日思夜想圣上所虑之事,忽生一念,圣上,会否有这样一种可能呢?”丞相许文军若有所思道。 “何种可能?”方书云急问道。 “就是此书会否已随那若风埋葬于地下。”许文军如是道。 “丞相何出此言?”方书云眉头紧锁道。 章节目录 六十六章 喜事连连宾朋满座 情投意合终成眷属 “圣上,既然那《莲花幻术》在别处找不到,那就极有可能剩下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若风一直随身携带着此书,不曾藏于别处。那日,若风被刺,朝都失守,若风被仓促葬于幽山脚下,而那部《莲花幻术》恐已随若风一同入土也未可知。”丞相许文军道。 “倒也确有此种可能,不过,那书会不会在若风被葬之前已然被赵江湘发现了呢?”方书云疑虑道。 “这也未可知晓,不过据当时情形来看,赵江湘一众已如惊弓之鸟,落网之鱼,深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虽曾下令欲以国葬之礼安葬若风,但在急于撤离之际,事出紧急,必是速速埋葬了事,不曾考虑周全。”许文军道。 “如此想来,这倒也是。”方书云点点头道。 “据当时不少降兵供述,都曾经看到有两具包裹着杏黄色猛虎长啸大旗的尸体,于幽山脚下草草埋葬。”许文军又道。 “如此说来,丞相所言极是。那好,你与肖瑾速速带领锦衣卫前往幽山,开坟验尸!”方书云斩钉截铁道。 “遵旨。”许文军道。 “记住,一定要秘密行动,不可让外人知晓。”方书云道。 “谨遵圣旨。”许文军躬身退下。 不日,肖瑾接圣旨返朝面君,快马加鞭,日夜赶路,非止一日抵达潮远镇。 肖瑾不顾路途劳累,未敢稍作停留,即刻前往楚云阁拜见圣上。 方书云正在行云殿内批阅各地奏折,侍卫上前禀报:“圣上,锦衣卫头领肖瑾将军有要事觐见。” 方书云闻听,忙道:“请肖将军进殿。” “是!”侍卫领命退下。 “宣肖瑾将军进殿!”随着殿外一声宣唤,肖瑾风尘仆仆步入殿中。 “肖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肖瑾上前行君臣之礼,方书云忙上前扶起道:“肖将军一路辛苦了。” “肖瑾闻圣上召见,不敢有误。不知圣上召见肖瑾有何旨意?”肖瑾问道。 于是,方书云将日前与丞相许文军议定之事说与肖瑾细听。 肖瑾听罢,心中一震,却并无多问,只道:“谨遵圣命。”说罢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道: “圣上,今有奉远县小石头村温一楠书信一封一并呈与圣上。因事关重大,时间紧迫,臣不敢怠慢,故未曾来得及提前禀报。” 方书云点点头道:“做得好,做得好。你下去吧。” 待肖瑾退下,方书云将书信拿在手上端详良久,这才回转身,来至刚才批阅奏章的龙案案头坐下,将一堆奏折推至一边,将那信封慢慢拆开,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书信平铺于龙案之上,低头细看,但见信上言语: “温一楠恭祝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感怀圣上特赐书信往来之恩宠,今再斗胆冒死上书信函一封,并烦劳肖瑾将军呈上。” 方书云挪动了一下身躯,将书信拿起来,几乎贴在了脸上,继续看下去。 “此书信不为他事,只因小村草民小栓子一事,其虽一介草民,然与一楠交情甚厚,且人命关天,总非儿戏。素闻君王,爱民如子,故一楠愿述前情,一解原委。 一楠熟知小栓子虽一介草民,然向来为人纯朴,与人为善,与奸佞之人不可同日而语。日前,引领赵江溪等人进入大峡谷,也是受其所托,只是尽地主之谊而已,并无不忠之言行,更无谋逆之心计。一楠愿以自家性命担保,恳请圣上明断,开恩保释。 圣上若能应允一楠所求,一楠定当感怀圣上隆恩,情愿受命于朝,尽心竭力,以报永泽。只是一楠散漫已久,不谙政理,故有一虑相牵,还望圣上恩准……” 方书云看至信尾,不觉摇头,哑然失笑,却又如释重负,略一思忖,即提御笔亲书一纸圣旨,传锦衣卫快马送至奉远县衙。 奉远县衙大堂之内,锦衣卫高声宣读圣旨,高红生、温一楠及一众衙役跪拜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贤弟,温君一楠,文武双全,禀赋纯良,斗杀奸佞,屡立奇功。更重情重义,仁爱有加,朕心甚喜。着吏部议定,特加封为奉远县县衙一等捕头。另经查实,小石头村村民小栓子,并无通敌卖国、不忠篡逆之嫌,经刑部审议,着县衙即日释放。钦此。” 高红生和一众衙役听罢都一脸愕然,高红生心中暗道:“这皇帝颁发圣旨,亲自加封一县衙捕头之事,又特赦一无名村夫,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算是天下第一遭了。” 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却引领众人高呼:“遵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黑夜,这样的雨在深秋季节并不多见。 一辆马车来到幽山脚下,在两座坟墓前停下,车上下来几个人,穿着黑色斗笠蓑衣,如同幽灵一般。 这几个不是别人,正是丞相许文军、肖瑾和几个锦衣卫。今天他们来到这里,不为他事,就是开坟掘墓来了。 几个人来到其中一座坟墓前面,只见坟前立着一个简陋的墓碑,上面刻着几个稍显潦草的大字:“护国公若风仙师之墓”。肖瑾一挥手,几个锦衣卫一齐动手,用铁锹开始挖起坟墓来。 不多时,坟墓挖开,露出了一面黄颜色的旧皇朝虎啸战旗来,许文军、肖瑾二人皆都圆睁双目,紧紧盯着那一面旗帜。 风雨中,几个锦衣卫一齐使力,将那用虎旗包裹着的尸体抬了出来,放在一旁空地上。 肖瑾迈步来到尸体前,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滚滚而来。 肖瑾弯腰伸手将那面虎啸战旗慢慢扯开,一阵闪电划过,照在肖瑾和周围几人惊恐万状的脸上。 那面黄色旗帜下包裹着的并非是一具尸体,却是一段粗大的木桩! 若风的尸体不翼而飞! 听到许文军和肖瑾带来的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一向沉稳的方书云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如何会如此?”方书云惊问。 “难道说是赵江湘使了个障眼法,将若风的尸体来了个偷梁换柱,以此掩人耳目?”许文军自问道。 “那他为何如此做法?”肖瑾不解道。 “素闻这《莲花幻术》诡谲异常,修有小成即可穿墙腾飞,大成者便似若风那样可呼风唤雨,引雷聚火。莫非这妖道又还有使人死而复活之术不成?”许文军惊异道。 “人死岂可再有复生的道理,恐是那赵江湘使诈而已。”肖瑾道。 “如此看来,赵江湘定是有意而为之,恐与那《莲花幻术》有些干系。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一定要严守秘密,不可泄露半字。”方书云忧心忡忡道。 温一楠做了奉远县城的一等捕头,没有人知道何为一等捕头,但因为是皇上亲自敕封,那来头一定不小,不仅是知县大人恭敬有加,即便是郡州府伊也要礼让三分。 自然,小栓子也从县牢里被放了出来,九龙刃亦物归原主。小栓子这几日虽说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可总算是重获自由,又见那九龙刃完好无损归还了自己,心里亦是说不出的高兴。 俗话说,好事成双,现在看来岂止如此,简直就是喜事连连了。 这不,又一桩喜事传遍了整个村子,那就是温一楠与路诗瑶的婚事经过了一番耽搁终于有了眉目,两家人正式约定婚期定于王朝清和三年十月初一日。 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家都很为这一对新人开心高兴。 唯独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林红。 林红一个人跑到村子北头来,来到那棵大槐树下默默流泪。 这情景却被那日在门楼里值守的王玉柱偷偷跟了去看了个正着,他看见眼圈红红的林红穿过门楼走出村外,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就悄悄跟在林红身后来到那棵大槐树下。 王玉柱忽然心里明白,林红为何一个人来到这里偷偷哭泣了,因为在往日林红都是在这棵老槐树下等候她的一楠哥哥回来的。 王玉柱想着上前安慰林红几句,却不知接下来的话如何说才好,思量了思量,还是默默退下了。 王玉柱曾经找到温一楠,温一楠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围着自己转了好几圈,似有话说,却始终没有开口,就主动问道:“玉柱,可有何事?” 王玉柱涨红了脸,终于开口道:“一楠哥哥,你知不知道林红最近很难过?” 温一楠背对着王玉柱,望着窗外秋风吹起的枯叶久久不语,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道: “我自小将林红当作亲妹妹对待,我与她情同兄妹,两小无猜……” “可是,林红不是这样认为的,一楠哥哥,我感觉得出,她对你情深义重。”王玉柱在身后打断温一楠的话道。 “她年龄尚小,将来会懂得的。时间,时间会慢慢明了一切的。玉柱,我知你对她好,你代我劝劝她好好照顾好自己,也希望你多陪陪她。”温一楠道。 “那你干嘛不亲自说与她?”王玉柱嘟哝一句,转身离去。 温一楠的婚期日渐临近,往日僻静的小石头村也逐渐热闹起来,不断有客人从四方闻讯而来,涌入这个小小的山村,为的是恭贺温一楠、路诗瑶二位伉俪的新婚之禧。 这些嘉宾自然少不了武林江湖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大空山大慧寺的慧远方丈、长白山长春观的玄真道长、青城山回春馆的妙手神医张洪略老先生、方云岭白云庵的悟虚师太以及涪燕山二醉仙何步高、何步绍兄弟两人等。水莲观道长了情、若月亦是不辞辛劳,结伴远道而来,又有宫城家的宫城珏、宫城朵兄妹,奉远县知县高红生、高玲父女,小货郎姜贺等也陆续赶来。 而最为高贵的贵客恐怕非冀州王高唐夫妇二人莫属了,身为路诗瑶的表哥表嫂自然是要来的。 一时间小小的小石头村热闹非凡,喜气洋洋,不知又会有怎样的好戏上演呢? 章节目录 六十七章 龙山之巅白雪皑皑 宫城掌门又遇高玲 小小的山村里一下子这么多贵客临门,村里的父老乡亲们自不必多说,那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齐动手,有住房的贡献住房,有人手的贡献人手,大家齐出力热情地接待各路来客。 自然各路嘉宾带来的贺礼也不在少数,这一阵子可也忙坏了吕渊、王玉柱二位管账房的先生。 宫城珏再度见着那高玲,就拉着宫城朵的手往后直躲,宫城朵不知何故,就追问道:“哥哥,怎么了你?” 宫城珏小声地说:“那个叫做高玲的小姑娘刁蛮得很,最好离她远点。” 宫城朵不解地问:“那个高玲?我怎么不认识呢?”就好奇地向对面人群里张望,刚好一个长相乖巧的小姑娘一眼认出对面的宫城珏来,就拼命地向他招手,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高玲。 “咦?哥哥何时识得这么标致的一个妹妹,快快说来听听。”宫城朵好奇道。 宫城珏哪里肯理会,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喂!哥哥!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宫城朵转头见宫城珏一瞬间走出老远,不免着急追赶过去。 高玲见那宫城珏并不曾理会于她,扭头就走,又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口口声声喊着“哥哥”紧紧跟在他身后追过去,不由得歪着头呆想:“哥哥?!” “好了!好了!走了!走了!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一旁传来高红生催促的声音。 9月29日,二位陌生人来到小石头村,送来一担金银厚礼,将礼贴交付完毕,未作片刻逗留,悄然离去。 并无人识得这二人是谁,吕渊心下诧异,翻看礼簙记下的是:“贺黄金百两。桃花散人。”吕渊见礼金甚重,就赶紧追赶出来,却哪里还见得着那二人的踪影,又忙问身边近处人等,可曾看见刚才那两个客人去往了何处? 众人都摇头说不曾看见。正疑惑间,却有两个在一旁玩耍的顽童说:“那两个叔叔往村南边去了。” 吕渊心头一震,忽然似有所悟,撒腿向着村南边狂奔,一口气来到了小南河边,却见一艘小渔船已然离岸驶入河心,船上载有二人,正是刚才那二位陌生来客。 吕渊挥舞手臂高喊:“贵客留步!” 那二人似乎望见了吕渊站在河边,就也伸出手来向吕渊挥舞示意,那船却不作丝毫停留,径直向对岸驶去。 吕渊心里明了,这两个人即是从村南而来,却又非村南之人,那所来之处就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大峡谷! 吕渊将这事单独与温一楠讲过,温一楠心中默念:“桃花散(三)人。”就想起了赵江溪、李迁、张进去往大峡谷桃花山庄的三人来。 于是,温一楠对吕渊说:“我记下了,此事不要再对外言讲就是。” 9月30日,比高唐王爷还要尊贵不止的贵客终于光临,那就是贵为天子的当今圣上方书云。 随行而来的还有其余各路王爷将相等朝廷重臣,其中就有:辽州王潘文才、海州王杨炳章、西山州王魏红岩以及丞相许文军、锦衣卫统领肖瑾等。 这一下小石头村可真就有好戏看了,真可谓上有天子、下有草民、三教九流、志士仁人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小小山村一时间成为了中土之上帝王将相、王孙贵族、武林豪杰、江湖志士的集结之地。 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大江南北,一时成为普天之下的美谈。 皇上驾到,岂可怠慢,大家紧急商议了一番,决定将议事堂重新修葺一番,作为行宫安排皇上住下,又临时用几十个大帐篷连接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棚子,用作喜宴厅。 清和三年十月初一日十一时,婚礼正式举行,丞相许文军亲做证婚人。午时正,婚宴正式开始,新朝皇帝方书云坐西朝东居中而坐,两厢里依次分宾主落座,偌大的大棚子里贵宾满座,尽情言欢。 宫城珏选了一个紧靠门边僻静的地方,拉着宫城朵刚刚坐稳,一位颌下三缕须髯的老者携着一个妙龄少女跨进门来,正是高红生、高玲父女二人。 那高玲一眼瞥见宫城珏身旁上首座位空着,就拉着父亲的手过来,自己紧挨着宫城珏坐下,转头冲着宫城珏莞尔一笑道:“哥哥!真是好巧啊,怎么就又在这儿遇上了呢?” 宫城珏红着脸讪讪笑道:“妹妹好,确实是巧,确实是巧。” 话音未落,门外又进来二人,却是涪燕山二醉仙何步高、何步绍兄弟两人,对着高红生抱拳道声:“幸会!幸会!”就又紧挨着高红生依次入座。 这时候,只听西山州王魏红岩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听说小石头村有个规矩,凡进村者不得随身携带利器,须上缴方可进入,入乡随俗,我看各位不如先把身上的家伙事儿交出来吧。” 龚昭笑答:“哈哈,那都是老规矩了,过去贼寇猖獗,不得不防啊!如今仰仗圣上英明,治理有方,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就用不着这些喽!” 妙手神医张洪略老先生颤巍巍道:“既然是天下太平,我看大家伙今后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舞刀弄枪的了。” “是啊,我认为兵可以强,这民还是安分一些得好。”锦衣卫统领肖瑾道。 方书云摆摆手,开口道:“兵不可不强,民也不可弱啊。只是何谓之强,何谓之弱呢?其实兵强在道不在势,民强在心不在身。” 众人听了这话都心下暗自称赞。 方书云接着道:“有人说:手无寸铁,方可所向无敌。这话听起来有些矛盾,其实不无道理啊。靠武力刀枪去征服别人,终不可取啊!重要的是要广施善果,争取人心,人心所向,才可所向披靡。” 众人正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圣上言讲,不想靠近门口处传来宫城珏不自觉地“哎吆!”一声痛叫。 众人皆将诧异的目光投向宫城珏,却见宫城珏捂着一只脚兀自做出痛苦状,一旁的高玲笑道:“不好意思,踩到他脚了。” 众人就又将目光转向圣上,方书云却摸着酒杯微笑,不再言语。 圣上近旁高唐接口笑道:“手无寸铁,方可所向无敌?是啊!怪不得那一日一楠兄弟将剑扔到了河水里,看来是对此道理深有所悟啊!” 众人听了不由转而又都笑起来。 丞相许文军起身向众人抱拳道:“今日难得众位英雄聚在一处,文军也有一言说与众位英雄。圣上有一句话所言极是,那就是:兵不可不强,民也不可弱啊。远处说,想那西疆,北域等地外夷蛮族依旧对我中土大地虎视眈眈,贼心不死,屡屡出兵侵扰我边境,怎可不防啊?” 众人闻听皆是点头赞同。 宫城朵却只是望着对面一人呆呆发愣,那人不是别人,却是坐在了情道长旁边的若月。 许文军接着道:“近处呢?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这大峡谷之内也是传闻种种,正邪不测啊!还有那赵江湘残部,现藏身于龙西大山之中,深怀复辟之心,没有一天不在等待时机,伺机反攻啊。虽然那妖道若风……”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天空中一声闷雷,棚子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肖瑾脸色骤变,一个健步来到方书云身前,手扶腰间剑柄,一副紧张状。 许文军听着那风雨雷电之声亦是面露惊恐之色,不敢再多讲话。 顷刻间,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棚顶上,砰砰作响。 方书云稳坐台上,示意肖瑾退下:“不必慌张,只是风雨来至而已。” 而温一楠亦是端坐桌前,神态自若,未曾有半点异样。 那张树奎与吕渊小声嘟哝道:“是啊!不过是一阵雷雨声,为何如此惊慌失措?只是这今秋的天气着实怪异,到了这般时日,仍旧是雷雨不断。” 吕渊笑而不答。 几日前,龙西山脉,海拔五千多米的主峰龙山,冰雪覆盖,白雪皑皑。一个山洞内,冰凌倒挂,冷气逼人。赵江湘望着洞中央摆放着的一个硕大的冰棺,呆呆发愣。 赵江湘的手边放着一本蓝色的线装书,封面上的几个黑字分明就是《莲花幻术》。 赵江湘苦读数日,只学得一些表面功夫,内里真髓却始终无从掌握,也许这其中的许多奥秘也只有棺椁中之人才知晓了。 洞门外走入三人,前面一位正是郭永达将军,身后跟着两个士兵,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 赵江湘两眼呆滞,似痴似狂。 郭永达道:“王爷,该用餐了。” 随行的两个士兵将饭菜放在一旁桌案上随即退下。 “白莲出淤,污泥不染。左方右圆,似断还连。”赵江湘却不答言,口中念念有词。 郭永达又道:“王爷,该用餐了。” 赵江湘这才像是刚刚听清郭永达的话,口中含混地应了两声,就趴在桌案上面端起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就又放下饭碗来,对着郭永达喃喃道:“白莲出淤,污泥不染。左方右圆,似断还连。永达,何谓左方右圆,似断还连?” 郭永达轻轻叹一口气,默然退下。 洞门外,原海州守军副将崔廉生见郭永达出来,就问道:“王爷情况可好?” 郭永达轻叹道:“嗨!还是那样,疯疯癫癫,如痴如狂。”转而又问崔廉生道: “派往小石头村的刺客可曾安排妥当?” 章节目录 六十八章 莲花幻术孰真孰假 西山州王再入峡谷 “放心,一切安排妥当。”崔廉生道。 “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确保万无一失。”郭永达叮嘱道。 “将军放心,这龙山血见红无色无味,人若入口中,必是血液凝固,窒息而亡。”崔廉生道。 “好吧,那就事不宜迟,立即行动!”郭永达命令道。 轰隆隆的雷声从天际滚滚而过,小石头村刚才还欢声笑语,热闹异常的宴会大厅似乎安静了很多,大家都在屏心静气倾听着棚子外的风声雨声。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于棚子里很静,因此,那脚步声听得格外清晰。只见一个小石头村的自卫队员急匆匆地跑过来在棚子门口来回张望。 大家都转头看过去,却见那自卫队员满头大汗,似是很着急的样子,一眼找见了龚昭,就示意龚昭出来说话。 龚昭不知何事,与众人说了声:“失陪。”就来到大棚外。 方书云端起酒杯来对众人道:“今日温一楠贤弟和路诗瑶小姐喜结良缘、缔结百年之好,实是可贺,天下英雄云集于此,亦是难得。来!来!来!大家同饮此杯,共庆佳缘良聚!” 话音未落,却见龚昭慌张张跑进来高喊:“莫饮此酒!” 方书云刚刚将酒置于唇边,正欲喝下。 其余众人也都是伴随着方书云的祝酒词,尽都将酒杯端起,将将欲一饮而尽。 “陛下!众位英雄!且慢饮此酒!”龚昭又重复喝道,说着话已然来至方书云身旁,躬身施礼道:“陛下请。” 言罢,双手轻轻接过方书云的酒杯,转身来到妙手神医张洪略老先生桌前,两人嘀咕了几句,却见张洪略急忙从腰间囊带中取出一枚银针来,插入酒杯中,不一刻,亮晶晶的银针变成了青黑色。 张洪略大惊失色,忙向众位来宾喝道:“酒中有毒!诸位莫饮!” 众人听了齐刷刷将酒杯放下。 然而为时已晚,话音未落,却还是有那嗜酒如命的不待刚才方书云的话毕,就早早喝尽了那杯中之酒,只听得呼啦啦一阵乱响,靠近门口一处桌椅一下子翻倒,随即有两名来客扑倒于地上。 两人作痛苦状,很显然是酒中毒药药性发作。 那两人就直挺挺倒在高玲脚下不远处,高玲吓得尖叫一声,一头扎进宫城珏怀中。 张洪略起身来到近前,见刚才还在做垂死挣扎的二人已经没了动静,脸色铁青,气绝身亡。 高玲情急之下,发现自己扑倒在宫城珏怀中,忙抽身出来羞红了脸。 好在众人都注目于地上倒毙的两人,并无人注意到她的举动。 死者是涪燕山的何步高、何步绍兄弟俩人,以酒量大、善饮酒且精通八仙醉拳闻名遐迩,不想名声出于斯,今日却也丧身于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清晨时分,有人发现一名小伙计躺倒在厨房里,大家不知何故,就赶紧叫来了王玉柱来看个究竟。 王玉柱看那伙计脸色铁青,嗅了嗅那伙计的口鼻,闻有浓浓的酒气,便疑是中了酒毒。 忙取用银针于酒坛中一试,果不其然。 王玉柱大骇,就一边忙使人通知龚昭,一边忙着救治那伙计,却哪里还救得了。 却说这边酒宴上,神医张洪略细细验看了何氏兄弟的尸体,不觉皱眉道:“难道是雪见红?” “何为雪见红?”众人纷纷问道。 张洪略道:“此为生长在龙西山脉中的一种剧毒植物,大多生长在龙西雪山之巅,在那寸草不生的冰雪之间,却独独生长着此物,因其枝叶花朵均呈血红色,故名雪见红。其内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接触人畜伤口或误食,可立致心脏麻痹,血管关闭,血液凝固,窒息而亡。” 温一楠闻听,忙吩咐龚昭下去通知全村自卫队员全面清理酒水、食品和水源,严密盘查村内可疑外来之人。 正说话间,一名自卫队员又匆匆进来禀报:“刚刚在水井边发现两个可疑的陌生人,已被抓获。” 温一楠来至方书云面前叩首施礼道:“小石头村待客不周,使圣上受惊了,实是有罪。” 方书云走下台来,伸手扶起温一楠道:“这贼人定是为害愚兄而来,倒是搅扰了兄弟的好事。如今紧要之事,就是要速速查清凶手,以绝后患。” 却说那两个被抓住的陌生人由小石头村自卫队员交于肖瑾的锦衣卫严加审讯,那两人哪里禁得住锦衣卫的手段,将郭永达派遣二人投毒谋害新朝皇上及众位英雄的图谋统统招认了出来,而且还把赵江湘闭关修炼那《莲花幻术》走火入魔,以致至今疯疯癫癫的情况也一并供出。 方书云闻听,心中暗暗思忖:“看来那《莲花幻术》果然落入了北郡王之手了。但愿他终无所成,否则,如果再弄出第二个若风来,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温一楠闻讯,心里想着的却与方书云大不相同。 原来,前一日,宫城珏、宫城朵兄妹来贺新禧,却为温一楠带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莲花幻术》。 据宫城兄妹说,此书是当初若风结识宫城朵的时候亲手交给宫城朵的,若风说:宫城朵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人。 若风深知自己时刻处于危险境地,因此决定将这本视如己命的绝世奇书秘密交给了宫城朵代为保管。 他认为没有人会想得到这本书会在宫城朵手里。 他想的没错,确实没有人会想得到这本书会在宫城朵手里。 不过,若风当初也不曾想得到,这本书会最终由宫城朵转交到温一楠手里。 温一楠思考再三,决定将这本《莲花幻术》交还给水莲观的了情道长,使之物归原主。他感谢宫城兄妹将这本奇书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并要求宫城兄妹于此事莫要对外声张。 宫城兄妹点头同意。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身处龙西大山之中的赵江湘手里也出现了这样一部书。这两部书肯定有一本是赝作,那么,到底孰真孰假呢? 温一楠记得当初中离道长遇害时,手中残留着《莲花幻术》的一页残纸,忙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这部书,果不其然,其中亦有一张残页。 初步看来,这部书应当是真本。 莫非是若风为防不测,又事先伪造了另一本书籍以掩人耳目不成? 在了情道长即将离开小石头村返回水莲观之时,温一楠将《莲花幻术》转交给了了情道长,了情道长万万没有想到镇观之宝竟于此处失而复得,真是又惊又喜。 温一楠道:“你若感激,还是感谢宫城兄妹二人吧。”接着就将复得此书的来龙去脉细讲了一遍。 了情道长闻言,自然是对于宫城兄妹两个感激涕零,一时无以为赠,就将随身携带的玉拂尘赠与了兄妹两人。 宫城兄妹几欲推辞,无奈了情道长执意相赠,只好收下。 婚事结束,各路嘉宾纷纷离开了路家庄,何氏兄弟的遗体也早早遣人运往涪燕山安葬。皇上方书云也与众人依依惜别,起驾转回潮远镇。 不过,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西山州王魏红岩,这位王爷不但没有走,更是带来了近千人的兵马,驻扎在了小南河岸。 这却是为何?原来这位王爷得知了前朝皇帝赵江溪逃匿于大峡谷桃花山庄的传闻,虽然大峡谷有着种种骇人听闻、世人禁入的传说,可这位西山州王却是不信邪,于方书云面前自告奋勇,立下军令状,誓进军峡谷、捉拿异党、铲除遗患,不达目的绝不回还。 方书云见他信誓旦旦,也不好再加拦阻,只得应允,着令其率领本部人马挺进大峡谷,一举剿灭前朝残部。又嘱咐温一楠尽力协助于他,随即起驾还朝。 魏红岩调集了这千余人马不为别的,而是在这小南河上修筑起一座浮桥来,这浮桥是先用几条绳索连接起两岸,再将一些小船固定于绳索之上,船上铺好木板,就可以通过人马了。 为此,小石头村的村民自发贡献了一些小渔船,魏红岩又从别处渔村调集了不少渔船来,不消几日,浮桥即修建完成。 算起来,小石头村里的温一楠、张树奎、王玉柱和小栓子四人都先后进入过大峡谷,本可以作为向导,不巧的是,四人各有原因,无法成行。 温一楠新婚燕尔,自不必说。张树奎老母日渐年迈,需人照看,无法脱身。王玉柱则忙于清理村里那雪见红残毒,不敢耽搁。小栓子身体尚未恢复,更不可前行。 西山州王魏红岩生性刚勇,有无向导并不可阻挡他的前行步伐。待浮桥修建完毕,即集结三千精兵强将,带足粮草供给,自己亲自挂帅,跨过小南河,又越过那条隔开大峡谷的大沟,直扑向大峡谷深处。 魏红岩的军队一过,小石头村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大家又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的农家生活,似乎已然忘记了在不远处的大峡谷中还有一支三千人的浩大军队在行动,他们未来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呢? 他们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吗?他们会彻底地解开有关于这个神秘大峡谷的流传已久的一切秘密吗? 平静的生活背后总是好像隐隐躲藏着些许暗潮涌动,那又是什么呢? 是内心里默默的期许?还是内心里默默的祈祷?还是内心里不知名的恐惧? 太阳每天照样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 这几日,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天上,好像比平日里亮堂了许多。 空气不安而又燥热,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悸动。 章节目录 六十九章 大峡谷忽起熊熊火 薛夫人暗使虎狼计 忽而有一天,小石头村的人们惊异地望见南方的天空染成了血红的颜色,然后又有一大股一大股的烟尘升腾起来,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那是熊熊大火,来自于大峡谷原始森林的未曾有过的森林大火。 人们并不知道所谓的深林大火,以为是大峡谷里的妖魔喷发的怒火,唯恐那妖魔驾着喷着烈焰的火车扑将过来,家家户户焚香祷告,祈求天神保佑。 南方的天空不分昼夜整整红了三天三夜,或许是人们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上苍,第四天,一阵狂风过后,天上降下瓢泼大雨。 这场大雨出奇得大,在这深秋之际实属罕见,小南河的水位迅猛上涨,淹没了河上的浮桥,漫过河堤来,冲毁了周围的农田和农舍。 幸亏温一楠、龚昭等人认真听取了村里老人的意见,早早将沿岸乡亲们撤离,才避过了这场罕见的洪水袭击。 第二日,天色放晴,洪水渐渐退去。 小南河岸的居民们又陆续回到自己的住地,收拾被洪水冲毁的房舍、农田。渔民们也开始查验检修自家的渔船、渔具。 小石头村守护隔开大峡谷深沟的自卫队员也重新回到哨位上,发现深沟已经充满了积水,上面漂浮着不少动物的遗体,不知是在大水中淹死的,还是在前几日森林大火中被烧死后又被洪水冲刷下来的。 从深沟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大峡谷,也零零散散地躺卧着各种各样动物的遗体。忽然,在这些黑乎乎的遗体中,一个黑影子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守护大沟的自卫队员的视线里。 自卫队员仔细辨认,由于距离太远,始终看不清那是否是一个人还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们看到那黑影又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两个队员决定过去看个究竟。他们放下吊桥,提着钢刀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他们距离那倒在地上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东西依旧一动不动。 两个队员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至近前,终于看清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竟然是一个人! 那人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头发、眉毛和胡须卷曲、脱落,身上黑一块、紫一块,显然是被火烧过。 尽管如此,两个自卫队员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这是一个人。 他们迅速将还留有一丝气息的伤者抬到了村里王玉柱家中医治。 王玉柱进行了一些紧急处理,伤者虽说是暂无性命之忧,但是依然是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王玉柱建议将伤者送往县城找大夫进行进一步救治,因不知伤者为谁?想起前些日子有朝廷大批官兵进入大峡谷至今下落不明,而近日又连连天降大火大水,朝廷官兵只恐怕凶多吉少。 “这伤者莫非是从大峡谷里逃脱出来的官兵不成?”王玉柱细看那人身上衣服,已然毁烧严重,破烂不堪,难以确认。 思忖再三,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贸然做主,就急忙将事情告诉了温一楠。 温一楠闻讯过来观瞧,那伤者形容枯槁,面目全非,极难辨认。 温一楠不敢怠慢,忙备了马车连日将伤者送往奉远县县衙。 却说知县高红生见了那伤者,亦不知何来历,生怕是进入大峡谷的官兵,就安排人火速送往城里老郎中李月泉医馆处诊治,一切费用暂由县衙支付,又遣人赶往潮远上报实情。 经过李老先生精心调治,伤者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脱离了昏迷状态,渐渐苏醒过来。 又过了几日,一天晚上,高红生正在县衙连夜审理一桩子女之间因继承老人遗产发生纠纷的案子,李老先生诊所的小伙计忽然跑了来报:“知县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何事。”高红生问。 “前些日子您送来的病人有些异样。”小伙计道。 “有些异样?是何异样?”高红生问道。 “这个……大人您去了就知道了。”小伙计似乎有难言之隐,这样作答。 高红生就招呼温一楠跟他一起随着那伙计来到医馆,见到李月泉老先生,老先生对高红生言道: “知县大人,今日请您前来,实是有些状况不妥。”老先生道。 “到底何事?”高红生问道。 “几日前那伤者身体恢复在即,并可进些饭食,只是……”老先生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但说无妨!”高红生见李老先生与他说话亦如先前伙计一样吞吞吐吐,大为不悦。 老先生却说了一句:“二位随我来。”起身引领高红生和温一楠二人来到那伤者的病房里。 高红生和温一楠二人进入病房,却见床榻之上用绳索捆绑一人,似乎正在熟睡,正是几日前送到此处疗伤的伤者。 温一楠见了不解地问:“因何捆绑与他?” 李月泉道:“这人身体刚恢复得好些,就情绪狂暴,疯言疯语,乱冲乱撞。恐是精神受了刺激,患了疯症。我怕有个意外,只好如此。” 正说话间,那人似乎听见人声,猛地将眼睛睁开,转头看见屋内三人,忽然张口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又是你们三个!狗昏君!看你往哪里逃!” 那人一边狂笑,一边就欲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绳索捆绑着,动弹不得,就拼命扭动身躯大喊大叫:“放开我!放开我!莫要昏君跑了!” 温一楠听那声音有着浓厚的西山口音,心下一惊,暗道:“莫非是他?” 因屋内光暗,看不清那人面容,温一楠就拿起桌上的油灯凑到那人近前仔细观看。 却见那人面目已被火烧严重,还是辨不出原来模样。 那人见到油灯上的火苗,忽然惊恐万状,吓得体若筛糠,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转而大哭道:“火!火!火啊!呜呜呜!” 西山州王魏红岩的三千精兵进入大峡谷已经有些时日,如今遇上天降大祸,下落不明,音讯皆无,三千将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方书云接到奉远县奏报亦心想,这从大峡谷中逃脱之人,或许就是魏红岩也未可知,即便不是,也十有八九是他属下逃脱的官兵。 又闻伤者如今疯癫痴狂,神志不清,于是,方书云下旨令接送伤者入潮远医馆,并亲派御医诊治。 那御医医治了数日,那人身上的各处外伤终于算是痊愈,只是精神上依旧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御医就回复方书云道:“圣上,那人身上外伤已愈,只是精神受了惊吓刺激,须静心将养才是。” 方书云思前想后,索性就使魏红岩的夫人薛氏前来辨认,那孙氏见那人身量和口音相似,只是面容已毁,分不清面相,就道: “既然回来了,那就是了。” 说罢,就将那看似魏红岩的人接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夫人看那人身上污垢不堪,臭气难闻,就命仆人与他沐浴更衣,那人见了水就惊恐万状,又癔症发作,一下将浴盆打翻在地。 夫人见状,只得作罢,就又命人先将房间好好锁住。 傍晚时分,薛夫人命人送上饭菜,饭菜十分丰盛,计有:一样莲子小米粥、一样银耳八宝粥、一样清蒸桂鱼、一样红烧羊排骨汤。一样烤羊油葱饼、一样红枣白米饭、一样桂花糯米糕。 薛夫人又特意命令仆人将那人进食情景详细记下,仆人不知何故,就依命一一记下。 晚餐后,仆人将剩余的饭菜端回,却见杯盘狼藉,杯碗破碎,并向夫人这样禀报说:“那人一口气先是将那银耳八宝粥喝了个精光,那莲子小米粥却只喝了几口就作罢。又狼吞虎咽将那桂鱼和糯米糕吃下,那白米饭只吃了几口,羊骨汤和油饼却不曾动的。” “为何杯碗全都破碎成这般模样?”薛夫人问道。 “不知为何,王爷吃到后来,忽然发愣,愣了半晌,就将这些杯碗连同饭菜一同摔到了地上。”仆人道。 入夜,薛夫人来到锁住那人的房门前,屋里漆黑一片,这人怕火亮,因此,并不曾燃灯。 “这人显然不是魏王爷!”薛夫人这样想。 作为西山州人,魏红岩平日里最喜吃的小米粥、羊排骨汤和油饼显然不合这人的口味,而魏红岩平日里最最讨厌的桂鱼和银耳粥,这人却吃了个精光! “会是王爷手下的其他官兵吗?”薛夫人深知西山州人的饮食习惯,对于这样的疑问立刻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如果不是,那这人又会是谁呢?”漆黑的窗下,深秋的夜风袭来,薛夫人不由得浑身战栗了一下。 薛夫人有一件心事始终牵挂于心,那就是与王爷婚配至今无有身孕,而如今魏红岩生死未卜,凶多吉少,如果无有子嗣,那西山州王的王爵之位就无人可袭,无论如何她决定冒险一试。 于是薛夫人回屋又命令奴仆道:“王爷身上如此污浊,若不沐浴如何入睡。” 奴仆道:“夫人,适才王爷似有恐水之症,不肯入浴。” 夫人道:“你们听我吩咐就是。” 于是,换做两个贴身丫环准备了洗浴之物摸黑开了门锁,进入了王爷屋内,按照夫人的吩咐,屋内没有点灯,因此,这一夜,屋内漆黑一片。 章节目录 七十章 前朝往事不堪回首 故国家园只在月中 第二日清晨,夫人一觉醒来,唤那两个丫环过来问话:“昨夜王爷可否沐浴。” 两个丫鬟羞红了脸道:“沐浴过。” 夫人脸上略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意道:“甚好,你两个且退下。” 这天傍晚,仆人又照例送来了晚餐,依旧是那几样菜:一样莲子小米粥、一样银耳八宝粥、一样清蒸桂鱼、一样红烧羊排骨汤。一样烤羊油葱饼、一样红枣白米饭、一样桂花糯米糕。 可是,这一回与昨晚不同,那人吃的不多,但是每样都吃了一些。 薛夫人见了,心下就明白了几分。 入夜,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这一夜依旧是漆黑的夜,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咕隆咚,夜黑得就如同泼了一层墨一般。 这时候,薛夫人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黑影走出房间,蹑手蹑脚来到那王爷屋门前,轻轻打开了锁头,迈步进入了屋内,又转身轻轻将屋门关上。 “谁?”黑暗之中,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的声音。 “是我。”一声酥软轻柔的声音轻轻答道。 “你是何人?”那男人喘着粗气道。 “待会儿,你自然就会知道。”那声音愈加酥酥软软。 薛夫人不怕那人不乖乖就范,因为她在今晚那人吃的每一样饭菜里都掺入了男女之欢的虎狼之药------一夜欢,即使他每一样菜食只是吃了一点点,也已经足够了。 天亮时分,肖瑾带领两个锦衣卫来到了王爷府,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却也是为了几日前奉远县知县高红生所报大峡谷神秘伤者之事。 原来几天前,肖瑾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还是在奉远县县牢里审讯小栓子时候发生的事,肖瑾忽然记起了在严刑拷打下,小栓子曾经说过一些什么,那是些什么话来着? 当时,肖瑾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桃花山庄之上,因此,那几句话,并没有引起肖瑾的过多在意,但是,现在,肖瑾忽然意识到了那几句话的重要性。 事不宜迟,肖瑾立即动身,迫不及待地前往奉远县查询当时的审讯记录。 在奉远县衙,肖瑾与高红生会面后,却未见温一楠,就问知县道:“温捕头何在?” 高红生道:“前日听闻家中温母身体欠佳,说是回乡里探视,不日便回。” 正说着,就听见屋外有衙役答话道:“温捕头,回来啦。” “回来啦。”说话间,屋门打开,温一楠一步迈进屋内,见了肖瑾先是一愣,怕是没有料到肖瑾也在屋内,忙躬身施礼道:“肖大人。” 肖瑾忙起身还礼道:“温捕头不必多礼。真是巧啊,刚才还和高大人谈起温捕头回乡探母之事,不想捕头就回来了,家母身体可否安好?” “谢肖大人关心,家母只是偶感风寒,现已无恙。”温一楠答道。 “那就好。”肖瑾应道,这才转而问起县衙所报伤者之事。 “这伤者面目已毁,又神志不清,听那口音倒像是西山州人。”温一楠道。 “会不会其中有诈?”肖瑾沉声道。 “肖大人这话何意?”温一楠不解地问。 “我是说,这人会不会使诈假作西山州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另有隐情?”肖瑾道。 “那大人以为这人为谁?”温一楠问道。 肖瑾说出这人名号来,二人皆是一惊,高红生一旁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很快就会有答案,你们随我来。”肖瑾胸有成竹道。 三人跟随着肖瑾来到县牢,仔细查阅了当时审讯小栓子的审讯记录,肖瑾心中暗暗记下了一件事情。 这就是肖瑾今天来到魏王府的来由,肖瑾与两个锦衣卫在王府仆人的引导下,进入了那神秘人的房间,那人正在床上大吵大闹。 肖瑾走上前,抓住那人双肩问道:“王爷,你可还认得俺?” 说来也怪,那床上人闻听这话,立时止住了吵闹声,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肖瑾一动不动。 “你……你是何人?”那神秘人口中喃喃问出这几个字来。 “锦衣卫肖瑾。”肖瑾道。 “肖大人,快!快!快!快放我出去,我带你去砍了那昏君的狗头!”那人试图挣脱肖瑾的双手道。 “昏君为谁?”肖瑾依旧紧紧抓住那人肩头问道。 “放我出去便知!快!快!快!莫叫那昏君走脱!”那人忽然双目发直,发狠道。 “好吧,我放你出去。你与我去抓那昏君,可好?”肖瑾死死盯着那人眼睛说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小心伤人!”身后仆人听了,连连摆手阻止道。 “无妨,不若你先退后。”肖瑾摆摆手道。 那仆人见此情形,吓得转身退出门外。 那人又挣脱几下,见挣脱不开,又是张口狂笑道:“哈哈哈!又是你们三个!狗昏君!看你往哪里逃!” 笑罢,龇牙咧嘴张口欲咬肖瑾的手臂。 两个锦衣卫冲上前来,一人抓住那人一条臂膀,将那人整个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肖瑾冷笑一声,一下撕开那人上衣,只见那人胸前露出一块青色胎记来,那胎记形状怪异,如一轮弯月。 肖瑾望了一眼那胎记,对那人笑道:“赵江溪!吾皇万岁!好戏该收场了!” 那人闻言整个身子一下子松软下来,两个锦衣卫松开手,只听“啪嚓”一声,一双玉镯从赵江溪身上滚落地上,摔裂开来。 赵江溪见玉镯摔落,大惊失色,双手将碎裂的玉镯捧在手里,放声大哭。 方书云原以为那伤者十有八九是西山州王魏红岩,即便不是,也是他属下官兵无疑。方书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装疯卖傻的人竟然是前朝皇帝赵江溪。 “陛下可有意杀之为快?”丞相许文军殿前问道。 “朕只为天下人心而为,并无杀伐之意。”方书云道。 “天子之争,天命使然,天子之命,人不可夺。陛下仁慈,既然无意杀之,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许文军道。 “丞相请讲。”方书云道。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这赵江溪生死之事,可依一人做主定夺。”许文军道。 “噢,那是何人?”方书云满是好奇地问道。 “西山州王魏红岩王爷之夫人薛氏。”许文军道。 方书云道一声:“也好。”点头应允。 令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薛氏夫人的回答是:“既如此,那就从哪里来,就还回哪里去吧。” 于是,赵江溪被押回奉远县县衙大牢看管。 于是,依照薛氏夫人的意思,小石头村又来了一大队官军,越过那一条隔开村庄与大峡谷的深沟,往南数里选了一处峡谷最是狭窄之地,修建起一座高墙来。 那高墙有五六米高,呈梯形,顶部有一米见宽,安装有一吊绳。 高墙面向大峡谷一侧十分光滑,面向村庄一面则有石阶可拾级而上。 筑墙期间,赵江溪在奉远县牢日夜悲号,其境甚惨。 旧朝皇帝被囚禁于奉远县牢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地居然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前来探监,捎来一些好吃好喝的与那皇上。 这让高红生深感意外,就密报与肖瑾,肖瑾使人暗中调查来访者的底细,却发现这些人既非旧朝官吏,也非旧朝皇亲国戚,只不过是些平民百姓罢了,而且绝大部分是当年从朝都跟随来江南的百姓。 肖瑾心下感慨,对于来访者也就不再加以理会。 一日,县牢里又来了两个探监之人,照身帖上分别写着:奉远县小石头村小栓子、奉远县小石头村王娟。 两人在监牢里见到了赵江溪,赵江溪对于每日里不断有人来探望自己,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会子来的居然是小栓子和王娟两个人,尤其是王娟的到来,是他不曾奢望的。 小栓子将一大罐石锅鱼递给赵江溪,王娟又将一身崭新的渔家服饰送与赵江溪。 赵江溪用颤抖的手隔着铁栅栏接过衣物,泪如雨下。 “我真希望自己不是赵江溪,而是那个赵熙。”赵江溪泪目道。 “好吧,那俺们就还叫你熙哥好了。”小栓子轻声道。 “一楠哥本来要来的,可是你知道他现在在县衙里做捕快,所以……”小栓子吞吞吐吐道。 “我知道,谢谢他还惦记着我。”赵江溪道。 “怎么样?你没事吧?”沉默了一会儿,赵江溪忽然向小栓子问出这么一句。 小栓子一愣,转而就明白了赵江溪这话的意思,就笑道:“俺没事,你不用记挂着俺。” “对了!一楠哥让我问你件事。”小栓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 “何事?”赵江溪问。 “就是在大峡谷中你见没见过一个叫做守护者的人?”小栓子问道。 赵江溪闻听怔怔地点点头,忽然又双手抱住头拼命摇晃起来,仿佛很痛苦的样子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小栓子看他那模样,就不再说话,而王娟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她的脸躲在昏暗的灯影里,看不清面容。 这时候外面传来狱卒的催促声:“时辰已到,该走了。” 小栓子和王娟对望了一眼,就起身道:“俺们该走了,你保重!” 两人转身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赵江溪在身后喊了一句:“娟子!你等等!” 娟子转过身来,看见赵江溪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那是一对洁白无瑕的玉手镯,已经破碎的玉手镯,在幽暗的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章节目录 七十一章 繁华城又现春华梦 离歌里却似故人还 娟子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接过了那对镯子。 “走了!走了!”身后又传来狱卒的催促声。 娟子没有说话,转身走开。 “娟子!我们还能见面吗?”空旷的过道里传来身后赵江溪声嘶力竭的喊声。 王娟依旧没有说话,她拼命点了好几下头,就与小栓子快步离去。 赵江溪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过道的尽头,然后,他咧开嘴笑了。 高墙上的士兵放下绳索,绳索一端的筐篮在一点点地下降,赵江溪坐在上面,抬头望着高墙上的人群,那些人则都在高处低头望着他。 赵江溪不习惯于人们这样瞧自己,在以前,他总是高高在上,俯视着臣服于自己脚下的臣民,而现在,对于这些人们,他却需要仰视才能得见。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仰着头看着一大群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他看见了温一楠、小栓子、路诗瑶、林红、龚昭、吕渊、于凤娟、王玉柱,还有路方山、路方远等等,还有王长义,那个渔夫,赵江溪记得他是王娟的义父,他也来了,唯独没有见到王娟。 赵江溪不死心,仍旧抬着有点酸痛的头向上看。 筐子已经接近地面,他的身后是一片焦黑荒芜的大峡谷,一阵阵凄冷的秋风卷起尘土从背后席卷而来。 赵江溪看见士兵举起钢刀开始砍断绳索,就在绳索断裂的一瞬间,赵江溪终于看见就在那士兵的身旁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眉目,但是赵江溪仍然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人是王娟! 清和四年四月二十九日,是新王朝建朝四周年,这一天,王朝都城再一次从遥远的江南潮远镇迁回朝都城,都城内外洋溢着一片欢庆景色。 饱经战乱侵扰之后,如今的朝都城又恢复了他往日的繁华,街市喧嚣,车水马龙。 新苑歌舞场的大舞台上依旧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正有一处处好戏连连上演。 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歌姬正在舞台上一展歌喉,柔美的歌声吸引了众多的看客。 很多人为了宫城朵的再次复出而来,朝都城有很多年轻人因为她那传奇故事而来,当然也有很多旧人为了怀旧而来,为了重温旧梦而来。比如:宫城珏、姜贺。还有人千里迢迢的自遥远的江南而来,比如:温一楠、路诗瑶,比如:杜文岭。 不过,还有一些人却注定不可能再来,比如:若风。 这是一首短歌,旋律舒缓而凄婉,歌中唱道: 乱风吹帐前 跃马鬼门关 自此萧萧别梦里 弱柳拢翠烟 碧水别样远 不忍抬望眼 半夏半月半人影 怎教人心酸 热火拂尘面 千里不回还 天涯孤影斯人去 只在梦团圆 圆梦也还断 剪断丝又连 西天斜阳彩云飞 如同故人散 一曲歌罢,掌声雷鸣。台下观众或欢呼,或雀跃,一片沸腾。 在这一片沸腾的人群中,唯独有一个人坐在幽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如同一座雕像。 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毫无干系,他就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冷眼旁观着这一片疯狂与躁动。 这安静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因此,这人虽然坐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反而越发显得突兀,惹人注目。 宫城朵以无比优雅的姿势向台下的观众弯腰致谢。 她抬起头来,在无数攒动的人头和挥舞的手臂之中,一眼看见了那一个人,她无比甜美的微笑一下凝固了。 因为那人很像他,一个不可能再来坐在这里的人。 虽然那人距离舞台很远,但是那人看起来很像是他……若风! 宫城朵快步回到后台,一颗心狂跳不已。偷眼再向观众席里寻找那人,刚才的座位上空空如也,那人早已再寻不到。 宫城珏领着温一楠和路诗瑶来到后台,一起来祝贺宫城朵的复出首演成功。 刚刚卸过妆的宫城朵脸色苍白,看不出一丝演出成功后应该有的轻松和喜悦,反而给人一种淡淡的忧郁的感觉。 “怎么啦,好像不高兴?”宫城珏察觉到妹妹有些异样,就关切地问。 “没什么,有点累。”宫城朵淡淡地回答,转而对温一楠和路诗瑶两个人莞尔一笑:“谢谢你们光临捧场。” 路诗瑶道:“妹妹明日可还有演出?” 宫城朵摇摇头。 “那好啊,咱们明天一起好好逛逛朝都城如何?”路诗瑶高兴地说。 几个人说说笑笑着离开剧场,宫城朵透过角门再次偷眼向观众席里寻找那人,刚才的座位上空空如也,那人早已再寻不到。 天色已经很晚,街道两旁燃烧起的街灯忽明忽暗。 在剧场外,大家又互相攀谈了几句,宫城珏兄妹两人目送着温一楠和路诗瑶上了一辆马车往下榻处而去,这才又双双上了另一辆马车去往自家府邸。 宫城朵透过车窗向外观瞧,无意间发现一盏昏黄的街灯之下站立一人,那冷冰冰的目光刚好与自己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又是刚才剧场里见到的那个人! 马车驶过,那人的身形也一闪而过,宫城朵浑身一震,开口急促地叫一声:“师傅!快停车!” 赶车车夫不知发生了何事,赶忙“驭”了一声,将车马停住,宫城朵从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向后面看,幽暗的街道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和几辆马车穿梭而过,而不远处的那盏街灯下则空无一人。 “怎么啦?宫城朵?”宫城珏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或许是看错了。”宫城朵坐回座位上,轻声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看错了?看错了什么?”宫城珏纳闷地问道。 “没什么,哥哥。”宫城朵似乎很劳累的样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宫城珏见她如此,便也不再讲话。 四周静悄悄的,马儿踏在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马蹄声。 却说高红生做了几日的知县,终于还是做不下去了,觉得还是做回自己的老本行来得自在,于是辞官挂印回到老家海乡继续做起自己的丝绸生意来。 如今天下太平,生意也好做,这一日又是由于生意上的事,高红生来到了朝都城,高玲在家里待不住,就又与爹爹同行。 说来凑巧,这一晚高红生外出与客商洽谈生意,高玲一个人待在客栈实在无聊,就一个人来到大街之上闲逛,逛着逛着就来到了新苑大剧场门前,一眼看见了画有宫城朵画像的大幅海报,心下一动,就迈步进入了剧场内。 剧场内四处灯火通明,整个剧场依旧是座无虚席。 不过今晚的观众席上却不见宫城珏的影子,宫城珏因送温一楠、路诗瑶回乡来迟,因此没有来到剧场。 终于轮到宫城朵登上舞台,宫城朵一袭白衣,如同那个夏末初次登台时候的装束一模一样,而唱起的亦是那一首老歌:《声声慢尽都是错》。 歌中唱道: 无人相伴 冷冷清清 一杯清茶枯坐 月入院中 照见残花一朵 …… 歌声依旧凄婉动听,如泣如诉。 宫城朵一边轻唱,一边移步下台,向观众席走过来。 台下观众顿时兴奋起来,宫城朵所到之处,无不起身鼓掌,一片喝彩。 宫城朵的这一举动,是后台剧务人员所没有预料到的,事先的彩排中并没有宫城朵与观众台下互动的环节,因此宫城朵来到台下,步入观众席中,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 宫城朵临时做出这一举动,是因为她又看到了那个人,他依旧坐在后排角落里。 当年的若风每次来看宫城朵的演出,总是坐在剧场前排最显眼的位置,若说眼前的这个人与若风有不同的话,也许这就是他们唯一的不同。 这人与若风简直太像了,宫城朵一步步走向那人,却始终不敢确认那人究竟是不是若风。 不!也许他就是若风! 但这怎么可能?几年前她亲眼所见若风丧命于小丰庄。 宫城朵所到之处,人群无不离座涌动如潮。 那人却是例外,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依旧不为周围的一切所动。 那人或许没有想到宫城朵会走下舞台,更没有想到宫城朵会一步步走向他,想要躲开显然已经来不及。 这就越发引发了宫城朵的兴趣,宫城朵的心内砰砰直跳,她一定要看一看这个人到底为谁。 就在宫城朵即将靠近那人,看清楚那人的真实面容的时候,一盏油灯忽然被涌动的人群碰倒了。 刹那间,火光窜起,人群大乱。 还好,几个维护剧场秩序的杂役刚好就在跟前,冲上去及时将火扑灭,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宫城朵惊魂稍定,举目四处寻找那人,却又早不见了踪影。 人群稍安,演出继续。宫城朵不待演出结束,就急匆匆离开剧场。 她来到街上,四处寻找那人身影,哪里找得到。 初春时节,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一阵夜风吹过,宫城朵不觉打了个寒战,就欲就此准备乘车回家。 不知为何,今日街道稍显冷落,附近一时竟看不见一个脚夫或马车。 宫城朵就步行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希望能够半路截下一辆车来。 宫城朵来至一段幽静的胡同,胡同口昏黄的街灯噼噼啪啪燃烧作响,宫城朵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清冷的碎石路上,影影绰绰,摇摆不定。 章节目录 七十二章 神秘贵客素无人知 片片焦土莲花印记 忽然有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宫城朵身后,宫城朵惊恐地停住脚步,转头回看,却是一高一矮两个流里流气地痞流氓模样的人。 “你们要干什么?干嘛跟着俺?”宫城朵颤声问道。 “别害怕,乖乖地跟哥哥走,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那矮个子猥琐地笑道。 “别过来!别过来!”宫城朵惊慌失措,拔腿就跑,却被那两人一前一后拦住去路。 那两个人狞笑着如同饿狼一样扑过来,宫城朵大声呼喊:“救命啊!”,拼命挣扎。只是弱小的身躯哪里抵挡得过,撕扯中衣服一下被撕烂,眼看就要受辱,却听一声断喝:“住手!” 两个无赖闻声停住手,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出现在面前,文文弱弱,怒气冲冲。 那高个子先是哑然失笑,接着恶狠狠道:“小老弟,给我乖乖滚一边去,关你屁事,不然,休怪大爷我手下无情。” “呸!堂堂五尺男儿欺负一个柔弱女子,真是无耻至极!”那书生愤愤道。 高个男人闻听立时恼羞成怒,撇下宫城朵,一拳朝那书生打来。 那书生却不慌张,身子一晃,轻轻一闪,躲过那汉子拳头,右手一领,左手一送,那高个子登时收势不住,扑通一声朝前跌去,结结实实来了个狗吃屎。 那矮个子见状,怪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短刀来,恶狠狠朝书生扑来。 那书生仍旧是不慌不忙,身形又是灵巧地一晃,避过刀锋,一个斜身上步,使一招空手夺刀,那矮个子持刀之手臂被书生拧过后背,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书生夺过刀来,抬腿照着矮个子背后就是一脚,那矮个子登时被一脚踹了出去,扑通一声,亦是脸面朝下,来了个狗吃屎。 两个歹徒痛了半天,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见那书生手中握刀,怒目横视,深知不是对手,双双狼狈逃窜。 宫城朵惊魂未定,刚才电光火花之间,却见一瘦弱书生与那两个歹徒扭斗,还未及看清那书生模样,两个歹徒已被打翻在地,狼狈逃窜。 那书生停下手来,背对宫城朵站立原地。 宫城朵忽然有一种异样感觉。这时候,书生缓缓转过身来,面对宫城朵走过来,宫城朵不由大惊失色,这人竟是剧场中那酷似若风之人! 不过,那人的确不是若风。 夜色中,那人的肤色很白,白得有点吓人,白面书生的五官生的却很清秀,咋一看确实极似当年若风的样子。 不过,细细地看,书生的脸庞没有若风的脸庞那样的棱角分明,充满阳刚之气。 他的脸形线条要柔和一些,连目光也柔和许多,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忧郁的感觉。 宫城朵望向他的眼睛,内心里面竟似感觉舒服很多,完全没有面对若风那一双狂热而执着的眼眸时候的那种莫名的紧张和压抑感。 “你没事吧?”书生来到宫城朵跟前关切地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听起来很有磁性。 “我没事,谢谢你!”宫城朵道。 “没什么,不用谢。”书生一边淡淡地说,一边伸手将宫城朵胸前撕开的衣服轻轻扣上,那动作看起来很随意,很自然,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其他什么的想法。 尽管如此,宫城朵还是一下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又说了声:“真的谢谢你!” “真的不用客气。你家在哪啊?我送你回去好了。”书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笑容很温柔,温柔的像秋夜里的月光。 宫城朵心里这样想着,正欲作答,忽然听得身旁一声娇喝道:“不用了。” 两个人抬头一看,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面前,原来是高玲。 刚才,由于意外的火情,一阵慌乱后,剧场里的高玲发现宫城朵不见了,就急忙四处寻找,后来一路尾随,刚好见到了眼前的情景。 宫城朵没有想到高玲的出现,在这个时候遇见熟人自然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宫城朵临走时特意询问书生的姓名:“今日多亏恩公相救,请问恩公名姓为何?” 书生深施一礼道:“小生纪丰岳。” 这时候一辆马车由远而近走过来,宫城朵和高玲二人就别过那书生,一起上了马车离去。 马车上,宫城朵问起高玲:“刚才那书生可像一人?” 高玲摇头不知。 宫城朵道:“他可像那若风?” 高玲闻听先是一愣,继而仔细一想,却不由得缩了一下脖颈,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年刺杀若风,众路英雄豪杰齐聚小丰庄,高玲也在场。 那若风贵为当朝护国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而这纪丰岳则是一介穷酸书生模样,故而并未引起高玲过多猜想。 如今,经宫城朵如此一说,高玲亦意识到那书生确与当年死去的若风很有几分相似,只是装束打扮不同而已。 倘若两人同样装束打扮的话……高玲不敢再细想下去。 自从高红生辞官而去,这奉远县知县职位就一直空缺着,上峰先是欲邀温一楠代为理政,温一楠以不通政务为由,坚辞不受。又因那小石头村的吕渊曾经入朝为官,且在职之时政绩斐然,后因看不惯官场贪腐,阿谀倾轧,愤而辞职。上峰得知此事就欲再邀他出任奉远县知县一职。 怎奈那吕渊早已无心仕途,与妻子于凤娟双双醉心于山林之间,忘情于云水之乐,不肯再入仕途。 后又经温一楠举荐,推选龚昭任了此职才罢。 纪丰岳经那次相救宫城朵,俨然成为了这位大明星的座上客。 现在纪丰岳不必坐在剧场里那后排阴暗的角落里了,这位朝都城里最为神秘的书生,开始经常出现在新苑大剧场的贵宾席上,就如同当年的若风一样,醉心欣赏着宫城朵无比曼妙的歌舞表演。 之所以说纪丰岳神秘,是因为他那不为人所知的来历和其拥有的不可估量的财富。 没有人知道纪丰岳的身份,他从何处而来,他就像是一夜之间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他虽然一身普通书生的装扮,然而出手阔绰,挥金如土,迅速在朝都城的上流社会中小有名气。 他喜欢独来独往,除了偶尔来剧场为宫城朵捧场之外,身边几乎见不到任何朋友,这就愈加增添了他的神秘。 只有宫城朵不这么认为,她觉得纪丰岳很真实、很亲切,特别是纪丰岳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忧郁的气质,令她格外着迷。 她不喜欢热情似火,盛气凌人的男人,相反的,对于纪丰岳这种含蓄又带有一丝冷漠的男人反而觉得更有魅力。 每当纪丰岳走近她,她都会没来由的心里狂跳不已,娇面羞红,那一双沉静、清澈、略带忧伤的眼睛令她莫名的陶醉。 宫城朵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如果这可以解释为爱情的话,那或许就是吧。 宫城珏见过几次纪丰岳,宫城珏总觉得与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说他像是过去的某一个人,那会是谁呢? 宫城珏曾经将自己的感受说给宫城朵听,宫城朵只是嫣然一笑,不置可否。 宫城珏还将自己的疑问亲自问向纪丰岳,纪丰岳却似有意回避这样的问题,对自己的身世一概不谈。 这些时日江湖武林中接连发生几桩大事,这事说起来也蹊跷,短短几日内大空山的大慧寺、长白山的长春观、青城山的回春馆以及方云岭的白云庵等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雷电袭击。 而且,这些雷电似乎都有所指,像是长了眼睛似得劈向各大家掌门人所居房舍,令人匪夷所思。 结果,有好几家武林掌门因之丧命,更有不少伤者轻重不一。 其中,大空山大慧寺慧远方丈、长白山长春观玄真道长均被雷击垮塌的殿房砸中,各负重伤。 方云岭白云庵悟虚师太因当晚与众弟子在青方台修法练功,而青城山回春馆妙手神医张洪略则是因有求医外出,方才双双幸免于难。 如今是初夏之际,并非多雨多雷电时节,即使有雷雨,被雷电击中者亦属罕见,而今却有几处屡遭雷火之灾,且都是江湖武林之要地,确实令人费解,细思极恐。 温一楠在参加诸位遇难掌门葬礼之时,曾细心观察房屋损毁之处,不觉心中疑云陡生。但见,被雷火击毁的房屋,其周围建筑完好无损,而且那被烧焦的地面上均呈现一种诡异的图案。 那是什么图案呢? 莲花! 这不能不使得温一楠想起了若风,想起了《莲花幻术》。 温一楠知那《莲花幻术》真本已然归于水莲观,本欲希望能够在参加葬礼时遇见了情道长,一问究竟。熟料,几次葬礼之上均未见了情道长身影,也未见其他水莲观道士,不觉心中疑惑。 后来才得知,原来那靠近西疆的一支头领叫做达布的异族部落,趁着中土新旧政权交替、无暇顾及西疆防御之机,攻取了西疆大部分领地,其中就包括青崖山水莲观。 新王朝新近委派的西疆节度使孟安下落不明,当地守军已被打散。 据传由于水莲观道众不肯臣服于异族统治,整个道观已被异族武装严密封锁,不准任何人踏出道观一步。 另外,异族武装还封锁了西疆通往中土地区的各处通道,因此温一楠未曾见到了情道长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一日朝都城南郊外的小丰庄忽然也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章节目录 七十三章 温一楠忆从前旧事 宫城珏解雾中之谜 小丰庄遭到了雷火袭击,引起房屋倒塌,村民死伤无数。 温一楠闻讯,心里暗自思量:“这小丰庄既非名观宝刹,又非武林名派聚集之地,如今却也遭到了雷击,这又是为何呢?” 温一楠联想到了小丰庄乃是当年刺杀若风之地,除此之外,遭受雷火之击的亦是当年聚集于小丰庄,围歼若风死党的众位江湖豪杰,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些雷火袭击显然就是针对为若风复仇而来。 难道是若风死而复活? 人死怎可复活? 如若不是,那又会是何人为之? 温一楠忽然记起一件事,就火速赶回小石头村来。 温一楠之所以急着赶回小石头村,是因为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当年,在小丰庄,吕渊夫妇、龚昭、林红、王玉柱和小栓子等也都参与了刺杀行动。 他必须尽快告诉大家一定要注意防范,以备万一。 温一楠还是来迟了一步,就在他赶回村庄的当日,便得到了吕渊的夫人于凤娟受袭击负伤的消息。 原来于凤娟平日里喜欢上山打猎,这一天一大早刚上到山上的时候,便遭到了两个不明身份蒙面人的袭击。 这两个人或许以为于凤娟是个女流之辈,故而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显然两个人低估了于凤娟的实力,特别是她那百发百中的利箭的无比威力。 幸亏对方的轻敌,于凤娟肩部中刀,对方一人则腹部中箭,另一人不敢恋战,扶伤者上马逃窜。 经过这一变故,温一楠召集村民议事团成员在议事堂进行了紧急磋商,一致作出决定:鉴于武林动荡,时局不稳,今后禁止村民单独外出,如必须外出,须三人以上结伴而行,村口街道要加强巡逻警戒,防患于未然。 温一楠还着重提出了近日多地出现雷暴天气,伤人害命,亦要求大家多多引起注意,加强防范。 温一楠对大家没有明确道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即那莲花幻术极有可能又重现江湖的判断。 而且,迄今为止,小石头村并没有遭受到那可怕雷暴的袭击。总之,他觉得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没有必要引起大家无谓的恐慌。 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村里除了于凤娟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受到伤害,这也许和当年小丰庄的一个天大的秘密有关。 温一楠想,或许敌人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因此,温一楠仔细叮嘱吕渊和村里张树奎、小栓子等几个人要格外留意保护于凤娟的人身安全。至于原因,温一楠依旧没有讲明。 清和四年十月十一日,朝廷选调部分地方官员进京共商国是,奉远县亦在选调之列,知县龚昭应邀前往朝都参会,县衙内事务就暂托付温一楠代为处理。 纪丰岳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出现在大剧场了,他就好像人间蒸发掉了一样,又加上好友高玲也随着其父离开了朝都,这令宫城朵心里顿时感觉空荡荡的,生活好像忽然缺少了什么似得,即使是在舞台上也大大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还好,就在宫城朵大感失望的时候,随着大批地方官员进京集会,纪丰岳又出现了,他又坐在了那个引人瞩目的位置上,温文尔雅,举止得体。 这令台上的宫城朵惊喜不已,于是那晚舞台上的她重新焕发出了夺人眼目的光彩。 宫城珏感到很奇怪,好长一段时间,自己这个以往风采照人的妹妹忽然变得郁郁寡欢,少言寡语,一切似乎都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来。今晚,却不知何故,宫城朵一夜之间仿佛恢复了元气,变得神采奕奕,兴致盎然起来。 宫城朵与那位神秘的纪丰岳公子交往甚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正如当年若风与宫城朵交往那样,已经成为朝都城内老百姓茶余饭后聊以解闷的的闲谈话语。 过去是英雄与美人,如今是才子配佳人。 不过在宫城朵眼目里,纪丰岳与若风不同,她不得不承认,当初接近若风是不得已而为之,而如今纪丰岳的一举一动已经令她牵肠挂肚,身不由己了。 而在宫城珏看来,这个纪丰岳温文尔雅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这令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就如同当年若风给过他的感觉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若风是权倾朝野的一代枭雄护国公,而纪丰岳则是一个神秘莫测、来历不明的富家子弟。 正在京城参会的龚昭忽然找到宫城家在朝都租住的府邸,与宫城珏会面,对于宫城朵与纪丰岳的交往,表达了同样的担忧。 龚昭道:“我觉得纪丰岳很像是一个人。” “像一个人?那是何人?”宫城珏忙问究竟。 “青崖山水莲观的若月。”龚昭这样答道。 “如何见得?”宫城珏追问。 “当年在小丰庄那若月也曾在场,当时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并未有留下过多印象。不过……”龚昭沉思道。 “不过什么?”宫城珏又追问道。 “后来我们在小石头村一楠婚宴上再次会面,当时那若月刚好就坐在我身边,因此,这一回应当不会看错。”龚昭道。 “可是那若月不是个道士吗?怎会成了书生又改换了名姓?”宫城珏疑惑不解道。 “是啊!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龚昭走到窗边,透过窗棂望着沉沉夜色自言自语道: “难道说这世上真有长相如此相像之人?” 那一日,小丰庄,若月也曾在场,然而,因为来人众多,事出紧急,大家并没有时间一一相识。因此,当时高玲并不曾记得若月的相貌。 而宫城珏和宫城朵兄妹俩人更是事先藏躲了起来,更没有与若月相见。 后来,在小石头村温一楠的婚宴上宫城朵确与若月有过一面之缘,在众多宾客之中,若月也确曾引起过宫城朵的留意,然而由于婚宴之中突发中毒事件,婚宴仓促而终,大家各自散去,彼此相见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宫城朵无从做更多了解,只知那若月是个道士,更无从知晓这纪丰岳是否即是那若月了。 龚昭走后不久,宫城朵从剧场回来了,在大门口与送她回来的纪丰岳道了声晚安,高高兴兴地走进府邸。 望着院子中妹妹兴高采烈的身影,宫城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宫城朵正哼着曲子满心欢喜地向着自己房间走去,今晚上她心情格外地好,因为就在刚刚回家的路上,她和纪丰岳一同乘坐的马车经过一处颠簸路面的时候,马车左右摇晃起来,纪丰岳伸出手来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肩膀,那动作极其自然,而她的心却一阵狂跳,一股男人特有的味道浸入她的鼻孔,那是她喜欢的味道,她面热耳赤,眼睛微闭,身子一软,顺势倒入了纪丰岳的怀中…… 宫城朵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令人心动的一幕,忽然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无限而又美好的遐思: “宫城朵,你等一下。” 宫城朵扭头一看,是哥哥宫城珏,就笑问道: “哥哥可有何事?” “听说你最近和那个纪丰岳往来甚密,是这样吗?”宫城珏一脸严肃地问。 “怎么啦哥哥?有何事不妥?”宫城朵歪起头来反问。 “你今后最好离他远点,这人……嗯......总之今后不要再接近于他。”宫城珏警告道。 “为什么?他又不是老虎,怎么就不能接近啦?”宫城朵说出这样一句来。 “叫你不要接近,就不要接近。我是你哥哥,总之,是为了你好。”宫城珏有些着急道,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人来历不明!” “当年若风那么危险的人物,当初我接近与他,哥哥也未曾拦阻,如今如何又说这话?”宫城朵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留下宫城珏一时无语,站在原地击掌叹息。 宫城珏找到龚昭下榻之处,与他商议,龚昭说:“不妨就将纪丰岳有可能是若月之事,据实告于宫城朵。也好让她问于纪丰岳,以探虚实。” 宫城珏却不愿妹妹如上一次那样再做诱饵,决意自己亲自去质问纪丰岳,查清事实。 龚昭只好作罢,并嘱咐宫城珏小心行事。 问题是这若月假作纪丰岳又是为了那桩呢? 这一日,宫城珏暗中跟踪纪丰岳来到北城天街一处普通民房处,见纪丰岳推院门走了进去,就跟了过来,见院门虚掩着,就推门进入院内。 宫城珏刚进入院内,身后就闪出一高一矮两个人来,一左一右抓住宫城珏的胳膊将他死死按住。 其中矮个子腰腹部还缠着绷带,好像是受过伤。 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在小石头村袭击于凤娟的两个蒙面人,而那日装扮成地痞流氓欲调戏宫城朵的也正是这两个人。 这俩人将宫城珏带到纪丰岳面前,纪丰岳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将宫城珏松开,然后开口问道:“宫城公子因何跟随于我?” “你如何知道我是谁?”宫城珏质问道。 “宫城家乃北郡名门望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纪丰岳笑道。 “好吧,那我却问你,你究竟是何人?”宫城珏问道。 “我是纪丰岳啊。”纪丰岳笑道。 “你不是纪丰岳!”宫城珏正色道。 “那你说我是谁?”纪丰岳仍旧笑道。 章节目录 七十四章 伯重坚上山献奇书 郭永达军中闻真相 “若月!”宫城珏断然直言道。 纪丰岳莞尔一笑,不置可否,却道: “公子说我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只是希望今后宫城公子不要再擅闯民宅,否则,莫怪在下不客气!送客!” 先前那二人将宫城珏带到门外,关了院门,那矮个子转身问纪丰岳道:“先生就这样让他走了?” “这人不过是个富贵公子哥,迂腐逞能,不足为患,不如放过他。否则,反而惹出麻烦。”纪丰岳道。 “是”矮个子闻听应道。 纪丰岳转而又说道:“只是你们二人记住,今后不要跟我身边太紧,尤其是在宫城朵面前,一定要远离于我。” “可是,临行前郭将军早有吩咐,要我二人保护先生周全,不可远离先生左右。”矮个子回应道。 “现在情况有变,宫城朵已然认得你们,如果让宫城朵发现我与你们有近,势必生疑,恐坏了事。”纪丰岳厉声道。 那纪丰岳究竟是何许人呢? 这话还得从那日小石头村温一楠的大婚之日说起。 却说那日了情道长从温一楠手中再一次得获《莲花幻术》这本镇观奇书之后,自是倍加小心,将那书籍小心翼翼放入贴身衣襟里,随身携带着,生怕再有个什么意外。 随后不敢稍有耽搁,便与随行的若月一同辞别了温一楠,日夜兼程返回青崖山水莲观。 不料途经一处大山,却遇见一伙劫匪,俩人寡不敌众,束手就擒,身上盘缠银两连同那部《莲花幻术》尽被劫匪掠去。 那劫匪头目是一个面庞黝黑,浓眉大眼的壮汉,见那书是一部蓝颜色的线装书,起初并未介意,以为不过是老道身上携带的什么经书之类,正欲随手扔掉,并将了情道长和若月二人放了去,忽然转眼看见封面上“莲花幻术”四个黑字,不觉惊骇地睁大了一双大眼。 原来这帮劫匪乃是当年流窜至此的旧朝京都禁卫军副统帅伯重坚残部,这山名曰榴荡山,只因当年赵江湘下了死命要伯重坚率部追缉刺杀若风的众位江湖英雄未果,无法回去复命,走投无路,只得引军一路向西上了榴荡山,扮做土匪干起了截路抢劫的营生。 不过作为旧朝官军,毕竟还是与那些亡命之徒有所不同,伯重坚命令部下做劫匪可以,但是只劫财,不劫色,更不许滥杀无辜。 伯重坚深知那《莲花幻术》的利害,心想:“这书如何到了这两个老道手中?不管怎样,如今有幸得了此书,或可免罪,真是天助我也。” 想罢,就赶紧小心翼翼收起书来,一声令下,将了情道长和若月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看押起来。 龙西山上,赵江湘因习练那莲花幻术,走火入魔,疯疯癫癫,随同他一同上山的海州将领郭永达于此虽然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郭永达对于北郡王赵江湘疯癫之事在军中严加保密,然而这事还是在官兵中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一日傍晚,有一商队来到山下,言称请求面见驻军统帅。 这商队约有十几人,被军兵蒙住双目七绕八绕,也不知转过几道山弯,这才被押解到一个大山坳里,在一片茂密的林子里有一片木材搭建的军营,方才作罢。 这时候已经入夜,营房内灯火通明,一位旧皇朝将军装束的中年人,接见了那自称是商队头目的汉子。 军兵将那汉子头上面罩摘下,两人四目相对,互相认出了对方来。 “伯重坚!原来是你!你如何这般打扮至此?”郭永达一下子从军椅上站起身来,惊问道。 “郭将军,前日重坚知军令未行,无颜复命,只是如今有一物奉上,事关紧要,不敢不来。” “哦,何物?”郭永达问道。 伯重坚不再言语,只小心翼翼从衣襟内取出那部《莲花幻术》来递与郭永达。 郭永达捧着那书看了半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 “北郡王爷手中已有此一部书,如何却又来一部?” “永达将军,你待怎讲?北郡王爷已有此书?”伯重坚闻听惊问。 “随后你自会知晓,我且问你,这书从何而来?”郭永达急急问道。 “从抓获的二个道士身上得来。”伯重坚言道,又将事情的经过略略讲述了一遍。 “那两个道士可曾一同至此?”郭永达忙问道。 “自然是一同至此。”伯重坚道。 “甚好,你一路辛苦,暂且退下歇息吧。”郭永达言罢,吩咐士兵送伯重坚下去休息。 并命将同行二道士押解进来。 不一刻,两个被捆绑着双臂的商人被带进来,正是同样换了商人装束的了情道长和 若月两人。 一个士兵上前将二人蒙在眼上的黑布褪下。 郭永达手中拿着那部《莲花幻术》厉声喝问:“你们两个是何方老道?因何有这部书籍?” 了情道长怒目而视,并不作答。 若月则呆立一旁,面无表情。 “不说也罢,来人!将二人推出斩首。”郭永达话音一落,两旁站立军兵应声上前,抓住二人膀臂,往外就推。 了情道长面无惧色,破口大骂,视死如归。 却听郭永达身后哈哈大笑道:“想我军中早有此一部书,不留也罢。” 说着,将书凑近烛火,就欲焚烧。 却听若月高声喊道:“且慢,我与将军有话说。” “让他过来。”郭永达停住手,望了一眼若月道。 军兵将若月带到郭永达面前,郭永达冷笑一声,问道: “小老道与我有何话讲?” “我想与将军单独面谈。”若月看了一眼郭永达手中书籍道。 郭永达会心一笑,点点头道:“也好,你们全都退下。” 偌大的木房内,只剩下若月与郭永达两个人。 郭永达坐回军椅道:“小老道有话请讲吧。” 若月道:“将军可知你手中是为何书?” 郭永达翻了一下手中书籍,刚好看见其中一页残页,就道:“一部残书而已。” 若月问道:“将军可知其名?” 郭永达答道:“莲花幻术。” 若月道:“将军,你可知,此非幻术,实乃千军万马,江山社稷。” 郭永达道:“不瞒小老道,我军中早有此书一部,也曾暗中遍访军中读书识字之将士,竟无有读懂者,北郡王爷心有不甘,亲自闭关研修,怎知竟走火入魔,无法自拔。此无用之书,徒增祸端,留它何用?” “请问将军可是想一辈子待在这大山之中?”若月发问道。 “自是不想。”郭永达道。 “即如此,此书怎可视之无用,将军又怎可忘记了一人?”若月继续发问道。 “何人?”郭永达身子略略前倾,问道。 “护国公若风。”若月道。 郭永达道:“自然记得,可这又有何用?不瞒小老道,如今的护国公正躺在雪山之巅冰棺之内,恐再也无法呼风唤雨了。” “将军可知我是谁?”若月道。 却说那若月进山之时被黑布蒙住脸目,如今虽露出双眼,那块黑布却还在脸上将口鼻遮掩着,郭永达上下打量了一番若月,满脸狐疑,一把将若月脸上黑布撤下,不由得大惊失色,吓得离开军椅,连退了几步道:“你是,你可是若风?!” “将军不必慌张,人死不可复生。我不是若风,我是若风的师弟,若月。”若月冷笑道。 “若月?”郭永达似惊魂未定,喃喃自语道。 “实不相瞒,我与若风自小一处长大,情同手足。若月亲睹师兄遇害,心痛如绞。又见江湖之上,强人称霸,妄自尊大,肆意妄为,实是气愤。 若月不才,愿修习幻术,助将军重整旗鼓,剿灭乱贼,再造朝纲。到那时,将军再焚烧此书不迟。” 郭永达闻言,大喜过望,忙亲手与那若月松了身上绑绳,深施一礼道:“仙道若能成就此功,实乃先朝之幸,并可消我等臣子无功无能,无德无为之罪。” 若月忙还礼道:“素闻将军为先朝社稷,舍妻弃子,甘心困于深山,忠心可鉴。只是……将军,若欲成就此功,若月有三件事相求,不知可依?” 郭永达立时答道:“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也依得。只管道来。” 若月道:“这第一件要紧事,就是设法即刻阻止北郡王爷修习此术,如若任由如此,只恐王爷有性命之忧。请将北郡王修习之书交于我,待我与真籍一一核对,查明王爷走火入魔之缘由,好作施救。” “甚好,甚好。”郭永达闻听有理,连连点头。 “这第二件,待我核查完成,请将真籍交还与我随行的我家师父了情道长并释放于他。在此期间定要对我师父好生相待,不可稍有怠慢。”若月又道。 “噢,原来那位道长就是赫赫有名的水莲观主持,怪不得一派仙风道骨之气呢。只是,因何要将幻术之真籍交还与他啊?”郭永达轻声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真籍与北郡王爷手中之书一经核对,其间真伪相差自然明了,留之无用,反难免打草惊蛇、招引祸端。不若公开将之物归原主,转移视线得好,也可彰显将军之仁怀大度。”若月道。 “有理,有理,就依仙道。”郭永达赞同道。 “这第三件……”说到此处,若风忽然转移话题问道:“将军可知这莲花幻术有成于北郡之说?” “似有所闻。”郭永达道。 “北郡王爷修炼幻术不成,恐也与这修炼之地不妥有关。故这第三件事就是,请将军允许小道离开大山,前往北郡修行可否?”若月请求道。 章节目录 七十五章 冰雪之巅增删补录 打麦场上另有隐情 “额……”郭永达略一迟疑,随即满口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另外,容我挑选军中武艺高强之将士陪同仙道一同下山前往北郡,一来仙道也可有个照应,二来也是为了保护仙道的安全如何?” 若月自然也爽快答应。 这当初陪同若月下山之人就是若月身边那一高一矮俩人,高个的叫做顾标,是海州军中一名校尉,矮个的叫做冯洪,是郭永达一名贴身侍卫,二人皆是一身好功夫,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在军中很有名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郭永达虽然一口答应了若月的请求,而这特意派出护卫之举恐怕是护卫兼监视,这两件事情一举两得罢了。 龙山雪顶一个山洞内,冰凌倒挂,冷气逼人。赵江湘坐在一把虎皮椅上,望着洞中央摆放着的一个硕大的冰棺,呆呆发愣。 冰棺内之人即是若风。 赵江湘的手边放着一本蓝色的线装书,封面上的书名即是《莲花幻术》。 洞门外走入三人,前面两人一位是郭永达将军,一位是伯重坚将军,身后则跟着一个士兵,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 伯重坚上前施礼道:“罪臣伯重坚参见王爷。” 赵江湘转目对着伯重坚愣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你是重坚?” “王爷,正是罪臣。”伯重坚答道。 “哈哈!好啊!好啊!重坚,我问你,凶手可曾拿获?”赵江湘忽然放声大笑,手中仍旧拿着那书问道。 “这……”伯重坚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赵江湘忽然扔下手中的书籍,站起身发怒道:“好个大胆的伯重坚,未曾擒获凶手,居然还有颜面见我,与我拿下,砍了!砍了!” 说着,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双手抓住伯重坚死命撕扯起来。 郭永达急忙上前将赵江湘用力推开,将伯重坚挡在身后道:“王爷,息怒,该用餐了。” 随行的士兵将饭菜放在一旁桌案之上,郭永达使了个眼色,那士兵就指引伯重坚先行退了下去。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江湘余怒未消,口中振振有词。 郭永达又道:“王爷,该用餐了。” 赵江好像听清了郭永达的话,腹中顿觉饥饿,就移步到饭桌前坐下来大口吃起饭菜来。 郭永达趁着北郡王狼吞虎咽之际,将手中一部无字书与那一部《莲花幻术》偷偷交换了过来。 赵江湘吃着吃着,忽然就又放下饭碗来,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起于中土。然后土生金,即住于西陲。金生水,即成于北郡。水生木,即兴于东部。木生火,即终于江南。永达?何谓……” 赵江湘扭头看时,郭永达却不知何时早已默默离开了洞窟。 接下来的日子里,若月在龙山雪巅也寻了一个洞窟,将自己关起来,潜心对若风留下的《莲花幻术》一书与原本真籍进行校对,发现若风在自己伪造的书籍里对原书内容一些关键处进行了部分删减,从而使得整部书愈加晦涩难懂,难怪赵江湘要走火入魔了。 若月对照原书将这些删减内容补全后,郭永达就依照事先的约定,将原书交还于了情道长,放他下山而去。 几日后,了情道长安全抵达水莲观,将此书珍藏于道观藏经阁的顶层之中。这藏经阁共计八层,从低到高分别名为:白莲出水、柳暗花明、别有洞天、如梦如幻、通天入地、石破天惊、登峰造极、一览众小。 每一层楼阁都安排有道士驻守。 若月则携带着增补齐全的另一部《莲花幻术》抄本,与顾标、冯洪三个人一起离开龙西大山,前往北郡。 临行前,若月脱去道袍,将自己装扮成读书人的模样,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做:纪丰岳。“丰岳”意即“风月”,“丰”字又是小丰庄的“丰”,“岳”则寓意龙山起事,“纪”含有纪念的意义。 起初,若月和顾标、冯洪三个人来到保安府住了一些时日。 顾标、冯洪两个人负责饮食起居,安全保卫,若月则每日里心无旁骛,专心修炼。 那若月果然天资聪颖,慧力超人,一段时日之后,莲花幻术的功力日渐精进、突飞猛长。 可是随着时光流逝,若月的心情忽然日益烦躁不安起来。 因为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心结解不开,那就是若风之死。 这心结,使得若月越来越心神不宁,无法入定。 小丰庄那一日,若月眼睁睁看着若风丧命,却无能为力。他当时的表情很镇静,然而他的心痛如刀割,他不愿意看到若风落到这样的下场。 若月曾经试图劝说过若风悬崖勒马,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很清楚若风的性格,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 若月不认为若风做错了什么,他认为若风不过是不幸成为了两种势力相互倾轧的牺牲品。 他知道若风一向敢作敢为,反观自己的懦弱,有一阵子若月甚至为自己的浑浑噩噩、碌碌无为而感到羞愧。 这一次,若月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一些事情了,要做一些自己心中渴望已久却始终未曾敢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对于若月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胆量。一个人一旦被逼无奈,走投无路,自然就有胆量了。 若月决定离开保安,前往朝都,那个曾经令若风经历过爱恨情仇、喜怒哀愁的地方。 若月决意要为之复仇,那些参与过小丰庄行动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温一楠。 因为那日,小丰庄打麦场上,就在温一楠与若风相视而对,即将出手决战的那一瞬间,也许是若风施展了莲花幻术,也许纯粹是巧合,总之,那时节,天气骤变,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以手掩面遮目,不曾看清楚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待人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若风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人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温一楠刺杀了若风,虽然没有人看见温一楠出手,但是江南第一剑出手之快人人皆知。 只有若月看到了真相,因为那一瞬间,若月依旧大睁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看着若风,没有丝毫被那一阵狂风和雷电所迫。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温一楠并没有抬起手中的长剑,是来自远处的一支利箭一下子刺穿了若风的颈项,然后直直地钉在了不远处的土墙上。 利箭劲道之大,可见一斑。 温一楠眼见着若风在自己身前倒下去,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强烈的复仇欲望令若月每日里刻苦练功,不曾稍有松懈。 终于有一天,那梦寐以求的聚雷引火之功终于告成。 不过,若月发现,自己始终无法达到当年若风那样大的功力,想当年,若风聚雷引火之功,可摧毁城池,毁灭千军万马。而今自己招来的雷火,却只可攻击方寸之地,威力大大削弱。 尽管如此,若月还是等不及了,他使用莲花幻术,相继攻击了多处武林江湖之重地,重创各路英豪。 小丰庄自然也难逃厄运。 有两处地方例外,一处是朝都,一处是小石头村。 若月没有动用莲花幻术,而是派遣顾标、冯洪二人去往小石头村刺杀于凤娟,因为他怀疑若风是为她所害。 若月当年也只是看清楚了若风是为一支利箭所害,却没有来得及寻见是何人射出那致命一箭,然而,据他所知,能有如此箭法的,在场的人们唯有于凤娟。 顾标、冯洪二人离开后,若月自己则前来朝都城,找一个叫做宫城朵的女人。 那是一个负心的女人。 若月记得那首《声声慢.尽都是错》里的一段词: “起身欲迷双眼 战兢兢 丢了魂魄 须了断 莫非人负我 楚天云阔” 他要来找到这个女人,让她也尝尝被人负心的滋味。 刺杀于凤娟的事情很不成功,这让若月很是气恼,对着顾标、冯洪二人大发雷霆。 幸好宫城朵这边的事情还算顺利,那日三人合演的英雄救美的好戏很成功,虽然半路上冒出来个高玲,然而无伤大雅。显然,宫城朵已经深深陷入了若月为她精心编制的一张大大的情网之中,无法自拔。 不过,宫城珏的到来,令若月感到不安。 他决定再次搬家。 龚昭将纪丰岳有可能是若月的猜测,写了一份报告禀报于朝廷刑部,他觉得这个神秘莫测的富贵公子背后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快,这一份报告连同刑部的一份奏折一并被呈送于王朝圣上方书云。 刑部的奏折汇报的则是近期江湖之中接连发生的各大掌门人遇袭遇害的事件。 这日,地方官员朝都集会行将结束,福顺酒楼内,龚昭正在打点行李准备离开京城,忽然接到一纸圣旨曰:“宣奉远县县令龚昭上殿面君。” 龚昭领旨谢恩,即刻起身赶往皇宫大殿。 龚昭进入大殿,即有锦衣卫引入紫云阁内,紫云阁是专供皇上读书习字的一间楼阁,平日里很少有外人进入,是一个清静典雅之地。 龚昭进入阁内,见方书云正端坐于书案前挥毫书写,不敢打扰,与那锦衣卫一同恭立于一旁伺候。 但见方书云于一张宣纸上题诗一首云: 月色中 人影也朦胧 伴我梦 点点繁星 追梦里 谁人不知累 牵我手 踏上前程 抬眼望苍穹 星火云踪 无边夜色浓 泪光闪动 何日剑在手 断我烦忧 孤身走天涯 半月半影” 方书云最后一笔写罢,抬起头来,望见一旁站立二人,就抬手对那锦衣卫道:“你下去吧!” 锦衣卫领命退下,龚昭忙上前行君臣之礼:“奉远县县令龚昭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方书云将龚昭扶起道:“龚先生免礼平身。” 龚昭起身道:“圣上召微臣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你看寡人这几笔字可还体面?”方书云笑指着刚刚写好的一纸诗句道。 “好诗!好字!”龚昭见那纸上诗句意境了然,字迹雄浑有力,不觉赞道,心下却暗自思量:“圣上无端召见,恐不只是来赏诗鉴字的吧?” 章节目录 七十六章 一片痴心付诸流水 人若负我我亦负人 “哈哈,先生过奖。”方书云又笑道,手指着桌案上另摆放的两件奏折道:“先生再请看这两件奏章,可有何感想?” 龚昭一一看去,一件是自己的那份报告,一件是刑部的奏折。 龚昭看罢,眉头皱起。 “这两件奏章,先生以为如何?”方书云问道。 “难道圣上认为这两者之间或有关联?”龚昭道。 “先生以为那纪丰岳有可能是若月,我却记起一人来。”方书云道。 “噢,不知圣上所记何人?”龚昭道。 “若风!”方书云道。 “若风?”龚昭想起自己也确曾有过如此想法,不承想圣上亦如是想来,却不知是何原委,就发问道:“圣上何以如此说?” “有一件事,令寡人始终不解,牵挂于心。今说于先生,只是先生切不可说于他人。”方书云道。 龚昭点首应是。 方书云道:“若风死后,那部《莲花幻术》也随之神秘消失,不知去向。为避其祸患重演,朝廷曾秘密追踪其下落,推测书籍或随若风下葬,于是,偷偷掘开若风的坟墓,可是非但没有找到那书,却连若风的尸骨亦不翼而飞。” “喔,还有此等事?”龚昭大惊失色。 “先生认为这纪丰岳可与那若风……”方书云道。 “圣上,人死不可复生。”龚昭道。 “先生奏折中怀疑纪丰岳有可能是若月,那这若月与若风有何关系?这若月与另一件奏折之记事可有关联?”方书云一连串发问道。 “据微臣所知,若月乃是若风的同门师弟。因微臣与那若月不甚熟识,因此不敢妄断其他。”龚昭道。 “若月即与若风为同师同门,那水莲观道众应当可证此事。”方书云道。 “只可惜,如今外夷入侵西疆,道路不通,恐怕一时无法联络。”方书云接着道。 “是啊。”龚昭点头道。 “记得温一楠自小于水莲观长大,理应认识若月。”方书云道。 “圣上的意思是?”龚昭问道。 “即刻宣温一楠进京,先生与他联合查实此事,如何?”方书云道。 “一切听从圣上旨意。”龚昭道。 “那好,今后可与肖瑾联络就是。”方书云道。 “遵旨,臣下告辞。”龚昭言罢告退,方书云拿起桌案之上的诗作递与龚昭道: “若不嫌弃,这纸拙作就送与先生可好?” “龚昭谢主隆恩!”龚昭未曾想到圣上此举,不免大感意外,忙以君臣之礼恭恭敬敬接过。 宫城朵又开始心神不定起来,接连几天,纪丰岳又不见了踪影。 这使得宫城朵极为气恼,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语,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就像是日渐凄冷的秋风,吹过来,刮过去,最后消失无踪。 宫城朵一阵反胃,跑进后台洗漱间一阵干呕。 这情景刚好被走进洗漱间的一位艺名叫做巧云的歌姬见着,就问她:“怎么啦,小朵?” 宫城朵摇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吃了坏东西。” 宫城珏发觉宫城朵这几日脸色很是难看,饭也吃不好,就请了个郎中来,不料郎中一摸脉,就向兄妹俩拱手抱拳道:“恭喜恭喜!姑娘这是有喜了。” 宫城珏大吃一惊,待送走郎中,就连声逼问宫城朵如何出得这事? 宫城朵哭而不答,将哥哥推出房门,关闭了门锁。 宫城珏心下却已明白了八九分,当下气汹汹来到那纪丰岳的住处理论,不想那纪丰岳早已是人去房空。 宫城珏又返回家中,面对宫城朵却又是气不得、恨不得,就好言相劝着趁早把那孽种打掉,不料,宫城朵死活不依,以死相逼。 宫城珏开始后悔带宫城朵来到朝都了,他不该为了满足宫城朵的一时兴致,答应她重返这旧日的舞台。 现在他即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不仅事关宫城朵的清白名声,更事关宫城家族的声誉。 而现在那始作俑者纪丰岳却又消失无踪,他不敢带着妹妹回家乡朝安,也不敢再在朝都久留,没有办法,宫城珏决定带着妹妹去往临近的保安府寻一个僻静之处暂避一时。 兄妹俩人可在那里假作夫妻,以便掩人耳目。 这一日,奉远县捕头温一楠接到圣上谕旨,不知何事召他进京,不敢怠慢,就辞别了年迈的母亲和怀有身孕的路诗瑶,腰间斜插着那柄青铜长剑赶往朝都城。 临行前,林红和王玉柱两个人送温一楠至村头,林红道:“一楠哥哥尽可放心前行,温大娘和诗瑶姐姐自有俺们来照顾,不必牵挂就是。” 温一楠自是感激不尽,连连抱拳言谢,随即跃上那匹白马照夜雪疾驰而去。 温一楠赶到朝都城,与龚昭在福顺酒楼会面,龚昭将圣上召二人来京城的来龙去脉对着温一楠讲述了一番,温一楠沉默不语。 后经商议,二人决定先联系宫城珏、宫城朵兄妹二人,从新苑大剧院入手立即展开调查。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宫城兄妹二人没有在大剧院出现,询问剧场老板杨再德先生,杨老板说宫城朵不辞而别,已经未见多日了,这不,这还引得大批戏迷大为不满呢。 于是龚昭引领温一楠又来到宫城兄妹在朝都租住的府邸,却发现大门紧闭,亦不见二人的身影。 偌大的府邸空无一人,这情形不免令二人生疑,宫城兄妹俩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忽然离开朝都呢? 二人猜测,或许是兄妹俩人家中有事,莫非是返回家乡朝安城去了吗? 于是,两个人连日赶到朝安宫城家府邸,然而,面对两个人的询问,其家人却连连摇头,答言兄妹二人从未曾转回家来。 回到寓所,二人闷闷不乐,一筹莫展。 这时候,温一楠记起了前几日各大江湖掌门人接连遭袭遇害的事情,他查看过多处现场,怀疑那是施展莲花幻术所为。 温一楠还记得那部《莲花幻术》真籍已然交于了情道长携回水莲观,当时与了情道长同行的刚好是若月。 如果说这纪丰岳就是若月的话,那么若月无缘无故来到朝都的举动就极为可疑,若月就极有可能是一桩桩袭击事件的始作俑者。 只是若月又是如何得到《莲花幻术》一书的呢? 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只可惜水莲观地处西疆,其地由于入侵的异族军队实施严密封锁而与中土完全失去联系。 不过,这种情形应当是在了情道长离开小石头村很久才发生的,换句话说,如果了情道长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而未能安全返回水莲观的话,各方面应当在早些时候,也就是两地失去联系前,很容易了解到这一情况的。 而如今,水莲观了情道长一直杳无音信,若月也不见了踪迹。 清和五年初春,方书云决定派遣温一楠、肖瑾和一名叫做牧图的会讲西疆语的殿前锦衣卫秘密潜入西疆,一探究竟。 十几天后,一身西疆异族装扮的三个人来到西疆异族占领区与王朝统治区的交界处,这里是一条横亘东西的大峡谷,远远望去,峡谷中间通往西疆的的唯一通道已被铁栅栏封死,通道两旁又有重兵把守,实难通过。 没有办法,三人只得等待夜色降临,冒死从道路一侧的悬崖峭壁攀爬上去,终于得以悄悄进入西疆境内。 三人一直往西走,只待穿过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滩,眼前出现一个小镇,才算是见到了人烟。 西部的小镇与中土不同,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那里的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街道狭窄曲折,人们身着长衫马甲,头上裹着厚厚的布饰,女人们还用面纱罩住脸,偶尔也有中土打扮的人出现在街头,但都形色匆匆而过。 三人进到一家餐馆,席地而坐,要了几杯奶茶,吃起手抓饭,羊肉泡馍来。 这时候,餐馆里进来一男一女,看那服装像是中土人,这镇上中土人不多,因而俩人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那男的长得又高又瘦,蓄着胡须,女的娇小玲珑,皮肤白嫩。俩人要了几串羊肉串,两碗酸奶汤,吃喝起来。 这时候临近几个围在一处吃饭的西疆人中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凑到那两个中土族人跟前,与那女子嬉皮笑脸地搭讪起来。 双方讲的是西疆语,温一楠和肖瑾一句话也听不懂。 不过一旁的牧图却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胖男人对那女子一片污言秽语,那女子气愤不过,就顶撞了几句,骂那胖子是头蠢驴。 那胖子恼羞成怒,一把扯住女子头发,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女子惨叫一声,嘴角流出血来。 对面那与女子一起来的高个子男子见状,急忙站起身来。 温一楠等人原以为高个子男子定会对那胖男人发怒,不料,他却“扑通”一声跪倒在胖子面前,请求那打人者息怒。 那胖子却不肯罢手,一脚将高个子男子踢开,招呼那几个西疆人过来,拖着那女子就走,那女子拼命挣扎,大呼救命。 温一楠虽不知一开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那一帮大男人对一个弱女子如此欺凌,实在是看不下去,就霍得站起身来,三两步冲到那胖子面前,照那人脸上只一拳,将那人打飞了出去。 章节目录 七十七章 奉旨三人西行途中 一疆之使流落孤镇 肖瑾本不想多惹事,欲一把拉住怒火中烧的温一楠时,已然来不及,只好与牧图也站起身来,密切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与胖子一起的那些西疆人见状,纷纷怪叫着抽出腰间弯刀,一拥而上,将温一楠围在中间,不由分说,举刀就砍。 温一楠不敢怠慢,左躲右闪,一记窝心拳,快如闪电,打在近前的一汉子胸口上,那汉子一口鲜血由口中喷出,闷声倒地。 温一楠又使出无影连环脚,早有两个近身的汉子被踹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这时候,肖瑾和牧图互相使了个眼色,手中按住腰间弯刀逼了过来。 剩下几个家伙见温一楠赤手空拳,就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几个兄弟打翻在地,又见另有两个精壮汉子手按弯刀走上来,知是情况不妙,怕是遇到了厉害的主儿,就拉起地上受伤的同伴,夺命而逃。 店里的其他客人见有人动起刀来,早一哄而散,只剩下了那一男一女。 肖瑾见温一楠手臂上有鲜血渗出,就关切地问:“怎么啦一楠?你受伤啦!没事吧?” 温一楠道:“没事,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刚才那一男一女听见二人说话,就互相看了一眼,相互搀扶着过来致谢道:“多谢恩公相救。几位恩公莫非是中土人?” 温一楠知是刚才对话泄露了身份,也就不再隐瞒,就答道:“正是。两位没事吧?” “还好,还好,多亏恩公及时施救,不然还不知会怎样呢?”那男子抬手轻轻擦着那女子脸上血迹道。 那女子忍住疼痛道:“孟安,此处不是讲话之地,快快带几位恩公回家中说话。” “这……”温一楠听闻正欲推辞之时,一旁肖瑾听了孟安这名字,心头一震,却应道:“也好,那就打扰了。” 于是肖瑾三人跟着那一男一女出了餐馆,沿着狭窄的街道,转弯抹角,左拐右拐,来到一处低矮破旧的住房里。 天色尚早,然而屋子里的光线很是昏暗,那高个子男人一边招呼三人落座,一边取出一个药箱来,为那女人头部伤处涂药。 屋里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吓得依偎在女子怀中,用惊怕的目光望着三个异族装扮的陌生人。 肖瑾对那男孩露出和善的笑容,然后忽然问那男子道:“节度使,你不打算还朝复命吗?” 那男人听了这话,涂药的手就一下子停住了,转过头来笑道:“这位恩公,不知你在说什么?” “节度使,你不打算还朝复命吗?”于是肖瑾又将方才所言重复了一遍。 “你是何人?”那人惊问道。 “那我就介绍一下吧,在下肖瑾,于当今圣上阶下听命,这位是牧图,亦是朝中锦衣卫,这位是温一楠,奉远县捕头。”肖瑾不慌不忙道。 “怪不得!怪不得!难怪三位恩公虽然身着异装,举止言谈却不似野蛮族人,却原来如此!”那高个子男子高兴道。 被肖瑾说中,这人正是王朝派遣西疆节度使孟安。 原来肖瑾曾听圣上提起过驻守西疆节度使孟安这个人,知道孟安这人的一些情况,今日听那女子说出这名字,再一细看那男子体貌特征,就明白了大半。 听孟安讲,这小镇名叫月牙镇,那孟安又是如何流落至此的呢? 那还是清和三年深秋,西疆达布一族武装忽然入侵王朝边疆,很快占领了青崖山,封锁了包括水莲观在内的一大片地区。 孟安率部迎敌,两军于玉阳关前进行了旷日持久的对峙,不分胜负。 不料,就在两军对峙胶着之际,敌军中忽然出现一位异能者,能呼风唤雨,聚雷引电,接连使异术击杀了几名朝廷守军大将,引得军心惶惶。 孟安说到此处,仿佛沉浸在对于往事的回忆之中,眼中充满恐惧和绝望。 “此时,我见如此下去终不是个办法,就打算率领守军撤下阵来,保存实力,伺机再作决战。”停顿了片刻,孟安接着道: “当夜,我传令下去,指挥守军拔营起寨,开始撤退。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对面敌方乘机对我军发动了进攻,更所料未及的是,我军的后方也遭到了不明来敌的攻击,退路已然被完全切断。” “后方遭到攻击?如何会这样?”肖瑾吃惊地问道。 “是啊!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何发生如此情况,自己的后方如何也出现了敌军?要知道,依据那里的地形,双方对峙的左右两面都是绵延千里的悬崖绝壁,根本没有其他通路。因此,敌人是不可能用短短的时间迂回到我军后方的,除非是他们身上长了翅膀。”孟安道。 “那一夜,天黑风高,月朗星稀。我军腹背受敌,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一时间自相践踏,阵脚大乱。前后敌军杀将过来,一夜之间我五万守军几乎尽数覆灭,我与几员副将拼死突围,这才总算是侥幸逃得了性命。”孟安说到此处,面露惭愧之色。 “经此一败,我们几个败军之将,无计可施,无有颜面再回中土,就各自散开了。那日我匆匆赶回西城,携带家小离开了都护府,方才落难于此。唉!”说到这儿,孟安轻轻叹了口气。 “那将军与敌交手,可曾识破后方来敌为谁?”肖瑾追问道。 “天黑夜昏,大家都杀红了眼,各自顾不得看得仔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西疆异族武装,倒像是……”孟安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倒像是什么?”肖瑾见状急问。 “那晚,我们在与敌人交手之际,竟然听到对手是用中土口音喊话,那军装却似旧皇朝军队。当时只顾厮杀突围,心中虽是惊惧,也顾不得细想许多。”孟安回忆道。 “后来,关于这场战役,小镇上终于有了一些传闻。你们也许不相信,那些背后袭击我们的到底为谁?”孟安对三人环望了一周道。 三个人均将目光转向孟安,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他们果真就是中土人!是旧皇朝的军队!”孟安说到此处,呼吸有些急促。 “中土人?旧皇朝的军队?”肖瑾惊悸地反问道。 “不错,人们就是这么说的。这倒使我想起来了,怪不得那晚厮杀的时候,对方的喊杀声会是中土口音,原来如此!”孟安用低低的声音道。 “旧皇朝已覆灭已久,怎会是旧朝军队?不是的话,那会是何方来军呢?”肖瑾喃喃自语,又像是问向众人道。 肖瑾思前想后,心头涌起一个人的名字:“北郡王赵江湘。” 是的,若说起旧皇朝的军队,残存下来的仅有北郡王赵江湘和海州郭永达一部,约有几万人。 不过,这支军队一直隐藏于龙西山脉,是如何秘密来到了西疆的呢?又是如何与异族武装沆瀣一气,纠集在一处的呢? 肖瑾觉得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一情况,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赵江湘一旦与异族武装串通一气,新王朝的西疆危矣! 肖瑾三人在孟安家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告别了孟安,又匆匆西去。 距离水莲观还有不少的路程,而且往后面多为曲折的山路,为了节省脚力,三人使银两买了三匹西疆马,都是善于走山路的马种,行程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有时候,路过一些山口,会遇到异族武装设置的哨卡,检查来往行人通行证件。 这时候,牧图就会出面拿出三人事先伪造的证件,并用西疆语与哨卡士兵交谈,蒙混过关。 对于温一楠来说,情况还好些,这是因为他自小在水莲观长大的缘故,因此西疆语也约略懂得些。 水莲观的人文地理情况非常奇特。水莲观虽然身处西疆,然而道众多为中土人,道观文化亦属中土文化,尽管如此,西疆文化不可避免亦有所侵染,比如这西疆语,对于温一楠来说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因此,一旦面对哨卡士兵的盘问,温一楠应付起来,也还可以。 唯独是肖瑾,则尽量躲在二人的身后不作声,以免言语不通,露了马脚。最后,干脆就唧唧呀呀,装起聋子作起哑巴来。 然而,走着走着,三人竟然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关卡里居然也出现了穿着旧皇朝军装的哨兵,这似乎是印证了确实存在着肖瑾所担忧的西疆异族与旧王朝势力已然联手的情况。 三人经过几个大大小小的村镇,这一天,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出现在眼前,温一楠遥指着前方荒漠道:“过了这片沙丘,就到了青崖山了,水莲观就在山上。” 言罢,三人稍作休整,即跃马扬鞭,进入到这一片漫漫黄沙之中。 三人是在清晨时分离开最后一个村庄,进入这一片荒漠的。 走到中午时分,大家用了餐,补充了水分,喂了马草料,不曾休息,继续赶路,直至深夜,依旧没有走出这一片沙漠。大家觉得劳累,就支起帐篷,点燃灯火,吃了晚餐,决定过夜休息。 半夜,起风了。帐篷外飞沙走石,昏天黑地,风声凄厉,如鬼魂呜咽。 第二日,五更天刚到,天还漆黑,风声渐小,大家一觉醒来,再也睡不下,就起身收拾行装,继续赶路。 天刚蒙蒙亮时,终于走出了荒漠。 在东方晨曦的映照下,西面远处一座高高的青山拔地而起,一眼望去,山上植被繁茂,生机盎然,在大漠的尽头,忽然出现这样的景致,简直让人始料不及,兴奋不已。 这座山就是著名的青崖山。 章节目录 七十八章 路途阻借宿桃花村 难归还火烧水莲观 这山看着不远,不过三人用了半天的工夫才真正来到那山脚下。 三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得山来,但见四周林木葱葱,草色花容,争奇斗艳。不远处哗啦啦的溪水声,丛林里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不绝于耳。阵阵微风吹来,夹带着令人心醉的花香,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对于肖瑾这样初到此地的人,很难想象在这种蛮荒之地还会有这样一个不似江南,胜似江南的所在。 大家在山中找了一个树荫阴凉处,吃饭喂马,休息了一会儿,已过晌午,就接着赶路。 三人转过几道山弯,又往西北方向走不多时,山中地势渐趋平缓,前面出现一片竹林,温一楠认得这正是当年自己与方书云半枚铜币兄弟相认的所在。 沿着林中小路穿过竹林,前面出现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子很小,也不过十几户人家。一片片桃林掩映其中,正是桃花村。 当年若风正是趁着与若月一同前往桃花村去约请魏婆婆、唐婆婆前来为女客搜身的机会,才得以将盗抢出来的《莲花幻术》一书藏于一处山石下,方才蒙混过关的。 绕过桃花村,往东北方向约莫三四里路就是水莲观了。 令人意外的是,三人离开桃花村未走多远,却赫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道道铁栅栏拦住了去路,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异族军人持枪握刀,来回走动,严密警戒。 三人见路途被封,不敢轻举妄动,就立即调转马头,折了回来。 这时候天色又将晚,大家决定先在村子里找一户人家借住,好再一探究竟。 大家来至路边一户不起眼的农家,敲了几下院门,大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气色红润的老妇人站立门口。 牧图用西疆语与那老妇人打招呼,那老妇人看了三人一眼,摇了摇头,似乎是拒绝了牧图的请求,就欲将房门掩闭。 温一楠深知这桃花村虽地处西疆,村上人却多是中土人,心中一想,就用中土话打招呼道: “老婆婆,您好,我们三人路过此处,天色已晚,无处过夜,您看能否在您这借宿一晚呢?” 老婆婆上下打量了一番温一楠问道:“客官从何处而来?” “中土北郡。”温一楠照实说道。 老婆婆又疑惑地望向另外两个人。 温一楠忙道:“老婆婆请放心,我们都是一起的。” “是呀,是呀,都是自己人。”肖瑾和牧图不约而同道。 老婆婆点点头,一直警惕的眼目中终于有了一丝放松,就打开了院门,由着三人连人带马进到院内。 院落不大,然而房屋摆设都与中土北郡村舍极似。 老婆婆引三人来到客房内落座,热情地端来热水为大家沏茶,又招呼三人洗漱。 温一楠谢过婆婆,用温水洗了一把脸,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与婆婆说话: “老婆婆,家中就您一人吗?” “是啊,老伴死的早,有一个闺女,早就出门子嫁人了,如今也就只剩俺一个喽。”老婆婆笑一笑道。 “老婆婆,请问您,可否知道水莲观那边因何被封锁道路了呢?”温一楠问。 “小客官,看你并非道观中人,因何问起这个?”老婆婆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啊,我是这观中的俗家弟子,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今日远道而来,特为专程探访。”温一楠这样答道。 老婆婆摇摇头道:“小客官,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水莲观还是莫要去啦!” “这是为何?”温一楠急忙问道。 “唉!一来是那里的道路已经被封锁,过不去。二来呢,你就是去了,只怕是也见不到那道观喽!”老婆婆叹声道。 温一楠、肖瑾和牧图三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惊。 “老婆婆因何如此说?”肖瑾忍不住插嘴问道。 “前些日子夜里,那道观不知因何起了一把大火,刚好那夜风大,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整个道观就烧了起来。那火光和浓烟在俺村里也能看得见。村里有人本欲前去相救,走到半路都折了回来,说是不知何故,道路被西疆人给封了,只有眼睁睁看着那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半个东北天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老婆婆回忆道,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如何会这样?可知那观内道士怎样?”温一楠心下大急。 “那还能怎样?烧的烧,逃的逃啊。反正现在这水莲观已经是一片瓦砾,无有一人了。不过啊,说起来,这火烧得确实有些蹊跷。”老婆婆又叹口气道。 肖瑾知道温一楠自小于水莲观内长大,与观内道众感情颇深,如今闻听此事,必然心急,赶紧好言相劝他冷静下来,节哀顺变,且听老婆婆往下述说。 温一楠忍住内心伤痛,听老婆婆接着说道:“后来就传来种种传闻,有说这火是西疆人烧的,说是为了一本什么书,叫做什么莲花来着?” “莲花幻术?”牧图脱口而出道。 “是,好像就是这个。”老婆婆道。 温一楠心中暗悲:“莫非又是那书惹得祸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是不知了情道长等一观道众性命可保?” “还有的说,在着火的前几日,有一个道士领着一队人马,抬着一口楠木棺材来到水莲观,欲将那棺内之人葬于道观墓地,却不知何故,水莲观道众和那些人争吵了起来,还差一点大打出手呢。后来水莲观山门紧闭,那些人吃了个闭门羹,就抬着棺材退了回来,不知去向。” 温一楠与肖瑾对望一眼,心下各自揣测:“这楠木棺内所敛何人?那道士和那一队人马又是从何处而来?” “听说那来的道士会使一些法术,呼风唤雨,使唤雷公下来伤人,厉害得很。还有的说,那道士也是为了那什么莲花……莲花幻术而来,后来讨了个无趣,一怒之下就使唤雷火烧了那水莲观。”老婆婆道。 “老婆婆可听说那道士的名号?”肖瑾问道。 “听说过的,叫什么月呀,风的,你看我这记性。”老婆婆摇摇头道。 “若月!”温一楠目眦欲裂,恨恨道。 子夜时分,一个黑影乘着夜色沿着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路径弓腰前行,这一条不能称之为路的山路,树木盘根交错,荆棘丛生。 黑影潜行到一座高高的断崖下,抓住崖壁上垂下来的藤蔓枝条,奋力攀爬上去,由这里躲避开了卫兵的眼目,潜入到水莲观。 这个黑色的身影就是温一楠。 只可惜昔日熟悉的水莲观已经荡然无存,代之以是一片片焦土和一堆堆瓦砾废墟。 温一楠目睹此景,满目含泪,俯下身子悲恸不已。想当年,旧皇朝玉石将军镇守西疆之时,治军有方,作战勇猛,西疆各部族摄于中土军军威,不敢造次。 依赖玉石将军之余威,几百年来,这西疆各异族部落在旧日皇朝统治期间,皆臣服于中土朝都,倒也安分,西疆人和中土人和平往来,相安无事。如今改朝换代,西疆诸部落多不承认中土政权的更迭,对于王朝西疆领地更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如今是达布部族率先发难,并疑是与皇朝北郡王赵江湘残部联手,侵入西疆,直达玉阳关。 却说方书云闻听了肖瑾的奏报,龙颜大怒道:“达布不除,恐其他部族纷纷仿效,再除难矣。” 遂下旨调集了朝都和西州两处大军十余万人,御驾亲征。 许文军、肖瑾、温一楠和牧图等人随行左右,方书云旧部辽州王潘文才、海州王杨炳章亦是抽调精兵,随军出征,起兵讨伐达布和赵江湘残部。 温一楠出征前,回小石头村与妻子惜别,爱妻路诗瑶将那莲花宝剑交予他并赋《江城子.重操干戈》一词,天下传唱。词曰: 长桥如画水如烟 彩云间 不归还 别处天涯 独自望婵娟 所谓伊人清水岸 心已倦 梦还牵 潇潇雨后又凭阑 野花残 紫藤连 手握长戈 着旧日征衫 漫漫黄沙无处问 春不度玉阳关 西征大军途经龙西山脉,早有探马来报,龙西大山因前些时日火山喷发,已成废墟之地,曾经盘踞于此的赵江湘队伍也已经了无踪影。 看来果不其然,赵江湘的军队业已离开龙西进入了西疆,据此推断,当时袭击西疆节度使孟安军背后的恐是赵江湘无疑了。 由此看来,今番如不将赵江湘一并铲除,将来势必又成大患。 却说王朝西征人马长驱直入,不日进入西疆境内,受到沿途百姓热烈欢迎。 又行军几日,到达了昔日西疆节度使孟安与敌军对垒之地------玉阳关。 但见对方阵中,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正中间一面黑白色猎鹰战旗下,立一匹乌骓马,马上一人,褐须红发,鹰眼狮口,面容凶悍,人高马大,正是敌方首领达布。 另有一面战旗却是黄颜色的猛虎狂啸大旗,方书云一眼认出,那是旧日皇朝的旗帜,旗下战车上端坐一人,紫袍紫衫,柳叶眉,丹凤眼,面如圆月,三缕长髯飘洒胸前,正是北郡王赵江湘。身旁一人骑一匹赤青马,金盔金甲,手握长矛,正是海州部统领郭永达。 方书云驱战车向前,向对面敌阵主帅喊话:“达布!你悍然起兵,犯我边疆,扰我边民,实属妄为,速速退兵,饶你不死,如若不然,大军杀过,后悔晚矣。” 章节目录 七十九章 温一楠七剑舞天涯 方书云挺身举九天 达布亦由阵中驱马近前几步,举起马鞭仰天大笑道:“方书云,方老弟,你已平白无故强取了中土,篡夺皇位,如今还不罢手,又来西疆作甚?况且这西疆,历来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之地,今我邦落复兴强盛,堪比红日,理当取之,何来侵扰?” 方书云朗声大笑道:“我王朝大军顺应民心,替天行道,破除旧制,建立新政,是为大势,是为王道,何来强取?众所周知,这西疆之地历来属我中土版图,又岂能容尔等从中攫取?” 却听敌阵中又一阵战车响动,却是赵江湘驱车来至阵前,手指着方书云高声骂道:“方书云!反贼!休再在这里花言巧语,妖言惑众,今日本王与你再决一战,一雪前仇。” 方书云阵前众人见是赵江湘现身阵前,又未见其传闻之中疯癫之状,皆感惊异。 却听方书云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还言道:“赵江湘,当日你龟缩于龙西做个缩头乌龟也就罢了,罪不该串通外夷,叛族叛宗,戕害同胞,真是天理难容!罪该万死!” 赵江湘阵中早有一将闻言大怒,高呼一声:“王爷!休与他多言!看我与他刀枪说话!”说罢,举长刀跃马向前,却是原朝都禁卫军副统帅伯重坚。 想那伯重坚前番有辱军令,今日策马阵前,也算是将功补过之心切。 方山云这边阵中早有一将挺长矛迎出,正是殿前锦衣卫牧图。 二人战马错登,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 这时候,赵江湘身后转出一辆四轮车,车上盘膝端坐一人,身穿青色道袍,只是车前有玉石帘笼垂下,看不清面目。 这道士即是那日节度使孟安与达布交战之时,出现的所谓异能者,据传能使法术,呼风唤雨,聚雷引电,杀敌于阵前。 今日神秘道士再度现身,但见他盘坐于四轮车上,双手缓缓上下起落、左右开合,如荷叶摆动,又似莲花摇曳。 温一楠远远看去,那道士虽有帘笼挡面,但那动作依然清晰可见,认得那道士分明是在施展莲花幻术。 温一楠忙催马上前,向那伯重坚虚晃一剑,转身拉住牧图马缰绳,喝了一声:“将军危险!快快后退!” 那道士见是温一楠冲上阵来,忽然停止了作法,四轮车缓缓退去。 温一楠就高声喊道:“你可是若月?” 那道士也不答言,调转了车头,继续往阵中退去。 温一楠又高声喊道:“若月!可是你烧了水莲观?” 那四轮车忽然停住不动,然后又慢慢调转过车头来,那道士隔着帘笼问温一楠道:“你待怎讲?” 温一楠就又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你火烧了水莲观?” 那道士闻听忽将头转向赵江湘问道:“王爷,你可听见?水莲观如今到底如何了?” 赵江湘讪讪笑道:“仙长,那水莲观道众不知好歹,不但拒绝了您安葬若风道长的请求,而且拒不交出《莲花幻术》,后又打死打伤我众多将士,岂能纵容?” “我只问王爷,水莲观到底如何了?”那道士隔着帘笼继续发问。 “那还能怎的?烧了呗!大火整整着了一整夜呢!哈哈哈哈……”一旁达布笑着吼道。 忽然,道士一下从四轮车上跳下来,走到达布近前,怒不可遏道:“你说何来?” “仙长,这事本不想说与你知,只怕误你闭关修炼。”赵江湘道。 郭永达又道:“仙长,大家都知王爷曾也修习那幻术,却险险疯掉。既然那真籍水莲观不肯交出,一证真伪,那么,留于世间,总是遗患,不若毁了也罢。” 达布接着道:“是啊!那玩意儿仙长既已修成,留他也是无用,大不了仙长可以再写一部书吗?就连那水莲观也可再盖它一个吗?不是吗?哈哈!” 那道士沉默良久,阵前一片无声。 温一楠、牧图和那伯重坚既未交手,也未回归阵中,那道士与几人的对话却也听了个大概。 那道士强忍心头怒火,终于缓缓向赵江湘道:“王爷,你可知我闭关修炼所悟为何?” 赵江湘摇摇头。 道士道:“荡尽污垢,还我清平!” 道士说罢,忽然转动身形,如陀螺一般,立时双方阵前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扑面而来。 两军阵前众将士站立不稳,阵脚大乱。 狂风中那道士转过头来对两军阵中央的温一楠喊了一声:“你可知莲花七剑?” 话音未落,已是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带着火舌的流星从天而降。 这是一场举世罕见的流星雨。 双方阵中被火石砸中、电击、火烧者无数,一时间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如人间炼狱。 达布、郭永达当场毙命,赵江湘情急之下,躲在了战车车底,不知死活。 方书云在战车之上站起身形,举起长剑,直指高空,倾尽一身功力注于剑身之上,以一己之力与那霹雳石火相持。 却见那剑身之上赫然雕刻着九朵梅花,正是那传说已久,名冠世间的九梅花剑。 长长的剑身呈现出青冷之色,九朵梅花在火光中隐隐放光,吸引天上的雷火之气与之相撞、炸开、火石碎裂。 慢慢地,青冷的剑身变得火红,就如同从火炉里焠炼着的一般。 在两军军阵中间的温一楠舞动莲花宝剑,如行云流水,气势如虹,幻化出莲花万朵,阻隔雷电霹雳于凌厉剑气之外,将那纷纷坠落的火石扫荡一清。 温一楠施展的正是莲花七剑! 莲花七剑舞毕,流星雨即刻停歇了下来。 现场一片焦土之上,依旧有零星烟火燃烧升腾,双方将士损失惨重,伤亡殆尽。 那道士已然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温一楠收住长剑,衣衫上却也免不了有几处火烫的破洞,身旁的牧图和伯重坚依靠着温一楠施展的剑势,只受了几处轻伤,总算保全了性命。 方书云依旧高举长剑,对空而立,剑身由血红的颜色渐渐褪变成了原有的青冷之色。 在他周围的许文军、肖瑾及辽州王潘文才、海州王杨炳章等一众人或是受到九梅花剑的剑气庇护,侥幸得以逃脱厄运。 肖瑾见方书云还在硝烟里站立着不动,就跑上前去道:“圣上!火雨已住!” 连呼几声,方书云纹丝不动。 这时候,丞相许文军从地上爬起来,满面烟尘,跌跌撞撞来到方书云身前匍匐在地,以头撞地大哭道:“圣上!火雨已住!”。 方书云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出,染红战袍,一头栽倒在地,那长剑却不曾扔下,仍然紧紧握在手中。 温一楠和牧图远远望见方书云忽然倒地,不知发生了何变故,双双急急赶来。 伯重坚回眼向自家阵中望去,但见尸横遍野,一片惨像,不觉呆若木鸡。 是夜,玉阳关前的战场上一切归于死寂,月色中,除了有几只乌鸦在上空徘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叫声以外,这地狱般的地方已经看不见其他活物了。 不!一个黑影如幽灵一样鬼鬼祟祟地在一堆堆死尸残骸和毁坏的战车军帐之间游走,他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终于他在一堆烧焦的废墟里捧起一个东西来,那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 那人双眼放光,黑漆漆的脸上露出白惨惨的牙齿来,他在笑。 不过就在下一刻,那人的笑就凝固不动了,一个道士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人脸上黑一块、紫一块,头发卷起,更像是一个幽灵。 青崖山一片竹林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坟丘,坟前立着一个看上去刚刚竖起不久的新墓碑,上面刻着“护国公若风仙师之墓”几个字。 一个道士久久伫立在孤坟前,这道士脸上黑一道、紫一道,像是从火堆里刚刚爬出来似得,头发也烧焦了许多,打着卷儿,身上的道袍破烂不堪,布满了被火烧的黑洞。 那人身上斜跨着一个黑色的布包,这道士正是若月。 “师兄,还记得这地方吗?当初救起你,不想你还是回来了,也许你本就属于这里。这里景色很美,我也希望以后能回到这里,与你长眠于此。只是你的仇未报,旧仇又添新仇,等我了断一切,再与你于此处相见,永不分离。”若月道。 原来那若月苦修莲花幻术,却始终未见大成,就开始疑心手中所持有的《莲花幻术》一书是否在当初与真籍校对之时出现过遗误。 而那赵江湘自从郭永达给了他一本无字之书,终于渐渐不再痴迷,脱离魔境,归于正常。 龙西大山是一座已经沉寂了上千年的活火山,不料这几日,山中时不时有隆隆的响声,山顶有浓浓的难闻的硝烟冒出,冰雪开始融化,各种各样的动物也躁动不安,纷纷出逃。 大家知道十有八九这是火山要再次喷发的前兆。 龙西大山是待不下去了,这时候传来了西疆异族武装叛乱的消息,赵江湘决定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龙西山脉向西,多为荒漠之地,除了几个重镇有新王朝驻军镇守,其余地区地广人稀,甚至是不见人烟。 赵江湘率军避开重镇,秘密向西潜入西疆,偶遇偏僻小镇,也远远避开,只遣小队人马扮作商队进村做物资交易,以补军需。 就这样一路下来,人马来到玉阳关附近,适逢达布乱党与节度使孟安驻军与阵前对垒,赵江湘见是天赐良机,就又隐兵不动,遣使设法进入达布军中,秘密于达布军队取得联络,两方面狼狈为奸,一拍即合,终于上演了一出前后夹击的好戏。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落云镇方书云托孤 大峡谷黑幽灵再现 占领西疆大部以后,水莲观已成达布和赵江湘联军控制之地。 当时若风的冰棺已经融化,尸体被重新装入一口楠木棺椁内,随军到达西疆。按照若月的心意准备埋葬在水莲观陵园内。 这一日若月与一众官兵抬着若风的棺椁来到水莲观山门前,此行一是为了埋葬若风之事,一是为了讨要《莲花幻术》真籍,以便与自己手中所持书籍再作比较,以定真伪。 不想在山门前若月的所作所为却遭到了情道长的一番痛斥,连山门也未肯允许跨入半步。 若月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不知是因了了情道长一番痛斥有所感悟还是如何,总之,没有再与了情道长多作计较,而是诺诺退出,转而寻至当年救下若风的那一片竹林,将若风葬于之中,自己则在青崖山北麓寻了一座枯洞,闭关修炼。 临行前若月曾留言与赵江湘,要他勿要为难水莲观道众,一切待到他出关再做理论。 赵江湘一一应允。 不想此番阵前得知火烧水莲观的真相,若月竟然大为震怒。 方书云那日口吐鲜血倒地后,被周围众将士抬回,倒卧营帐之内,面如纸灰,气息奄奄。 残存的军队退至距玉阳关以东三十里的落云镇稍作休整。 方书云每日仍旧吐血不止,随行御医多方救治,竟苦无良方。 回春馆妙手神医张洪略老先生闻讯自青城山不分昼夜,连日赶来。 众将士本以为神医来到,可以妙手回春,药到伤愈。不料,老先生察看过伤情后,退出帐外,连连摇头叹息。 方书云的这一回伤情,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皆受重创,纵使是扁鹊再世,恐也束手无策,回天乏术了。 方书云深知自己时日无多,颁下一旨,委任牧图为西疆新任节度使,统辖西疆全地。 床榻前,方书云气息微弱,用尽气力嘱咐牧图道: “那一日我在小石头村说过:手无寸铁,方可所向无敌。今天我还要说,靠武力去征服人,终不可取啊!记住!要广施善果,争取人心,人心所向,才可长治久安哪。” 牧图垂泪谨记。 方书云又唤许文军、潘文才、杨炳章、肖瑾来至榻前问:“朕此番恐无法回朝都矣,朕死无憾,只是皇子尚幼,朝中大计就全赖众卿了。” 许文军等众臣泪目道:“敬请圣上一心静养,保重龙体,莫忧他事。臣等定当竭尽多能,看护幼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书云点点头,又微抬手臂,指了指身边站立的温一楠道:“一楠,你近前来。” 温一楠闻言近至榻前。 方书云环视众人,长吸了一口气道:“治理朝政,小石头村议事团的做法,朕觉得可以借鉴。你们几个不妨就组成一个类似的机构,一楠,你也参与进来,官衔不分大小,遇事集体定夺,也可防独断专权,一手遮天。” 众人皆遵旨称是。 方书云一阵剧烈咳嗽,又咳出血来。 众人皆脸上失色,恳请圣上莫再多言语,静养为重。 方书云却摆摆手,喘息了一阵,就要众臣稍稍退后几步,只留温一楠一人于榻前。 方书云微睁双目望着温一楠良久道:“一楠,今个我有两样东西托付与你,望你珍重之,切不可负我所托。” 温一楠拱手道:“一楠谨遵圣命。” 方书云道:“莫言圣命,只当是兄弟之托可好?” 温一楠默默点头。 “一楠,你精通剑术,见多识广。只是这九梅花剑,你可曾见过其他?”方书云深情地看了一眼身旁那柄长剑道。 温一楠含泪摇头:“未曾见过”。 “是啊!于这世间恐怕是孤剑无伴了。”方书云咧嘴苦笑。 温一楠垂目默然不语。 方书云又将深情的目光投向温一楠道:“一楠,普天之下,能配得上这柄剑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一楠,你就替我收留于它吧!” 旁边侍卫将长剑递与温一楠,温一楠含泪接过。 “人言说:剑出血必溅。一楠,此番你我皆长剑出鞘,却不为杀人,倒是为何啊?!”方书云说到此处咳了一声,又是满口鲜血。 御医忙上前擦拭。 温一楠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泣不成声道:“一楠拔剑只为了苟活于世,圣上举剑却是舍命救护千军乃至万民啊!” 方书云轻轻摇头道:“一楠,你总是如此自谦自责,殊不知剑法有异,剑道同归啊!” 温一楠心如刀割,拱手而立,无言以对。 方书云双目微闭又歇息片刻,方颤巍巍从怀中摸出半枚铜币轻问温一楠道:“这第二样东西就是它了,兄弟可还记得它?” 温一楠点头道:“记得。” 方书云接问:“兄弟可还携有那半枚。” 温一楠答道:“一楠不敢有失。”言罢,于怀中摸出另半枚铜币来。 方书云见状断断续续道:“今个我再与兄弟约定一事,就还以你我半枚铜币为证,只是今后万万不可反悔哦!” 温一楠道:“敬听哥哥吩咐。” “我听闻诗瑶已然有喜,我与一楠今日约定,日后诗瑶若生男,则与皇子结为兄弟,若生女,则结为夫妻如何?”方书云凝望温一楠道。 温一楠不敢迟疑,连连点头应允。 方书云将自己手中半枚铜币交予温一楠,气若游丝道:“这个请你交给小皇子,以后也好相认。” 温一楠双手接过,泪水如雨洒落铜币之上。 “不要哭,一楠!人固有一死。只是,今日你我兄弟一别,竟何似当年你我父辈之景!真是天……”方书云一语未罢,一口鲜血喷出,气绝身亡。 王朝皇帝方书云崩逝后,朝廷果然由丞相许文军、锦衣卫头领肖瑾、辽州王潘文才、海州王杨炳章和奉远县捕头温一楠组成的五人议事团主持朝政,辅佐幼主方为民。 议事团五人尽心竭力,精诚团结,不敢怠慢,一时间倒也将个中土邦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政通人和,国泰民安,一派繁荣昌盛景明之气象。 后五人议事团又增补了冀南王刘献真、潮远镇新任巡抚龚昭、冀州王高唐和西山州王魏新北五人,组成九人议事团。因西山州王魏新北尚年幼,由其辅使姚右筱代为行使职责。 转眼到了清和六年春季,小石头村南之大峡谷草木复生,再次焕发勃勃生机。 辅使姚右筱提议:“当前时局稳定,百废俱兴,可拆除小石头村南与大峡谷之间隔绝已久的高墙,趁此良机开垦新地,移民扩疆,一来彰显朝廷之大容大兴之大势,二来也可以杜绝大峡谷再成荒无人烟凶险之地。” 对于这一提议,唯一的顾虑是前朝皇帝赵江溪被放逐于此,如今生死未卜,如若拆毁城墙,不知后果何如。 大家询问温一楠有关情况,温一楠道:“自从赵江溪被放逐大峡谷之后,那高墙之上日夜有卫兵巡视,自此再未听闻赵江溪之消息。” 肖瑾建议不妨派员到小石头村实地调查一下,再作定夺。 众人同意,于是决定由刑部派专人前往小石头村一探究竟。 事关重大,于是丞相许文军奏请幼主圣上批准,着令新任刑部尚书寇怀恩亲自带队前往调查。 半个月后,寇怀恩返京如实呈报调查结果。 经实地考察并经询问高墙守卫及小石头村村民,赵江溪未见踪迹,情况不明。 这倒也与温一楠所言相同。 九人团据此又对姚右筱辅使的提议进行审议,众人意见罕见地出现了分歧。 以肖瑾为首的一方认为在大峡谷情况未明了之前,还是保持现状的为好,以防有不测发生。 而以姚右筱为代表的一方则力主事不宜迟,抓住机遇,拆除高墙,扩疆开地,一劳永逸。 姚右筱道:“开垦大峡谷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不仅有助于当地百姓福祉生计,更可彰显朝廷威仪大度,亦是拓展王朝疆域的一件大事。 拆除高墙必将成为一个旧时代结束和一个新时代开始的伟大标志。 大峡谷刚刚经历森林大火的洗礼,原来的种种传闻之险恶也随之焚毁殆尽、烟消云散。现如今大峡谷犹若新生,新生之地开发开垦宜早不宜迟,否则,时日一长,又将荒废,再生鬼魅凶险也未可知。 而前朝皇帝赵江溪已属被历史抛弃之人物,即使苟活于世,亦无力兴风作浪。前尘往事与千古伟业相比已然无关紧要,切不可因噎废食,因小失大,错失良机。” 后经议事团投票表决,该提议终以五比四的微弱优势险险通过。 其中,投赞成票的是:姚右筱、龚昭、高唐、刘献真、温一楠。投反对票的是肖瑾、许文军、潘文才、杨炳章。 于是根据决议,朝廷决定拆除高墙,移民大峡谷。 不几日后,高墙上的卫兵接令撤下高墙,这座高墙开始成为一座无人看守的废弃之墙。 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大峡谷的高墙上吹起清冷的风。 这时候,两个黑影出现在高高的墙头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包有衣物食物等。 这两个人将大大的包裹从高高的墙头上扔下,瞧了一会儿远方幽深的大峡谷,转身离去。 这两个人是小栓子和王娟。 第二天夜里,两个人趁着浓浓的夜色再次爬上高墙,摸黑来到昨夜扔包裹的地方,朝幽深的高墙脚下探望,朦胧的星光下,那黑黑的包裹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 第三夜、第四夜依旧如此。 再过两天,拆迁队就将来到小石头村,动手拆掉这座高墙,这座高墙就将不复存在了。 第五夜,小栓子和王娟又来到高墙上。 今夜与往日不同,天上早早出现一轮弯弯的弯月,照在斑驳陆离的大地上。 借着月光,小栓子和王娟再次看向高墙脚下,那个大大的包裹不见了! 于是,就在隔开大峡谷的高墙被拆毁的同时,一个传言又在小石头村悄悄地传开了,有人看见大峡谷里黑色的幽灵又出现在了黑夜里! 章节目录 八十一章 隐者归还莲花幻术 旧人回望天涯剑影 高墙拆除后,一开始没有村民有胆量往大峡谷迁移,只有小栓子和王长义、王娟父女俩例外。 因那王老汉年纪已大,再出船打鱼,身子骨已然吃不消,义女王娟虽然喜好渔家生活,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多有不便,于是就将渔船典当了,和小栓子约定,三个人在大峡谷深处定居下来。 拆迁队帮助两户人家盖起了新房子,还开垦了几亩荒地。 那大峡谷的土地非常肥沃,比起小石头村村北的耕地来不知要强上几倍,满地的庄稼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 然而,又有传说,每当深夜就有一个有头没脸的幽灵出没,令人生怖。 不过,几年过去了,大家见两户人家在大峡谷里相安无事,年年丰收,生活富足,就有胆大动心的,也迁了来。 后来,更有朝廷动员组织其他边远贫瘠地区大批农户陆续迁移过来,特别是从西山州迁过来很多移民,很快就发展成了一个大大的村镇,规模远远超过了小石头村,取名为大峡谷镇。 而那关于幽灵出没的传说便也就在人们忙碌的生活中间渐渐淡忘了。 不仅如此,随着大峡谷镇的日渐兴起,又有大批大批的移民先后迁徙至此,沿着大峡谷向南部不断开垦扩张,建立了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村镇城市。 直至有一天延伸到大峡谷的最南端,那是一片汪洋大海,海边有一巨石,上书大字:“天涯之角”。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秋天的山间总是多姿多彩,成熟的果实和那些泛着红褐或者枯黄颜色的枝叶别有一番景致,给人一种充实和收获的感觉。不过,每当一阵阵冷风吹过,满地的枯叶和飞扬的落花又使人不免觉得有一种萧杀之气! 一个青衣道士身上斜背着一个黑色布包,浓密的枝叶遮挡着那人的头脸。道士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远远地盯住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猩红色的斗篷,在萧瑟的山林间显得格外醒目。她腰间挎着长剑,手中握着弯弓,身旁一匹白马马腹下挂着几件猎物。 中年女人正在四处张望,高声喊道:“晴儿!小韦!你们在哪儿啊?” “来啦!来啦!来啦!我们在这儿呢!”随着几声十分稚气的回答,两个小小的孩童从林子里跑了出来。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 小女孩叫温晴,是温一楠的女儿;小男孩叫吕小韦,是吕渊的儿子。那中年女子是于凤娟。 只听于凤娟假装生气道:“小韦,晴儿,你们两个莫要乱跑,再不听话,下次就不带你们上山来了。” 说罢伸手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抱上白马,准备下山。 那小男孩坐在马上没走两步,忽然扭过头来对着于凤娟道:“妈妈!妈妈!刚才那边有个人在偷看你呢。” “在哪儿呢?是个什么样的人?”于凤娟环顾四周问道。 “就在那边!”小男孩将手指向身后。 于凤娟转过头来向身后望过去,除了一棵棵大树以外,什么也没有。 达布因为火烧水莲观,终至引火烧身,玉阳关前被火雷击毙。不过有一件事他却说的一点不错。 确实如他所言,在那一片被烈火烧毁的水莲观旧址之上,一座座规模更大,建筑更精美的道观拔地而起,且仍旧取名为水莲观。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劫后余生的了情道长意外现身,荣任新水莲观主持。 这新水莲观落成典礼之日,自然是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前来相贺的嘉宾有:西疆节度使牧图、奉远县一等捕头温一楠、方云岭白云庵悟虚师太、青城山回春馆妙手神医张洪略以及伤愈复出的大空山大慧寺慧远方丈和长白山长春观玄真道长等。 辽州王潘文才、海州王杨炳章、冀南王刘献真、冀州王高唐、当朝丞相许文军、锦衣卫统领肖瑾、西山州王魏新北及其辅使姚右筱、潮远镇巡抚龚昭等也都遣使送来贺礼相庆。 新主圣上方为民御笔亲书:“青崖宝山、水莲仙观”匾额,悬挂于正殿之上。 贺庆之日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方才作罢,待众宾客下山离去,水莲观便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日一位身穿青色道袍,肩上斜跨黑色布包的道士来至山门前,说是有礼物送与了情道长,来者只在山门等候,却不肯进入观内。 了情道长闻讯赶至山门,却只见两个看门道士站立两厢,并无他人。 俩道士见道长出来,便将一包裹递与道长。 了情道长问:“来客何在?” 一道士道:“已然离去。” 了情道长打开包裹,见里面是一部蓝颜色的线装书,封面书名分明是四个大字:“莲花幻术”! 另附上一纸书信曰:“想当初,若风若月,行为偏激,做事不当,悔之晚矣。今将观中之宝,祸起之物《莲花幻术》奉上,愿其得安。若风已亡,葬于竹林,念其终是水莲观同道中人,万求慈悲为怀,恕其罪过一二,亦使其得安。若月泣拜。” 了情道长读罢,仰天长叹。 转眼到了这一年冬季,大雪过后,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好一片冰雪洁净世界。 保安府镇一弄堂口外,一群顽童正在雪地里玩着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互相嬉戏追逐,不亦乐乎。 一个云游模样的道士来到弄堂口,这道士穿着厚厚的青色道袍,戴着一顶厚厚的毡帽,遮蔽了大半个脸,身上斜斜地背着一个黑色的布包,远远地望着这一群孩子们。 这时候,一个年轻女子从弄堂里走出来,这女人面容姣好,风姿迷人。 一个像是一群孩童孩子头的小男孩见到她,欢快地连声喊着:“妈妈!妈妈!”,张开两只小手,向那女子跑过去。 小男孩抱住妈妈的双腿,仰着红彤彤的小脸和妈妈亲昵地说了几句话,就牵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的向弄堂深处走去。 那道士注视着母子俩好一会儿子,直到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弄堂里,这才转身默默地走开了。 第二天,这个道士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同一地点,他招手招呼昨日那小男孩过来,那小男孩慢慢走过来,怯怯地望着他那张脸,那是一张令人恐惧的脸,黑一块紫一块的,如同传说中的幽灵。 小男孩似乎有些胆怯,转身欲跑开。 道士开口说话了:“不要怕,我有一样好东西送与你,可好?” 那孩子就用一双水灵灵的黑黑的大眼睛盯着道士看,脸上没有了怯意,却充满了好奇。那眼神跟那道士躲在帽檐下的眼神竟然如出一辙。 “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道士和蔼可亲地问道。 “宫城风月。”小男孩说。 “好名字。来,把这东西拿好。有点重,拿好哟。”道士说着摘下身上背着的黑色布包,轻轻递给了小男孩。 那叫做宫城风月的小男孩接过那布包,对于一个小男孩来说,那东西拿起来果然有点重。 小男孩将布包放在脚下,蹲下来,好奇地打开那布包,想看看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风月,回家吃饭啦。”这时候,弄堂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正是昨日这小男孩的妈妈。 小男孩却不答话,只怔怔地看着那布包里的东西发愣。 女人来到小男孩身边见状问道:“风月,在看什么呢?这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将那东西递给妈妈,年轻女人看了,不由得也呆住了。 “宫城朵,怎么啦?”一位年轻男子由弄堂口走出来,来到那女人身后问道。 “哥哥,你看这是何物?”女人道。 年轻男子接过布包,对着里面那东西仔细看了半晌,不由惊呼出四个字:“虎头兵符!” 年轻男子忙问这东西的来历,小男孩环顾四周,却哪里还有那道士的身影? 海角天涯,碧海无垠,巨浪滔天。 温一楠望着对面的年轻人,乌黑的长剑斜斜地插在腰后,剑柄垂于左下方,这是当年北郡第一剑方书云独特的佩剑方式,也是自己的佩剑方式。 温一楠忽而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是在那遥远的泰山之巅,风雪之夜,那时候他就如同面前这位年轻人一样,面对着北郡第一剑方书云,乌黑的长剑斜斜地插在腰后,剑柄垂于左下方。 年轻人身后斜剑,尽透凌历萧杀之气,没有一丝一毫的仿作之嫌。 温一楠又开始怀念方书云了。 温一楠开口问年轻人的姓名。 年轻人答道:“王齐衡。” 温一楠摇摇头,对这名字并不熟识。 “说起家父,温捕头或许会有耳闻。”年轻人道。 温一楠道:“噢,说来我听。” 年轻人道:“家父王柏松,原旧朝朝都禁卫军副统帅,温捕头可曾知晓?” 温一楠心中暗惊:“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想当年,王柏松为守护朝都,誓死不降,自刎于皇宫大殿前,留取英名于世间传颂至今。 温一楠点点头道:“自然记得,王将军忠孝仁义,为国捐躯,英雄之举,令世人景仰,怎敢忘怀?” 王齐衡道出三个字:“那就好!”再无多言。 海浪拍打着刻有“天涯之角”的巨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一个形如鬼魅的身影出现在巨石旁,那人脸容、毛发似经火烧已毁,分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默默盯着沙滩上如泥塑一般对峙着的两个人。 一阵海风扑来,温一楠身躯微微一动,往后稍稍移动半步,仿佛为海风所迫。 似乎是很自然的动作,却使得王齐衡一下子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左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按在冰冷的剑柄之上。 他明白,像温一楠这样的高手,怎么会为一阵海风所迫呢? 毫无疑问,这样的动作是有意而为之。 王齐衡的手心沁出汗来,但他的身躯依然纹丝未动,正有一股更为强劲的海风从他背后由远而近地扑来。 这是个好时机!王齐衡决定出手! 几乎与此同时,逆风而立的温一楠借着风势拔地而起。 不容再犹豫了,“铮”的一声,王齐衡拔剑出鞘! 经典一幕重现,温一楠就如同当年的方书云一般模样,将身躯直直地向后腾飞而去,已然飘落于二丈开外。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齐衡手中长剑在碧水云天中泛着青光,竟然一下子脱手而出,一阵清鸣划破海空,长剑向着温一楠直贯而去。 王齐衡孤注一掷,抛出长剑。 温一楠知道这长剑穿飞的力道,他记起了自己当年将长剑抛于小南河的情景,那剑穿冰而入直没入河底…… 天涯剑影 无边夜色 燃一盏烛火 谁在消磨 笔端方寸 睡梦里独我 与她温柔目光 再交错 说不尽家国恨 万千情仇多 多少风和月 表里山与河 漫漫黄沙路 铁鞋踏破 记取古今事 岁月蹉跎 哭什么 笑什么 不过是生了来 死了去 荒冢一堆草没了 到头来曲终人散 云烟过 谁人还记得 谣笛 202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