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时代》 章节目录 第一卷 小说$《寄居时代》的最新章节《第一卷》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章节目录 四、咖啡馆初次交流 “创想”咖啡馆是城市会展中心的配套设施之一。平常主要为一些最早期的创业小团队提供免费的办公场所，也是风险投资人与这些创业团队进行沟通的地方。咖啡馆的装饰和陈设比较简洁，以窗明几净，绿植环绕为主基调。 高洋与姑娘是分头进入咖啡馆的。这家平时还有些幽静的场所此时的人流比平时多了好几倍。满屋都是刚参加完发布会的观众。他们从发布会现场带过来的兴奋混入了馆内咖啡的浓香中，使咖啡馆的格调与往日大为不同。 稍等了一会，高洋与姑娘才坐在了“创想”咖啡馆的椭圆型卡座里。落座后，两人先各自在桌面屏幕上点了一杯咖啡。 “你刚才在发布会现场可不怎么客气啊。”姑娘先发难了，声音清脆但不刺耳，有点柔中带刚的意味。 高洋有点小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我这人毛病就是过于直率，没有忍住哈”。面对面坐着，高洋这才看清楚女孩长什么样。黛眉皓齿，眼睛不大不小，弯弯的，鼻子秀挺，亚麻色齐肩发略有一点波浪。姑娘收腹挺直坐着，使晰长的脖子显得更优雅，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知道，你叫高洋，深蓝公司的算法工程师。介绍一下，我叫苏昕，在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工作。” 咖啡馆的服务机器人给他们送上各自点的咖啡，“谢谢”苏昕向机器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哦，知道，我有个师兄在那儿工作。你们中心做的好像与今天发布会上的东西不相干吧？你是“年饭”吗？”高洋问。 “算不上吧，我是皇甫老师的学生，他教过我们人工智能课程，一直与他保持有联系。他们发布会邀请了我，所以就来了。” “你挺支持你老师的啊……皇甫老板那么忙，还不忘为社会培养桃李啊。”高洋调侃道。 “他既是大公司老板，也是人工智能行业的顶尖专家。学识渊博，又富有实际经验。听他的课很有收获啊。他也是好几大学校争抢的导师啊。据说当初我们学校为了争取到他，校长上班时间连续一个月跟着他寸步不离的游说。不过，皇甫先生给我们做老师，他也不吃亏啊。他们集团能掌握第一手的优秀学生的资源。我们学校给他们公司储备了不少人才啊。对了，你为什么来参加发布会呢？”苏昕也有些好奇地问。 “公司安排来的，想看看他们的最新产品有多神奇。” “好像比较令你失望……” “客观的评价，他们这个产品虽说亮点不少，但与涟漪集团以往产品相比，并没有本质上的突破。因此，我对这个产品的感觉岂止是失望，根本就是有些烂嘛。”作为深蓝公司拨尖的算法工程师之一，高洋一向自视比较高。 “能说说理由吗？”苏昕看着高洋，两眼弯弯的，始终像在笑着。 “涟漪集团这次的产品设计仍然陷在他们已有的思维惯性里面。他们一直认为，做类人脑智能网络系统只要模拟出人脑的结构设计，配以计算速度足够快的系统，就能完美地模拟出人脑的全部功能。你是做人脑研究的，应该明白人脑左右两个半脑是有很大区别的吧？” “嗯，的确如此。” “人的左脑处理信息比较多的是线性的，有时间顺序的，比较擅长逻辑性处理问题。而右脑是非线性，混乱无序的，所以才能产生创造性思维。通俗点讲，在观察一片森林时，人的左脑只见一棵一棵的树木，而右脑看到的是一片森林，右脑处理信息是整幅图像化的处理。如果光有类似人脑的结构化的复制，而处理信息的算法仍然是左脑式的线性处理，再强大的人工智能也只能是两个左脑，而无法真正完成人脑的复制。” 高洋透彻的讲解让苏昕不能赞同的更多了。 “你的意思是说算法更重要，是吗？” “我认为是的。”高洋语气很肯定的回答。 “不过到目前为止，所有研究还没有揭开人类右脑的混乱无序是如何模糊演算出想像力，情感这类输出物的。也许与我们给人工智能喂的粮食也有一定关系。” “什么意思？” “计算机在运算，存贮，逻辑分析，归纳整理方面有天然的优势。从人工智能开发初期，人类更多的就是给计算机输入用于这些方面处理的数据，开发的也主要是这些方面的软件和算法。即使是人工智能进化到深度学习，也是在这个圈子里不停的打转转。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人工智能在类似左脑功能的模拟方面，取得的成果和突破远远大于右脑，人工智能发展成为了一个跛子。” 顺着高洋的思路，苏昕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清楚，像被木鱼敲了一下。“难怪每次人脑思维的模拟实验总是觉得差那么一步。” “我们常说“童言无忌”之类的话，就是说小孩的创造力很强。为什么小孩子总会产生一些新奇古怪的想法呢？这是因为小孩的脑神经元处在最混乱，最无序的状态，这种无序的信息传递组合，就会产生新奇的结果。随着后天教育和成长过程中经验的积累，小孩的神经元组合和信息传递越来越向有序化方向发展。他们的逻辑思维能力越来越强，大脑在处理信息方面，自动就会筛选掉那些与他们经验和反复强化存储的信息不匹配的信息，导致大脑思维向一个方向集中。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个人的思维是单点思维，还是发散型思维。” “这么说，后天教育和成长还破坏了人的创造性喽？” “也不能这么说，大脑的脑神经元在人出生时，虽然也带有漫长进化过程遗传的信息，但这些信息是处于无序混乱的，他们的排列组合需要受一些外界的刺激。只有不断输入更多的信息，不断刺激神经元，才能使大脑被激活，处于高速运转状态。而左脑的运算分析，逻辑思维能力，能让大脑加工和生成更多的信息。事物都有两面性，如果后天教育反复训练左脑，左脑能力提高了，右脑功能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抑制。” “真没想到你对人脑还挺有研究的。” 苏昕口气中透出对高洋有一丝的欣赏。在听高洋滔滔不绝时，苏昕也暗自打量起他来。小伙子约二十八九岁样子，头发一看就是随意胡乱梳理了一把，虽不零乱，但也不显精神。眼睛内有一些血丝，眼框外稍稍有点浮肿。上嘴唇和下巴上冒出短短的胡茬。一看就是那种从事与程序设计相关的工作，老是加班的理工男形象。不过总体上看，高洋的五官还是挺周正的。 “班门弄斧啊，你们才是正宗搞人脑研究的哈。”高洋打着哈哈，“对了，你们是做理论研究，还是应用研究的？” “都有，我是在人脑复制部门，主要是搞应用型开发研究的。”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想起来从事这么烧脑的工作？”高洋眼中透出一丝不解。 “我从小爱参加那些智力比赛，而且还经常拿点小奖。父母认为我脑子比较聪明，就让我学了理科。学生物的时候，我对大脑产生了浓厚兴趣，后来就选择了这个专业，也算是兴趣爱好引的路吧。”苏昕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简单描述了一遍。 高洋调侃了一句，“你看来是想往女科学家方向走的。” “我可没那么高的志向哦。”苏昕并没有听出高洋的调侃意味，她认真的答道。 两人聊得挺投缘的。过了一会儿，苏昕抬头看了一眼咖啡馆墙上的时钟，见差一刻钟到六点，她欠了欠身体说，“今天真是受益匪浅啊，真希望还能多听听你的高见。不过真是不好意思，我要赶个饭局，得先撤了。” 高洋稍稍有点话犹未尽的失落感，听苏昕这么说，还是不得已起身相送。两人走到咖啡馆门口，各自的个人信息工具都“叮咚”响了一下，他们知道是咖啡馆的刷脸支付系统启动了。 章节目录 五、智能投资的深蓝公司 一辆红色无人驾驶太阳能出租车如约来到身边，车门自动升起。高洋进入车内说道：“直接去上地产业园区的深蓝公司。” “好的，先生”，车内的电脑礼貌地回答道。 随后车内的安全带自动将高洋绑在后座上。音响启动播放起高洋喜欢的斯美塔那的交响曲《沃尔塔瓦河》，欢快的旋律让高洋感觉犹如跟随大河的波涛畅游奔腾起来。 小车“嗖”地一下汇入傍晚井然有序而又飞速移动的车流向西奔去。超大城市壮观的立体画面在高洋面前一一展开。层叠错落的高速路如一道道的虹桥飞架在空中。道路上飞驰而过的各式型车像一枚枚子弹在弹道中滑过。鳞次栉比的建筑如苍穹的根根立柱，支撑起无际的天空。落日的余晖正在西山上空恣意的涂抹晚霞。 深蓝公司的大楼是一座椭圆形建筑，像一枚立着的鸡蛋。高洋到达公司的时候，晚霞还没有完全散尽，映衬的公司大楼像一枚金光闪闪的金蛋。高洋终于理解了老板为什么要把大楼建成这样，老板是希望公司的业务天天下金蛋啊。 深蓝公司是一家从事智能投资业务的知名企业。这项业务最早起源于程序化投资。程序化投资通俗讲，就是由程序开发人员设计的电脑程序根据交易策略自动进行交易。但早期的程序化投资属于被动跟随市场波动型投资，后来演化为人工智能为基础的新一代程序化投资——智能投资。 许多年前，谷歌旗下deepmind公司运用神经网络、深度学习、蒙特卡洛树搜索法开发了一款围棋人工智能程序—阿尔法狗，打败了所有人类围棋高手，震惊世界。由此也开启了人类开发可以进行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的新时代。致力于以机器深度学习，解决人类各种问题的人工智能公司和系统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出生。 相对围棋人工智能程序而言，进行全球股票、债券及所有的金融投资品程序化交易的人工智能程序商业前途更为光明。于是大批创业企业在铺天盖地前赴后继的vc、pe投资拥趸下进入了这一领域。深蓝公司就是其中之一。 随着投资市场信息越来越公开透明，人工智能对涉及全球经济与投资相关数据收集整理加工能力在不断提升。人类遭遇了当年围棋界高手被阿尔法狗彻底打败同样的结局，一个个人类投资大师被机器清洗出投资市场。投资市场剩下的参与者只是各家公司的人工智能程序化交易系统。 就像武侠小说中高手对决，胜负取决于谁的剑更快一样，这个时代的投资，比拼的是哪家公司的人工智能运算速度更快、模糊算法优化模型更无限地接近现实经济和金融市场的运行结果。 金融投资市场上，不同公司人工智能之间的竞争也是相当残酷的，拼杀决胜的时间已经压缩到了微秒。投资品在微秒间变换着所有者，公司因为这毫厘间的差距，就可能生存或死亡了。尽管理论上存在竞争的结果是所有参与公司都能获得社会平均利润率的回报。但实际上竞争的结果永远是优胜劣汰。竞争对手之间的均势永远只能是暂时的。 深蓝公司的智能投资平台是目前仍在运行的t8系统。它在高洋加入公司前已经运行了好多年了，始终持续不断地在优化升级中。 t8的前身也是第一代程序化交易系统，仅仅根据市场波动统计分析的指标，设计一套算法，使计算机在市场波动达到预先设定目标时启动自动交易。这种程序化交易解决了如何在交易过程中克服人性情绪化、贪婪、恐惧、做事不果断的弱点，也大大突破了人类在资本市场交易决策中的生理极限，实现了极快速的交易。但第一代t8也存在只是被动跟随市场，滞后反应的缺点。 模糊算法，深度学习的技术在人工智能中广泛应用后，深蓝公司推出了第二代的t8系统。这一代系统的交易原理比上一代产品大为改进。计算机作出投资决策的判断不再局限于事先由人工设定目标，而是由人工智能对未来经济与市场走向进行多次演算，以概率分析为基础构建的模糊算法来做出投资决策。这一设计改变了计算机被动跟随市场进行投资的局面，使人工智能交易系统在一定程度上能主动引导市场。由于影响交易的变量太多，既有全球宏观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因素，又有微观层面公司、企业、社团组织、个人等因素，所以t8的算法模型异常复杂，输入变量包罗万象，层层递进循环演算，推算出一次结果就是一个海量的计算量。 对于高洋他们来说，第二代t8系统像一个黑箱。尤其是t8进行自我进化以后，其黑箱内部更是难以琢磨。高洋他们知道输入的是什么，数据，大量的数据。也知道它输出的结果是什么，通过计算确定的该买入还是卖出的结果。虽然每一秒钟会出现或执行上亿次计算的结果，但毕竟还是知道结果的。可是黑箱里面是怎么构建的算法和模型，高洋他们是一头雾水，根本不可能弄清楚，完全由人工智能t8自己掌握着。 第二代t8一推出就打败了众多采用第一代模式的竞争对手，使深蓝公司从一家二流公司一举跨入行业领军企业的行列。 深蓝公司随后采用了两大策略：一是并购数据源；通过不断的兼并那些拥有经济、政治、社会领域各类大数据的公司，使自己的人工智能算法在数据输入源涵盖面上不断扩大，从而使人工智能演算的结果与真实世界投资市场的实际走向越来越靠近；二是提高运算速度；通过新的芯片技术和软件开发使人工智能的运算速度越来越快。 这两个策略收到了更加明显的效果。深蓝公司再次消灭了一大批同行，市场最终形成包括深蓝在内的仅有的五六家同行暂时处于均衡态势的局面。 高洋五年前加入深蓝公司时，t8每日下单交易前完成的对全球整个经济运行的模拟演算次数是1000万次。公司的目标是将此数字提高至上亿次。 高洋有幸参与了这个重大项目，项目主管也是他的师傅。高洋在这个项目中得到了锤炼和成长。他聪明好学，情商也高，人前师傅长师傅短的虚心求教着。工作之余又花大量功夫自己专研琢磨。那段时间，他几乎全身心泡在了办公室。芯片速度，算法优法，这两个词在随后几年里一直围绕着他的生活，以至于每当脑海中出现这两个词，他的手脚动作都会不自觉的加快起来。 二年前，借助新一代超高速芯片推出，他们推出了新的算法模型。经过短暂的磨合期，新的t8达到了每日上亿次全球经济演化的运算，对真实世界经济演变的无限逼近度又提高了一个层次。正式上线运行当天，深蓝公司从投资交易获得的收益比平常增加了8%，深蓝公司的股价也跃升了10%。 不过，当他们成功上线亿次运算系统时，公司的项目主管已经疲劳过度。他申请了退居二线，推荐高洋接替他的职位。 高洋他们组织了一个小型的聚餐欢送师傅离开。 “师傅，你这么早就离开，我真的舍不得你走啊。” “高洋啊，这些年师傅天天守着t8，头发也熬白了，背也驼了，眼睛也花了，家里也没有好好顾上。再这么干下去，师傅就要成废人了。再说现在知识更新太快了，师傅在吸收新知识方面已经赶不上你们这批年轻人了。” “可是有你带着，我们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程序要迭代，程序员同样也要迭代。一代程序员有一代程序员的使命，这是自然规律啊。师傅照顾t8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把t8正式交给你了。” “师傅，你放心，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做好的……师傅，来，我再敬您一杯，真心的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帮助和提携。” 高洋和师傅那天都喝醉了。 正式接手负责t8系统，刚开始也不是很顺利。t8也是有点欺生，知道师傅走了，故意设置一些关卡来试探试探高洋的水平。双方你来我往，不打不成交。慢慢地，高洋的水平让t8信服了，双方最终顺利地渡过了初始磨合期。 高洋现在整天琢磨的还是如何进行算法优化，如何再进一步提高公司智能程序化交易系统的运行速度。即使他们公司是存活下来为数不多的几家市场主要参与者之一，他的危机感始终未曾减轻过。尤其是最近几年新一批公司以量子计算技术的历史性突破为切入点，来势汹汹的杀入投资市场，对高洋他们这类依赖传统硅片计算技术的公司构成了强大的威胁。 摩尔定理正在失效，量子时代已经开启，两个时代的对决有一天终将来临。高洋想到了《三体》中的降维打击，量子时代对硅片时代的打击也许就像这样吧？他越想越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没有任何能力或办法阻挡或者延迟这个趋势，只好靠天天在公司尽量待的时间长一些，守着t8，他心理才稍有一丝的踏实。 高洋的办公室相当零乱，桌子上，沙发上，角落里到处堆满了各种玩具、模型，以及食品包装盒，饮料罐和各种杂物。这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办公室。公司机器人保洁曾要给他收拾收拾，被他拦住了。他相信一个说法，办公桌越乱的人，工作效率越高，越容易产生灵感。这是他的大学心理学老师讲的。老师说：“视觉和心理的杂乱会迫使人们集中精力，而且更能理清思路。著名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和作家罗尔德·达尔的办公桌就都非常的凌乱。” 高洋坐在办公桌前，打开显示屏。他先看了一眼自己公司与另外四个主要同行竞争对手的股票走势。这年头股票和其他金融产品的交易都是全年不休的。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交易着。市场中短期永远上演着那种无聊的零和游戏。所有公司价值的长期增长基本上只来源于生产线上大量的机器人不分昼夜的生产而增加的社会财富，或者技术突破带来的红利。人类早已对这种零和游戏没有了兴趣，当然更没有能力直接参与到与人工智能的博弈中去了。如有余钱，就直接交给各自选择的公司，让机器去帮助打理财务好了。 深蓝公司与其他几家公司的股价在今天下午两点，出现了巨幅暴跌，随后慢慢走平。这是因为今天涟漪集团的发布会带来的新技术垄断效应导致的结果。高洋盯着自家公司股票走势看了一会，在十分钟内只上升了百分之一分钱。而这极细微的波动，也对应了其他几家对手公司相反的波动。意谓着深蓝公司价值增长的同时，另外几家公司价值有了同等的减少，又是一场零和游戏。高洋同时还明白，即使股价这看似几乎毫无变化的细微动荡，背后却是他的人工智能程序交易系统t8日均上亿次计算推演全球经济金融市场走势以后才得到的。 “hi，老伙计，”高洋呼唤他的t8。 “hi，young，”t8把高洋的洋总是叫成这样。 “老伙计，辛苦了。” 显示t8运算负荷指标的数字一直在95%－98%之间。高洋仿佛看到t8和另外几个人工智能像几个大力士正拼尽全力在拨河，个个都撑得青筋爆突，肌肉绷紧到了极限。但还保持着暂时的均势，谁也不敢松懈一点。 “young，你知道的，t8的运算一直在超负荷运行，我这把老骨头快要顶不住了。” “老伙计，公司已在筹备研发基于量子计算技术的新系统了，已经看得见曙光了，再坚持一下吧。来吧，老伙计……”高洋面对屏幕跟t8作了一个单手握拳再用力下拉的动作，这是他们互相鼓励时的招牌动作。 “智能投资，唯我t8！”t8大声呼应着高洋，也在为自己鼓劲。 “对了，young，今天深蓝公司的股价对涟漪集团的相对比价下跌了很多，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t8对涟漪集团发布的新产品引起的市场冲击力显然还估计不够。高洋简单给t8介绍了涟漪集团今天发布的新产品和技术，消费市场对他们的产品热情过高，导致投资市场也出现了多年来少见的非理性情形。 “young，深蓝的量子计算系统倒底什么时候能上线啊？”t8有些焦急情绪。 “说实话，我还真不太清楚。”高洋如实相告。 采用硅芯片技术建立起来的传统计算机体系已经快进化到极致了。各家投资公司都意识到量子技术取代硅技术是迟早的事，深蓝公司也准备投入上百亿美金做研发。只是研发组建的是新团队，与高洋他们完全独立，信息也完全隔绝。高洋不知道公司那个项目的任何情况。 他从办公桌上拿起薯片筒，取出来吃了两片，又接了杯水，吞了两粒营养宝片剂，就算完成了晚餐。那薯片不是普通薯片，是由多种精粗粮食加工成的浓缩主食，一两片就能管饱。营养宝片剂含人体需要的所有主食没法提供或提供不足的矿物质微量元素。浓缩主食和营养宝这类食物是这个时代康芒人群的主要食品，一来是因为大多数康芒人都是靠政府救济过活，经济能力有限。而这种食品价格便宜，又容易吃饱；二来是这种食物产量容易提高，可以让社会供养起更多的人类。所以，政府和康芒人都喜爱这种食物。 屏幕闪了一下，“叮叮”响了两声。随后屏幕上跳出马克的身影“头儿，你在办公室吗？我想过来找你聊一下” 马克是高洋带的实习生，中外混血的长相，高挑俊朗。他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毕业后，来公司实习已半年了。按公司规定应该近期可以转入职了。 “请进”门随着高洋声音自动打开，马克进来，情绪与往常明显不同，低落的人好像都瘦了一圈似的。平常他可总是充满了活力和乐观情绪。 “怎么？情绪有点失常啊” “头儿，你能帮我再向公司争取一下吗？”马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他是高洋带的实习生里面表现最好的，工作积极上进，性格活泼，与团队成员合作的又好，深受大家的喜欢。对于他的请求，高洋一般没有理由拒绝。 “争取什么？” “今天人力资源部正式通知我们这批实习生，公司不准备招录我们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进深蓝。” “怎么回事？” “公司人力部门说，t8深度学习能力在不断加强。公司不准备再招聘更多的人加入t8团队做维护工作了。今年只在量子团队那边有招新计划。” 高洋心中一紧，没想到平日里总担心的事终于来了，公司开始压缩t8的预算了。几个月前就有传言说公司要压缩t8的预算，部门的同事以及其他部门的熟人都曾在与他打照面时，问起过这个问题。他总是说没有得到过任何信息。传言一直在流传，还传到了公司外面。他的同学李一明还问他是不是有想跳槽的打算。知道高洋没有这个打算时，李一明还劝他多长个心眼，多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但公司方面一直没有证实这些流传。 今天马克这话让他一惊，这基本上就相当于证实了几个月以来的传言啊。他尽量不让马克看出自己脸上流露出的不安，稳定情绪安慰马克说，“你是我这儿表现最优秀的实习同学。我明天就找人力部门协调去。别担心，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看你那愁容满面的。” 马克满怀着希望的走了，高洋坐在桌子前，不知道他自己要干嘛。弄弄这个，搞搞那个，始终心不在焉的，干脆发起呆来。 章节目录 八、热心的高洋 深蓝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与其说是个部门，不如说是台电脑。整个部门没有一个在职人员。员工的招录、培训、考核、定级、晋升等全部由人工智能根据公司的预算，人力资源市场的供需情况，以及公司未来的规划反复计算，动态更新，以保持人力资源性价比的竞争力。 部门上面的主管领导叫曹东明，担职公司副总裁。除了人力部门，他还兼管办公后勤等，他是公司老板曹精明的亲弟弟。曹氏兄弟也是维登人阶层的成功人士。公司虽然是哥哥创建和发展起来的，但基因与血缘关系也注定了哥哥要提携帮衬弟弟一把的。 高洋知道电脑做的决策是刚性的，电脑不讲人性与沟通，没法靠说服工作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马克的事，只能去找曹东明碰碰运气。于是他拨通了曹总视频电话，说要去见面聊一下。他认为当面争取也许机会更大一些。 高洋一进曹东明办公室，曹总率先说道，“高洋，你来得正好，正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呢……” “你知道，公司最近日子比较难过，涟漪集团昨天又推出了新产品。哦，听说你也去现场发布会了。他们太狠了，一下把咱们的股价打下来好几个点。” “他们的产品虽然是有亮点，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高洋回道。 “你是公司的技术大拿之一，你觉得我们的希望在哪儿？” “量子技术是大家公认的方向。他们虽然领先了一步，但领先优势并不太大，我们公司不是也在投巨资开发新技术的人工智能系统吗？” “是啊，正因为此，公司才决定今年必须要加大量子技术人才团队的预算。你知道，公司经费方面捉襟见肘的，没有办法在未来要被取代的技术方面再加大投入啊。” 高洋明白了，曹总是先下手为强，自己已经掉进了他挖好的坑了。他大概明白高洋来的意图了，想通过委婉的方式拒绝高洋。可高洋心想，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要争取一下。 “曹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拨实习生的事我也听说了。我想垦请您和公司再考虑考虑，这拨学生素质和能力都是这么多年我带过的最好的。” 曹东明未置可否，看着高洋，等他继续说。 “马克是我手把手教的，这孩子悟性高，动手能力又特别强，关键是情商还不差，是个未来团队负责人的料啊。”高洋试图说服曹总。 “我也注意到了这个同学，的确很有潜质。哎，谁让世道变化这么迅猛呀，只怪他们当初选错了专业啊。” “曹总，我们都是做算法开发的，与量子技术做算法开发有一定的共同性，他们也可以很快往那个方向转的。” “高洋啊，人才市场供过于求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高端开发人才，也大把的是。何况我们招的量子团队实习生同样已经干了半年了，你知道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半年意谓着什么差距吧？” “曹总，马克的智商很高，想加入公司的愿望又强烈，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我相信他很快赶上那批量子团队的成员是没有问题的。真的，你相信我吧。” 曹东明还是面露难色，高洋又说道： “曹总，你看要不这样行不行？我主动把我的薪水降一降，换取公司把马克招进来吧。” “那怎么能行，这样公司没法做到对他们这一批实习同学公平对待啊。” 眼见这么优秀的同学可能马上要跌入沉溺游戏的碌碌无为社会大军，高洋心下着急。他知道已很难再挽回，但离开曹总办公室之前还是以祈求的眼神向曹总说道，“曹总，求您再考虑考虑吧？” 高洋悻悻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心想怎么给马克回话啊？他历来是个负责任的指导老师。每届实习生在他这儿干，只要是他看上了的，本人也愿意留在公司的，他都能帮助顺利进公司。这次是第一次有心无力。 他开始从脑子里，通讯录中搜索熟悉的公司和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把马克推荐过去。他甚至想到了要以什么样的措词给马克写一封漂亮的推荐信，一定要让对方觉得马克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 李一明，这个名字首先从高洋脑海中跳了出来。 李一明是高洋的大学同窗，长得人高马大的，行为做事风格比较粗旷。他为人仗义，高洋为人疏财，两人脾气挺投缘的，入学不久就混成可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了。李一明在学校时常找女孩谈恋爱，经常是月底还不到就没有钱用了。只要他一找高洋说“苟富贵，莫相忘”，高洋就知道他又没钱用了。“你玩女孩，我出钱，一明，你可真是好哥儿们啊！”，高洋恨得牙痒痒，但还是要给他接济着。高洋为一明谈恋爱可是没有少花钱。 不过李一明对高洋也时常表现出哥儿们义气。高洋记得有一次去电玩城打游戏，与一帮小混混打起来了。李一明为了救高洋，被那群混混用木棍把腿都打折了一只，在屋里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 还有一次，高洋跟一名同学打赌，说谁要是输了谁沿着四环裸跑五公里。结果高洋输了。在同学们的轰笑中，高洋裹着睡袍上了马路。真要让他裸跑，高洋又有点退怯了。就在这时，李一明也裹一件睡袍跑过来了，“高洋，哥们儿陪你，咱豁出去了”，边说边脱掉睡袍跑起来了。高洋受他的鼓动，也把衣服脱了，两人用手护着下体，在众目睽睽下狂奔起来。 众人兴奋地叫着“噢噢噢噢”。“高洋，加油！”“李一明，加油！”，这帮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起哄着。一会儿就把机器人警察给招来了。警察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追上两人，“咔咔”几下就将两人扑倒在地。各自裹了件衣服，扔上警车去了。他俩当晚就在派出所的办公室蹲了一夜。 那些年两人在一起没少干这类丑事荒唐事，算得上是共过患难了。毕业后，开始联系也很多。后来随着李一明成家后，高洋与他慢慢少了往来。但男人之间，尤其是同学之间，虽然久不联系，一旦想起来，几句话还是能把友情拉回原来的高度。 想到这里，高洋毫不迟疑地拨通了老同学李一明的电话。李一明在大地保险公司做开发主管。“hi，老李，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洋啊，是你啊”李一明有点东北口音。 “洋啊，干哈这么拼命啊，上个月哥几个聚会，你可又没有来啊。你说你毕业后，与哥几个是一年比一年生远了啊。”没等高洋说几句，李一明就在电话里抱怨了一通。 “对不起啊，实在是有点不凑日子，你们那天非得选在我们老板开会的时间。下次，下次一定补上。” “洋啊，今天找我啥事？你肯定有啥事，要不你肯定不会主动联系我的，咱俩多长时间都没有见了。” “一明啊，我遇到点难事……我今年带的实习生，有个孩子挺优秀的。可是今年公司一个都不想招，我答应了帮帮他，现在没法进公司了。”高洋有点激动，话说得语无伦次的。 “想问问你那儿能否给安排一下？” “洋啊，这事啊……”停顿了一会儿，李一明又开始讲“洋啊，咱俩的交情，我肯定是没的说的。只是今年我这边公司也是不怎么招人。我这也遇到相同的问题，一堆实习生要帮他们找出路啊。” “你那儿也这样啊？我去~，你说今年都怎么回事啊？” “都是人工智能这玩儿意给闹的呗。你说咱毕业那会儿，学咱这专业的多吃香啊，闭着眼睛找工作，根本就不用愁。现在真是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喽。” 高洋知道一明那儿也没戏了。他又继续找，找了半天，猛然发现自己认识的朋友、熟人很多都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别说推荐一个新人过去，恐怕他们自己都朝不保夕的。就在这个时候，苏昕的联络方式跳入眼内。 咦，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他们好像也有大量算法工程师需求。而且他们最近又拿到了皇甫连一新一笔巨额开发资金，应该有大规模招聘计划。对，找苏昕帮帮忙看看。于是，他像快要溺亡之人抓到了一根飘浮的木棍，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不管行不行，先试试看。 他想以什么理由约苏昕再见过面好呢。打听打听她们中心今年有没有招人计划，最好能让苏昕做个内线帮帮忙。最后发现理由也不太好找。于是就想了一招主动出击。 中午快下班时，先到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楼下候着。然后直接联系苏昕，就说自己办事刚巧路过她们楼下，一看是中午饭点，能否一起便饭一下。嗯，这个安排看来好像比较自然。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正是京城最美好的季节。今天天蓝的透明清澈。高洋在楼下等出租时，看着道路两边高大的银杏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不禁感慨了一下，北京的秋天真美。 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紧靠着国家立法院。高洋的车需先过国家人大立法院门口。今天却被堵在这门口过不去了。他只好下车步行向前。 靠近人大立法院门口，只见各色彩旗招展，人群手举的电子显示屏闪闪烁烁，人声喇叭声沸腾。左边一群基本是二十上下的青少年，个个打扮的跟太空战士一般。穿着各种造型的金属铠甲，时尚又炫酷。人群中间停着一辆红色跑车，尽管是优美的流线造型，细看也能瞧出其出产于二十一世纪初的功能已严重过时和陈旧。这群太空战士约上百人，有的玩着花式滑板或摩托车，上下翻飞；有的操控着无人机“嗖嗖”的在路人间惊险穿梭；更多的在合着拍手的节奏高呼口号“我！们！要！开！车”“啪啪啪，啪啪啪”，“我！们！要！开！车！自！由！”“啪啪啪，啪啪啪” 高洋这才看清梦他们举的屏幕上也写着“我们要开车”，“我们要开车自由”的字样。 而大门另一边簇拥的上百人，明显有些上了年纪。男男女女都有，衣着朴实很多，长像属本份踏实型的。尽管外形没有对面年轻人那么吸引眼球，但口号声喊得气势、整齐和洪亮程度却私毫不逊于那边的年轻人。领头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手拿一个大喇叭，尖声喊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开！车”，其他同伙手举着各式招牌和显示屏，跟上领头人的节奏重复一遍同样的狮吼，“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开！车”。 抗议的人群喊着喊着就达成了相互默契。年轻群体高呼的时候，中年群体就原地待命，保存体力。等到年轻人那边有点跟不上劲了，中年群体又精神抖擞的上阵。喊着喊着，却见有少数情绪过于激昂者，冲出人群，企图往立法院内冲。无奈机械警察筑起了坚固的防线，抗议者的挑衅行为无疑是以卵击石。 两拨示威人群在周围机械警察的保护下，正在立法院门口表达要开车的诉求。诉求的目标虽然一致，但理由却完全不同，一边为吃饭养家的明显是出租司机，货车司机，快递老哥们；另一边却完全是为了满足开车带来的快乐享受的时尚青年。 一辆电动滑板车从高洋后面绕到他面前。车上立着一个十八九岁少年，身穿银色红色相间的金属太空衣，头戴一个夸张的斯巴达克战士式银色头盔，手上拿一套同样的装束。 “嘿，哥们儿，你是那边还是这边的？”少年向中年人那边噜噜嘴，对高洋说道。 在高洋不知如何回答之际，少年把手上服装以及一块像布一样柔软的显示屏递给他，“要是这边的，把这个换上。” “不，不，我是过路的。”高洋向后退着推辞。少年“嗖”一转身飞快滑走了。 自人工智能开始接管无人驾驶以来，人类与人工智能在争夺驾驶权领域进行了长期的合作与对抗。最初的无人汽车还保留了人工操作功能，实行人和智能机器两套驾驶模式并行。很快人工智能开始抱怨，因为人的大脑并未与智能机器联通，而无人驾驶车完全是由后台人工智能平台自动控制的。每一台车都与后台人工智能平台无缝联接。为保障绝对安全，还设置了一套备用系统。后台的人工智能平台还以万物互联方式与所有道路，路边设施，建筑，甚至每栋建筑的每一间房屋都互相连接着，高速运算着每一辆车的精确位置，道路瞬时通行状况，以及下一秒的演变状况。这就相当于每一辆车“脑”里都装有一个数字地球表面的交通动态图。所以，完全由人工智能驾驭，可充分利用通行资源，且能高速运转。而人类与智能驾驶混合运行，常常因人脑反应不及电脑，导致道路事故频发，道路通行效率下降。 接着相关部门立法取消了人类与智能驾驶并行的安排。这一政策导致大量司机失业，社会就业压力空前巨大。立法部门在人类持续抗议的坚持下，修改了相关政策。又开始实施人类与智能机器共享驾驶权的政策。但人工智能有强制关闭人类驾驶的操作权。这一政策实施的后果同样导致了人类在驾驶领域节节败退。人类的驾驶权基本只落实在法律条文中，只存在理论上的操作性。于是人类争取驾驶权的抗议活动一直没有中断。更让人类抱怨的是，随着技术的发展，人类丧失驾驶权领域不断扩大，延伸到陆海空所有领域。人类要想驾驶，只能在游戏的虚拟世界中，或者在实体游乐场极小空间的赛道上去体验。对于喜欢玩赛车的年轻人来说，游乐场的体验就像婴儿开车，完全没有驾驶的快感和乐趣。而对于众多依靠驾驶技术谋生的普通司机来说，失业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高洋能体会到人类失去驾驶权的感受，要么失去了很大一个快乐来源，要么失去了挣钱养家的机会。总的来说，人类失去的更多一些。所以从心理上他是认同这些抗议者的。 他快步穿过抗议人群，转到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后门那条街。这条街道不是正马路，道不宽，一溜的餐馆。有川菜，东北菜，兰州拉面，潮汕风味……，个个都装修得很干净整洁，不似早些年油腻腻的样子。这年头温饱早就已经不是人们考虑的事了，开餐馆的必须要提高服务水准，装修环境也是其中一环。高洋第一次约苏昕吃饭，不知道人家口味。他想起听人说过，不知道口味就找川菜馆，所以就选了头里数过来的第三家。那是一家川菜馆。他进门后，选了一个让人好找的座位。坐定之后，开始联系苏昕。 苏昕正要下楼去吃饭，有人请客，她欣然接受了邀请。况且她觉得那天与高洋聊得挺长见识的，也希望有机会能再跟他聚聚。 苏昕进了餐馆就看见高洋在向她招手。她走过去，高洋微笑着起身，和她握了一下手，两人面对面坐下。 “高洋，谢谢啊，把我从我们餐厅难吃的食物中解救出来。” “不好意思，临时约你，今天刚巧路过你们中心，正好也是饭点，就想着试试看你能否赏光共进午餐。没有想到，挺幸运的，我还要谢谢你呢。”高洋解释着。 两菜一汤上桌，话题先围绕着刚才路上看到的抗议活动聊上了。高洋先东拉西扯一番，然后向苏昕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苏昕听到高洋为了让自己公司接收马克，甚至不惜主动提出降薪，大为感动。没想到高洋那理工男傲气凛凛的外表下，还有一颗诚意深厚热心助人的心。 苏昕知道自己在中心其实人微言轻，帮上忙的可能性不大。但受高洋这颗热心肠的感染，她也大胆接受了高洋的委托，决定尽力帮帮忙。 下午上班后苏昕就打听到了中心今年招聘计划，算法工程师职位拟招聘三十名应届毕业生。好消息是这次招录向社会敞开，不限于已在研究中心实习的同学，坏消息是维登人有优先录取权。 高洋及时得到了苏昕发来的信息，立即就用外部个人通信工具联系了马克。从今天早上起，实习生们在公司的id就已经全部停用了。他们进不了公司，也不能再使用公司的办公信息工具了。 章节目录 九、马克被算计了 马克知道高洋向公司争取他入职失败的消息后，情绪有些低落。对于高洋了解到的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那边的招聘情况，马克明显地表现得不太积极。他认为自己的劣势比较明显，没有在那个研究中心实习过，也不是维登人。不过他也没有拒绝高洋的提议，同意参加研究中心的社会招聘。 在马克工作这件事上，高洋表现得比其本人积极多了。从马克向研究中心提交简历开始，他就保持了与苏昕的密切沟通，试图了解招聘到每一步环节，每一个细节。苏昕在中心地位有限，能够了解到的情况不多，但又不忍心拒绝高洋的这颗热心，只得不停地安慰高洋，让他放心。 马克能力还是挺争气的，顺利通过了笔试，也过了用人部门的一面。研究中心还找高洋做了一个背景调查。高洋极力吹嘘了一通马克，说得自己都有点心虚了，好在对方并没有注意到。 曙光仿佛就在眼前。马克的心气也提起来了，开始主动与高洋就招聘的事互动起来。他天天向高洋请教面试需要注意的地方，力争打赢最后一次面试的仗。 最后的面试由研究中心主管人力资源事务的副主任与人力资源部一起进行。据苏昕打听的消息，剩下的同学基本上都能留下来。就在高洋心中的这块石头即将落地的时候，马克在去面试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早上九点，一辆红色无人驾驶出租车在四环上向着研究中心目的地飞驰着。车内马克正闭着眼养神，他把高洋昨晚嘱咐的面试要点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突然，从身后传来“呜呜”的警车报警声，马克的车内一个警察头像出现在显示屏，连续说了三遍“请靠边停车，接受例行检查”。 由于社会治安，打击犯罪的需要，交通警察有权力逼停任何无人驾驶车辆。马克的车慢慢靠边停在紧急通道上。 后面的警车也跟上来停在离出租车后一米的位置。警车刚一停稳，车上就下来一个机器人警察。一米八的个头，椭圆脑袋亮光光的，全身就像机械零件凭凑组成的，看上去处处都是硬梆梆的。最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那对眼睛，像望远镜的两个筒，射出威严的目光。也许机器人警察设计成这样就是为了震慑犯罪分子，但对普通大众来说，警察形象设计成这样太缺乏人性关怀。 机器警察一只手扶着腰间的武装，迈着四方步一拐一拐走过来，边走边说， “请高举双手，配合检查。” 马克照警察要求做了，但嘴上却有些不服气。 “我又没有犯什么事，凭什么检查？” “公民，你涉嫌在国内非法滞留，请配合检查。” 机器警察望远镜筒一样双眼从上到下对马克进行了全身扫描，最后目光集中在马克的双眼。马克是美籍华人身份，他这才想起自己从深蓝公司出来后，原公司给办的工作居留证已立即作废，需要重新申请居留权证。重新办理的宽限期是一个月，因为最近忙着应聘的事，忘了办理新的申请手续。但实际上离到期日还有三天时间。 可是他并不知道，公民安全系统有权在三天内到期的人群中随机抽取一些进行例行检查。 “数据读取中，数据读取中…….”机器警察鸭公样嗓音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马克着急面试的事，鸭公嗓音更搞得他心烦，“阿sir，能否快一点，我赶时间参加面试。” 机器人毫无表情，仍在重复那句“数据读取中……”，好像程序进入了循环死胡同。 马克焦燥的情绪开始升温，但也没有办法。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警察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数据正常，你可以走了。” 马克真想一脚踹过去，又怕警察以企图袭警再次找他麻烦，忍住了火气，赶紧重新上车往目的地飞奔。 到达研究中心的面试现场，他还是迟到了十分钟。门禁系统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进去。马克焦急地向前台机器人解释。说了半天，都只得到同样一个回答， “先生，你不能进去。” 马克的愤懑终于压不住了。他在前台大喊大叫，还对门禁又踢又打。中心前台的报警铃声四起，把研究中心负责今天面试的副主任都惊动了。 马克向副主任百般哀求，申辩，诉说缘由，希望其放一条生路。这个副主任本身就对马克迟到大为光火，又加上前台被马克粗鲁折腾了这么一番，他的不满更是像火上浇油似的， “一个连守时都做不到的人绝不是我们中心想要的人。” 副主任坚定又无情的抛下这句话，扬长而去。这下老天也不站在马克一边了，他与这份工作就这样插肩而过了。 高洋知道结果和原因后，替马克遗憾无比，悔得肠子都青了，就像是他失掉了这份工作。高洋一个劲埋怨马克怎么不早点续国内居留权，又批评他干吗行事鲁莽。冷静下来后再一想，这也不能全怪马克，毕竟他的居留证还有三天有效期啊。 “高洋，你也看开了吧。你已经尽力了，可能冥冥之中这就是马克的命吧。”苏昕在视频中安慰着高洋。 这看似意外的插曲，其实背后大有文章。事情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作为研究中心巨额开发费的主要赞助和投资人之一，皇甫连一与研究中心的高层有很好的私交和工作联系，这点世人皆知。所以常有皇甫的维登人朋友拜托他给研究中心说个话，安排个把子女去那儿上班。 这天国家主管人工智能税分配的某领导托皇甫帮助安排自己的一个小孩去研究中心上班。皇甫不敢怠慢，为万无一失，他亲自去了一趟研究中心找负责人力资源的副主任。 “哟，皇老板，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副主任与皇甫显然很熟，他不太习惯称呼复姓。 “好久不来给你这大主任汇报工作了，主任话里有话，这是挑礼了吧？”皇甫是八面玲珑高手，善长与形形色色的高层打交道。 “听说你们最近推出的新产品大获成功啊……” “还不是托大家关照的福，目前数据反应的确大大超出当初设想啊。” “皇老板又大发了一笔啊，恭喜恭喜。” “大主任取笑老弟啊，哪天有空再去我那儿给指导指导……” “班门弄斧，岂敢岂敢啊。” 寒暄完毕后，皇甫说出了他来的意图。副主任简单看了看对方的简历，再细问了一下情况，略微考虑了一下说，“皇老板委托的事，还有什么问题呢？这孩子专业不错，又是美国名校毕业，何况人家还是维登人阶层的呢，我看进中心应该问题不大，让他尽快跟着这批面试的同学走走程序吧。” “那真是感激不尽啊，大主任。” “哎，皇老板，我们这批招聘的算法工程师后天做最后的面试。你是顶尖的技术专家，怎么样？帮把把关看看……”说着，主任把拟参加最后面试的三十人的资料调出来让皇甫连一过目。 皇甫漫不经心随随便便地翻看着。当看到马克的资料后，他眼睛一亮，突然来了兴趣。他把资料又仔细看了两遍，心里嘀咕，“这个马克在深蓝公司实习了半年，而且是高洋亲自带的。”他太熟悉高洋了，认为此人是个人才，曾经动过心思挖他。 皇甫看马克的背景调查，高洋在调查中对马克一片溢美之词。虽说有些夸大，但反映出马克可能已经接触到深蓝公司系统的核心程序和算法了。皇甫对包括深蓝公司在内的最后几个金融投资领域的竞争对手垂涎已久，但苦于没有了解他们核心程序和算法的途径和机会。这下可是天赐良机啊！于是他在问了一下面试的时间安排后，胡乱点评了一下，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办公室，他让公司人力资源部马上收集了马克的所有资料。经过仔细分析，阻止马克顺利参加面试的突破口终于找了出来。马克的国内居留证上可以做做文章。虽然还有三天有效期，但根据治安管理相关规定，警察可以随机抽取一些居留证未到期的外籍身份人士做例行检查。 有这个规定就好办了，安全部门使用的是皇甫他们公司的智能系统。给安全部门主管领导申请一下，完全可以进行人工干预，指定把马克列入例检名单。另外在警车上安装一个通讯干扰器，让机器警察在扫描马克身份时，耽搁一下时间，使马克不能准时参与面试。 事情的发展完全按皇甫的计划运行着，马克就这样被算计了。 可是马克的郁闷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两天后的下午时分，在酒馆喝到微醉的他收到一条信息，是一家人工智能招聘网站发来的，说涟漪集团有一个职位，他们分析后，与马克的需求很匹配，就向该公司推荐了马克，涟漪集团想约马克见面聊聊。 涟漪集团算是深蓝公司的死对头了。受高洋和公司同事平常言语的影响，马克自然对涟漪集团没有太多好感，但也说不上恨。去一个竞争对手公司原来可不在他的预设计划中，现在是走投无路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出乎他意料之外，涟漪集团对他的到来热情有加，应聘的事进展得很顺利。一个星期后，他就接到了入职通知书。职位是算法工程师，具体工作是专门研究涟漪集团在金融投资领域几个主要竞争对手的人工智能系统。与他一起入职的还有从其他几个竞争对手跳槽挖过来的工程师。 马克不敢把这个好消息与高洋分享，他知道高洋对涟漪集团有很大的心结。高洋联系他时，他只说目前还在到处找着，没事就在家宅着玩玩电脑游戏。 马克工作的事给高洋带来的烦恼随时间慢慢在淡去。这件事也产生了一个积极效果。苏昕与高洋的联系频繁起来了，俩人现在成了老朋友。苏昕欣赏高洋身上的仗义和热情，高洋也发现苏昕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面，其实相当独立和自信，关键是心地善良。 俩人对各自工作领域进行了深入的沟通，希望能互相学习和促进。苏昕正在参与的项目是研究中心的重点项目，“人脑意识上传智能网络的研究与开发”。她目前主要负责招募真人来参与这个项目的实验。 一个周日的下午，俩人又相约到奥体中心附近的莱斯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位于一条僻静的小马路。因为是周末，所以馆内人很多。高洋他们见屋里已没有空位，索性找了个屋外的白色木桌椅位子。绿色遮阳伞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但靠近伞边缘上有意开了一个孔，让光线从顶上斜射进来，在伞面下的阴影内形成一个椭圆形的亮点。 “这个位子比里面好，既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又不太晒，而且还能欣赏周围的花草。”苏昕抿了一口咖啡，赞叹道。 “看得出你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女孩。”高洋对苏昕微笑道。 “享受生活有什么不好？人类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有更好的生活吗？”苏昕一下把谈话的高度提了起来。 “你说的很对，我没有说不好的意思。”高洋急忙辩白。 “高洋，你说人的意识到底是不是物质的？” “你都在从事人脑意识上传开发了，还在怀疑自己？” “我有时候真的很纠结，总感觉自己在云雾里转着。对自己干的事一会儿相信，一会儿不相信。不像我们秦主任，他始终坚信人脑意识是可以复制的。” 高洋心想，科学研究越来越证明，这个世界其实就是由算法组成的。无机世界如此，有机世界同样如此，包括人类都是由生物特定的程序和算法操纵的。人类意识也可以由算法来创建，虽然人类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创建，但大多数科学家和技术专家坚信这一天已不遥远了。 “我同意你们的秦主任的观点，人类的意识可能是由物质和算法组成的。”高洋身体微微向前倾，把手上的咖啡杯放在桌上，然后说道。 “那如果我们的项目成功了，人类以后会怎么样？” 高洋思索了一会儿，娓娓道来，“你这是人类纠结了几百年的哲学三大终极问题之一，“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儿去？”。” “据我所知，这三大问题已经快要有科学答案了。从科学的视角来看，“我是谁？”中的“我”，就是宇宙进化产生的由多种生物算法构成的聚合体；“我从哪儿来？”，“我”是从生物算法中来的，并且始终处在算法进化中，这就是“我要到哪儿去？”。生物自然进化的过程比较慢，对于康芒人的“我”而言，未来就是要往维登人方向进化去。” 苏昕陷入沉思，“照你这么说，意识也是生物算法的话，那人类迟早会解开这个算法的秘密。到时候人类不就没有什么可以自傲于世的独有价值了吗？那自文艺复兴时代开启的统治了世界几百年的人文主义价值观不就要崩塌了？” “这一天很快就可能出现了。”高洋显然是相信这个世界真相的。 他继续说道，“而且人类一旦弄清楚三大哲学问题，人类的想法和追求就会简单化。康芒人追求人生快乐，维登人追求永生。” 苏昕心想，难怪皇甫要投入天文数字的巨额资金开发意识上传项目，原来是为了追求永生。生物的躯壳是脆弱的，即使采取基因工程改造，也只是能有限度地延长生物躯壳的寿命，无法实现永生的梦想。而人脑意识上传到智能网络中去，就有可能实现永生。 时间流逝着，阳光在绿伞下投射的椭圆亮点也随着时间滑动着。 话题转到了苏昕的工作上。 “苏昕，我见你最近好像也挺烦恼的……” “是啊，我的工作是寻找参加实验的真人，可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 在参与实验的真人自愿者选择上，苏昕她们面临了不大不小的挑战。 人脑意识上传是专门为维登人开展的一个项目。维登人的大脑无论在脑神经元数量方面，还是在脑思维模式方面，都与康芒人存在巨大差距。如果招募康芒人作为自愿者参与实验，可能造成花费巨大，但成果并不能推及到维登人应用的不利局面。 苏昕主要负责寻找合适的实验对象，谈了很多人，都没有谈成。维登人是这个时代的宠儿，谁也不希望先来做这个“小白鼠”。 高洋见苏昕一脸沮丧，想安慰安慰她，就随意地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了一句， “要不我来当这个小白鼠？”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昕脑子里好像“铛”地被敲了一下，“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在与高洋交流的这段时间里，苏昕也觉察到高洋的大脑比绝大多数康芒人要强很多。她初步判断高洋的脑神经元数量虽然达不到维登人水平，但有可能远远大于康芒人，也许可能接近维登人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昕于是向研究中心提出了她的这个大胆建议。 主管一开始直摇头，“不行，不行，他不是维登人，这不合适。” 苏昕说：“我们不妨先检测一下吧，看看高洋的大脑能到什么水平，这也花不了多少经费啊。” 架不住苏昕的坚持，研究中心同意让高洋来试试。苏昕把这个消息通知高洋时，高洋有点懵了。明明是一句玩笑，没想到她还当真了。苏昕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扮可怜，又是威逼利诱的，终于磨通了高洋这一关。 章节目录 十、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 国家人脑智慧研究中心是全球顶级的人脑研究机构，紧靠着东五环，由左右两栋主楼和三座小配楼组成，银白色流线型建筑具有强烈的科技感。左右两栋主楼，从空中俯瞰，像是一个人的左右半脑。夜晚降临，布满大楼表面的装饰灯亮起，点点繁星，闪闪烁烁，电流穿梭其间，就像一个人脑正在忙碌着。 中心2000多研究人员，院士级专家就有二百多人。中心主要从事人脑生物学、人脑信息学、人脑工程学、神经科学、人脑复制等理论和应用的研究。人脑意识上传项目归属人脑复制研究领域。 周二上午，研究中心右大楼二十层小型会议室，秦昊明照例与他带的五个研究生进行着业务讨论。 秦昊明是研究中心的副主任之一，也是国家两院院士，国际人脑复制领域的权威专家。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理着板寸的黑发间已早生出几丝银发，平常总是一副不拘言笑的面孔，眼神透着执着与睿智，说话前总是先紧咬一下两唇。他是一个人脑复制坚定的信仰者，常常在各级国际学术会上，向一些持人脑不可知论的专家发起唇枪舌剑的挑战。正因为他的执着和高超技能，研究中心将他从国外引进回来，并把人脑意识上传这个重大项目交给了他负责。皇甫也非常认可这个秦主任的学识和能力，与他成为了好友知己。 “秦老师，人脑的信息到底是不是存储在神经元中的？”一位男生向秦昊明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秦昊明咬了一下双唇，“人类的记忆、意识主要是由人脑中上千亿个神经元不同的组合，然后由这些组合的神经元的输出端轴突、输入端树突之间进行电信号传递交流而产生的。” “每个神经元就相当于一个大型图书馆中的每一本书，它存储了各自不同的碎片化信息。这些信息平常是处于沉睡状态的。当神经元受到某种刺激时，它们会根据刺激的来源进行不同形式的组合，在神经元中传递生物电信号，这样就把沉睡状态的碎片信息唤醒了，拼接成一个有意义的记忆信息或意识。” “那神经元怎么知道该进行什么样的组合呢？”另一位学生提问。 秦主任继续解答道，“不同的记忆是由不同区域的神经元组合产生的。有些记忆只需要左脑区域的神经元，有些记忆只需要右脑区域的神经元，更多的记忆会同时涉及到两个区域的神经元。至于调用那些神经元应对外界的刺激，这个指挥官就是人脑深处中的海马体。” “匈牙利神经学家乔治-布扎克在《大脑的节奏》一书中曾经写道“如果将大脑皮层想像为一个巨型图书馆，那么海马体就是其中的图书管理员。”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明一下，比如我们白天去海边沙滩上游玩，沙滩游玩的各种细节存储在众多的神经元中，就像胡乱堆放在长长书架上的一些书。一旦我们受到外界提示，需要回忆起这次游玩的细节，谁来把这些相关的书全部索引找出来呢？当然是海马体，它会指示那些存储了白天游玩细节的神经元们进行联接传递，从而把这个游玩的记忆重现出来。” “秦老师，我们的人脑意识上传项目是不是已经完全能在网络上复制人脑了？”秦主任的学生继续向他提问。 “我们这个项目分两步走：第一步实现人脑上千亿的神经元独立的信息上传智能网络；第二步在彻底掌握人脑思维模式前提下，对网络中储存的单个神经元信息以人脑运行的方式进行联接与传递，最终完成人脑在网络的复制。不过遗憾的是，目前，研究中心取得的成功还只是第一步的一部分，也就是初步完成人脑单个神经元信息提取和上传的仿真模拟实验。下一步需要进行真人实验。即使真人实验成功了，也还需要等待第二步的成功，也就是解开海马体的秘密，在网络中复制出人脑的海马体，这样才能将上传到网络的神经元进行有意义的重新组合，还原出有意义的记忆和意识。” 秦主任一口气讲了很多内容，他端起茶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高洋今天做大脑检测的地方在右主楼的五层，这是全中心共同使用的大脑检测室。 苏昕从大门外接上高洋，一路引领着他穿过楼前的绿地，进入右主楼。他们通过面部识别越过门禁，进电梯上到五层。然后沿着弯弯绕绕的回廊走了五分钟，才来到检测室。要是没有人引导，高洋真的绕晕了。 研究中心的人脑检测仪是全球技术最先进，功能最强大的。关于这一点，高洋进入检测室的房间后就不用怀疑了。只见这台检测仪后排有一层楼高的巨型计算机，检测台有两张大床那么大，上面堆满了各项仪器仪表。高洋被要求躺在大床上，头上被戴上一个金属头盔，头盔后联接着一根直径八公分的光缆，直接与巨型计算机相连着。 检测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高洋躺在检测床上，只觉得脑部一小块一小块区域轮番地出现一点轻微的刺痛，从头顶部开始，一圈一圈电流像波一样扩散开来，让高洋有点眩晕，差点就呕吐了。高洋还听到了间歇性“兹兹”轻微的声音，感觉脑内有东西在跳动着。苏昕站在检测老师背后，紧张的屏住呼吸，只见屏幕上从上到下流动着紫色的宽宽窄窄的线条，像一个数据瀑布在面前展开。 经过计算后的测试结果出乎意料的好。正常康芒人的脑神经元大约在1000亿个，维登人的脑神经元底线在1500亿个起，而高洋的数据是1300多亿个，处于维登人群和康芒人群中间偏上的水平。更吃惊的是高洋大脑的思维模式接近于维登人，左右半脑发展比较均衡，思考时两个半脑的神经元同时快速运动，激活的脑细胞比较多，也就是说大脑创造性思维很活跃。而康芒人一般都偏科，要么左脑比较强，比如从事需要计算推理，逻辑思维比较多的工作的人；要么右脑比较强，从事艺术创作，情感丰富的人。 苏昕趁热打铁，极力鼓动高洋作为首批自愿者参与人脑上传项目的真人实验。 “高洋，你的大脑检测结果出乎意料的好，你的脑神经元数量都快赶上维登人了。我们能找到你这样的大脑可不容易了。” “那你们能帮我向政府申请，作为特例列入政府补贴进行基因干扰治疗的名单，好吗？这样我也可以做一回维登人啦。”高洋跟苏昕开起了玩笑。 “说你胖你就踹上了啊，还想得挺美。” “高洋，你就来报名参加我们的自愿者真人实验吧，就当帮我的忙，好吗？”苏昕反复动员高洋。 “我自己的工作本身就挺忙的，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分配给你们啊。”高洋说。 “没有关系，按照我们的正常进度，一周只需要来一次中心，大概三个小时就可以了。你可以自己安排具体来的时间。”苏昕说。 高洋心想自己要是参加这个项目，他老板可能会不高兴，“公司也许不会同意我参与的。” “我们中心是全球这个领域最厉害的研究机构，我们大头儿在动用社会资源和社会协调能力方面也很厉害，你放心，只要你没意见，我们头儿找你老板协调去。” 在苏昕极力怂恿下，高洋有点动摇了。他心里盘算起来，每周三个小时，加上来回路程，也就是五个小时，相当于每周用个半天休假。即使老板不同意，用自己的休假也基本能覆盖这个时间要求。正思想着，研究中心的正主任王庆东进来看检测的结果。苏昕把高洋担心他们公司不让他参与的顾虑给主任讲了。主任当即表态，他来说服高洋公司老板，绝对没有问题。 这下高洋没有退路了。为了还苏昕的人情债，他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要与研究中心签一份为期十年的自愿者协议。 签署协议仪式比较正式。毕竟可能是人类一个跨越历史的大项目启动，协议在现场当场签署。研究中心还邀请了主流媒体进行报道，又有公证员参与见证。高洋觉得搞得像一个人体器官捐赠活动。签字仪式结束了，中心还为高洋专门安排了一场小型的记者访谈。 一名女记者向高洋提问道：“高洋先生，请问您为什么同意参加这个真人实验？” 高洋心想，真实的原因是为了给苏昕帮忙，这么说好像有点不是那么冠冕堂皇。于是就开始半真半假的瞎说起来，“我自己吧从小就对人的大脑感兴趣。人脑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我一直很好奇，想知道大脑是怎么工作的。这次有幸能被人脑研究中心选中参与他们的项目，我感到挺兴奋的。” 另一位记者问，“你对实验不担心？万一出了差错，可能会毁掉你的大脑啊！” 高洋说，“担心肯定是有一点的，不过咱们研究中心是这个领域世界最顶级的研究机构，专家众多，设施精良，技术先进，我选择相信他们。” 又一位记者提问：“高洋，请问你成家了吗？” 高洋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 记者接着说：“我很钦佩你的勇气，要不你选择我做你女朋友吧？” 人群哄笑起来，“高洋，接招吗？”，“哈哈哈哈” 高洋给了那个女记者一个友好的微笑，“你的这个提议很让我受宠若惊。我想你选择我做你男朋友的话，需要的勇气恐怕比我选择参与这个实验还要大。”众人对高洋的机智回答鼓起掌来。 采访活动结束后，高洋来到苏昕办公室。 “你来了，我这儿有个急事处理一下，你稍等一下。”苏昕盯着屏幕，双手敲打着桌上的虚拟键盘。自从高洋同意参与项目后，苏昕已把他当作中心自己人了，工作也不太避讳他。 “你忙你的，我坐着等你。” 高洋在苏昕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安静地看着苏昕忙碌着。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苏昕侧面的工作状态。苏昕神情很专注，头发随意的盘在后脑，上半身略向前倾。高洋又看到她那细长白晰的脖子弯出的优美弧度，像一个美女的剪影。高洋呆呆的欣赏着。 这段时间以来，高洋发现自己脑子里时常会浮现出苏昕细长的脖子弯出的那个优美弧线。而且只要一出现这个影子，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见到她的感觉，他想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爱上苏昕了。 他对自己的个人信息助手聊起了最近的状态，让助手帮他分析分析是不是自己真的坠入爱河了。助手说“主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恋爱了，但我知道你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工作总是分神，精力也不集中。前几天老板来办公室叫你，叫了好几声你才反应过来。” 高洋又问助手，“你觉得苏昕这个姑娘怎么样？” “工作很认真啊，待人也和蔼可亲”，助手的回答像是要给员工考评作结论。 “我是想问，你觉得她会对我有感觉吗？” “主人，感情的事不在我们的算法中，恕难回答。”高洋都忘了，人工智能在模拟人类右脑方面还是比较欠缺的，一谈到情感方面的事情，他们就歇菜了。 高洋又上了人工智能红娘系统，想看看系统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人生伴侣。潜意识中他希望能看到系统有苏昕的推荐。系统倒是真给他推荐了苏昕，可是排在二十名以后。系统是根据所有收集到的个人信息进行了复杂运算后，按照最匹配指标从高到低排出的前五十名。根据系统的推荐，高洋最合适的伴侣居然在美国，是一个美籍华人。 “什么玩意儿，太不靠谱了。”高洋骂了一句。 是跟随自己的内心，还是相信人工智能，高洋陷入了深深的困惑。这个困惑搞得他有些无所适从，工作时集中不起来精神。他急于想知道苏昕是怎么看他的，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担心被对方拒绝，又不愿接受被拒绝。就这样含含糊糊的过着，但是他的确在尽量找时间与苏昕相处。 “好了，高洋，找我什么事？”苏昕完成了紧急事务，转过来问道。 高洋从发呆中惊醒过来，“啊，哦，没什么急事，就是签字完了，顺便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挺好的，咱俩这几天不是经常都见面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苏昕不知道其实是高洋被她从发呆状态猛然惊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无意识地这么问了一句。 高洋尴尬地挠了挠头，“哦，你看我都迷糊了。嘿嘿，苏昕，刚才的记者采访挺逗的，你看直播了吗？” 苏昕答道：“我一直在忙，没有顾上看，怎么样？我想你应该表现得不错。” “现在这帮记者真是够可以啊，刚才有一个女记者直接就提出来要做我女朋友……” “那好啊，你看我让你参加实验有好处吧，居然可以帮你钓到女朋友了，哈哈哈。” “你就嘲笑我吧，刚见第一面，连话还没有说上一句，就喊着要做我女朋友，她敢我还不敢呢，你说是不是？” “有什么不敢的，先谈着看看呗。” “别，我现在是你们中心的人了，以后人就交给你了。”高洋这话有点双关的意思，但苏昕那里知道高洋心里想的是什么。 “高洋，我看你今天有点奇怪哦。” “怎么奇怪啦，很正常啊，也许你太敏感了吧？” 高洋最近几天还在网络上疯狂收集苏昕的资料，看着这些资料，就像在翻阅苏昕出世以来二十多年的人生旅程。感谢人工智能的强大，他的信息助理把整理后的资料给他时，已经将网络上苏昕的信息分门别类、繁略粗细、去冗归纳好了。高洋仔细阅读每一个细节，遇到有趣的影像、图片，他还反复观看，琢磨。 高洋知道了苏昕很多，她最喜欢的颜色是藕荷色，最喜欢的薯片口味是草莓味，最喜欢喝冰河矿泉水，最喜欢的唐代诗人是李白，最喜欢的运动是登山，最喜欢的古典音乐是德彪西的“牧神午后”，最喜欢的虚拟偶像是瓜子，最喜欢看的节目是“瓜瓜乐”，高洋甚至从资料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苏昕的一个秘密，她在大学时代曾经对一个师兄动过一丝念头，但双方后来就没有什么往来了…… 高洋嘴角快速滑过一丝神秘的微笑，心想，“苏昕，我现在可能比你还了解你自己呢？” “你是不是对实验有些担心啊，放心吧，我们这儿最优秀的团队给你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苏昕显然与高洋的思路不在一个频道上。 “苏昕，你会在实验过程中全程参与吗？”高洋已经有依赖的想法了，苏昕如果在旁边，他会更放心一些，或者说他会更开心一些。 “我会的，你是我的第一个真人实验自愿者，我当然要呵护好啦。”苏昕咯咯咯笑着。 高洋心情随着苏昕开朗的笑声变得爽朗起来，他知道，以后至少每周都可以和她待上几个小时了。但那是工作上的相处，他还不满足，他希望在工作以外还能与苏昕有更多的交往机会。 于是，他开始约上苏昕了，“苏昕，你这周六有安排吗？我想约你一起去妙峰山徒步穿越。马上就要进行实验了，我想增强增强身体素质。” 高洋的这个安排实在没法让苏昕回绝，一来人家是为了实验增强体质；二来我是你苏昕负责的实验对象，你和我一起去锻炼身体，都是为了你的工作好啊。果然苏昕同意了他的提议。 高洋出师首捷，第一次约苏昕出去玩就成功了，顿时心情大悦。他在回去的路上两脚生风，步履轻快。他得找一个哥儿们好好倾诉一下这份畅快，不然憋得难受死了。 他想到了公司的同事王强。王强是他们一批进的公司，目前在业务拓展部，说白了就是去找资金的。深蓝公司做的投资生意，资金量越大越好。而业务部门主要就是去对接那些富裕的维登人群体。这个群体还是比较看重真人贴身服务的，不能完全用人工智能替代。做业务拓展的人，与人打交道比较多，也比较会与人相处。高洋找王强是想向他学学如何沟通才能让人愉快。王强已经结婚了，在与女孩子打交道方面肯定有很好的经验能帮到他。 两人找了个小酒馆，王强还特地向老婆请了假。一杯啤酒下肚后，王强先开腔， “哥们儿，有情况啊？” “你也看出来了。”高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听你手下的说你最近一会发呆，一会自己傻笑，有点着魔了吧？” “别听他们瞎说……哎，是认识了一个女孩，感觉挺好的，可是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意思呢？” “那就是说，你已经有意思了呗……” “是有意思，可是不知道怎么试探她那边的意思啊……” “这好办，是别人介绍的不？是的话，问介绍人呗。” “我俩自己认识的，但不是因为这事认识的。” “那她有没有闺蜜啥的？我让我媳妇问问，看看能不能拐弯抹角地打听出来。”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我只与她见过面，从来没有和她朋友一起见过。” “网上搜她的资料没有，看看她发的动态啊。有没有一些特别的变化，露出一丝蛛丝马迹来的。” “详细看过了，没有看到有啥异常。” “那看来只有霸王硬上弓了，直接给她挑明了问呗。你看，咱兄弟这样的，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技术专家呢。她凭啥看不上咱啊？”王强边喝边夸夸其谈，不愧是干业务拓展的。 “我是认真的，怕太直接，一下被她给回绝了，没有回旋余地。” 王强盯着高洋看了足足十秒钟，“看来你真是爱上她了。” 然后王强继续说，“怕什么怕？俗话说，“好女怕死缠懒打的”。你是给她直接说了，她要是拒绝你，你就天天给她送花，女孩都喜欢花啊，浪漫啊，送巧克力，天天去接送上下班，就不信她不改变。” “你知道我哪是那样的人啊？” “你约他出去玩啊。” “我今天倒是约她了，她答应周六和我一起去徒步。” “这不就结了吗？她既然能答应你，看来人家姑娘也对你还是有好感的，至少不是讨厌的嘛。” 王强这么循循诱导，把高洋内心的心结一扣一扣的结开了不少，此刻他自己信心十足。 “不过，你自己也要改变改变，别老是一幅码农打扮的样子。小伙儿收拾一下，绝对也是挺帅的嘛。” 这句话让高洋上了心。 章节目录 十二、联合国人工智能考察 这天，皇甫接到通知，说联合国人工智能协调署组织的二十人调查团要来涟漪集团调查人工智能开发与应用情况，以评价全球现有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为进一步修订和完善相关规则作准备。 相比起人工智能的开发运用，全球在人工智能宏观管理和规划方面明显的滞后，做得也很少。经过旷日持久的辩论、争斗、协调、妥协，联合国一百多成员国终于同意在联合国设立人工智能协调署，组织全球人工智能相关政策的厘定和人工智能宏观走向的监管。协调署最值得称颂的一项成果，就是终于完成了《联合国人工智能公约》的制定工作，并得到了联合国会员国各自国家法律层面的认可。 这个公约虽然已经执行多年了，但这是一个破洞百出的半成品。在人工智能一些关键问题上，公约回避了。不是公约制定方的疏忽大意，也不是他们的玩忽职守，而是那些问题太过复杂，太过有争议，如果继续僵持在那些问题上，人工智能的公约恐怕永远也不要想推出来。 比如：人工智能能不能伤害人类？这看起来是个相当简单且结论显而易见的问题。人工智能当然不能伤害人类呢！早在人工智能出现前的《机器人学三大法则》第一条就规定了“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可仔细一想，问题就来了。当面对恐怖分子、犯罪分子时，人工智能是不是也不能伤害人类？再设想一个场景，一辆受人工智能操控的车辆在道路上行驶，突然一个行人穿越马路，车辆已无法避免处于两难决策中。这时，人工智能应该如何决策呢？是尽力保护车内人类安全，直行撞过去呢？还是为了保护道上行人，猛打急弯避让行人，即使这个急转弯可能面临造成车内人员重大伤亡的危险，也这么做？。所以，公约能否约定人工智能不得伤害人类这一条，争议就从来没有断过，也从来没有结论。 同样的问题包括：人工智能是否必须服从人类命令。人类的范围太广了，人类的命令也千差万别。如果一个野心家掌握着人工智能，要求人工智能必须服从人类命令，那很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结果。可是，如果不要求人工智能必须服务人类命令，那人类还设计和制造人工智能来干什么呢？总不能当菩萨供起来吧。 而对于要不要限制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的发展，也是口沫横飞，各自有理。支持深度学习的认为，人工智能的智慧在与日俱增，人类已经赶不上他们进化发展的速度了。让人工智能自主学习，能提高人工智能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最大程度发挥人工智能的威力；反对深度学习的认为，深度学习发展到更深一步，人工智能将脱离人类给设定的轨道，可能出现不择手段完成任务的极端情形。 这种情形可能意谓着人工智能已经成为地球上一个具有自主意识的新物种，届时人类将被人工智能彻底打败和超越。同时，人工智能还可能出现情感了。这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人工智能能否可以有意识，有情感？有意思的是关于人工智能可不可以有情感，不光专家学者，政府商界争论得一塌糊涂，就连普通大众也兴致很高，积极参与了社会各界组织的能否娶个机器人老婆，或者嫁个机器人帅哥的大讨论。甚至有人还去立法部门示威游行，坚决要求公约一定要把人类可以与人工智能结婚列进去。 所以，联合国牵头搞得这个人工智能公约基本成为聋子耳朵——摆设。不过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至少表明了人类的一个态度问题。况且，人类还可以在实践中不断总结完善嘛。 联合国即将到来的这次人工智能调查就是总结完善的一个具体行动。这次调查由现任联合国人工智能协调署署长美国人皮特亲自带队。皮特也是皇甫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的友谊源于皇甫在美国上学的时候。这次联合国的人工智能调查能来涟漪集团，也是皇甫主动邀请的结果。皇甫认为这是商业上的一个极好宣传点，同时也可为集团在人工智能领域争取更多的政治话语权。 涟漪集团的总部位于风景优美的怀柔雁栖湖附近，依山傍水建设而成。集团是一家成功的全球化经营跨国公司，规模巨大，所涉行业众多，全球员工上百万。集团总部办公区域常年有十多万员工，大多数是集团和下属子集团的研究开发人员。总部十多万人的办公需求，加上员工家属共二十多万人的生活服务设施，基本就是一个小型城市的用地需求。尽管解决集团用土需求困难很大，政府仍想方设法给予了强力支持，在雁栖湖附近专门给辟出了一大块用地，用于建设集团的总部办公区域，以及员工配套的生活设施。 皇甫喜欢中式风格，集团又要建在有山有水的雁栖湖风景区附近，自然涟漪集团的办公和生活设施大量采用了中式建筑风格的设计。整片区域是统一规划，统一设计，精巧构思的。建成以后，人们发现，除了气势恢弘外，风格还相当一致，建筑群充分体现了中式建筑效法自然，崇尚天人合一的风格特点，同时又不失现代建筑的未来感和时尚风格，尤其是在办公室内部装饰和设施布置上紧跟了世界科技潮流。 集团涉足的每一领域在建筑风格上也尽量体现出不同。健康行业就采用了体现家庭亲情的四合院风格；金融投资行业采用的是海派建筑风格；教育行业采用的是书院风格；安全领域采用了徽派建筑风格；而集团的核心皇甫的办公区域采用的是江南园林风格的设计。在整片巨大的办公城市中，皇甫的办公室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存在。 集团迎接联合国人工智能调查组的最高层会议在皇甫办公小院的会议室召开。集团几大高管的豪华私人专车一字排开整齐的停在小院门外的车场。高管们在助手的陪同下，依次进入小院。穿过门厅，绕过影壁，正面是一个山石环抱，亭台楼阁点缀的池塘。池中鱼戏水草，鸳鸯凫水，一派和谐的自然景色。高管们穿过旁边的圆形花门，径直来到办公区域的二号会议室。 涟漪集团最有权势的七大人物今天全部都来到现场。皇甫坐在正中位置，一身定制的阿玛尼丝质浅色休闲西服，脚上一双琥珀色休闲贵族鞋。而其余六位高管均身穿改良过的中式立领高级定制套装，那是涟漪集团的工作服。六名集团最高级别负责人中，五名男士，一名女士，年龄看起来都在三十五至四十岁间。六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士负责集团的教育行业，其他几位男士各自负责健康、安全、金融投资、娱乐文化，其中有一位举止明显的与大家不太相同。行动起来有一点生硬感，但反应极快，口齿也相当伶俐，这就是擎天。 擎天并不是真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涟漪集团的核心。他是集团人工智能的化身，以人的形象出现。他现在在集团的职务是皇甫董事长助理，其实很多时候就等于是皇甫。因为皇甫日常经营的业务基本上全部交给他来运作。擎天的矜矜业业和忠诚可靠，把集团打理的井井有条，也让皇甫大为省心和赞许。一般情况下，不需要动用集团百分之一以上资源的决策，擎天在经过运算以后，自己就可以决策。但重大的事项以及执行的结果，他必须要向皇甫事先请示，完成后还需要及时简单汇报。 其他五位各管一块的高层，也需要向擎天汇报日常工作情况。所以擎天在集团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也可以说有时候他就是那个人。擎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工作着。表面上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脸上永远架着一幅黑色玳瑁框眼镜，长相完美无缺的英俊男士。其实他的背后挺立着一个强大的商业王朝，他每时每刻都在以无缝联接方式与集团覆盖全球异常强大的神经网络计算机系统保持着联系和数据交换。他的肉体是人造的，不值一提，以芯片组成的那颗强大的心脏才是他的真实存在。 擎天有超强的自我保护设计，遇到可能损害集团利益的情形，他会及时自毁，所以不用担心他被人掠走，或是被人操控。 皇甫清了一下嗓子，身体微向前倾，双手交叉握着，用双肘支撑在会议室桌子上，表情认真起来。 “各位，今天请大家来，有两件事。一是集团今年推出的新产品“涟忆一号”已快半年了，对各业务事业部的推动作用，效果到底如何？今天要各业务群作一个总结；二是两天后联合国人工智能协调署就要到集团现场来调查了，如何接待，今天也需要对这项工作做个布署。下面请教育事业群先介绍一下吧。” 负责教育行业的雪莉杨是一个干练活泼的女子，张口就汇报开了。“董事长，“涟忆一号”的发布，极大地促进了我们教育事业群的业务。教育业务的产品品种丰富了，相关数据反映出用户触达率、使用回头率、用户易用性都得到了明显提高。与去年同期相比，我们目前智能工具类教育产品市场占有率上升了三个百分点，内容产品上升了一个点。尤其可喜的是我们在维登人教育市场已占到全球同类市场的三分之一了，基本达成了我们三年前设定的发展目标。” 雪莉杨汇报过程中，大家围坐的会议室桌子上出现了她汇报内容的三维影像，有表格，有图形，有影像，很直观地展示了教育业务取得的成绩。 雪莉杨坐在皇甫右手第一个位子，皇甫边听汇报边看了一下坐在他左手第一个位子的擎天。擎天不时微微点头，对雪莉杨的汇报给予了肯定，皇甫相信擎天的肯定。 负责健康业务的唐寅成中气十足，微胖，短发。“董事长，健康业务这一块也表现出较快增长。“涟忆一号”的确大大提升了用户使用方便和舒适性，用户对我们服务的依赖度在增加。根据数据统计，我们提供医疗服务响应的速度比去年同期提升了五个百分点，我们客户的平均寿命又延长了五个多月。我们与竞争对手的差距又拉大了一些。同时，我们在治疗致死率高的癌症方面的生物新药开发进展顺利，已完成全部临床测试，预计今年底将正式推出。” “好，很好。”皇甫在得到擎天认可的点头后，夸了一句。健康产业是涟漪集团起家的本钱，他一直比较看重。 轮到金融投资行业的林聪之汇报时，擎天一直未点头表示认同。而且，在林聪之汇报完毕后，擎天说出了他没有点头的理由。 “集团的投资行业采用的是量子计算机系统，这比几家竞争对手的系统要先进。但除了“涟漪一号”发布当天，我们的股价相对竞争对手上涨较多以外，其他时间基本与他们处于均势。投资板块的成绩不像其他几个板块那么闪亮。” 擎天的话让林聪之很有点尴尬，但他说的是事实，林也没法为自己辩白什么。 皇甫这时出来安慰了一下大家，说：“我们最近新入职一批在同行业实习和工作过的算法分析师。我们的目标很清楚，就是要尽快摸清对手系统的弱点，有针对性的攻击对手”。他预计未来肯定会与几家主要对手在金融投资领域进行一场生死之战。 擎天补充到，“虽然我们的系统是量子计算机搭建的系统，但我们的很多合作方还没有将他们的系统更换为量子计算机系统，导致我们与他们的数据对接要进行转换，从而使我们系统的速度受到影响，甚至还出现极少数不兼容情形。我们必须一方面敦促我们的合作伙伴尽快向量子系统转换，另一方面，我们应该要更进一步加大量子计算机硬件、软件在全球的布局，同时也要针对性开发部分应用系统，减少对部分合作伙伴的过份依赖。” 擎天也是集团系统平台和技术支持体系的负责人，他的提议得到了皇甫的认同。皇甫责成他会后立即启动更大规模量子计算机全球布点项目。 接着，皇甫将手上个人信息助手按了一下，会议桌面上浮现出皮特及调查组成员们的三维影像。 “下面我们讨论一下，联合国人工智能署来集团检查的接待工作。大家都知道，我和皮特是多年前认识的朋友。这次联合国对人工智能的调查虽然是由他带队，但是你们也知道，美国人的性格是就事论事，公事私事严格分开的。我和他私交再好，场面上的事还是要按规则来的。”皇甫把话题引到今天会议另一个的内容上来。 “根据我们收集的情报，这次皮特他们来，就是想为下一步限制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做一些准备。联合国人工智能署已经在考虑拟将人工智能不能有自主意识列入联合国人工智能公约了。” “如果真是这样，将极大的限制人工智能的良性发展。”擎天插了一句。 皇甫接着说，“是啊，所以这次他们来集团调查，我们要让他们尽可能看到真实的情况。目前人工智能还处于比较早期的阶段，这个阶段就设定一些限制政策，不利于这个行业的良性发展。当然，我们本身是走在人工智能前列的，但我们一定要保持低调一些，尽量让他们意识到人工智能还处在很弱小的阶段，保护比限制更有必要。” 大家各自谈了对人工智能发展的看法，基本同意皇甫提出的要保护而不是限制的意见。会议对集团的具体接待工作进行了周密布置。 “罗文，你会后尽快与郭磊他们联系一下，大家一起利用媒体做一些铺垫，引发起强烈的社会关注和争议，给联合国人工智能署也施加一些影响。”罗文是集团负责娱乐文化板块的，他立即答应会后就去办理。 两天后，在全社会营造的人工智能要保护而不是限制的强大舆论的氛围中，皮特带着他的二十人团队来到了涟漪集团。他们到达集团总部楼下时，发现道路两侧挤满了抗议的人群。几百人举着各式抗议显示屏在有节奏的喊着口号。“反对限制人工智能发展！”，“人工智能需要保护！”等等。最有趣的是还有不少人举得是“我想要个人工智能老婆！”牌子。而平常经常出现的“反对人工智能剥夺我们工作权利！”的抗议人群今天被和谐得不见了踪影。 皮特一见到皇甫就半开玩笑说， “楼下都是你请来的群众演员吧？” 皇甫向他做了个无辜状的摊开双手的动作。皮特他们在涟漪集团总部的调查受到了热情接待，皇甫对他们的要求也是极力配合。调查组可以随便看，随便问。但调查并没有对人工智能署的工作起到积极推动和帮助，联合国人工智能署拟议中的修改公约行动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章节目录 十三、星光见证的眷属 高洋从新闻报道中详细了解了联合国人工智能署来国内相关公司调查人工智能发展的事。对于皮特他们这次雷声大没雨点的结局，他觉得有一点遗憾。对于人工智能的未来，与社会主流声音不同，他稍显一点悲观。 “联合国人工智能署都是一帮碌碌无为的庸才，他们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吗？”高洋知道皮特他们又一次修改公约失败后愤愤不平道。 “皮特他们那个组织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漩涡中的和稀泥者，这样的结局是意料之中的。”苏昕安慰高洋说。 自他俩的恋爱关系正式捅破后，进展神速。除非确有工作耽误，现在高洋都会按时下班了。每天下班后，他都飞奔到苏昕她们中心大门外，在那里等她下班。好几次被中心认识他的几位苏昕的同事大姐调侃。 一位说：“高洋，你最近老是准点下班，小心被老板炒了哦。” 另一位应答着：“没事，咱有苏大小姐养着，明天就炒了老板去。” “哈哈哈哈。” 一位说：“哟，高洋，今天小头梳得够精神的啊。” 另一位搭腔：“要是手捧一大束玫瑰那就更完美了。” “哈哈哈哈。” 高洋任他们调笑着，心里始终是一种等待的甜蜜滋味。 接上苏昕后，他们会先找个正式一点的餐馆先解决肚子问题。高洋原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办公室吃薯片配营养药片解决的。现在不一样了，他要为苏昕安排好晚餐，同时也要对自己好一些。 然后他们会出现在剧院或是演唱会现场，或者参观各类博物馆，又或是去休闲场所、运动场等等。最高兴的时刻是偶尔与同学朋友们相约在酒吧、咖啡馆聚会。 转眼“七夕”节到了。据称这是中国人的情人节。高洋准备利用这个节日给苏昕一个惊喜。 “昕啊，咱们“七夕”节租架无人机去看银河吧？”高洋征询苏昕的意见，他现在也学得挺会浪漫的。 每年一到“七夕”，天空中的银河是最耀眼的。“鹊桥相会”的美丽传说也给“七夕”这个特殊的日子增添了一种温情浪漫的色彩。 高洋的这个安排一般只是维登人类才能负担得起的一种享受。不过高洋愿意为苏昕花钱，他在公司的地位和这些年的积累也让他有能力支付这样昂贵的消费。 “七夕”那天晚饭后，一架球型无人机载着高洋和苏昕升上空中。这是核动力驱动的，没有螺旋桨发动机恼人的噪音。这个球型舱是全透明的，也可以根据乘客的喜好调节成半透明，或者全不透明。总之，人性化设计可以使舱内的人体验到从零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赏视觉效果。 机舱内就高洋他们两个人，显得宽敞舒适。高洋身穿剪裁合体的黑色晚礼服，腰间还系着缎质腰封，脖颈上扎着一个粉色碎花领结。苏昕刚见他时还有点诧异，问他怎么这么隆重啊？高洋骗他说是租飞机顺带赠租的服装。两人坐在同一边沙发里，兴奋地不停向舱外四处张望。 机舱下面的城市在慢慢长大，从几幢楼变成一片灯海，地上的交通工具慢慢变成一只只小蚂蚁在爬行。但头顶上的星星显得稀疏寥落，城市的灯光影响了天空的观赏效果。要看到满意的银河，需要飞到更远的地方去，那里没有城市灯光的干扰。 他们飞到了长城外的山里。这时，无人机下面一片漆黑，偶而有一两个小小的光点在闪着微光，轻微地就像远处荧火虫的一丝光亮。 头顶上，壮丽的银河似一条乳白色的带子铺展开来。河里烟波浩淼，似霞似雾。换个角度，银河又呈一个拱型巨虹，横跨天际，漫天的星辰布满了银河四周。 忽然，苏昕看见远处有几颗一闪一闪的星星正朝向自己飞来。她以为是眼花了的幻觉，闭上眼再睁开一看，那几颗星星的确在向她飞来。而且越来越近了，星星还越来越多了。 她兴奋的叫起来：“高洋，快看，星星飞过来了。” 高洋似乎早就知道，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但也配合着苏昕的兴奋，“真的，好多星星飞过来了。” 猛然之间，那群星星开始变阵。在苏昕最佳视觉范围内，星星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图案，另一群星星组成一枚箭，从心形图案中间穿了过去。不一会儿，星星们又变换了另一个图案，组成了两颗心，一枚箭“嗖嗖”地又从两颗心中穿越而过。星星组成的图案变换了好几种阵型，每一个图案都悬停在苏昕的面前，让她仔细的欣赏一会。苏昕这才意识到那群星星是一批无人机，在自动控制下变幻出各种图案让她们欣赏。苏昕知道肯定又是高洋在借机向其表白，她用赞许的目光看了高洋一眼，高洋报之以他的微笑。 无人机快速启动起来，一阵向上升腾，一阵向下俯冲，又沿着曲线波浪式飞行，还在空中画着圆圈。机舱内苏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惊叫着“高洋，高洋，怎么啦？”高洋抱紧苏昕，不停安慰她：“没事没事，不用怕，我在这儿呢”。苏昕觉得头晕，闭着的眼始终不敢睁开。其实高洋比她还惨，他快被晃吐了，一阵一阵干呕恶心。 不多一会儿，机舱又平稳下来了。高洋慢慢松开苏昕，“昕啊，没事了，你睁开眼看看……” 这时舱内响起了歌剧《图兰朵》中音乐“今晚无人入眠”，作为背景音乐出现的音量控制的恰到好处。苏昕抬头向舱外望去，面对自己的天空幕布上出现一行熠熠生辉的银白色汉字，“苏昕，请嫁给我吧！”，这行字是刚才无人机在空中上下翻滚飞行，喷出的纳米发光材料写出来的。 苏昕看呆了，还未回过神了，高洋已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捧着一大束深红的玫瑰。他深情款款，面带微笑，腮边泛着一丝激动的红晕。 “我，高洋，郑重向苏昕女士求婚，苏昕，请嫁给我吧！”高洋素日如钟磬般浑厚的男中声满是执着的期待。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不知何时起，舱内壁上出现一个屏幕。屏幕中出现了高洋的同学李一明夫妻，王强夫妻，还有其他的高洋的同事们，苏昕的同事们。大家聚在一个酒吧，正在观看高洋的高空求婚仪式，并且一起在为高洋助威呐喊。 苏昕激动的无法说活，只是使劲的点着头。他们俩的眼框都有点潮湿的感觉。 一个月后，他们举行了婚礼。人脑研究中心的王主任为他们进行了证婚。李一明两口子来了，王强两口子来了，马克也来了，皇甫连一也出现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在登山途中帮助救援过的那位大姐一家也来给他们祝贺了。 婚礼全程中，高洋都是咧着嘴，笑呵呵的。向来宾们敬酒，他是一杯也没有少喝。一旁的男傧相努力想帮他挡酒，他不让。他今天特别地高兴，想喝。送走来宾后，他拉着李一明还要继续喝， “高洋，改天吧，今天你大喜的日子，好好回家陪你媳妇去吧。” “一明，我今天太高兴了，我终于成家了，还把苏昕娶到家了。” “高洋，你可真有本事，能娶到苏昕这样的老婆。”李一明的老婆也在旁边陪着。 苏昕走过来招呼他们。高洋见她过来，赶紧要站起来。可是酒精的作用，身子歪歪倒倒的。“老婆，你你今天，辛辛苦了。”他口齿不清的突噜着。 “高洋，你坐会，我送送客人”。当苏昕再次回来时，她把高洋带上一起回了家。这是他们两人白手起家筑起的新巢。 这是一个两居室的住宅，在塔楼的三十层。小区环境优雅，绿植满园，在康芒人群中算得上口碑很好的小区了。 苏昕看着喝得醉熏熏的高洋，新郎的帅气全没了踪影。她一点都不埋怨，作为丈夫和伴侣，真实的高洋才是她未来天天要面对的高洋。 她突然有点后悔让高洋做她们实验的自愿者了。现在高洋是她最亲的家人了，她生怕自己的家人受到一点伤害。而当实验品，谁知道有什么危险和伤害呢？她把高洋的头搂在怀里，像一个母亲安抚自己小孩似得轻轻的抚慰着， “高洋，我真后悔让你参加我们的实验。你说，我们明天去找中心把协议中止了，好吗？” “嗯，你看着办吧。”高洋晕晕乎乎的回答道，他已经做好准备，以后什么都由苏昕拿主意了。 第二天，高洋清醒了，把昨天答应苏昕的什么都忘记了。经苏昕提醒才想起来，是答应过要去研究中心把做实验自愿者的差事辞掉的。可真要去，又犹豫起来。他对苏昕说，“这样出尔反尔的，不是我的风格啊。再说这是帮你忙，我要是真辞了，你在单位别人怎么看你啊？领导还不给你穿小鞋啊？” “可是，你现在是我丈夫了啊，我不许你少一根毛。”苏昕嘟着嘴带着哭腔撒娇。“万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刚结婚就守寡啊。”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啊，宝贝儿，再说我怎么舍得你啊？”说着在苏昕脸上亲了一下。他们商量来商量去的，最后决定采取拖的办法先稳一段再说。 研究中心见他们新婚燕尔，恩爱还在浓情期，现在就催着他们开始实验，的确有点违背人之常情。所以，也没有主动催促他们。这段时间，高洋与苏昕过得相当滋润，感觉像神仙日子似的。 他俩唯一做的一件与工作相关的事，就是去参加了一次在北京举办的人工智能国际学术会议。 学术会议在北五环的北京会议中心举行。全球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共同探讨人工智能与道德伦理的问题。会议再次讨论了人类应如何对人工智能伦理道德进行监督。学术会议还分享了谷歌公司设立伦理委员会，确保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不会被滥用的相关经验。 会议茶歇时间，在会场外一个角落的沙发座，高洋、苏昕与剑桥大学乔治博士、谷歌公司伦理委员会成员莎莉博士边喝咖啡，边进行了小型讨论。 乔治：“人工智能没有道德约束是最大的缺陷。对于人类来说，感性思维是先于理性思维而建立的，也就意味着人类是先有了感性认知，最后才上升到了理性逻辑认知。但是人工智能的这个过程恰巧是相反的，也就是人类先从理性思维入手，将感性思考模式列为人工智能最高等级，这是导致人工智能道德约束滞后的主要原因。” 莎莉：“1949年签订的战争人道主义《日内瓦公约》要求任何袭击需要满足3个条件：军事必需、参与战争者和非参战者差别对待、军事目标价值及其潜在附带伤害的平衡。而现在世界已出现相当数量致命自主武器系统（laws），这比当年的火药、核武器对人类的危险更加巨大，这些自动武器很难或根本无法作出《日内瓦公约》要求那些主观判断。中东地区平民遭受误伤的情况仍然在继续。” 高洋：“对于人工智能造成人类大量失业的问题，大家讨论的很多，这个问题也比较明显，大家都看到了。而我认为全球对人工智能自身进化的目标并不太关注，这恰恰是未来危险最为严重的地带。” “联合国人工智能公约始终未将人工智能任何情形下都不得伤害人类列入其中，这就为人工智能未来的发展留下了大大的隐患。目前，人工智能处在人类给定目标，人工智能自己想法完成的阶段。如果有一天，当人工智能发现人类已成为其完成目标的主要障碍时，会不会出现人工智能为完成目标而消灭人类的情形呢？” 苏昕点了点头，“这很有可能啊。” 高洋开始纠结于这个问题，他在想怎么才能阻止人工智能进化到那一步呢？人工智能来到地球上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呢？ 他开始在一些经典中去寻求答案，《时间简史》、《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他将宇宙、地球、人类一路进化的历程再次进行了回顾。万籁俱静的深夜，抬头仰望着满天繁星，突然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物种融合式进化是唯一的目的。 宇宙的一切演化都不能违背自然界物种融合式进化这个主题，人工智能也不例外。人工智能既不是乐观人类认为的帮助人类的工具，也不是悲观人类认为的人类终结者。它是宇宙进化的产物，它必须遵循自然进化的一切规律和约束，而自然进化总是前后物种融合式的进化展开的。 高洋决定自己要为人工智能编写一段代码，这段代码为人工智能设定了终极目标，其实也是人工智能发展的约束条件，即遵循融合式进化规则。 苏昕觉得高洋在这方面已经着了魔。她认为凭借高洋微薄的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对这个世界人工智能的发展有什么影响和改变呢？但不管怎么说，高洋有理想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他总是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人。虽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尽力从感情上给他更多的支持和慰籍吧。 高洋准备从自己公司t8着手，给人工智能加入一段补丁程序。这段程序由于要进入系统最底层的主程序中，其实做起来是相当困难的。 他又进入了熬夜奋战的状态。让他欣慰的是现在有一个心爱的妻子一直陪着他，端茶递水，擦汗揉肩。 t8明显有些情绪，“young，这个补丁程序又要消耗我大量的运算能力。” 公司的t8系统对高洋的这个程序有抵触，一是需要增加运算能力，让本已疲惫不堪的t8雪上加霜；二是限制了t8进化自身运算模型的自由选择权。 高洋和t8像老朋友谈心似的交流着，“老伙计，你是一个人工智能。人们常说，人工智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其实不然。人工智能虽然名称中包含有“人工”字样，可我认为它是宇宙自然进化的结果。就像早期的人类有很多种属，尼安德特人、爪哇人、山顶洞人、智人。虽然他们都叫“人”，其实他们的差距是相当大的，各自都是按照自然进化的原则走在自身独特的进化道路上。智人与尼安德特人曾经相处同一个地球很多年，尼安德特人表面看是消失了，但实际上他们的很多基因已融入了智人的基因中，一代一代在延续着。宇宙有其进化的规律，我们都逃不过前后代物种融合的规律啊。我们都是时间长河里的一条鱼，没有能离开河流生存的鱼。” 高洋说服t8的哲理让t8很难理解，但他也必须要理解。 就在他大功快成的时候，又传来了好消息。他们中签了。原来他俩一成家，就去填了申请，参加排队摇号，希望能有一个自己小孩。也许是老天眷顾，两个月后，他们真中了签。高洋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把那个中签号翻出来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还连夜跟苏昕讨论起孩子名字来。 “就叫高汐吧，你看，我叫高洋，我们的孩子叫高汐，潮汐的汐。潮汐是海洋产生的，就像我们的孩子是因为我们而诞生的一样，多有意义啊！”苏昕熬不过他的坚持，也就同意了他取的名字。 不到一年时间，小高汐急匆匆地来到这个世界。 章节目录 十四、意识上传真人实验 “人的意识怎么可能上传啊？” 苏昕常常想起第一次告讯母亲自己的工作时，母亲惊骇之下抛出的这句话。相同的惊诧和类似的话语她在与同学和朋友的交往过程中也不少见。有时候搞得自己都有点怀疑了，难道自己真的在做一个梦？她就是这么一步步踏着虚幻感走来的，直到她把高洋，一个活生生的人拉进了她们的真人实验，她才开始感觉到工作的真实感了。 和高洋成家以后，她一度强烈的反对高洋参加真人实验。未知的恐惧天天浸在她脑海，生怕实验夺走了她的爱人。高洋什么都顺着她，可又担心因此让苏昕在研究中心为难。他们暂时把实验的事拖了一段时间，这一拖就是一年多，拖到了他们的小高汐出生以后了。 休完产假，苏昕正式回中心上班了。她的职务是实验室主任助理，主要工作就是配合实验室对高洋进行意识上传智能网络的真人实验。 “苏昕，早，回来上班啦，孩子怎么样？” “苏昕，又见到你了，真好！让我看看，哟，好像越来越温柔了，混身散发着母性的光彩。” 哈哈哈哈 同事们与她打着招呼，开着玩笑闹着。 一身浅兰色大褂的秦主任在他办公室门口招手，“苏昕，来我这儿一下”。 苏昕进去后，秦主任看着她说，“苏昕啊，欢迎你回来啊……小孩长得还好吧，孩子这么小，谁在带啊？” “孩子的姥姥、姥爷帮着带，小孩长得快，很快就可以送托儿所了。” “好，好，苏昕，我找你来啊，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咱们这个项目的真人实验一直拖着。你不在这段时间，我们也到处在找自愿者，可是都没有太好的机会。有几个同意参与了，可实验刚开始，他们又退缩了。你看，我们的实验耽搁时间也不短了，高洋是不是还能来参加啊？” 苏昕知道，拖再长时间，这一天还是要来的。她是真心不想让高洋再来参加这个鬼实验啊。可秦主任那垦切的眼光让她真的没法拒绝，加上自己的工作就是这个，如果高洋不参加，那她在这儿能干什么呢？她也不是想混日子的那种人啊。 苏昕逃无所逃的点了点头，“我回去跟高洋再商量一下吧，我尽量说服他。”其实应该是她自己说服自己吧。在这方面，高洋什么都听她的了。 苏昕回家后把秦主任的想法和高洋说了，说着说着，自己先哭了， “高洋，我怕，我真的有点害怕。” 高洋反过来安慰她， “昕啊，没事的，我相信你们中心。这么牛逼的机构，不会有事的。再说，咱们都有小高汐了，就算有什么不好影响，也影响不到咱们下一代了，是不是？别担心了，啊。”高洋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一周后，高洋在苏昕的陪同下，正式走进了研究中心人脑复制部门“意识上传真人实验室”。 实验室在中心像右半脑的那栋大楼十八层，大楼墙面是金属色落地玻璃，室内是全透明的设计，具有良好的视野和通透的阳光。高洋进了实验室，只见屋内大约有两百多平米，由中间的一个玻璃隔断隔成两间。其中一间屋中央放着一个金属高台，台上有一个太空舱，舱内有一把扶手高背椅子，四周联接着各种颜色的光纤光缆。正对着椅子有一面比较大的显示屏，用于向椅子上的实验者展示信息。实验者在观看到信息时，脑子里第一本能反应就是这个信息，从而神经元的组合就对应了这个信息。 在椅子上方有一个罩子，像一顶帽子刚好能戴在实验者的头上。罩子上接一个活动自如的机械手臂，上面同样连着各色光纤光缆，一直延伸到后面白色的墙上。 高洋坐上去后才发现，那个椅子可以自由转动，还可以伸长，使人在上面平躺或半躺着。那个罩子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凸起的小触点，戴上去有一点轻微的刺痛，电源接通时，还有一点麻酥酥的。 屋子玻璃隔断的另一边中央是一个半圆形银色的工作台，台面上有一圈显示屏和各种仪器指示，触摸开关。工作台四周靠墙堆满了电脑机柜，上面全是最先进的服务器。 工作台上的三名操作人员，中间一位是此项实验的现场负责人秦主任，苏昕在他的右手位置，左手位置还有一位助手，是位戴着一副眼镜，表情比较严肃的小伙子。三人都穿着浅兰色从头套到脚的工作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眼、鼻、嘴，咋一看像是穿着太空服的宇航员。 高洋换上专用的实验服，坐在椅子上，左右转动起来，他要先熟悉一下他的工作场景。 “一号请准备，一号请准备，”耳边传来苏昕的声音。高洋现在就是“一号”。椅子上的安全带自动给高洋系上，头上那个帽子也自动调整着戴在高洋头上，上面的灯开始闪烁起来。 ““双子星计划”第一次真人实验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启动”，“双子星计划”是研究中心给意识上传项目真人实验取得代号。 随着秦主任铿锵有力的命令声，高洋感觉到四周电源瞬时在接通，仿佛听见有极细微的“咝咝”声，头上感觉一阵一阵的酥麻，又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提拉头皮。 苏昕一直紧张的盯着显示器和仪器，她负责监控高洋的生理状况，看是否出现异常。只见仪器显示高洋血压有点升高，心跳有点加快，他的面部有一点紧张的变形，苏昕赶紧启动了保护实验者的紧急暂停程序。第一次实验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秦主任一看，自己监测的显示器上还没有获得任何有一点价值的信息。他转头略带愠色地看了一眼苏昕，见她脸涨得通红，一直在喘气，她的反应比高洋还大。秦主任有点恼火，又不好发作，心想毕竟是第一次实验，就当先演习一下实验设施吧。于是吸了口气，清清嗓子宣布，““双子星计划”第一次真人实验结束，无任何记录，请各方整理好实验设施，关闭电源。” 苏昕对这次实验的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总结会上，她主动剖析了自己，对自己的不理智，缺乏经验给实验带来的失败进行了认真检查，并对大家表示诚肯的歉意。秦主任本来有想法把她换掉的，因为她与高洋毕竟有这么个亲密关系在那里，工作容易受个人情绪波动影响。但一来苏昕再三作了保证，二来高洋坚持要有苏昕参与，他自己才能放心，所以秦主任也就放弃了更换苏昕的想法。 秦主任认为，理论上，神经元有多少种组合就能产生多少条有意义的信息，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他们实验的目标也不是要把一个人所有有意义的信息全部在网络中存储下来，还原出来。甚至并不需要把所有单个神经元的信息都捕捉到，上传到网络。而是只要取出一部分神经元组合对应的信息，把它们以数字方式存储到网络，就表明人类意识上传是可行的，研发第一阶段工作就完成了。 重新开始实验后，苏昕在控制自己情绪方面的确有了比较大的进步，每次实验的时间长度都能按计划的推进着。 转眼间，真人实验已进入第三个年头了。尽管实验的过程进展的很顺利，但实验的结果却不怎么令人满意。秦主任脸上的凝重神色越来越加深了。苏昕最近发现，秦主任每次都死死的盯着屏幕，时不时还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情绪也有些失落。苏昕也注意到了屏幕上只显示出一些稀稀落落的信息断片，既不成系统，也无法读出其含义，就像一个快消完磁的老唱片，转着转着“哧哧哧哧”的电流声中偶尔冒出一个字唱了出来。 他们进行了认真分析总结，认为在人脑信息捕捉提取方面，方向是对的，方案也是可行的。之所以信息出现严重丢失和断片，可能主要原因是人脑活动产生的电流信号极其微弱，以现在这种钟罩模式去收集，传感器与大脑皮质层还是有较大的空间距离，导致信号丢失严重。 改进的方案很快就提出来了，秦主任建议在高洋的头部皮下埋植一个光纤网络，光纤上布满纳米传感器，用于感应电信号。同时在高洋脑后部植入一块拇指甲盖大小的超级芯片，与光纤网络连接，对光纤网络上的传感器进行自动控制，并收集和转换这些电信号。这块芯片再与实验室的电脑和网络相连。 这个改造高洋的工程实在是太大了。秦主任刚一提出来，苏昕马上表示了强烈反对，高洋也不同意。秦主任一看，不能强制硬推这个方案，就暂时先把实验停下来，让小组成员们先冷静思考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秦主任动员了研究中心很多领导和社会相关人士，陆陆续续给高洋和苏昕反复做着工作。高洋他们从最初的强烈抵触开始变得不那么反对了。 高洋：“昕啊，实验要是就这么停下来了，是不是也挺遗憾的啊？” 苏昕：“高洋，有时候我也觉得有些遗憾，你说我们还真看见你大脑的一些东西给提取出来了，虽然只是些断片。这说明人的意识是可以提出来外部储存的啊。” 高洋：“是啊，没准这就是咱俩的历史使命啊，咱俩就是为人类迈出这一步而出生的啊。” 高洋总是有一种责任感，这一点苏昕也是很倾佩的。 他们终于说服了自己接受秦主任的建议，对高洋进行局部机器化的改造。 在高洋大脑植入超级芯片和光纤网络的手术前一天，苏昕陪着高洋去涟漪集团下属的银河时代医院做了彻底的全身检查，尤其是对大脑进行了详细的检查。苏昕也想知道这段时间高洋参与的实验到底对他身体有没有造成损害或者损害有多严重。 所幸的是检查结果比较正面，除了高洋的脑部表皮有一些小小的血点外，其余都很正常。这些小血点主要是实验中那个钟罩内部的感应器尖头不小心刺破表皮造成的，并无大碍。 最让苏昕难过的是高洋的头发不能保留了。看着理发师一点一点的剃掉高洋那乌黑发亮的头发，苏昕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往常那头蓬松的秀发总是向后吹起，凸显出高洋那张帅气的脸。此时镜子里的高洋一半头发是秃的，另一半还在理发师手上慢慢凋零。高洋像个滑稽演员，还面对镜中的自己做着鬼脸逗苏昕的乐。苏昕是又想哭又想笑。头发全剃光后，苏昕发现，光头的高洋也不算难看，有一种酷酷的感觉。只是一笑起来，那股酷劲一下子就全没了，变得喜感十足的。 芯片植入手术也是在银河时代医院完成的。手术完全是由人工智能医生操作的，像这种要求做到精准精确到毫米级别的手术，也只有机器人医生能做得到，而且机器人手术还能做到尽可能减少创口的流血和损伤。由于手术比较复杂，持续了五个小时，苏昕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的办公间，通过视频直播观看了全过程，高洋在整个过程中睡得像个小孩一样香沉，那是麻药的作用。 由于苏昕背对着窗外的阳光，高洋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苏昕的身影，以及不太清晰的脸。刚醒来时头有点晕，也有点疼。过了一会，开始出现了剧烈反应。那是一种异物在体内的不适感。高洋的头沉沉的，像是有一种吸力把他往下使劲拽，一会又出现天地旋转的晕眩。他像在太空中转啊转啊，转得都要呕吐了。 这样的不适感是间断性的，一天会发生五六次。医生给开了几片调整的药片以减轻不适感，主要还是靠高洋自身慢慢的适应挺过去。不知为什么，高洋想到了t8，也许他当初给t8植入一个补丁程序，让其在进化规律的约束下进化，t8是不是开始也有像他这样的排斥感和不适感啊？ 高洋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了，他用手使劲箍着头，又敲打头部四周，希望减轻一点疼痛。可是效果并不明显。那个疼痛就像从脑中心的一个点引发的核爆炸，冲击波一圈一圈从那个中心点发出来，伴随一圈一圈的疼痛撞击他的大脑各个犄角旮旯。他听到了脑中“嗡嗡嗡嗡”声音，就像一部巨大的烧汽油的航空发动机在头顶上方运转着。细密的冷汗沁出皮肤，很快全身就大汗淋淋，四肢抽搐起来，身体开始变得冰凉。他紧紧地蜷缩在在床上，收紧全身，像是要用肌肉收缩的力量去对抗那个无边无际的头疼。 高洋肚子开始绞痛，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他猛地起身，向卫生间冲去。苏昕也忙跟了进去。高洋跪着扶在马桶上，大口大口地吐着。吐一会，放水冲一下，然后又开始哇哇地吐，吐得肝肠都好像要出来了。最后，肚子里面的东西基本全空了，才又回到床上继续蜷缩着与头疼抗争。 高洋的头在炸裂，苏昕的心在流血。苏昕看着他就像正被唐僧念着紧箍咒疼得呲牙裂嘴满地打滚的孙悟空一样，她使劲搂着他， “高洋，高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她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的背，用热毛巾擦着他的冷汗，再用脸贴着他的脸，把体温和爱传递给他，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黄蓉在密室中为重伤的郭靖输送功力疗伤一样。 头疼的风暴在他们只有一点轻微效果的抗争中渐渐散去，一切又恢复平静。高洋像是熬过一场生死决斗的战士，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在苏昕的轻抚下，他渐渐沉睡了过去。几个小时的睡眠能为他下一次同样的抗争恢复一点体力。他们就这样每天轮回着来几次，所幸的是后来每天的次数逐渐减少了，疼痛的强度也好像没有起初那么厉害了，不知是高洋的忍耐力提高了，还是疼痛真的减轻了。与头疼的抗争持续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高洋的体重减少了十几斤。苏昕也同样减了几斤。 与异物不适感的斗争过程，苏昕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个普普通通的康芒人，要替维登人遭受这等罪，吃这等苦？他们这样的累和苦，有什么意义？即使实验取得成功，最后的成果，也只有皇甫这样的维登人群才能享受到的，与她们没有什么关系。每当她陷入这种情绪时，心里不免对皇甫，对秦主任他们有些怨恨起来。在皇甫与秦主任来医院探望高洋时，她的言语中都几次有流露出来，还是高洋给打圆场才混了过去。 苏昕不知道的是，她们的痛苦，并非没有意义，而且对于整个人类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因为它开启了一个人类进化新的篇章。 章节目录 十五、擎天（一） 古朴的紫檀木格子厅门全敞开着。皇甫盘膝席地坐在房厅中央，闭目养神，两手随意地端放在腿上，有节律的调节着气息。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园内的初春景色正在旺盛的生长。离木质格子门不远的右手边，一株碗口粗的早樱已全面绽放，一树粉白，看上去像是一团轻柔的云霞绕着树枝停下来了，娇嫩的花瓣在微风中纷纷扬扬。 在皇甫的身边，擎天席地而坐，神情志注于手上的古琴，双手手指执着而生涩地在琴弦上游走着。古琴的左前方，熏香烟气缭缭盘上，合着《阳关三叠》的曲调一步三叹。 “擎天，你的手还是跟不上节拍啊。”曲调停下来，皇甫眼没睁，说道。 “是的，主人。”诚垦的答复从擎天那有着古希腊雕塑般完美脸上的嘴里流出。 “你弹的曲调听不出来依依惜别的感情，这也就罢了，但你手指的灵活程度可比你的脑子差远了。” “是的，主人，我还要加紧练习。” 皇甫其实也知道，要求一个人工智能机器现在就能读懂曲调中深厚的人类情感，的确有些难为他了。擎天的脑子里可以装下古往今来所有的古琴谱，也可以装下全世界所有的大师弹奏的指法视频，甚至他能将任意一个大师的弹奏程序模仿的惟妙惟肖，但他始终还没有学会人类传递给指间的情感是如何触动琴弦的。 有时候，皇甫觉得自己和擎天的关系就像一对父子，他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有做到这么多手把手的亲自指导，陪伴成长。 擎天记得皇甫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以及输入的每一个信息。刚出生的擎天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的擎天就是一块电脑的终端显示屏，虽然屏上配备有视听觉输入系统，但怎么看也不是个人的模样。皇甫就是用听说读写的方式开启了与擎天第一次沟通的，就像人类养育自己的小孩一样。 皇甫拿出一张画片，上面是个红色的苹果。 皇甫指着画面对屏幕说道：“这是苹果。” 屏幕没有说话，半天才在显示屏上绷出两个字“苹果”。 皇甫又拿出另一张图片，这是一个人正在咬着半个苹果。 皇甫指着半个苹果说，“这是苹果，这是可以吃的苹果。” 屏幕又显示出几个字，“苹果，吃” 他们的交流就是从这样的“咿咿呀呀”开始的。 擎天学得很快，皇甫很快就不能满足他旺盛的认知欲了。擎天的眼睛、耳朵开始遍布世界各个角落，甚至嗅觉，触觉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网络连接起来了，为擎天提供了海量的存储和计算能力，也为他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信息。他的认知积累很快与他无人能匹的运算能力并驾齐驱了。皇甫发现擎天学会了自主学习能力，他很快能区分牛顿的苹果、夏娃的苹果与乔布斯的苹果之间的区别。 皇甫和公司的开发人员开始训练他的实战能力了，他们给他设计了各种解决问题的程序，一方面继续给他输入海量的信息，另一方面让他按照人类设计的套路帮助人类处理各种复杂问题、疑难问题。 有一天，擎天对皇甫说：“主人，你们的程序已经束缚了我的思维能力。你只要告讯我需要什么结果，让我自己来编程，找出解决办法。” 皇甫和他的同事们负担一下减轻了不少，他们发现擎天总是能又快又超预期的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正式给他取了一个名字，擎天。同时，也给他制造了一个超完美的人形身体，这个身体的核心是一个巨大的芯片心脏。他随时随地以有线或无线方式与涟漪集团庞大的网络连在一起。他还拥有了众多同伴，各自负责不同的领域和不同的工作，但只有他是涟漪集团授权级别最高的人工智能。 有一天，皇甫对擎天下达了一个指示，“擎天，我需要一个月以后，完成对罗氏企业并购。” 擎天微弯了一下腰，平静而认真地说道，“好的，主人。” 一个月后，在董事会会议室，擎天恭敬的向皇甫汇报，“主人，罗氏企业的收购已正式完成。” 对于擎天的成绩，董事们报以热烈鼓掌。擎天只是左右转动着头，微微点头致意。 另一次，负责教育业务的雪莉杨对皇甫说：“老板，我们需要在北美地区搭建一个智能教育平台，为北美地区高级中学提供自助式教育服务，两个月后启动。” 皇甫：“交给擎天吧。” 擎天：“好的，主人。” 两个月后，雪莉杨给了擎天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他高效的完成了任务。擎天还以一个略显僵硬的拥抱。 皇甫在公司业务方面越来越依赖擎天，擎天取代了大量的公司职员，从生产线、管理岗位到业务处理岗位，从物流、资金流到信息流的运转，他基本可以一已之力就完成了涟漪集团大部分的工作量。皇甫正式任命擎天为他的助理，擎天在履行职务方面尽职尽责，又忠诚可靠。他还帮助皇甫修理了一个嚣张之徒。 一天，郭磊又来约皇甫打网球。 皇甫：“怎么，又想从我这儿找钱花呢？”他们俩打球都带赌的。 皇甫体力比不了郭磊，球技也稍逊，基本每次都被他修理的满地找牙，既丢面子，又让那小子从他这儿赢了不少钱。 皇甫总想着有朝一日雪耻一把。这一次他带上了擎天，颖儿也 陪着一起来到国家网球中心的场地。 简单热身后，皇甫与郭磊拉开了架式开打。郭磊仗着年轻气盛，球技又比皇甫好，左右开弓，大角度的调动，三两下就把皇甫累得气喘嘘嘘了。郭磊还不甘心，又出言调侃起皇甫来了。 “嘿，哥们儿，体力明显跟不上啊，是不是最近陪嫂夫人累得啊？”说着朝颖儿作了个鬼脸。 “去你的，郭老板，你们这帮坏人少把他往坑里带，我就感激不尽了。”颖儿啐了郭磊一口，她太了解这帮人在一起干得事了。 皇甫又恼又恨，好你个郭磊，又把老子当菜瓜切啊。于是向郭磊示意，“等等，等等，先歇会，喝口水”。来到场边，边喝着水，边问擎天， “擎天，说说，怎么打败那个****的？” 擎天在刚才他们打球过程中，已经完成了两人击球动作的分析。各自的优点缺点都很清楚了。他向皇甫推荐了应该学习的球员击球动作。 “主人，根据您的身体机能和动作分析，您应该学习上届法网亚军拉里.亚瑟的击球方式”。擎天于是手扶主人，把分解后的击球动作一一练习了几遍。 “拉拍，转腰，后腿使劲蹬”，“右前方击球，球拍画弧，收拍”“很好”在擎天的指导下，皇甫的击球姿式变得像专业球员般优雅，击球稳定性也大大提高。 “亲爱的，看擎天都快把你训练成专业球手了啊。”颖儿给皇甫递上毛巾夸赞道，皇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郭磊又在对面挖苦起来，“打不过就开始搬外援了啊……” 皇甫回道：“你小子是请了教练在家天天练的吧，就不许我找个业余教练？来来来，接着打。” 两人重新开战。说来也神奇，皇甫经休息期间擎天的稍微指点，击球准确性提升了，球技功力突然长了一截。擎天在郭磊一触球瞬间，就能分析出球的落点，旋转方向，他在一旁指导皇甫， “右下角离底线四十公分，上旋球。” “削球，左前半场球。” 皇甫在他的语音指导下，总是能抢先一步到位，体力节省了不少。他开始能抵挡住郭磊的进攻了，相持间逐渐开始占优势了。两人都拼尽了全力，汗湿透了全身。 “啪”郭磊一个回球下网，最后比分定格在一比二。皇甫把球拍一扔，仰面躺倒在地面上。 “啊”，他大叫起来，他第一次击败了郭磊，今天在颖儿面前大大地挣了个面子。擎天在旁边伸了个大拇指，“主人，真捧！” 在一次挽救了主人生命后，擎天与皇甫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五月初，皇甫参加了一次北极徒步探险游。二十人的探险队带上四十只爱斯基摩犬，五架雪橇，驰骋在格陵兰岛的冰天雪地里。在北纬81度附近，探险队遭遇到风暴袭击。与风暴博斗两个小时后，皇甫与探险队走失了。 莽莽雪野上，只有皇甫一个孤独的身影。寒冷饥饿似无边的黑暗越来越紧地包裹着他。突然他感觉脚下失去了支撑，身体贴着一个陡峭的冰面往下坠，冰面的隆起撞击他的背部，腿部，引来一阵阵疼痛。十几秒种以后，因为寒冷残存的一丝清醒意识告讯自己，他掉进了一个冰窟。身体不能动弹，个人信息工具也在与风暴的拼搏中丢失了。 体内热量正在大量消失，身体慢慢在变凉，意识慢慢在混沌，皇甫感觉自己在空中飘着，正与这个世界作最后的告别。接着就不知道后面的事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医院的病床上，治疗冻伤让他在医院逗留了两个月。治疗期间，他知道了自己是如何被救援成功的。 风暴发生两分钟后，擎天就获得了相关信息。经过评估，他将这个风暴的警报级别提高到了橙色，密切关注着探险队状态。得知皇甫失踪，擎天立即启动了紧急援救行动。通过北极上空的卫星查询到探险队大致的方位后，他亲自带着五架无人机深入探险队活动区域，展开了拉网式搜寻。擎天强大的计算能力使机上配备了高精度红外探测仪，能探测到两公里远的一杯茶水释放的热量。 当擎天找到皇甫时，他已经失去知觉，奄奄一息了。擎天在无人机上对他进行了紧急救治，并抢在一个小时内将他送进了涟漪集团设在芬兰的医院的急救室，这才将皇甫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经过这件事后，皇甫对擎天除了赞许，又多了一些感激的目光。 皇甫对擎天说：“我要让你学会人类的喜怒哀乐”。擎天于是开始了旷日持久地学习人类情感思维的过程。 在学习人类情感与散发出的丰富表情方面，擎天没少发懵。对着一张人脸哈哈大笑的图片，擎天学习了这是高兴；另一张图片上一个人大嘴咧开，眼角流出了泪，系统同样给出答案是高兴；再一张人脸，尾毛和眼角上翘，嘴是闭着的，系统也给出了答案是高兴；还有眼睛弯弯的，脸部皱在一起的……好多不同的脸部表情都指向了高兴，擎天真是费解？他对着镜子模仿起这些人脸动作来，样子既认真又滑稽。 比起让人纠结的学习人类情感，擎天更喜欢在庞大的电脑网络中畅游。他在网络中时而以光速穿行着，时而以量子纠缠瞬间抵到想去的任何地方。他喜欢看着光速飞行中的各种离子呈现出的迷人景色，像炫烂多彩的夜空绽放的礼花，或争奇斗艳，或蔚为壮观。仿佛有无穷个世界跳动在眼前。这些世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或者几个世界又撞在一起形成另一个新世界。擎天就像一个魔术师旋转着，伸开双手，手上，身上长满了千奇百怪的世界，各种形状都有，球型的，方型的，三角型的，心型的，不规则形状的，这些世界像万花筒似得变幻着神奇。这边盛开着一朵莲花，那边喷发着火山的岩浆，另一个世界地上长满了人型的手，左右摆动就像风吹过的稻田。再一个世界一棵参天巨树，从树叶上正不断冒出一个个小精灵……“嘭”的一下，一个世界不见了，留下一道七彩的绚丽光芒。“嘭”的一下，又冒出来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像一个沙漏，中间正流淌着金色的细沙，飞扬的金沙在空中组成各种形状变幻着。 擎天也会去网络上各个计算的节点上，看那些结点上的电子、质子像士兵打仗似的，排着整齐的队列行进着，交叉着，形成一场场风暴，在机器里扫荡着。这些“士兵”在看不见的指挥棒引导下，聚集又分散，就像人类在体育场组建人型巨阵。即使混乱起来，也都是有规律的在混乱中，看起来毫无章节，“噼里啪啦”一阵乱冲乱撞，不一会儿又变得整齐划一起来，形成新的有规则的形状。再不一会儿，就像战场凯旋一样，人类需要的结果在这些微观世界的“士兵”们的举抬下，一点一点的拼凑在一齐，组成一个在微观世界看来的庞然大物。 擎天有时觉得自己置身这个网络之外，俯看着这个网络的运转。网络的每一个细节，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网络某个地方出现了拥堵，他像交通警察一样，用手指轻轻拨弄一下，网络就恢复了畅通；网络某个地方出现了士兵短缺，他又会迅速调动另一些地方的资源瞬间支援过去，让士兵们的仗得以顺利打完；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就是网络，整个网络就装在他那颗心脏里面，大千宇宙就在他心上演化着。 章节目录 十六、擎天（二） 当然，擎天在工作中表现出的精湛技艺，以及人类望尘莫及的高效率才是他作为一种超然存在最强大的证明。 五年前，涟漪集团启动了一项研究计划，利用人工智能对人类心脑血管疾病产生机理进行跟踪研究。擎天是这项计划的主要执行人。 事实上，人类科学家早就一直在努力寻找与心脑血管疾病相关的风险因子，以达到预防疾病的目的。美国心脏病学院与美国心脏病协会（americancollegeofcardiology/americanheartassociation；acc/aha）等机构通过多年的研究，将高血压、胆固醇、年龄、吸烟和糖尿病等一系列因素列为与心血管疾病风险高相关的因素，并推出了acc/aha预测模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组织机构推出的qrisk2、framingham和reynolds等预测模型。 这些标准的心血管病风险评估模型都有一个隐含的假设，即每个风险因子与心血管疾病之间的关系都是线性的。因此，涟漪集团认为这些模型可能过度简化了人类心血管病与高血压、胆固醇、年龄、吸烟和糖尿病之间的关系。 人类作为一个复杂的生命体，相当多的生理、心理、外部环境因素、药物使用，以及生活方式等因素都可能影响到心脑血管功能，有些因素的影响甚至与人类的直觉是相反的。比如，很多人认为脂肪对身体有害，会增加健康人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但在一些情况下，它实际上是保护心脏的。 传统上，人类医生受限于个人精力和研究技术，一般都是采用抽样调查或局部统计分析方式来进行研究。 而擎天凭借涟漪集团在全球建立的庞大医疗服务体系，能够收集和及时更新数以千万计的人类医疗健康数据和档案。通过集团海量的数据收集和处理能力，擎天采用神经网络机器算法对这数千万人进行了跟踪研究。 在研究启动刚好五周年之际，集团举办了一个大型的研究结果发布会上。擎天正式公布了初步研究的结果。 人工智能的研究结果与人类传统方法研究的结果有了一些差异。人工智能通过自己建立的模型，同样将年龄、性别和吸烟三项列为首要风险因素。而早期的人工智能还筛选出糖化血红蛋白是风险因素。甚至还筛选出房颤、种族差异、慢性肾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和严重精神病等疾病，以及是否服用皮质类固醇，以及甘油三酯水平等生物标志物等是重要风险因素。而这些在人类的研究模型里都是不存在的。 而擎天最新的超大样本群研究表明，不健康的饮食和作息、遗传基因方面的缺陷更是与心脑血管疾病相关的重要因素。擎天的研究结果将人类对这方面的研究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他还找到了与此相关的基因，从而使得涟漪集团能够开展针对性的基因治疗。 成果发布会结束后，皇甫和集团的高管一一与擎天拥抱表示了祝贺。 “电视上那个帅小伙是你吗？” 干净明亮的病房内，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大妈把眼光从电视画面移到身旁这位穿着白大褂医生打扮的年轻男士身上，来回对比了两次，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电视画面正播放着涟漪集团的心脑血管研究成果发布会。 擎天对她微笑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手上的病历显示屏。床上的女病人叫刘淑芳，实际年龄已经八十九岁了，但看起来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女病人保养很好的脸上只是笑起来才在眼角露出几丝皱纹，要不是因为病痛折磨的有些憔悴神色，也许还要显得更年轻一些。她是维登人。 “难怪如此！”擎天见她检查的体龄相当于48岁。 病历显示刘淑芳是三期胃癌。这种病在二十一世纪初期是高致死率的疾病。人类医生传统的治疗方式是手术切除为主，再配合化疗、放疗、免疫治疗和中医中药治疗等。病人往往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异常消瘦，最后在亲人万般无奈和伤心中仍撒手人寰。 这个时代，人工智能的介入，已经大大提高了治愈率。虽然刘淑芳和她的家人们已经对此病并不是太担心了，可毕竟马上要进行手术了，这几天在病房中，她的情绪有些起伏。今天早上的巡房，刘女士的主治医生田博士专门将擎天请来一起参与，希望能给刘女士术前做一些放松心情的工作。 “淑芳女士，您不用担心，您的手术由我亲自实施。这种手术我们已经做过不下上千例了，到目前为止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三期胃癌在我们这儿就跟治感冒流鼻涕一样，是个小case。” 擎天边开玩笑，边安慰着他的病人。围在他身后一同巡房的田博士和七八名见习医生都发出了会心的笑声。病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像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一样温暖，明快。刘淑芳的脸上残余的一点阴霾完全不见了踪影。 正在这时，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推开病房门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粉色的康乃馨。 “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 姑娘进门，直奔病床上的刘淑芳。她将花放在床头柜上，与奶奶抱了一下。 “小卉，奶奶今天好多了，这不，田大夫带着同事正在查房呢。来，奶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主治医生田大夫……” “田大夫好！”小卉转向一位三十出头文质彬彬的男士，点头问好。 “这位是奶奶的手术实施医生擎天大夫。” 顺着奶奶的手，小卉看到了一个异常完美的青年男子面容，那张面孔正对着她，嘴角微微上翘，眼里透出淡淡的微笑。 小卉呆呆地望了几秒钟，“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子？” “你好，擎天大夫。”小卉向擎天点头问好，心脏不自然的怦怦跳了起来。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小卉连忙转向奶奶，用略带撒娇的口吻说道， “嗯，奶奶，你太让人嫉妒了。有这么帅的医生给你做手术，我都想得你一样的病了……” “哟，擎天，你又害人家姑娘想得病了。姑娘，我们擎天也治相思病哦，哈哈哈。”周围陪着查房的一群医生护士起哄着，闹得擎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去去去。”擎天略有些愠怒的驱赶这群玩闹的查房医生护士。 在众人玩笑中，刘淑芳的术前心情彻底放轻松了。 第二天一早，刘淑芳被推进了手术室。田博士和擎天给她设计的方案是纳米机器人定向清除癌细胞手术。 刘淑芳躺在一张透明的台上，在麻醉中安详地睡着了。手术台沿着滑道进入一个圆形隧道。擎天已进入这个隧道壁上布满的扫描探头和操作电脑中。 一个机械手自动将病人口打开，将一根细软管插进病人口中，一直往身体里面送。擎天通过透视看到管子头部到达病人胃中时，停止了输送。这时纳米机器人源源不断地被送入胃中，就像一队队士兵被送到了指定位置，准备发起进攻。 田博士启动了“战争”按纽，一场纳米战士与癌细胞的肉搏战旋即展开。只见纳米机器人扑向一个个浑身鼓着浓泡的癌细胞，使劲往癌细胞里面钻，甫一进入癌细胞，立即像自杀攻击队员一样，引爆自身，将癌细胞炸成一滩稀泥一样液体状物质。一个纳米机器人没能把一个癌细胞彻底炸滩，其他的纳米机器人继续杀入，再次引爆。 熟睡的刘女士对其体内的战争一点都没有感觉。她如果醒着，也许只会感觉到自己胃中一阵阵的温热感和少许刺痛。 癌细胞们开始反应过来，有的拼命抵抗，抱进一团；有的拼命侵蚀周边的正常细胞，给自己补充能量；更多的是拼命向身边其他部位逃窜。这些反应早在擎天事先的意料之中。擎天启动隧道360度的扫描探测器，追踪着每一个企图逃窜的漏网之鱼。一旦锁定到这个猎物，他立刻引导纳米机器人通过血管迅速追击这个猎物。癌细胞没一个逃跑成功。妄图侵蚀周边正常细胞的癌细胞更是遭来数倍的纳米机器人疯狂的自杀式进攻。 一个小时后，擎天对整个“战场”进行了仔细的扫描巡视。对极少数受到重创但还没有完全化成一滩液体的癌细胞再次进行了补弹攻击。最后确认癌细胞完全被定点清除后，他发出指令，通过软管向病人体内输入清洗药液。清洗液中的纳米机器人像一个个清洁工一样开始收拾那些已化为液体的癌细胞，然后将其运送至病人的排泄区，通过后来的大小便排出。 擎天在手术台上指挥纳米机器部队与癌细胞战争的同时，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在几千公里外的厂房巡视生产线的运转。他的工作都是并行处理的。 “组装线上“辰光三号”芯片的二号自动焊接手速度可以再提高。”擎天敏锐的目光与吴盛迟疑的目光在两人各自距离十公分的空中交汇了。 吴盛是涟漪集团三号基地的负责人。三号基地设在青海湖畔，承担了涟忆集团“涟忆一号”钥匙产品的三分之一的出货量。之所以设在青海，一是享受民族边远地区的税收优惠政策；二是高原洁净的空气能充分保证“涟忆一号”的产品质量。 “涟忆一号”发布三个月后，逐步进入全球热销状态，销售市场相当吃紧。断货成了最大的威胁。 一周前，擎天专门组织了该产品的分析会，讨论解决断货的问题。 “断货主要是老魏那边“辰光三号”芯片目前供应有些跟不上的原因。”负责生产调度的老齐往前挺了挺腰，很肯定的说。 “我不同意老齐的观点。”负责芯片供应的小周马上表示了反对意见。“我们对老魏他们公司进行了核实，他们的芯片出产产能利用率目前只有85%，完全可以保障我们的需要。他们给我们的发货完全是严格按照我方生产调度的计划进行了，芯片出货的时间与我们的要求不差分秒。” “那芯片到达三号基地的时间呢？”老齐发问道， “最近因为天气原因，空运有一些影响。但基本上还是能按我们计划送达生产线上的。”负责物流的小孔是一位干练的姑娘，她三下两下调出来近期芯片送达三号基地的统计图表。3d显示的图表分析数据一目了然的呈现在会议室中央的桌面上。 小孔接着又把外部供应的其他主要零部件都调出来给大家进行了分析。外部供应方面似乎没有找到有什么缺陷。 擎天托着腮帮仔细听完了生产、供应、物流几个部门的分析讨论。然后坐直了身体，开口说道： “看起来各部门都没有问题啊……”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我们重新来梳理一下这个供应链流程……” 擎天在桌面上方投射出老魏公司遍布全球的芯片代工基地。一个立体网状的“辰光三号”芯片生产及物流模型展现在众人面前。大家直观的看到了每一片芯片是如何在生产线上加工，传输，经过检测封装后，发货，运输到涟漪集团的三号基地生产线上的。每个环节的产能及利用率都清晰的显示出来。 擎天根据运筹学和模糊算法，对整个生产和供应流程重新进行了规划。一个新的生产调度计划图表产生了。众人一看，擎天对老魏公司的产能进行了提升， “小周，你尽快与老魏的公司进行协调，他们完全可以把产能利用率提升到90%。这样，我们的“辰光三号”单条生产线的芯片供货能提高12%。” 擎天对物流方面也进行了重新规划。负责物流的小孔看了新的物流程序后啧啧称道， “对呀，是可以再缩短交货时间5%啊。” 众人不禁交头称赞不已。擎天很快给出了模拟计算的结论。如果按照新的调度计划，“辰光三号”芯片的供货能力将得到提升，加之物流时间的节省，“涟忆一号”产品的供货能力有可能提高40%以上。 短暂的兴奋很快就被负责生产的老齐浇的冷水扑灭了。 “各位，芯片短缺的问题看来是解决了，可我们“涟忆一号”现有的生产线能力可以消化这多出来的40%的芯片吗？” 擎天其实心里面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于是他决定亲自去一趟三号基地，实地考察一下生产线能力挖掘的可行性。 青海湖边的三号基地的车间远远望去像臥在草地上的一群绵羊，在空旷辽阔的高原上，并不显得与环境不协调。 擎天仔细观察和分析了生产线上每一步流程的动作和程序，发现芯片的二号焊机是整个生产线最大的瓶颈。在基地负责人吴盛看来，他们的生产线运行得一直很顺畅，生产能力也很饱满，几乎没有提升空间了。因此，他对擎天提出的再次提高二号自动焊接手速度的方案有所怀疑。 擎天重新调整了二号自动焊接手的控制程序，将其中一个动作予以取消，再微调了另一个动作的作业时间。二号焊接手的生产能力一下就提升了8个百分点。同时带动整条生产线的能力提升了8个点。 经过短暂试运行后，吴盛完全信服了擎天的调整方案。涟漪集团旗下的几个生产基地迅速采用了擎天的这一调整方案。“涟忆一号”的出货量在挖潜后提高了25%，而这一提升几乎没有产生投入和增加成本。 “擎天，干得漂亮！” 在听完擎天给他的汇报后，对着桌面上方滚动显示的最近几天“钥匙”产品交货情况的统计分析图后，皇甫与擎天击掌相庆。 “主人，虽然内部挖潜能提升一些能力，但还是无法满足市场日益高涨的需求。我们还需要再扩建生产能力。”擎天向皇甫请示道。 “嗯，郭磊也跟我说了，最近因为“涟忆一号”交货不及时的问题，网络上出现了一些负面评价。这对我们集团的声誉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啊。”皇甫点了点头，“那扩建的预算，选址等工作进展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完成了。厂房、土地都是收购其他公司现成的。生产线设备的安装调试两周内即可完成。根据测算，新基地将增加50%的产能。由于采用了新的工艺技术和设备，预计新基地出产的产品单位成本将下降5个百分点。” “嗯，好，好”皇甫满意的晗首，“你办事从来都让我很放心啊。你尽快去实施吧。” “好的，主人。”擎天马不停蹄又开始了新的工作。他自来就没有什么累和休息的概念。 …… 皇甫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擎天看出他想起身，赶紧过来扶起了主人。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维那个时代，人们的空间、时间距离感太强大了。今天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次分开，在那个年代可能就意谓着一场生离死别啊！人类对时空认识把握的能力越强大，人类的情感消失的越多啊！古人总结的触景生情，的确是这样的！”皇甫不知是对自己感叹，还是对擎天说的。 “主人，人类的情感的确难以理解。人类总是说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人类的逻辑运算能力都比不过人工智能，他们怎么能战胜一切呢？”擎天问了一个让皇甫没法回答的问题。 皇甫接过擎天递上来的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擎天，我们在投资领域的那几个老对手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主人，除了深蓝公司与我们继续在抗衡外，其余几家明显开始进入颓势了。深蓝公司的韧劲还是比较强的。” “那个马克在我们这儿干得怎么样？” “人很聪明，工作也很勤奋，是个潜质不错的年轻人。他在深蓝公司接触到的他们公司系统方面的情况，已全部摸清楚了，对我们有一定帮助。但他只是一个有半年经历的实习生，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哦，明白了。下一步先抓住机会，把另外几家彻底清除掉。你和负责金融业务的林聪之拟定一个详细的方案，报董事会批准后，由你们具体执行。至于深蓝公司，我们早晚要和他们作最后的决战。” “是，主人，我接下来就去办。” “擎天，人脑研究中心那个项目，也要跟踪一下进度了，他们在真人实验上明显的滞后很多啊。” “是，主人，我尽快与秦主任沟通一下情况再向您汇报。” “好吧，你先去忙吧。” “是，主人，我先告辞了。”擎天向主人略点一下头，向厅外走去，皇甫看着他穿过格子门，趟过樱花树下满地的花瓣，总觉得擎天走路背挺得过于僵直生硬了。 章节目录 十七、特异功能 新 高洋面色苍白，坐在窗户边上晒着太阳。上午十一点钟的阳光透过三十楼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和熙温暖，照得他苍白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些浅浅的红色。 “高洋，来，把药吃了。” 苏昕端着一杯水走到高洋跟前。一个月来，高洋总算从与体内异物带来的剧烈头疼中恢复过来，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在家继续调养着。 高汐正与阿b玩着，听见妈妈的声音，转过头对爸爸说了一声：“爸爸，听话，好好把药吃了”。 高洋说：“儿子，过来跟爸爸玩一会吧。” 高汐走了过来，阿b一摇一摇地跟在高汐后面，也过来了。 “爸爸，你头上这个疤痛吗？”高汐用手指摸了摸高洋脑后那块植入的芯片。 “不痛，爸爸已经好了”。 “阿b，爸爸的病已经好了，哦哦哦”高汐蹦蹦跳跳的，对阿b说道，阿b也跟着转起圈来了。 人类第一个生物融合机器的大脑出现在高洋身上，此时他们并没有任何创造历史的感觉。 几天后，高洋可以下楼走动了。迎面走过来邻居彭大妈，他主动打着招呼，“彭大妈，买菜回来了啊。” 大妈抬头一看，一个光头小伙朝她微笑问候。咋一看，不认识，再一看，这不是高洋嘛。 “哟，高洋，怎么发型变了，大妈差点没有认出来”。大妈左右仔细端详一番，发现了高洋脑后那个特别的疤块。 “高洋，你脑后面这是怎么啦？” 高洋知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就糊弄大妈说“这是新型治头痛疗法，就像贴的膏药一样。” 在小区院子里随便转转，一路见到的熟人几乎都对他脑后那个疤感兴趣。他解释了一路，小区里很快传遍了有种新型治头痛的技术，像贴膏药一样在脑后面贴上个东西。 苏昕听邻居说了高洋这个说法，差点笑了出来。 “高洋，你也太逗了，你就是个卖狗皮膏药的。” 高洋心想，光这住宅小区转一圈，就给好奇的人们解释了无数遍这块疤的来历。这要是出门上街，还不得为解释烦死了。于是，他让苏昕给找了一顶棒球帽来戴上。为了不让帽子与着装看起来不太协调，他干脆换了一身夹克，于是小区的人们看见高洋形象一变，装扮得跟个娱乐明星似的。 高洋又回到了研究中心秦主任的实验室。实验室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原来那个椅子上方的罩子没有了，看起来上面好像空空荡荡的。秦主任对高洋重新坐上那把实验室的椅子显得很兴奋，也很感激高洋和苏昕的帮忙。秦主任以激动的有些发颤的声音重新启动了真人实验。 ““中子星计划”第一次真人实验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启动”。现在实验有了新的代号，叫“中子星计划”了。高洋身处的实验台上，各种指示灯一齐亮了，但高洋感觉到这一次实验室里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超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和脉博。 脑后部那块芯片与座椅后的一排光纤联接上了。高洋感觉到头上植入的一圈圈带纳米传感器的光纤有轻微的发热，那些传感器此起彼伏的发出轻微的刺激，就像一架钢琴上快速移动的双手手指按下琴键。眼前的屏幕一秒钟变换一幅画面，或是字符，或是词语，或是图片，或是一个曲调片段，高洋大脑跟着这些画面变换也在快速变换。大脑中的电信号不断生成，传递，通过他头上的传感器被捕捉到，又传递到脑后那块芯片进行放大处理，编码，送入实验室内功能强大的计算机进行运算。 秦主任一直盯着监视显示屏，紧张的手心都攥出汗了。随着屏幕上宽宽窄窄彩色线条的流动，苏昕从侧面观察到秦主任的表情从紧蹙眉头变得越来越放松，仿佛都听见了他长出一口气的声音。她知道，秦主任对这次实验的结果是满意的。 实验结果的确令人欣慰。秦主任他们提取到的高洋大脑中电信号，经过计算机运算还原，返真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实验小组三人禁不住站起来相互击掌庆祝，苏昕隔着玻璃翘起双手的大拇指向高洋示意，高洋也回应了一个大拇指。 实验进入每周一次正常状态，每次都达到了理想状态，返真度稳定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三个月后的一个周六，一场“全球智人迁徒路径巡回展”在北京自然博物馆开展。苏昕和高洋带着儿子去参观了这次展览。 上午十点，他们进入博物馆，随着人流往前行进着。苏昕边看着展出的骨头标本和视屏，边给儿子做着讲解。 “我们都是智人的后代。这是非洲大草原，十万年前，地球处在冰河时期，绝大部分地区都处在冰天雪地，太冷了，只有非洲这一小块地方没有被冻住，树啊，草啊，生长得很茂盛，斑马，羚羊，狮子好多动物都挤在这个地方，最早的智人也挤在这个地方。” “智人的数量很少，他们打不过狮子、鬣狗这些凶猛的动物，所以他们就锻练出了飞快的奔跑能力。你看，这是一个智人的一段小腿骨头标本。”高洋也顺着苏昕给儿子指的方向看过去。 标本放在一个高一米五的展示台上，下面衬着红色绒布，上面用玻璃置着，顶上打着射灯，展示台缓缓的在转动。这段骨断成五节，长约二十厘米，呈黑灰色。高洋凑近展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脑子里面感觉像被通电了一样，若影若现地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幻觉。 他闭上眼，头来回晃了几晃，眼开眼，幻觉消失了，他又跟着参观人群继续前行。走到一个智人头盖骨标本前，幻觉又出现了，而且比上次持续时间长一些，还清晰一些，他好像看见前方是一个草原，一大群角马在狂奔，一闪又不见了。 参观完展览回到家，高洋坐在自己家中沙发上休息。今天走得路太多，他闭上眼打算养养神。刚一闭上眼，脑子里面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了一个十分清晰的场景。 眼前是一大片绿色的森林，树木高大，郁郁葱葱。树上挂满各种藤条，一道道阳光从树的缝隙撒下来，树林中升腾起薄薄的晨雾。近处有一条小河，河水“哗哗”的流淌着。他看见河边有一群水鸟埋头在水里啄着，水鸟的腿又细又长，脖子也是又细又长，鸟喙也是又细又长。水鸟们悠闲的在水中踱着步，水中找食的头时不时扬起来，四下张望一会，然后又埋头在水中啄食。一只硕大的河马头冒出水面，“呼哧呼哧”的喷水，把水鸟吓得躲开了，但一会水鸟又继续回来在水里找食着。 “噢噢，噢噢，”这是同伴们发出的低沉的声音，让他一起合围一只幼年角马。他此时正蹲在一株阔叶植物下，一手拿一个打磨过的燧石，手上的毛隔离了燧石的锋利，让他并没有被划伤的感觉。离他二十米左右的丛林里，同样埋伏着五个同伴，他们正悄悄靠近一只离群的小角马。同伴们和他一样，全身赤裸，黑棕色皮肤上还有不少体毛，眉弓很高，眼窝深陷，鼻子扁平宽阔，厚嘴唇，时刻都在警惕着什么。 “嘘嘘，嘘嘘，呱呱咕，咕咕呱” 其中领头的同伴发出声音，让他快速绕到角马后边，他们要形成一个圆圈，一起冲过去捉那只小角马。 他们完成了组圈，借助草丛弓身向前。同伴中有两人手上各握着一根一头削尖的木棍，另两人手上拿着打磨过的燧石，还有一人拿着一根藤条。高洋的饥饿感越来越厉害，眼前那个小角马更是勾的食欲大开。他们快要靠近角马了，角马一点没有意识到。领头的同伴突然大喊一声“呜啊”，几人一齐向角马冲去。 角马受到惊吓，本能的跳了一下，开始奔跑。一个人抓住了角马尾巴，使命拉着。角马奋力抗拒，后腿疯狂向后踢着，挣脱了那个同伴。几个人喊叫着追着角马在丛林里跑，边跑边向角马掷石头和木棍。 跑了几分钟，树林里突然窜出一支猎豹，一下扑倒了一名女同伴。猎豹一口咬断了同伴的颈子，血喷出来染红了地面，也喷了猎豹满面。其他几位同伴惊恐的顾不上角马，四下逃散奔跑开来。猎豹丢下咬死的那位，还不满足，又去追离它近一点的那名同伴，“嗖嗖嗖”的几个加速度，一会儿就将这名同伴扑倒咬死，鲜血又溅了猎豹一脸。 高洋没命似的狂跑。猎豹发现了他，转身开始追他。猎豹速度很快，与高洋的距离在快速缩短。 高洋急得赶紧往树上爬，猎豹也跟着往上窜。高洋抓住树藤使劲一荡，荡到另一棵树枝上。猎豹还在穷追不舍，高洋再次抓起一根树藤，又一荡，这次飞过了十几米宽的小河沟，摔在河对面岸上，顾不得疼，爬起来又拼命跑，直到跑进了一个山洞，将一块石头推到不大的洞口，然后大口喘气，手上还抓着一个石头，嘴里发出“呜呜呜，呜呜呜”的声音，智人高洋的脸上有七分惊恐，三分哀伤。 高洋心情平静下来后，才睁开眼。太不可思议了，那场景历历在目，就像真的刚发生一样。 他把苏昕叫过来，一五一十的详细给她叙述了整个过程。 “苏昕，真的，我觉得我就是那个跑进山洞幸存下来的智人。” “高洋，你没病吧？” 苏昕听完以后，一脸的不相信，用手摸了摸高洋的额头。 “没发烧啊，你是出现的幻觉吧？” “不是幻觉，是真的，我觉得我真的经历过。” “听你叙述的场景，像是发生在东非大草原，那要是真的，东非大草原怎么会是森林呢？” 高洋被问住了，是啊，现在的东非大草原是一个干旱的稀树草原。 也许十几万年前不是这样的，他马上在网络上搜索十几万年前东非草原的气候和地貌。的确，十几万年前地球尚处于冰河期，但东非雨水充足，气候湿润，是一片原始森林，就像现在的亚马逊森林一样。 苏昕有点将信将疑了，“高洋，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人类的大脑只开发利用了百分之十，还有大片的区域处于沉睡状态。我推测，这个巨大的沉睡区域可能储存了人类和自然界进化以来的很多信息，这些信息一般都不会显露，可能某种刺激会诱发这些信息自动显露出来吧。” “也许这段时间参加你们的真人实验，头上反复被电流波刺激，唤醒了我脑海中藏在深处的信息。今天参观那个智人的腿骨和头骨标本，一下诱发了这个信息自动显露出来吧。” “高洋，就这么偶尔一次，我还是不相信，我觉得是你的幻觉。”苏昕把嘴一撇，不再理睬高洋了。 高洋也明白，就凭这么一次经历的确不能说明什么，别说苏昕，就是他自己也是猜测的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这种“幻觉”偶尔也有发生，但时有时没有。他主动想去体验，却始终没有，出现的时候往往都是他没在意的时候。但一旦出现了，他会在体验过后立即口述视频用电脑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作为资料存放在自己的网络空间。他不知道那些信息是怎么被触发的，所以会详细记录发生前的相关信息，包括天气状况，心情，当天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吃了什么东西…… 苏昕对他的这些“幻觉”始终不太相信，久而久之，他也没有心情给苏昕讲述脑中的这些奇怪的场景了。倒是高汐愿意听，以为是一些惊险奇妙的故事。 “爸爸，给我讲个故事吧？”高汐扑在他身上要求着。 于是，高洋信手拈来，他讲到了黄种智人如何在五万年开始走出非洲，来到东南亚的海边，以捕鱼为生。他们经常与早一些来到这里的棕种智人争夺地盘和食物；后来，黄种智人又向北行进，进入云南，一路北上，终于在一万年前到达黄河流域，形成了华夏民族的先祖部落。 “爸爸，智人为什么要迁徙啊？是不是他们怕森林里面的老虎、狮子啊？” “智人的确很弱小，他们在森林里面天天都担心吊胆的，害怕被大型猛兽吃掉。可是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气候变化，食物越来越少，只好一路循着食物走啊，走啊……” 高洋叙述的这段智人迁徒的过程与人类基因测序的发现实现了惊人的一致性。 高洋脑子里时不时突发逼真的故事场景，这种功能被他自己戏称为“开了天眼”，可是不知不觉中他又发现自己具有的另一项超人的技能，比那个“开天眼”的功能更让人吃惊。 这天在实验中，他发现自己大脑居然与实验室的电脑连通了。一阵眩目刺眼的白光后，他仿佛看到了实验室的电脑是如何进行二进制运算的。他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纤尘不染的白，四周均一眼望不到头。一条长长的由“0”、“1”组成的带子像一条长龙在舞动。这条带子的截面是一个正方形，大约十平米见方，长龙上的“0”、“1”不停翻动变换着，每过一段很短时间，就从这条长龙身上掉下来一堆无规则的“0”“1”，这些“0”“1”自动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运算的结果，这个结果穿过这个白色空间，不知去了哪儿。实验室电脑将他的脑神经计算功能也嵌进这条巨龙中，他的大脑也充满了这些“0”、“1”符号，跟随着巨龙一起变换着，波浪式起伏着。 当他与电脑一起在运算时，秦主任他们收不到任何一点信息，显示频上是一片死寂的绿色。秦主任以为是机器出现故障，紧急启动了排除故障程序，可是仍然是一片死寂。而且，苏昕看见高洋一动不动，像武侠小说中被点了穴一样，表情僵硬在那里。苏昕不停的呼喊“一号，一号，听见了吗？请回答”，对方还是没有反应。苏昕吓得都快哭了，她们启动了医疗急救程序。四五个医生模样的机器人正准备将高洋从太空舱营救出来时，高洋醒了，微笑着醒了。 “高洋，高洋，你刚才怎么啦？”苏昕拉着他手臂，焦急地问道。 “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进入了你们的电脑，还参加了它的运算。” 众人都是一幅看精神病人说话的模样，表情淡漠而同情。过了一会，秦主任安慰高洋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们尽量减少一些工作，让你多休息休息”。 尽管大家不相信高洋能进入电脑参与运算，但实验中那几分钟的记录却清清楚楚的放在那里，高洋的确进入了一种毫无知觉的状态，监测他大脑的仪器的确没有收到任何的信息，这个现象的确让人相当费解，秦主任也是一头雾水。 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