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你的名字》 章节目录 一·杠精的自我修养 肖乔跟在几个无精打采的社畜身后，一脚踏进电梯，随意找了个角落站好，低下头继续飞速发着手机短信。 “刚才在楼下我真的看见陆放了！老天爷，我回国第一天就遇见了我的男神！” 电梯门将将合拢，一只手伸进来挡住了电梯门，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和口罩，身量高挑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肖乔抬起头瞥了一眼，往边上靠了靠。 ***到了肖乔身后，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电梯空间内，空气和气氛一样稀薄凝固。 手机对面的人对肖乔的话嗤之以鼻。 “你确定那是陆放？别是你春梦做多眼花了。” “什么春梦，我那是纯粹对美的欣赏。”按下发送键，肖乔感觉头皮发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扎在自己上。 她侧了侧身子，眼角余光里，身后只有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一副冷漠异常、生人勿近的模样。那通身高冷的气质，令人觉得哪怕是揣测他看了自己一眼都是自作多情。 ……果然是她多心了吧。 她又将注意力放回手机屏幕上，跟云淡风轻的表面截然相反，肖乔的手指飞快像要将屏幕按碎。 “我亲眼看见陆放在我前面走进这座大楼，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有他那优越的侧脸。林儿，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打字打得正起兴，肖乔忽然觉得头皮一痛。 她狐疑地扭过头，身后的男人腰背直挺，目不斜视。虽然有乌漆漆的镜片挡着，看不见男人的眼神到底落在哪里。 又是错觉？ 电梯最终停在23层。 “只要我今天面试成功，在这里上班，我一定还可以遇见他的！”肖乔按下最后一个字发送，收起手机，攥紧了手中的简历走了出去。 眼角余光里，那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也跟着她脚前脚后走了出来，这一层都是光纤传媒的地盘，未来同事？ 肖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人却瞬间加快了脚步，从她身旁挤过去了。 周光锦刚走进办公室，陆放就找来了：“你不是一早去欣荣影视谈小花和小草的公关方案了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周光锦没吱声，摘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了左眼的乌眼青以及嘴角的血迹。 陆放惊愕地问：“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先别问这个，把欣荣影视的诉求书给人事部送去，今天面试，就用这个题目。” 欣荣影视旗下的小花小草在近期拍摄时疑似产生了感情，被媒体拍到，老板孙董连夜托人求助到周光锦身上，让他帮忙公关，要求只有一个，把小花从绯闻中摘出来，周光锦早上上班顺路就去了一趟。 陆放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是早上的商谈不顺利啊，也好，我送过去，正好看看面试。” 陆放今天穿了浅色的休闲衬衫，靠近脖子的纽扣没系，自然地敞开着隐约露出锁骨，两只手臂上的袖子利落地挽起，小臂紧实，再加上颜值加成，此刻浅浅地笑着，宛如大学校园里吸引视线的校草。 周光锦：“……” “等等。”周光锦突然叫住陆放，顿了一下才说：“算了，面试的事不用你操心，有人事部呢，你去了面试者反而有压力。” 说着，生怕陆放拒绝似的，周光锦按下了内线：“小曲，过来取个文件。” 陆放双手抱肩靠在办公桌边站着，好奇地看向鼻青脸肿却依旧不掩俊美的男人，后者不自觉地释放着周身的低气压，足以让早春艳阳一瞬间回到寒冬腊月。 陆放摸着下巴思忖，见过大风大浪泰山崩顶都镇定自若的周光锦，因为小阴沟里怒翻船就变颜变色的，有些奇怪啊。 今天来面试的人不少，可是每个人进去的时间却不长，听说是临时换了试题，打得应聘者都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一个来小时，肖乔就听见里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下一位，十号，十号来了吗？” 肖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号码牌，深吸一口气，挂上在知乎上看来的招聘者最喜欢的谦逊微笑，敲门进了面试的办公室。 匆匆一扫，对面三个人影一字排开，阵仗是有了，只是莫名都有几分垂头丧气的。 “诸位面试官好，我是肖——” 话音未落，一份资料就塞了过来，一个男青年有气无力地说：“来，请说出你的看法。” 里面除了小花小草的事件经过，还有一份欣荣影视的调查报告，肖乔一目十行看完。 欣荣影视是一对夫妻创办的，历经风雨，越做越大，只不过许是两位创始人刚好到了七年之痒，最近正在打离婚官司。 肖乔沉吟了片刻：“我觉得——” “等等。”男青年出声阻止：“你前面四个建议趁机炒绯闻，五个建议发澄清贴的了，你如果也是这两种想法，就不用再说了。” 肖乔总算明白这些人得到丧气是为什么了，她的目光略过大篇幅对小花小草绯闻的描述直接落在欣荣影视的资料上。 “其实我不是很懂，这件事为什么一定要找公关公司。” 几个面试官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釜底抽薪的面试技巧吗？不公关，他们公司这些人都要喝西北风去吗？ 肖乔摇摇头，一只腿蠢蠢欲动地想要翘起，又被她为数不多的理智压下。 她往前坐了坐。 “你们除了是影响舆论的专业人士，你们也是乙方啊。客户满意了，什么方案都可以考虑，不满意，哪怕你们的公关方案惊天地泣鬼神感动十三亿人，那也没有人愿意为此买单。 “对公众解决的办法很多，可是这件事一看就是人民内部矛盾，就不要从两个人的绯闻变成四个人的尴尬了嘛。” 见对面的几人似懂非懂的模样，肖乔叹了口气。 “你们有没有想过，虽然都是三线，但明明小草的名气比小花大一点，前景也更好，为什么诉求上还是要求优先摘干净小花？” 男青年期期艾艾回答：“……捧她？” “夫妻档的公司，为什么捧一个前途平平的女明星，老板还如此明目张胆地维护？” “……” “可如果不在乎小草，发就声明、买通稿踩一脚转移注意力就好了呀，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找专业公司来操作这件事？” 看到几人脸上的求知欲，肖乔又摇了摇头： “啧，按照正常的思维去谈公关方案，搞不好是要被打的。” 男青年终于得空插话，找回了身为面试官的气场：“被打？你可知道去谈的是谁？” “嗯？” “我们的大boss周总！他谈不下案子的概率就跟他看上我的概率是一样的，你去京都的传媒公司问一圈，哪个没听说过‘周光锦’这三个字。” 肖乔一脸茫然。 周光锦？她还……真没听说过。不过，看着眼前的男青年两颊上泛起的桃红，她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章节目录 二·吃瘪 陆放找了各种借口，在周光锦的办公室滞留了一个小时，见后者已经沉迷工作，彻底不想搭理他，只得咳嗽了几声单刀直入地问。 “看你今天状态也不对，你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周光锦低着头冷哼了一下：“你在我着儿流连忘返这么久还不离开，我就知道你憋不住要问。” “你可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兼金字招牌，难得见你吃瘪，我当然好奇。” 回忆起不美好的一幕，周光锦皱了皱眉头，扔下笔。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早上开会的时候，我见孙董对小花关怀备至，小花也照单全收，看出他们其实是一对儿，就建议他干脆离婚后和小花公布恋情。女明星嫁入豪门的八卦，远比两个十八线的恋情要夺人眼球，大众现在宽容多了，也不会有太多恶感。” “嗯，有道理。” 周光锦指着自己唇角的破口：“但小花流着泪扇了我一巴掌，说她不稀罕豪门，只想跟真心爱慕的人在一起。” “啧啧……那你这黑眼圈？” “我又说，那干脆让小花小草公布恋情，我们有很多预案可以炒夫妻档，小鲜肉英年早婚也很得网民得好感度。” 陆放欣然颔首：“也可以啊。” 周光锦面无表情地又指向自己的左眼：“然后我就被孙董的老婆打了一拳。” “……”陆放表情微妙起来，脑补了一出四个人的情感大戏。 “那这个项目我们不干了？” 周光锦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没留心他们那点小心思，这就是f级别的难度，躺着我也能把这钱挣了，当然要干。不过虽然我不跟女人计较，但这委屈我不受，精神损失费已经加在公关费里了。” 陆放乐不可支：“周总能屈能伸，早晚能带领我们走上国际的舞台。” 可周光锦瞥他一眼，脸色更差了。 周光锦：“话说完了，你还不走？” 不知道怎么突然招了嫌弃的陆放有些莫名：“得罪你的又不是我，赶我做什么？” “最近不是找上门一个棘手的案子吗，网暴那个，你去看一下材料，委托人下周就来了。” “……也成。” 陆放出去了。 办公室内重新变得落针有声。 周光锦这才缓缓伸手，他在西服胸前的口袋里掏了许久，修长的手指间夹出了……两根女人的长发。 他将长发缠在手指上绕了两下，缠成了一个圈，端详了很久，才拉开抽屉，找出一个盒子，小心谨慎地收了起来。 这边，长达三十分钟的面试终于到了尾声。 肖乔抿了抿干燥的唇。 男青年问：“这位……十号，你叫什么来着？” “肖乔。” 男青年看了一眼电脑后偏头问同事：“我在人事部的邮箱里怎么没有找到她的投递简历，是谁给她发的面试邀请？。” 一个婉约派的女员工摇头：“不清楚，周总给我的就是筛选之后的面试名单。” 她又抬头问肖乔：“肖小姐，您的面试通知是在哪里接到的？” “……qq邮箱？” 两个人对视了十秒钟，婉约派女员工利落地放弃了询问：“不重要，那或许是谁手误删掉了吧。” 气氛愉快而又和谐。 最后，男青年冲她伸出手： “肖小姐，感谢您来面试光纤传媒，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了，您回去等一等，有任何消息我们都会通知你的。” 回到家，肖乔将前两日没归置完的小物件儿都收拾好，已经是深夜了，她将床单挂到阳台上，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名叫包子的布偶猫矫健地跳到她的腿上，慵懒地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圈。 这只布偶猫已经倒好了时差，蓝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肖乔，自带催眠效果。肖乔眼皮沉重，瞌睡袭来……她决定再刷会儿微博。 一打开微博，点赞、评论和私信未读统统99+，肖乔淡定地点开评论。 入眼第一条就火力全开：【这种恶心的女人还有人替她说话？现在的男人是不是只要脸和胸好看，哪怕这个人的灵魂在肮脏也无所谓？真是恶臭。】” 肖乔微微一笑，键盘打字打得飞快。 ——我是不是脑残不知道，但是请你的评论跟你的主页一样岁月静好，或者把你嫉妒的心藏好，你顾影自怜的气质隔着网线都已经已经熏到我了。 引起这场骂战的中心人物就是西月。 比起明星，西月似乎更适合被称作网红。 三年前她因出演一部校园暴力题材电影的女二号走红，女主受到欺辱最后跳楼自杀，以悲剧结尾，但作为女主闺蜜的女二号，在结局的时候终于为好友讨回公道，十分圈粉。 她的未来眼看一片璀璨，但随即就有人匿名爆料，说她自己就曾经校园暴力过两个同学——原本圈粉的角色瞬间就成了巨大的讽刺。 爆料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西月也一直没有站出来澄清。这件事对她的人气产生了巨大的打击，西月迅速由红转黑，再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只渐渐活跃在网络上，发发写真，拍拍vlog，偶尔再接一点化妆品的推广营销，也有了一批固定粉丝。 上个月，她反常地在一众美照中夹杂了一条转发消息，是一个遭受着同学欺辱的女孩子的求助帖，西月不但转发了，还帮当事人请了律师，坦然得仿佛忘记了自己当初就是因被打上“校园暴力”的标签而不得不退圈。 一个同样活跃的网红阴阳怪气地讽刺西月想出名想疯了，甚至不惜连自己的黑料都翻出来炒，两个人都是几十万活粉的大v，一时间，骂战充斥着两家的评论区。 章节目录 三·节奏大师 【十八线小明星早就糊穿地心了，还有脑残粉丝洗地？这个世界怎么了？】——小朋友你是否有许多问号？没关系，回去多读点书，先认识自己，再认识世界。 【西月当年暴力别人不是很牛逼吗？现在是想洗白哦，不接受，滚。】——舐皮论骨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管她有没有错，我就是讨厌西月怎么了，看一次骂一次，脑残粉有本事骂我啊。】——只有情绪发泄，没有观点输出，我甚至不屑于跟你杠。 【好烦哦，总看见这种撕逼。】——谁让你总过来翻别人的微博评论还留下足迹，是不是玩不起？ 【底下替她说话的都是死肥宅吧。】——性别歧视，我家楼下的板砖问我为什么还不拿起它。 除了负面的言论，也有些其他的，肖乔也挑拣着回复了几个。 【这个叫“小乔要努力变强”的小姐姐好有趣啊，看她怼人也怼得舒服。】——谢谢，教训了人但不咄咄逼人，才是我们仙女要做的事情。 【楼主是西月请的营销号吧，我看她在很多地方都替这个西月说过话。】——生为杠精，谈钱多俗。 凭借着自己不用过脑子都能杠出风采的实力，肖乔舌战群儒，再一刷新，自己的评论已经被无数夜猫子顶了上来，评论点赞数再次99+。 肖乔第一次看到西月微博下恶评的时候，她还身处遥远的大洋彼岸，就着明媚的阳光，在露天的长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抱着笔记本电脑修改毕业论文顺便摸摸鱼。可能是由于顶着虚假的用户名和头像，人们的耐性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表达起自己的恶感一点也不吝惜心底的戾气，这类人有一个统一的称呼——网络喷子。 点赞数很高的一个评论是：【这个西月是淮市人啊，难怪呢，淮市不是著名的外围女盛产地嘛，除了脸和身材，还有哪能看？奉劝各位一句，看看就算了，绝对不能娶。】 毫无疑问，地图炮就是网络喷子的必备技能之一。 那人不屑的语气隔着屏幕都溢出来了，更气人的是，还有那么多傻逼附和。 淮市，一个南方小城，水土滋润，空气都仿佛笼着柔美的雾气，从古至今出过许多美女，比如西月，比如……白归晚。那个一听名字就能叫人闭上眼睛，想象着她的风姿的女孩儿，她是肖乔大一时候的学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蕙质兰心，白归晚值得这世间所有赞美的辞藻。 如果没有那桩意外，肖乔一定会变成白归晚的小尾巴，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学姐控”。 可惜没有如果，肖乔休学出国后，两人就再没有联系。四年过去，肖乔以为那场变故她已经彻底抛之脑后了，可现在，仅仅是“淮市”两个字就陡然触动了她的神经。 肖乔当时脑子一炸，没多想手下的键盘就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将那个发言的狗东西以及楼中楼里附和他的人，挨个不带脏字但全方位无死角地骂了个狗血淋头。开始还有人跟她对喷，但肖乔秒回应火力全开，直将这些人怼到离线自闭，捎带手也收拾了其他为黑而黑的傻逼们，一跃在西月的粉丝群体里成了最耀眼的节奏大师。以至于就连西月本人也忍不住私信她，询问肖乔是不是自己的死忠粉。 也正是那天，她许久不用的qq邮箱里多出了一份来自国内的面试邀请函，查了查那个“光纤传媒”的来历，肖乔发呆了一会儿。 阳光温暖，绿树成荫，周围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们活力四射，红墙白椅周围都盛开着野蔷薇，明天看起来也应该还是个好天气。 可或许是这里的天空终究不如记忆中的澄澈，空气甚至少了一口亲切的霾，肖乔听见自己的心脏激烈地回应她的躁动，说着想要回去，于是她回来了。 所以话说回来——光纤传媒到底准不准备录用她啊！ 难道是因为面试的时候她过于活泼了？早知道她就该克制一下，想到悔恨处，肖乔挥手准备给自己一个巴掌，可手心在离脸蛋儿五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改拍为摸……还挺嫩的。 肖乔撸了一把包子毛茸茸的脑袋，算了，回都回来了，大不了再找工作。 她的胡思乱想足足持续了三天，第四天一早，肖乔收到了来自光纤传媒的入职书。 阳光灿烂的周一，肖乔正式入了职。 面试时见过的婉约派小姐姐自我介绍叫曲弯弯，是行政部门的同事兼任公司前台，在她办好了入职手续之后，将一些个人用品发给了她。 “这是工牌，这是办公用品，电脑已经帮你装好了，你回头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谢谢小曲姐。” “不用谢。” 小曲撩了撩秀发，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和善的味道：“面试的时候你把那几个仗着在核心部门，平时恨不得鼻孔看人的家伙怼得一愣一愣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可爱，以后好好相处啊。” 肖乔当即就觉得这小姐姐的属性自己有点看走眼了。 她弯了弯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忽然—— “小曲，在领新同事办入职啊。” 小曲回头看向来人，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老板，陆总。” 肖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个男人迎面走了过来，她的目光瞬间就被为首的人吸引住了。 鼻梁很高，眼型狭长微微垂着，薄唇，是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加上宽肩、窄腰、长腿，最规矩的西装都捂不住的好身材，活脱脱的人间理想型。 只是最绝得还是气质，说他是狼狗系吧，又对不起他那高领得几乎快把下巴埋进去的白色毛衣，说他是禁欲系吧，可眼神淡淡地扫过来时又令人双腿一软，浑身上下透着“来吧”两个字。 一下子就将人间理想型，升级成了人间妄想型。 “我可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肖乔就听见旁边婉约派的曲弯弯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悄悄发出了一声事后的喟叹： “……我好了。” 肖乔不禁疑问三连： 什么你好了？ 怎么就好了？ 这么快？！ 章节目录 四·短小精悍 肖乔还在神游间，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另一个男人笑着开口：“人事部员工少，分身乏术，每次都要你来帮忙。” 曲弯弯捂唇轻笑：“看陆总您说的，也不累，年终记得多给我奖金就好。” 肖乔这才看清另一边的男人，含笑的眉眼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的拳头陡然握了起来——这是什么命运般的相遇！ 她向前跨了一步，挺起胸膛，目光炯炯有神：“陆放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肖乔。” 陆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是愣了一下，不大确定的样子：“小乔？你……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要来我们公司上班？” 肖乔双手握着垂在身前，站姿乖巧：“是的，我今天才入职。” “这可真是太巧了。”说罢，陆放又看向旁边的男人：“光锦，你认识小乔吗？她是我们学校的学妹。” “没有印象。” 他的声音既不清脆，也不低沉沙哑，介于二者之间，有点像是铜钟和玉碰撞产生的嗡鸣，漾了一圈波纹在人的心尖儿上。 肖乔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光纤传媒内部，无论男女谈到都要面带绯色的、她未来的老板周光锦？听这意思还是陆放大学时的同学？那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一个才貌出众的男人，如果见过，她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光锦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像生怕被什么缠上似的，他说完了话立刻转身离开了。 姿态高冷，可肖乔眼尖地看到了老板后脑勺翘起来的一撮呆毛，莫名令人怜爱。 肖乔正想要看得仔细一些，周光锦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工作时间不要进行私人交际，五分钟后，都来第一会议室开会。” 陆放惊讶地挑眉，又扭回头对肖乔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光锦他平时不……算了他平时脾气就这样儿，不过习惯了还觉得挺可爱的。” 陆放很快就放弃了给合伙人挽尊。 他定定地看了肖乔两秒，忽而又笑了。 “小乔，有时间聚一聚，我对你这几年的经历很好奇。” 这个笑又好像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陆放走后，曲弯弯雷达似的目光扫过来，“你和陆总他们……” 肖乔立刻摆手和未来的上司们划清界限：“就是老同学，没想到回国还能碰见。” 曲弯弯轻轻一笑，一副“我懂”的模样：“放心，干我们这行的，嘴都严。” 肖乔开始头痛：“我对陆学……不是，我对陆总真的只是敬仰，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那周boss呢？” 肖乔一时语塞……因为周光锦还真的，刚好就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看着曲弯弯意味深长的目光，论嘴炮从没输过的肖乔，此刻初尝有口难辩的疼痛。 她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拍了拍肖乔的略显单薄的小肩膀：“不用害羞，毕竟也是我晚上做梦偶尔会梦见的男人……好了，你该去开会了。” “哎？我也要去吗？” “当然了，你进的是核心部门，加油啊，大家都很看好你。” 肖乔正要谦虚一番，忽然身后传来高跟鞋踏在地上有力的“笃笃”声，还没看清来人，她就被撞得一个趔趄。一个穿着白***结衬衫、米色阔腿裤，脚踩着目测八厘米高跟鞋的女人擦着她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哪位？ 还没等肖乔问，曲弯弯就解惑道：“那是吴雅雅，也是你们部门的同事。” 一点小事，肖乔也没放在心上，掏了纸笔就跟着吴雅雅进了第一会议室。参会的十来号人，有几个是肖乔面试时候见过的。周光锦坐在上首，板着一张俊脸。 “欣荣影视的项目既然知道结症所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本身就不出名，这两天的热度已经有减缓的趋势，接下来几天还是以平息绯闻为主，拟澄清通稿，广告方也会配合，尽量将注意力引到正常拍摄上去。” 底下的所有员工就像向日葵一样，只知道看着太阳乖巧点头。 “我还跟他们签了一年的推广合约，孙董夫妇离婚之后，肯定会对公司产生不利影响，他们正处在转型期，大众印象尤为重要，因此之后会多安排一些社会和公益性的活动……小民，你去对接，再跟活动部门协调。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立刻将头点成了架子鼓。 “欣荣影视领导层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的对应会很受限制，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追求，这个策划不难，明早之前pr部门将提案交上来。另外，保密原则不需要我多说了，就这样，散会吧。” 整个会议持续不到十分钟，众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有肖乔一头雾水。 这么短小精悍？ 她跟着大流走出门口，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pr部门，public tio ships，我们公司的核心部门，定位、提案、新闻稿，都是这个部门一手包办，你连自己进了什么部门都不知道？” 吴雅雅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肖乔：“什么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offe 的。” 她的不友好表现得那么明显，以至于肖乔想装作没听见就不行。 肖乔也学着吴雅雅的姿势双手交叉，用跟她如出一辙的英文口音说：“because你们的h 给我发了offe ,您有什么questio 吗这位ma y朋友？” “……” “……” 两个人互相冷淡地对视着，隐隐有火花噼里啪啦地闪着。 曲弯弯端着咖啡杯路过，伸手在吴雅雅的肩上拍了拍：“雅雅，对待新同事要有耐心，小乔可是你们部门经过了评估，才录取进来的。” 吴雅雅没吭声，剜了一眼肖乔就回座位了，这一眼冷漠又傲慢。 见肖乔面无表情地开始撸袖子，曲弯弯又连忙给她顺毛：“雅雅之前是魔都的公关公司跳槽过来的，思想比较西化，有些挑剔也是正常的。” 肖乔挑了挑眉：“道理我都懂，她最后瞪我那一眼什么意思。” “因为她的英文名字真的叫ma y。” 肖乔的眉毛又放下了。 曲弯弯压低了声音：“旁人叫她的英文名字时但凡露出一点儿笑意，就会被理解成是在嘲笑她的英文名字土，就连老板也不轻易触这个霉头。” “既然自己都觉得土，她为什么不换一个？” 曲弯弯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她从业就叫这个名字了，或许有什么故事吧。” 曲弯弯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雅雅可是咱们公司薪酬最高的员工呢。” 顶着“全公司最贵”的光环，肖乔看吴雅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章节目录 五·意外访客 为了不让吴雅雅再有机会嘲笑她，短短地一个下午，肖乔就迅速和周围的同事们混熟，掌握了全公司所有的部门职能。 光纤传媒是周光锦大学毕业后就创立的，据说前身也是个不小的广告公司，属于周光锦的父亲，在周光锦子承父业之后才更改了经营领域做公关，又额外新加入了两个合伙人，一个是陆放，另外一个合伙人据说还在出差，归期未定。 公司除了常规的人事、行政等部门外还有三大巨头：pr，epr和媒介部门，前者就是肖乔所在的核心公关部，虽说头儿是那个叫小民的小哥哥，但实质上是由周光锦亲自领导，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epr是新媒体部门，负责产出实质图片视频等投放，直系领导人是陆放。剩下的媒介部门，简称交际花部门，部门内部的员工人均两个手机，整天忙于跟媒体以及营销号这些人打交道，部门领导人自然就是那个正在出差的合伙人。 肖乔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她很快就继续徜徉在各路公司内部的“秘闻”中，对此她只有一个感受——这个几十号人的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呐。 晚上的时候，肖乔给她妈乔女士汇报了找到工作的事，乔女士正在大洋对岸吃着早餐，欣慰之余又免不了担心自己的闺女一个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肖乔安慰了几句，又说：“林儿说过几天就被公司外派到京都来了，到时候我就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了。” 林儿算是肖乔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乔女士挺满意：“这还差不多，让林儿干脆也别找房子了，跟你住在一起，你们俩互相照应。” “嗯，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吧。” 打完电话，伺候好了猫主子之后，肖乔扑腾着翻身上床。墙上的钟表规律地发出滴答声，角落的小夜灯发着柔柔的光亮，被子柔软又暖和，此刻她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啊，自己真的又回来了。 ………… 初春早晨的温度还偏凉，肖乔却在大汗淋漓中醒来。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窗外天光乍亮，透着冷调的白，肖乔的表情显得有几分迷茫，直到包子窜上来，傲慢地甩着尾巴在她身上踩来踩去，尾巴尖儿差点戳进肖乔的鼻孔里，她这才回神。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多人，也梦见了很久都没有想起往事。 九点上班，肖乔好不容易挤上电梯到了公司，刚好八点五十……还够泡一杯咖啡醒醒神。她端着曲弯弯送的马克杯到了茶水间，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陆放刚将胶囊塞进咖啡机里，回身看见肖乔，眼睛弯了弯，冲她伸出手。 “杯子给我吧。” “谢谢陆总。” 陆放一边冲着咖啡，一边歪头瞧她：“不是学长吗？” 肖乔不好意思地掖了掖鬓角的头发：“这里是公司，我可不想让同事误会我是走后门儿进来的。” 她低着头，后脖颈有细小的绒毛，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金边儿，陆放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声音仿佛也格外轻柔。 “那怎么办，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学长。” 不用看，肖乔都感觉得到自己耳朵尖儿上的燥热。 她忽然抬起头：“您现在有女朋友吗。” 陆放微微惊诧的目光让她到嘴边的话忍不住颠三倒四起来：“不是，我是想问……您和原来的女朋友还在一起呢吗……也不是，我其实是想问——” “陆放，陆放你人呢？”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唤，声音的主人听起来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光锦有事找我，我先过去看看，有什么我们以后说。” 陆放将咖啡递给肖乔，又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转身离开了。 肖乔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忽然，茶水间的角落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她一脸懵地望过去，这才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个摆着休闲沙发的小房间，吴雅雅手里拿着文件夹和咖啡杯走出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傲慢地转身离开了。 休息室还带个套间，这么奢侈真的合理吗？ 别的公司工作环境怎么样肖乔不知道，但是上班的这短短两天，她已经可以确定，光纤传媒的确画风清奇。 ……就很吵。 光纤传媒的办公区域都是开放式的，没有门和墙的遮掩，只有建筑自然的狭长或转弯，再加上装饰品和绿植隔开成几个区域。 肖乔目之所及—— 小民低头对着桌面上的文件不停神神叨叨地小声嘀咕。 眉清目秀的小胖子刘楠咔滋咔滋吃着薯片。 视线尽处，曲弯弯坐在前台，悠闲地转悠着办公椅。 …… 只有吴雅雅端坐在位置上，眉头紧蹙，红唇凛冽，很有世界五百强企业优秀员工的样子。 肖乔感慨一声正要移开目光，冷不防，吴雅雅忽然开口： “我都听见了。” 肖乔左右看看，方才确定吴雅雅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都听见什么了？” 吴雅雅头也不抬，飞快地说：“陆没有女朋友，我三年前来的光纤传媒，三个领导都是单身狗，但是你也绝对不会有机会。我劝你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别整天想那些歪门邪道的，否则到时候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吴雅雅立刻打断她：“我不关心，但是既然我们是一个工作组的，就请你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里专业一点，不要拖累别人。” 被无端怼了一同，肖乔忍不住恼火：“那请问我怎么不专业了。” 两个人都没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窒息起来，每个人都好似在专心地延续着自己之前的状态，可是一双双耳朵，都是竖着的。 “索性说个清楚吧，人事部当初招你进来问过了我们部门的所有人，我是唯一一个投了反对票的。光纤虽然不是数一数二大规模的公司，但也是出了名的难进，从来没有过一次不到十分钟的面试就进来的新人，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被招进来的，难道是因为口齿伶俐？” 办公室斗争都撕得这么光明正大，肖乔甚至还有点气不起来。 “我也没招你惹你吧，如果是因为我叫你的英文名……抱歉，我是无心的。” “你！” 周围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笑了一下，吴雅雅凌厉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 “你跟我进来。” 蓦然传来的声音带着刻板与凉意，众人立刻噤声。 肖乔和吴雅雅对视一眼，后者往后面的椅背靠了靠，肖乔就知道这个“你”指的是自己。 输人不输阵，她冲吴雅雅冷哼一声，起身跟在了周光锦的身后。 她一进周光锦的办公室，立刻不自觉地收敛起来，双手乖巧地交握在身前，低着头。 周光锦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头顶，视线盯了几秒钟，才不露痕迹地移开：“肖乔。” “到。” “……吴雅雅说的没错，我们公司不好进，而且行有一行的规则，我们这一行培养新人也是需要成本的，你虽然学历光鲜，但没有经验，面试时投机取巧，我原本也心存犹疑。” 肖乔盯着自己的脚尖，心在重重地跳了一下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平稳。她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大不了就是被辞退嘛，她就离开呗……反正她最会离开了。 她不自觉地咬咬嘴唇。 周光锦顿了一下之后，却又话锋一转：“但在我们一个客户口中听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才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肖乔霍地抬起头来。 周光锦的视线落在她隐隐渗出血丝的嘴唇上，不由皱了皱眉头：“你——”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骤地推开，小胖子瞪圆了眼睛，呼吸急促：“老板！她来了她来了！” 肖乔摸不到头脑，谁来了？ 周光锦的呼吸滞了一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刘楠……如果你再控制不了你兴奋的程度，我就扣光你的绩效。” “抱、抱歉boss。” 刘楠一边道歉，不知余光看到什么，他夸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抬起头按住自己人中，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 高跟鞋的声音不断放大，一个身影出现在肖乔的视线内。 一个高挑纤瘦的女人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栗色的波浪卷发至腰。不知道从哪来的风扬起了她红色的风衣外套和她的发丝，整个画面都仿佛在慢放又加了炫光特效。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停下来，伸手从额前往后捋了一下头发，下巴微扬，摘下了墨镜。 托这一个月网上冲浪的福，肖乔一眼认出了来人。 西月？！ 章节目录 六·他的漫不经心 周光锦将西月和她的助理小姚带到了会客室，肖乔本想离开，可是周光锦却把她叫住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身侧，肖乔犹豫一下，还是听老板的话，规规矩矩地坐下。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闻到周光锦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香味，肖乔动了动鼻子，确认应该是自己用的同款洗衣液的味道。这个洗衣液卖到了全球，性价比高又好闻，肖乔几年以来一直就没换过。 西月坐在周光锦对面，身下往前挪了挪，堪堪坐在沙发的边上，单手托腮凑近周光锦：“周总，久仰大名。” 声音娇俏酥软，比肖乔看过的一段直播里甜度更胜。 她刚想打个哆嗦，却感觉到身下的沙发一阵轻颤。 肖乔：？ 周光锦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带着营业的微笑：“我就称呼您艺名了，西月小姐。” 看看，从容淡定，要么怎么人家能当老板呢！ 周光锦跟西月客套的功夫，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搭在沙发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很干净，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的弧度圆润，经常在以医生为主角的言情小说中见过，这样一双手用来在网络中翻云覆雨实在有些浪费了。 胡乱想着的时候，门被轻轻敲响，是刘楠取代了曲弯弯的职责，送上了茶水。 他殷勤地给西月倒了茶，又有些扭捏地问：“西月小姐，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西月有些惊讶，随即甜笑声更甚：“好呀，你叫什么？” “刘楠。” “小刘哥哥啊，你是我的粉丝吗？” “是……你的直播我一场都不落，推荐的商品我也都买了，底下有人骂你，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都帮你骂回去了！我会一直支持你！” 西月签好了名，甚至还在纸上落下一个红唇印，刘楠晕晕乎乎地出去了。 肖乔看了一眼周光锦，男人正偏头看着墙上的壁画……隐约间翻了个白眼儿。 肖乔：“？？” 她口水呛在嗓子眼儿，咳了几声，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西月终于正经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肖乔？” 还不太适应她的变脸绝技，肖乔迟疑地点了点头，实在不懂她为什么有这一问。 西月又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助理小姚清清嗓子，将话题拉回了正规：“周总，西月姐的情况您都知道了，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周光锦沉吟片刻，径直看向西月：“你想怎么处理？帮你控制恶评吗？” 肖乔刚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听见西月说—— “不，我希望能让这件事发酵。” 肖乔：“？？？” 西月靠在沙发上，拨了拨自己的手指甲：“你们也知道，我这些年关注度不高，上个月甚至一个推广都没接到，直播也不挣钱，也没有线下活动，再这样下去，我可就查无此人了。” 见她的态度轻慢，肖乔忍不住问：“可是那些恶评……真的不要紧吗？” 西月耸耸肩：“我从出道被骂道现在的，早就习惯了，现在我只想有知名度就可以了。比起没有人看到我，我宁愿所有人都骂我……而且在大众的视线中，我很安全不是吗？” 不是很理解她的想法，肖乔接下来就不吭声了，只听着周光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调查资料跟西月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无非就是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最近可以联系一下什么类型的活动刷一下存在感…… 但是每当问到西月当年的黑料的时候，对方就闭口不言了，并且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差。 “你们是专业的公关公司吧，难道说不知道真相，或者说黑料是真的，你们就不做了？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西月不配合，饶是周光锦也没有办法。 临到西月不耐烦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周光锦才又问：“那我方便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转发那条求助微博。” 西月回头，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总问些有的没的。” 周光锦的目光没有看她，而是望向旁边一束照在地上的光柱：“你的转发和后面和另一位自媒体人的争端使得这件事情得到广泛专注，迫于压力，校方出面安抚，施暴的同学家长和施暴者也道歉并赔偿了。那个女孩子和家长接受了赔偿条件，私下和解了，所以你的律师费白花了。” “那件事我已经不关心了，我只希望我的公关费不要白花……小姚，愣着干什么，走啊，一天天磨蹭得要死。” 西月的高跟鞋声依旧张扬而尖锐。 两个女人离开后，周光锦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总？” 肖乔站起来，见他没反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宽厚的肩膀。周光锦转头看她，眼神明明是落在她身上的，却有几分沉浸似的迷离，仿佛才从一段回忆中抽离出来。 漫不经心，还有点呆。 肖乔的嗓子突然有点痒痒的。 但是可以确定，老板此时是不需要自己在旁边的，并且看这个状态也没心思交待什么，她利落地告辞出门了。 还没回到座位上，就碰上了曲弯弯，曲弯弯笑弯了眼睛，冲大门努了努嘴：“看来西月就是你来光纤传媒的第一个项目了，第一次见客户感觉怎么样？” “唔……西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透过绿植掩映，肖乔瞥见一个圆滚滚的剪影：“对了弯弯姐，不是都说老板脾气不大好吗？我看还不错？见到明星还有员工福利呢。” 曲弯弯了然：“你是想问他怎么不骂小胖子？” 光线传媒的奇特之处不止在于异于寻常的办公氛围，还在于明明周光锦不是严厉又喜欢训斥下属的老板，但是大部分员工都怕他怕得要命。但是刘楠又不一样了，他冲动又带着些随心所欲，而且不见周光锦瞪他一眼，顶多自己翻翻白眼，还背着人，肖乔的确有点好奇。 曲弯弯高深莫测地扬起了下巴：“你知道咱们办公的这座大楼属于谁吗？” “不知道啊。” “一个地产公司，老板姓刘。” 肖乔貌似知道了些什么：“你是说，刘楠他家里……” 章节目录 七·撞见 曲弯弯将她拉倒了八卦聚集地——茶水间，一边泡咖啡一边慢悠悠地说：“我们公司前身是个广告公司，据说我们老板刚接手的时候，半年都没有像样的生意，一度快要支付不起房租和水电了。” 肖乔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还以为周光锦一直以来都是霸道总裁的人设，想不到还有这么艰难困苦的时候。 曲弯弯：“然后某一天，公司来了一个pr部门的应聘者，他面试还不到五分钟，一个中年大叔就匆匆赶过来了，他直接找了周总。” “一个公司的老板就这么好见吗？不用预约的？” 曲弯弯微笑着说：“如果那个是这座办公楼的所有者就不用。” “他找到我们周总，还没说一句话，就把一份协议拍在桌面上。上面是这一层楼的租赁合同，免费……三年。这位慷慨的刘总就一个要求，让我们录用里面那个小胖子，他的儿子。他说自己的儿子是个彻彻底底的宅男，除了在家大吃大喝就是追星，此次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出来工作，如果被打击了，保不准以后就一辈子颓废了。他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们周总是什么人，那么富有同情心，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喽。” 肖乔肃然起敬：“应该的应该的。” 说道感慨处，曲弯弯脸上还带着一抹迷之微笑：“每次年会，刘楠喝高了都要拉着我们周总的手一遍一遍、声泪俱下地表达感激之情。” 肖乔感慨周光锦的人格魅力之余，还不确定地想着——所以刘楠的定位，大概是个吉祥物的角色？ 跟肖乔一起负责这个项目的，也是一个新同事，两个人结成了菜鸡组合，不耻下问，从老同事手中抠出了好几个类似的项目，想从中找到些公关的灵感。 短短一个下午，小民再见到她俩的时候，肖乔的那张小脸儿上已经带上了过了十年般沧桑。 “小民哥，你快来帮我们看看，周boss已经让媒介部门的同事去联系营销号了，我怕再耽搁赶不及。” 小民走过来：“我看看……” “嗯，和品牌做联动，还有和那个率先骂战的网红联系——这个我已经着手做了，对方也承认了她没有证据，只是出于揣测和义愤填膺才骂了西月，如果后续我们能拿出可靠证据的证明西月前些年的黑料为假，她愿意公开道歉。还有之后的这几条，从客户的需求和定位上来看，都是可行的办法……做的不错。” “上次见面的时候，周boss问过当年黑料的事情，但西月不肯说。” 小民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肖乔“我知道每行有每行的行规，可是不知道西月当年事情的真相，不管是什么样的企划，对她都是有损害的，她暴力未成年人的黑料会被人一遍一遍提起，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说完，看见小民欲言又止的神情，肖乔困惑地问：“怎么这么看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小民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惊讶。” “我见过许多网络公关人，我们也录取过一些佼佼者，你知道的，网络本来就是一个所有情绪都会被放大的地方，面对客户要么完全顺从，要么不屑一顾。很难从中找到一个度，既不违背职业道德，又不违背自己的内心。” 这一番肺腑之言让小民那张平凡无奇的脸，闪烁起高深莫测的光圈。 被他一顿夸赞，肖乔险些晕乎乎找不到南北，赶在下班前，她将策划书交给了周光锦。 周光锦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将策划书还给肖乔：“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 男人皱了皱眉：“我是说，这份企划没什么问题，你明天出一趟外勤，把这个亲自给去送给西月看看。” “……哦好的。”老板，说话可以再坦诚一些吗？ “你需要我陪你去吗？” 肖乔一愣，抬头看见自家老板的那张俊脸，险些心跳加速：“这不、不好吧。” “那就别丧着一张脸，打起精神来。你第一次出外勤，不要给公司丢脸。” “……好的老板！” 如果老板性格挑剔但长得帅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第二天，她顺着地址，找到了西月的家。 这里是高档小区，安保做的很严格，肖乔表明了来意，通了内线电话之后，还需要掏身份证做访客登记。 “你是来见西月的？”看清楚了肖乔的身份信息，保安又咳嗽一声，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问：“所以，她那个事儿是真的？” “什么事？” “校园暴力、作秀翻身什么的。” 肖乔皱起了眉，将笔塞回保安手上：“工作吧叔叔，这可是客户的隐私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不就是个小明星吗，天天把隐私挂在嘴边……没劲。”保安嘟囔了几句才放行。 走到门口，肖乔刚准备敲门，里面就冲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将她撞得一个趔趄，这姑娘脸上还有未尽的愤慨，上下打量了肖乔一番，也没道歉就跑了。 室内猛地传出砸东西的声音，而后就是西月的叫骂：“让她滚！我说没说过，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搭理？你可真行啊，前脚敷衍我，后脚直接把人带到我家里了。” 小姚唯唯诺诺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她愿意谈一谈，哪怕我们付出一点什么——” 西月声音尖锐地叫了起来：“不可能！她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弄死她！而且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犯今天的错误，你也给我滚！” 小姚讷讷地不敢吭声。 西月又骂了几句，忽然看向门口：“你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还想听点我的隐私八卦好让你也在网上编我几条料？” 肖乔被凶了也不气，还礼貌地笑了笑。 “怕你们没说完话，那我就进来了。” 这个西月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带给她反转似的全新体验呢。 章节目录 八·前男友 小姚端了两杯茶上来。 肖乔将策划书交给西月，后者穿着纯黑色的真丝睡衣翘着腿坐在沙发里，飞快地翻了几页就扔到了一边。 “我看不太懂，但是有周光锦坐镇，应该没什么问题。” 肖乔坐姿端正，点点头：“好的，那我回去就让同事按照这份企划执行。” 西月看了她一眼，忽然嗤笑道：“怎么这幅表情？不是在网上为我说了很多话吗？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见到我反而板着一张脸。” “你知道我在网上……” “当然了，你微博定位显示在京都，你准备回国面试的时候还在网上晒了面试邀请。” 肖乔忽然想到：“你是先看了我的面试邀请，还是先找的我公司？” “同一时期吧，我也正好在找网络公关公司，光纤传媒就是其中一个备选。但是网络公关公司吗，消息灵通，指不定哪个公司里面就有我的黑粉，比起专不专业，我希望有一个喜欢我的人为我服务。” “谢谢。”肖乔抿了一下下嘴唇：“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随意啊。” “我见你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别人评价的人，如果当年的事的确有什么隐情，为什么不说出来让我们帮你？网上很多人都说你为了出名不择手段，这样的言论太多了，喜欢你的人也许会失望。” 西月伸手拄着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只因为看到你的片面就说喜欢你，但又因为一些捕风捉影又将这份喜欢踩在脚下，仿佛你辜负了他的喜欢，就应该被按倒泥土里永世不得翻身，骂得骂得比谁都凶狠，你说，这样的喜欢是不是太廉价了？我又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群人暴露我不想说的事？” 西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根本无法劝服。 只是临走前，看到小姚欲言又止的神情，肖乔顿了一下，还是回头问：“刚才那个女孩儿是谁？” “跟你无关。” “我不是对您的私生活感兴趣，我只是想对我们的方案负责，如果实施的过程中，又出了什么反转，后果难以估量。” 西月摆摆手让她快走：“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付了钱，你们办事就好，别多管闲事。” 肖乔沉默，这句话她在自己的心里也说过无数次，但是，她还是没办法做到。 小民说的不对，她之所以在做方案的时候没有发表过对西月事件的主管意见，无关职业道德、也无关本心。她只是……曾经因为片面的了解，就鲁莽地冲上前，非但没起到什么作用，还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至于再次遇到类似性质的事情，她心有余悸。 重重地叹了口气，肖乔回到了光纤传媒，小民见她回来，好奇地问：“西月怎么说？” 有什么堵在胸口，肖乔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挺满意的，可以按照这份策划推进。” “嗯，那就好，做的不错哦。” “小民，你们平常遇到不配合的客户怎么办？” 小民扭头问旁边工位上的人：“我们遇见过十分配合的客户吗？” 吴雅雅头也不抬：“只有菜鸟才会在私下里讨论客户配不配合的问题，，我们又不是司法机关，凭什么要求客户完全配合。” 小民耸了耸肩又看向肖乔：“喏，话糙理不糙。”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送给媒介部门去吧，让他们尽快敲定联动的营销号和媒体。有几个小品牌的商代看中西月最近的热度，等着让她签约推广呢。” 肖乔有些惊讶：“我们还负责帮西月谈商业推广？老板这是想把经纪公司的钱也一并挣了吗？” “我们只是帮助客户做资源整合，哪有那么大的能量，这些人都是主动联系西月助理的，助理谈好了条件才轮到我们为合作造势。其实西月当年挺火的，如果不是打人的黑料她指不定早就混成流量小花了，你看现在，她稍微有点起色，这些品牌方不就都找上门来了？当年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你没看过吗？” 肖乔摇摇头：“我当时已经出国了。”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快去送策划吧，阮总出差回来了，交际花部门一下子扬眉吐气抖起来了，最近顺着他们点儿。” 阮总，哦，就是第三位还没露面的创始人。 还没等肖乔起身，一个男人从老板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 “听说我们公司来了新同事，我看看在哪——” 肖乔望过去，冷不防，两人四目相对。 “肖乔？！” “怎么是你？！” 好了，总算知道先前那么一点不妙的预感到底是哪里来的了。如果不是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这辈子都不愿想起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这个高瘦得跟个麻杆一样、奶白皮、桃花眼，看似精明能干，实则性格跳脱又自恋的男人，就是她的前男友，阮蒙。 是了，当年阮蒙和陆放就玩得好，这个姓氏也并不常见，她怎么就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呢？如果早知道阮蒙在这家公司，她一定……她一定还会来的，这家伙讨厌归讨厌，但还没到让自己放弃前程的地步。 肖乔迅速从乍见故人的震惊中摆脱出来，清清嗓子，脸上笑容带着一种做作地疏离：“阮总，我要去媒介部门送方案了，您让一下。” 阮蒙伸手一拦。 “人事部的人呢？” 小民疑惑地皱眉：“阮总？” 阮蒙一边的嘴角上撇：“把她开除了，我们公司不需要这种两面三刀、水性杨花、临阵脱逃的员工。” 一番话掷地有声，旁边吴雅雅看她的目光已经称得上是炯炯有神了。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忽然—— “阮蒙，现在是上班时间。” 周光锦不知什么时候从办公室里伸出了一个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好的光锦。”而后阮蒙像是被叼了舌头，一秒闭麦，乖巧得不可置信。 阮蒙余光瞥见肖乔桌面上的策划案，径直伸手拿走，临走前还对着肖乔冷笑，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地比划了一下。 阮蒙：威胁！ 肖乔：呵呵。 章节目录 九·意外遭遇 临下班的时候，曲弯弯去了一趟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来到pr区域宣布道：“pr部门这回进了两名新员工，周总说晚上请大家吃大餐，也算是给新员工办迎新会了。” 话音一落，隔壁几个区域就纷纷响起了艳羡的抗议声。 “弯弯姐，要不然让大家一起去吧。” “就是就是，我们为公司鞠躬尽瘁，难道还配不上一顿饭吗！我们也要饭！” “对啊对啊，让我们也一起去蹭饭吧，我们会好好照顾新同事的。” 叽叽喳喳热热闹闹乱乱糟糟。 曲弯弯微笑着伸手往桌面上一拍，扬声说：“你们是想要提前年会吗？再给你们颁个年终奖好不好啊？周总说了，这次除了pr部门的员工和周总本人，谁也不能参加……当然也除了我，我天天做着管家的事有点福利不过分吧？有意见欢迎你们去周总办公室提。” 这个很“谁也不能参加”包括自然也包括陆放。 肖乔：微微失落。 ……但也包括阮蒙。 肖乔：突然兴奋。 周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虽不是什么五星级豪华酒店，也没有米其林级别的主厨，但是看起来出乎意料地好，看着满桌的美食快要摞了两三层，肖乔第一次生出了“果然没有来错公司”的想法。 包间里三张小圆桌，周光锦坐了靠窗一桌的正座，一边是吴雅雅，另一边空着，他的视线跟肖乔在空中对上，后者还在呆愣中，就被曲弯弯推了过去。 美其名曰：给新同事足够的重视。但是看到另一个新入职的同事后怕地躲在小民身旁，拍着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肖乔表示怀疑。 酒过三巡，同事们的胆子都开始大了，人也开始飘了，敢挨周光锦的眼刀了，几个男同事轮番劝酒，直把一脸无语的周光锦逼得尿遁。 曲弯弯坐了过来，温柔又漂亮的脸蛋儿上一派迷蒙，她双手掐住肖乔的脸蛋儿：“小乔，正式欢迎你加入光纤传媒。” 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感动的，肖乔热泪盈眶：“谢谢弯弯姐，我好感动，你还特意提出来要给我们办迎新会。” 曲弯弯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虽然是我很想给你办迎新会，但是提出这个想法的可是周boss，今早一来就让我去查查哪里有合适的餐厅，老板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这么一个大美女深情款款地望着你，肖乔有点不好意思，也找借口尿遁了。 洗完了手，又拍了拍自己泛红的脸颊，她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撞上了一个服务生模样的女孩儿。 “哎呦。” 对方叫了一声揉着脑袋抬起头，肖乔忽然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那女孩儿眼中也闪过清晰的迷惑。忽然，走廊尽头传来了一声呼唤：“小棠，包二客人走了，快去收拾。” 女孩儿急忙回头答应：“哎，来了来了。” 她跑了一半儿忽然猛地回头：“我想起来了，今天上午，我在西月家里见过你，你是记者还是什么？” “我……” 还没等肖乔说完，那女孩儿又返回来向她伸出手：“有没有纸笔，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哎，手机给我。” 女孩儿将自己的手机号输了进去。 整件事情都很莫名其妙。 她握住肖乔的手，带着殷切：“一定要联系我，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西月三年前的料！” 肖乔语塞：“我不是……” 忽然斜里伸出一只手，呈手刀状，将两个人的手分开了。***在她的身前，肖乔一瞬间只能看到他宽厚的背。 “这是在做什么？” 陌生女孩儿看着他有些发愣，转而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我……没、没什么。” “你是这里的员工？” “是，我……我是沈棠，您——” “那就快去工作吧。” 周光锦摆了摆手，声音并没有在公司的严肃，原本只是一句礼貌地提醒，那姑娘却涨红了脸，低头跑了。 肖乔踮起脚企图从男人的肩膀上面望过去，冷不防周boss回头调转了枪口。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多喝了两杯酒，周光锦的脸颊上微微显露出一抹潮红。 “我就出来透透风。” 周光锦垂眸看着她，带着些费解，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需要秒解的三元二次方程。 两人都沉默了几秒，肖乔双手拢在胸前，莫名有点紧张。 周光锦的声音放轻、放缓。 “你在光纤传媒……好好呆着。” 这句话说得有点含糊，肖乔将之理解成周光锦喝多了表达系统有些紊乱，但是大意应该就是让她不要惹事，当个优秀员工。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地攥了起来，这是属于不好好呆着的事情吗？ 算了，还是先别告诉他了。 西月的公关方案进展得有条不紊，随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商业推广活动，网上依旧有西月粉丝的摇旗呐喊，但更多的掺杂着骂声，甚至有些偏激的网友，甚至开始人肉西月。肖乔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进展顺利，但是她的内心始终不安。 周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那个叫沈棠的女孩儿打了电话，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比约定的时间要晚了二十来分钟，女孩儿是小跑过来的，还有些喘，肖乔好心给她递了杯水。 “谢谢……不好意思，我上午有个兼职，才下班。原本事先查好了公交车，可是没想到下车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公里多。” “没关系。”肖乔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闲聊下去，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电话里已经跟你说明了，我不是什么记者，我只是一家网络公关公司里的一个普通员工，还是新来的……但我这一次找你，确实是希望能知道你和西月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沈棠原本失落的眼神，听到后半句话又再次亮了起来。 “我不了解网络公关公司，但你们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的人对吧。” 章节目录 十·恩怨局 “当然不是。” 面对沈棠期待的眼神，肖乔淡定地摇摇头。 “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网络公关公司，你如果有非让大众知道的真相，应该去找公安局，而不是硬把电话塞给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约我出来？！” “因为我确实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愿意为此付出点什么，说说看，既然你主动留下了联系方式，就说明你确实有想要的。” 沈棠眼神飘忽了瞬间，陡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肖乔的手腕：“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想姐姐你帮帮我。” 沈棠突如其来的激动，令肖乔吓得差点甩手走人，她费力地抽回手。 “你有话好好说。” “姐姐你看到了，那天在西月的家，她根本就不想跟我沟通，这样的人也不配被那么多人喜欢，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这女孩儿的倾诉欲直白得溢于言表。 “你是西月请来的公关，你们肯定知道她三年前的黑料吧。三年前，有一段视频，那个视频……就是我拍的，她的黑料都是真的！” 三年前，西月出演了一部宣扬反对校园暴力的电影的女儿，星途平坦，却在某一日突然被爆出殴打两个女孩儿，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还可以清晰地看见视频里，两个女孩儿都穿着校服，西月宛如一个泼妇，抓过其中一个人的书包照着她们的身上就抡过去，神色狠厉的让人忘记了那一年，西月也才不到二十岁。 竟然是沈棠拍的。 “也是你放到网上的？” “我……我当时很气愤，没想那么多。” “当时你把视频放到网上，等于毁了她的前途，西月已经受到惩罚了。但是你还是找过去，为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肖乔的态度还是这么平淡，沈棠一时语塞：“我……我想让她道歉。” 肖乔点了点头起身：“我知道了，如果之后有机会，我会转达你的意思的。” 沈棠推开椅子站起来，激动地说：“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你们还要给西月洗白吗？你们有没有良心？你知道被她打的那两个女孩子后来都被逼退学了吗？” 沈棠颠三倒四地又说了许多，肖乔只是将她面前的杯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如果你不着急走的话，就把这杯焦糖玛奇朵喝完吧，挺甜的，希望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第二天到了光纤传媒，看见夹着文件迎面走来的高岭之花周光锦，肖乔莫名有点心虚，脚下一转，就拐进了茶水间。 冲着咖啡，冷不防忽然身旁飘过来一个诡秘的声音：“昨天做贼去了，这么大的黑眼圈？” 肖乔充耳不闻，将搅拌棒扔进垃圾桶，就要往外走，被阮蒙一把扯住：“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搭理我？” “已读，不回。” “啧啧，能不能好好说话，进了我的公司，还敢这幅臭脾气对我？信不信把你开除了！” 肖乔不大耐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啊，就当陌生人。” 阮蒙双手撑着靠在桌台上，凑近了瞧她：“好歹我们也男女朋友一场，装陌生人也太绝情了吧。” 肖乔烦得不得了，翻了个白眼：“谁跟你男女朋友一场，当时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敢巴巴往我眼前凑？我看你这种憨憨就得好好治治脑子。” 一声微弱的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来，肖乔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这么巧吧。 隔间的门打开了，曲弯弯镇定中带着恍然大悟、恍然大悟中带着隐秘的兴奋、隐秘的兴奋中又带着一丝丝镇定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啧，就是这么巧。 六目相对，寂静、尴尬。 “都愣在这儿干什么？”周光锦拿着一只杯子走进来，饮水机咕咕的水流声莫名让这气氛更尴尬了，就连一向没脸没皮的阮蒙都忍不住擦了擦鼻尖。 曲弯弯迎了上去：“往常都不见您过来，是办公室没有纯净水了吗？我让人来换。” “没事，只是我想出来活动一下。” 刚才碰面还一副工作狂的样子，想在就说要活动一下？怎么想怎么奇怪。 周光锦屈尊降贵过来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接一杯水。 看着周光锦的背影，曲弯弯由衷地感叹：“老板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的春水，老板的腰不是腰，是六月枝头最嫩的树梢。” 肖乔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生动形象！弯弯姐你搞行政真是可惜了，你应该去媒介部门，一定能把客户哄得晕头转向。” “我原先就是媒介部门的，受不了阮总的龟毛才申请了调职。” “原来是这样！走得好！” 阮蒙幽幽地接话：“我们还是来说点别的吧，比如，我是怎么被初恋甩了的故事。” 曲弯弯捂嘴笑笑，腰肢一扭一扭：“应该是很有趣的故事，但是阮总，我还要工作就不听了——放心，干我们这行的，嘴都严。” 肖乔也学着假笑一声：“那阮总，我也去工作了。” 她转身要走被阮蒙一脚踩上了鞋带，找茬意味明显：“你才来上班，除了西月的策划案，还能有什么工作。” 他总这么闹腾自己也不是回事儿，肖乔索性转身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啊。” 女孩儿冷不丁转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阮蒙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跟我道歉。” “啥？” “我说，你要为了你当年的劈腿给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跟我道歉！” 肖乔上下打量着他，颇为无语：“你神经病吧，贼喊抓贼？” “什么贼喊抓贼，你要跟我分手，话都不留一句，难道不应该跟我道歉吗？” “我给你留面子才不想说的，阮蒙，劈腿就是劈腿了，别给自己找借口。还我劈腿？你自己勾三搭四怎么不说？见到好看的姑娘就走不动路，你是不是忘了咱俩交往第一天你看到白学姐就巴巴凑上去，你以为白学姐能看得上你这种人吗？” 肖乔吐槽得尽兴，冷不防阮蒙的脸色突然平静下来，盯得她有几分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没什么，你不愿意道歉就算了。” “哎你这个人——” 阮蒙忽然扒拉了一下肖乔的小辫子，“我警告你哦，不要在陆放眼前提白归晚的事，小心被穿小鞋。” 肖乔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放和白归晚，已经分手了啊。 章节目录 十一·巴掌 三年过去，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 比如肖乔，从一个人美嘴甜的青春美少女进化成了终日沉迷网络的宅女。作为网上冲浪速度全球领先的选手，除了杠，她还会吹彩虹屁，这些技能都源自一个爱好：嗑cp。 这个爱好自小学看出音乐老师和数学老师之间的眉目传情、并热衷给两位老师制造交谈的机会、最后成功担任了婚礼花童开始养成，于大一入学的那一刻发扬光大。 那是她考上了国内知名传媒大学的那一年。 她对前来迎新的陆放一见钟情，继而在迎新晚会上，又对表演了独舞的白归晚移情别恋。可在陆放和白归晚同框的第一天，肖乔就愉快的失恋了。 迎新晚会后，几个学长学姐闹着要聚会，肖乔社交技能满点，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夜风一吹，她往左看看，陆放年纪轻轻便已经隐约有了成熟稳重的男人轮廓，偶尔看向白归晚的目光中，却盛着少年的纯情与手足无措；往右看看，长发飘动间露出大半秀美脸庞的白归晚，在这样的注视下，悄悄红了脸。 肖乔当即就后退了一步，将冒着粉红泡泡的空气还给了这两个人，同时坚信，这世上不会有情侣比他们更配了！绝对没有！ 当年她化身为小红娘，给他们创造了多少独处的机会啊，甚至不惜将自己和渣男阮蒙送做一对……怎么就，分手了呢？ 尤其在白学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陆放怎么能跟她分手呢？ 过去的事不能想，一想便觉得堵得慌，肖乔丧着一张脸，才回到座位，就听见吴雅雅惊呼了一声：“‘爆米花’号上的推文是谁发的？” 肖乔莫名其妙地伸头看过去：“是我发的，怎么了？” 光纤传媒作为一家优秀的网络公关公司，自然和营销号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是周boss秉承着求人不如求己的方针，公司内部也运营处几个大v账号，“爆米花”就是一个娱乐向的大v号，活粉几十万，带的话题还曾登上过热搜。 周末见了沈棠之后，她回家琢磨了一下，万一西月黑料的事还有后续呢？ 那天下午，沈棠的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拼凑起来就是一个西月无端生事，恃强凌弱，霸凌未成年人的故事套路。据说当场还有别的围观的人，如果沈棠或者别的知道完整来龙去脉的人，看见西月翻红，又忍不住说出了更多的经过呢？大众可不会嫌弃黑料的时效性，黑料，本就是一种常翻常新的东西，那他们公司避重就轻的营销点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光纤。 思前想后，肖乔写了一篇博文，干脆利落地自爆了。 她将沈棠的话真真假假糅杂在一起，加上一点奇思妙想，编成了两万字的小作文，起承转合堪称匠心之作。 西月和被打的两个小姑娘不得不说的前世今生，时间线却又错乱，直将西月打人事件渲染成十八线女星耍大牌，丝毫不管西月成名是在这件事之后，所有的细节都太逼真，所以……反而像是假的了。 没人信，就连黑子够不好意思过来认友军。 粉丝说她吸血，黑粉骂她蹭热度，路人号召无良营销不给眼神。一波反向操作，成功收获了西月的粉丝和黑粉以及路人的三重谩骂。 肖乔当然无所畏惧，一一怼了回去，一个周末热度攀升，到了刚刚，已经是首页刷新几次就能看到的热点话题了。 ——但也成功得很，茫茫评论中，一个说着“爆料大半是真实的，我当年就在现场”的路人发言，迅速地就沉了下去。 消耗了热情之后，人就不容易再被同一件事情再次吸引注意。 但副作用也显而易见，没人知道这篇文章的真实作者是谁，骂就骂营销号主体，于是吴雅雅刚登录账号就被铺天盖地的恶评淹没了…… 不知不觉，肖乔周围聚拢了一众同事。 “原来那个以一人之力替西月吸引几千黑粉的杠精就是你啊。” 曲弯弯翻着肖乔的微博啧啧称奇，顺手又点了个关注。 小民也赞叹：“我们合作的营销号都没有你能挑事。” 肖乔捂嘴娇笑，摆摆手：“哪里哪里。” 冷不丁——“肖乔，进来一下。” 肖乔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啧，老板的死亡召唤术。 办公室里，周光锦带上了眼镜，还是无框的，两个金色的小钮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给这座移动冰山增加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息。 比起老板奇形怪状，长得太符合自己的审美也很苦恼。 肖乔艰难地移开了视线，可后者却诚心不让她好过似的，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又将她的目光勾过来。 “公司给你微博的账号密码，就是让你这么用的？” “啊？” “你是不是在国外呆得散漫了，做什么事都只凭心意。” 周光锦的声音不咸不淡，目光也平静得如同在看一个路人，肖乔的心里却打起鼓来。 “抱歉，我会反省。” 周光锦又低下头，从桌面上拿过来一本笔记翻看，肖乔以为这是谈话完毕，让她识趣出去自己反省的意思，于是试探着往门口挪了一步。 忽然，周光锦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肖乔刚想问谁，就看到了对方略带不耐的嘴唇弧度，她福灵心至般开了窍。 “您是说阮总？我们当然就是上下级的关系。” 周光锦点点头：“嗯，从前的事我不想管，但你们平常避避嫌，在公司里也不要走的太近了。” 肖乔乖顺的将头点成了架子鼓：“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影响工作的。” “还有……西月的事，你别再参与了。” 肖乔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这个案子你整理一下，给吴雅雅，让她盯着后续。” 肖乔愣了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 她走后，周光锦才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让她做，她便肆无忌惮的做，不让她做，她就安静地离开，没有问一句问什么，也没有试图得到一个公平的对待。是无所谓、不在意，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周光锦握紧了手中的纸页，眼神晦暗不明。 因为手头唯一的工作也不需要她跟进，肖乔重新无所事事起来。一起做案子的同事私下里倒替她鸣了几句不平，说吴雅雅什么都没干平白多了一功，肖乔却无所谓，只听了一耳朵就过去了。 青黄不接的阶段，她不可避免的和刘楠吃成了一片，正彼此分享着新上市的薯片，肖乔就眼尖地看见阮蒙走近。 只看了一眼，肖乔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啧啧这宝蓝色的西装，花里胡哨的领带……” 她又往下一看：“竟然还穿了尖头皮鞋，我的天，阮总要宣布出柜了吗？我第一个支持。” 一回头，就看见刚才还吃的宛若一只佩奇的刘楠已经对镜整理自己的发型了。 “你干嘛？” “你看阮总这骚包样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有美女到访，一定是西月来了！” 西月为什么回来，是来找周光锦的？可是没听说过这几天策划案有什么变动啊…… 半信半疑，肖乔漫无目的地想着。玻璃门开了又合，果然是西月穿着修身的黑色长裙，气势凛然地走进来。身侧的阮蒙挂着迷人的微笑对她说着什么，她却充耳不闻，目光直直地落在肖乔身上，而后大步走了过来。 肖乔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头：“你——” 啪！ 响亮的一个巴掌。 耳畔火辣辣的疼，有一瞬间，肖乔懵在了原地。 章节目录 十二·委屈 阮蒙最先反应过来。 他脸色一变，两步上前将肖乔挡在了身后，深深地皱起眉头。 “西月你疯了吗？” 曲弯弯从前台追过来，看了看肖乔泛红的脸，惯常柔笑着的表情也冷了下来：“西月小姐，我们是正经的网络公关公司，您的确是我们的客户，但是如果您在网上受了气不顺心，想发泄一下，对不起，我们公司不提供这项业务呢。” 西月冷笑着，下颌微微上扬：“看你没上班几天，倒有人替你说话。” 脸上还有些疼，肖乔眨了眨眼睛。 “你是看了爆米花上的文章？” “我一早就知道爆米花是你们的号，那天你在我家门外还看见沈棠了，傻子都能想到你做了什么。你真是有心机啊，我的热度蹭的爽吗？” 肖乔点了点头，很冷静：“我明白了，西月，你不仅脾气臭——你还蠢。” “你说什么？！” 西月甩了包还要上前，阮蒙反应很快，想也没想就推了她一把。西月被推倒，手肘都擦破了，血迹渗了出来。短暂的惊愕后，她尖叫一声，起身将包接连甩在阮蒙的脸上，打出了好几道红痕，阮蒙见她早就没了一开始的热络，双手甚至蠢蠢欲动想要扯西月的头发…… 众人劝阻又阻拦，乱糟糟闹成了一片。 “咚！” 一声巨大的声响，肖乔看过去，是不经常来公共办公区域的陆放，他站在门口，神色微愠，拳头因大力的敲打门而泛着红。 “西月小姐，请您进来一下。” 西月冲阮蒙冷哼一声扬长而去，阮蒙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更加暴躁了：“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就这个讨人厌的性格，不黑她黑谁。” 他又看肖乔：“没事的，光锦和陆放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等着吧，我非得让这个女人给你道歉。” 肖乔木着脸，没有吭声。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西月从周光锦的办公室出来，没往这边看一眼，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走了。不多时，曲弯弯也冲着肖乔举起了手中的内线电话，摆着口型：周boss找你。 办公室里只有周光锦，沉着脸，很严肃，高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有些扭捏地走进来，原本想把见到沈棠的经过复述一遍，但是周光锦却挥挥手。 仿佛不知道她的遭遇，男人的声音带着程式化的刻板。 “我们的工作本身就是跟公众和媒体打交道的，稍有不甚就会引起舆论反噬。你知道么，你本打算借由推文混淆大众的注意力，可是这种急不可耐的做法恰恰让广告商觉得，她或许还有更大的黑料隐藏着，都犹豫了，西月丢掉了几乎全部的推广活动，今天还被一个投机的卖情趣内衣的厂商找上，言行举止不太干净，西月打了他，对方闹到了派出所。按照西月现在的热度，你觉得这件事能瞒得住吗？” “等到又扩散成热点话题的时候，你觉得是同情她的多一些，还是看热闹的多一些。” 肖乔垂下的手攥了起来。 周光锦顿了顿：“对于我们公关公司来说，客户有黑料不可怕，但惧怕并急切地甩开它，却没有思考后果，这才是可怕的地方。” 她低下头：“我原本是好意，但这次确实是我莽撞，没考虑到连锁反应，我之后会改。” 周光锦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视线落从她的左边又换到了她的右边，唯独不肯看她，仿佛看都不想看一眼这种带来麻烦的员工，语气比他下颌的弧线还要冷硬。 “不管你是不是好意，你都给西月造成了麻烦，她是公司的客户，给我们支付了六位数公关费的客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旧识，这次光纤传媒会丢掉这个客户。” 肖乔陡然抬起头：“就因为她是公司的客户，所以她扇我一巴掌的时候，我才没有立刻打回去。” 女孩儿身板儿挺得很直，站在周光锦身前，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却又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周光锦吸了一口气，明显在隐忍着什么。可是过了几秒钟，他只是说： “你出去吧。” 出去就出去，不就一个巴掌吗，就当是第一次工作交的学费了。 ——直到这里，她都还很平静，完全没有因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的愤怒与委屈。 谢绝了同事们的安慰，肖乔避开众人，一个人在楼梯间坐了一会儿。 身后的消防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也没顾忌身下的西装，在她身边坐下。 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递了过来。 “听说甜的东西可以让所有女孩子的心情都能瞬间好起来。” 她扭头，“陆总。” “你现在可以叫我学长……以后私下里也都可以这么叫，虽然这是公司，但我们毕竟是旧相识。” 陆放笑起来很好看，在公司里，哪怕周光锦是个行走的发光机器，阮蒙又无时无刻不在刷着存在感，陆放还是凭借温文尔雅的气质成为了一股清流，公司上下没有人不喜欢他。 “学长是来安慰我的吗？” 肖乔故作玩笑：“放心啦，我没有事，谁工作还能一点委屈都不受呢……而且我念书的时候还见过比西月脾气更差、更没脑子、更讨厌的人，这不算什么，我明天……” 明明是乐观积极的话，可是她才说了两句，声音忽然就不受控制的转了好几个弯，哭腔涌了上来：“……明天就好了。” 她这才意识到，她其实还是委屈的。 可是她委屈的心情，不是因为早就不疼了的一巴掌，更多的是西月的遭遇让她知道，自己那愚蠢的自命不凡是多么可笑。 以及，来自周光锦的淡漠。 陆放温暖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像对待一只毛茸茸的小宠物一般揉了揉，眼里有细碎的笑意。 “好女孩儿，别难过。 “如果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光锦他只是希望你能快点成长，他很看好你的，你也做得很好。 “他还替你跟西月解释来着，希望她能道歉，西月摔门走了，他也郁闷了好一阵。但是，你也要尽快调整，这个项目还是会继续推进下去的，因为西月……她是特别的，我们都会尽心。” 最后一句话，陆放的口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可是肖乔没有留意。 她的注意力都被“特别”两个字吸引了。 肖乔知道自己不应该钻这个牛角尖，也知道今天周光锦只是公事公办，可是她却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 西月是周光锦的旧相识。 所以周光锦才护着她，语气那么冷漠地对待自己。 章节目录 十三·突发状况 晚上跟母亲大人视了一会儿频，又端着包子上床陪睡，在布偶猫神力的治愈下，肖乔第二天踩着点到公司打卡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光纤维他命c”了。 “早啊弯弯姐。” “嘘。”曲弯弯竖起了指头比量了一个噤声，压低了声音：“出事了，今天乖一点，别惹着周boss了。” 肖乔抻脖往里头看了一眼，pr部门的位置上人空了大半，她有些疑惑。 “大早上这是怎么了？” “你来的路上没看新闻吧，西月上热搜了。” 吴雅雅疾步走回工位拿东西，正好看见肖乔，狠狠皱起眉：“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 肖乔一脸懵逼地跟着吴雅雅进了会议室，同事们果然都在这儿，一个个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或者是手机。周光锦瞟了她一眼，才冷冰冰地看向众人：“西月联系到了吗？” 小民脸上挂了几分焦急：“没，手机关机打不通，助理的电话也没人接。” 肖乔小声问：“怎么，是西月进公安局的事被媒体爆出来了？” 小民摇摇头，将面前的显示屏转了过来：“跟这个相比，进公安局根本不算什么，这简直是***级别的灾难。” 入眼是西月的社交主页面，第一条博文下面一片谩骂，肖乔的心底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打开手机，娴熟地打开社交软件，在三十几位看到了西月的名字，热搜才刚挂上不久，但热度急速上升——这是西月第二次上热搜，第一次就是三年前暴力视频曝光的时候。 引起广泛关注的是一个大v号发的视频，视频里，昏暗的夜色下，依旧可以看清西月那张美艳嚣张的脸……醉醺醺地，正在跟一个中年妇女互相激烈地扯头花，疯得都把人衣服撕了道口子，旁边还有一个中学女生头发散乱着，哭喊着叫“妈妈”。怎么看都是一副西月打了小女孩儿，却被人家妈妈撞个正着反打的情节。 底下的评论倒是风向一致—— 【哪来的十八线还在作妖。】 【死性不改，真恶心，去死吧。】 【这个西月是暴力狂吗？每次有新闻都是打架，太可怕了。】 【还有人拍到了西月从公安局里出来，肯定是被人报警了，活该。图片.jpg】 【你们的女神就是个人渣，舔狗们还敢来洗地吗？】 【舔狗们敢不敢我不知道，但公关公司肯定敢，看看前几天多少个营销号给她洗地。】 …… 去公安局是上周的事，打架的视频却是昨天晚上拍的，可是谁在乎呢，众人只看到了本就暴力形象缠身的西月不思悔改，依旧跋扈欺人。 周光锦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打电话、找人去西月的家里堵着，不管怎么样都要问西月要她的社交账号密码，一定要保证从现在开始，她什么时间发、发什么东西都要经过我们公司。” 吴雅雅有些犹豫：“可是老板……我们又不是西月的经纪公司，这么全权包揽真的可以吗？西月小姐会不会不愿意？” 这句话其实还有一个引申意义：真的要把光纤传媒绑在西月这艘随时可能被大众的唾弃湮没的船上吗？ 十来号人都看着周光锦，他们每一个都是周光锦亲自招聘来的，绝大部分人都见证了光线传媒是怎么从快要交不起房租在短短三四年间就成为业内颇有名气的网络公关公司。积年累月形成了无条件的信任，可是那都是在周光锦理智又冷静的情况下。 可是现在的周光锦是理智、冷静的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挑剔、优秀的老板，在西月的案子上，似乎太过迁就了，令人不得不联想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交。 周光锦抿起唇：“你是觉得，我们应该终止和西月的合作？” 吴雅雅下颌微扬，“如果按照以往的公司接受委托的原则来看，西月的委托的确不适合我们公司，我们应该及时止损。之前很有名望的典鑫公关就是给一个涉性侵案的总裁公关而被大众抵制破产，西月的性质虽然没那么严重，但是我们也应该引以为戒。” “不管西月到底是什么人，但项目既然已经接了，合同里也标注了我们将负责她两年的网络公关，我们应该有点职业道德吧。” 吴雅雅眉头一竖：“你——” 肖乔忽然调转枪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周光锦，“可是现在不是我们有没有职业道德的问题，我们最起码得先有工作，才能讲职业道德吧。如果西月就是个漂亮的人渣呢，依照她现在的热度，迟早会有人扒出来她的公关公司是哪家，到时候怎么办？您能以一己之力承担骂名吗？” 周光锦面色冷凝：“所以你也觉得我们不应该帮助西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哇哦，好精彩。 小民小心谨慎地看了看站着的三个人，恍惚间觉得自己在玩狼人杀……这三个人的话意思怎么听不懂？ 正当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周光锦忽然点点头。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周光锦又说：“所以为了你不丢工作……你去找西月，问问她这段视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次我跟——” “我跟她一起去。”阮蒙站在门口，截住了周光锦的话，他双手抱胸，脸色不佳。 “万一那个疯婆子又要打人，我还能拦着点。” 周光锦沉默了几秒钟，转过身，“也好。” 上了阮蒙的车，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这还是两人闹掰以来第一次单独相处。 肖乔不大自在，几次想要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都是不那么优美的开场白……没办法，看见阮蒙她就说不出好话，也是挺苦恼的。 阮蒙打着方向盘，警惕地瞥她一眼，“你别搞事啊。” 肖乔轻咳一声，良久才又开口： “……谢谢。” 谢谢他那天在西月为难她时站出来维护自己，事后非但没有嘲笑她，顾全了她的颜面，现在还大力相帮。几年不见，曾经的渣男倒是成熟了几分。 大不了以后不跟他翻旧账好了。 大抵是肖乔的神色太过深沉，阮蒙提心吊胆了一路，天知道他有多怵肖乔那张嘴。 车一路到了西月的小区外，保安亭外头站着的还是之前那位八卦的保安大叔，正跟周围几个脖子上挂着长枪短炮的记者火热地聊着。保安眼尖地看到肖乔，扬声说：“你们也是来找西月的吧，她不在家。” 章节目录 十四·幻听 肖乔和阮蒙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联系不上当事人，不知道情况，他们公关公司再尽心也没有用。 有几个记者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视线隐晦地落在肖乔和阮蒙身上，其中一个人抬起手机翻到了什么，看看肖乔又低头看看手机，随后起身便要往两人这边来，同时还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阮蒙反应很快，低声说了一句“走”，肖乔意会，两人迅速转身只留背影，疾步地回到了车上。 “怎么回事，那几个记者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们俩？” 阮蒙发动汽车，“恐怕他们中有人还真是特意来等我们的。” 肖乔还是想不明白：“你是说，他们想挖西月的公关公司是谁？可是为什么，我们身上没有什么价值啊？想釜底抽薪？可是这也太绕了吧。” “万一有人的目标不是西月呢？” “什么意思。” 阮蒙冷笑了一声：“万一有人，不是要搞西月，反倒要搞我们。” 肖乔刚想反射性杠一句“谁跟你我们”，就猛地意识到：“你是说，这件事有幕后推手，是冲着光纤传媒来的？” “我不确定，但是今天早上爆料的那个大v号，性质跟我们公司的‘爆米花’一样，是一个公关公司在运营。” 见肖乔沉默下来，阮蒙又咧嘴一笑：“别怕，天塌下来还有光锦顶着，总不会差你那点工资钱。” 不知道是不是肖乔和阮蒙双重乌鸦嘴附身，这把火果然烧到了光线传媒身上。 西月失踪了整整一天，因着突发事件，原本负责别的项目的同事也跟着一起加班加点，监控着网上的舆论走向。晚上十点，网络上不断发酵的戾气终于被一个大v号的博文点燃，还是先前曝光西月打伤一对母女的那个大v号。 这篇文章叫做：《现代的网络公关人是否丧失了良心与底线》，言辞锐利，图文并茂，矛头直指某个传媒为了钱给西月洗地。不出意料地，引起了网上关注这个热点话题的人一致讨伐。 【公关公司真恶心，什么黑心钱都挣，我们国家的网络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无良的网络人搞，】 【你以为，有人收了钱给你洗白，那些事都能当没发生过吗？你凭什么能高枕无忧地继续当你的小明星，挣粉丝的血挣钱。】 【就应该让西月也尝尝被人骂、被人打的滋味。】 【你们别忘了，还有那个网络公关公司，一丘之貉。】 【有没有人知道给西月服务的公关公司叫什么名？咱们众筹让这群傻逼出名！】 虽然还没指名道姓是哪一家公关公司，可肖乔却隐隐觉得，这事儿一定还有后续。 可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是……西月去哪儿了？ 肖乔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眼睛。忽然面前一黑，一个人影站在她眼前，带来了一股夜风的清爽气息，让肖乔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肖乔环视四周，办公区域的灯已经黑了一大半，仅有几个别的部门的男同事还在奋战。周光锦的侧脸被光影描了边，显得轮廓更加立体，那是一种见之难忘的俊朗。 被这样的男人盯着看，肖乔莫名的有几分不好意思：“没关系，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周光锦拎起了她桌面上的包，态度很坚决：“还是我送你，你刚从国外回来，一个人住在京都，这么三更半夜独自回去，不安全。” 两人一前一后朝电梯口走去，洗手间旁的绿植后，吴雅雅擦手的姿势顿在那里，她的眼神看着两人的背影，明明两个人的气场、步伐、频率都不一样，却有种奇异的相配感。 可能是因为男人手中提着清新可爱风的手提包。 可能是女孩儿困顿地低着头，只一心一意跟着他的脚步，信任又带着不自觉的依赖。 可能是他虽然大步走在前面，却仍侧着头看着女孩儿的方向。 吴雅雅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纸巾。 跟在周光锦身后，肖乔忽然迷迷糊糊地想到……她曾经跟谁说过，她是一个人住在京都吗？ 但这个疑惑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他，周光锦的车太舒服了。很难想象，一个矜持又严格的公司老板，汽车上的坐垫竟然是安哥拉兔毛的，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常年抱着的坐垫就是这个牌子。 温度也正好，肖乔昏昏欲睡。 恍惚间，耳边似乎传来谁的轻唤，他说： “小乔，醒醒，你到家了。” 大概是幻听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这种温和的声音叫她小乔。可是下一秒，一阵不那么难受但又很明显的刺痛将她从昏睡中唤醒。 她抬手揉了揉脑袋，迷茫的眼神逐渐聚焦。 周光锦英俊又严肃的眉眼映入眼帘，他一只垂在身侧看不见，另一只手在方向盘上搭着，指尖敲了敲，不大耐烦的样子。 “需要我把你送上楼？” 冷冰冰的声音就在耳畔，肖乔费力地睁大眼睛，压抑住了想打哈欠的欲望，使劲儿摇摇头： “不不，谢谢周总……明天见。” 男人的目光随意地落在前方，“嗯。” 肖乔深夜幽魂儿似的上了楼，一边开门，她又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脑袋疼，就好像被谁薅了一把头发…… 公寓楼微不足道的角落里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周光锦收回视线，垂在身侧的手往胸口的兜里放了什么，而后汽车启动，消失在仲夏的深夜中。 洗漱完，墙上的时针堪堪指向十二点，她连陪包子玩都觉得累，勉强铲了猫屎又添了两把粮，便一头栽倒在大床上。 她似乎睡了很长的时间，又似乎没怎么睡着，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她险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连眼睛都没睁，肖乔捞过枕头旁的电话搁在耳边：“妈我说过多少次了，别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诡异地静默了几秒钟，“如果你非要这么表达对老板的尊敬的话，我不介意你叫我爸爸。” 肖乔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包子吓了一跳，蹭地跳到地上，不满地冲自己的铲屎官“瞄——”了一声。 肖乔那头也乖巧地就差喵喵叫了。 “周总对不起，我大概是忘记设置闹钟了没起来，我现在就去公司——” 话音未落，她视线扫到墙上的闹钟，时针指在“5”的位置上，她又扭过头，窗外才刚泛起了鱼肚白，惨淡得可怜，甚至还没路灯亮。 “？” 肖乔有些迟疑地问：“周总您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清醒而冷静：“下来。” “啊？” “十分钟，穿好衣服下来，西月找到了。” 章节目录 十五·细心 肖乔第一次出门这么迅速，凉水只是抹去了她的眼屎她就已经把脸埋进了毛巾里狠狠地擦了擦。 再帅也是周扒皮，资本家！ 下楼她一股脑地钻进周光锦的车里，虚伪地寒暄着：“老板您起的这么早啊，我差点以为您都没睡觉。” 周光锦开着车，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肖乔有些惊讶：“您送完我是十一点多，没回家？” “嗯，回公司了。” 肖乔无语，为了西月的案子，周光锦这么亲力亲为的吗？余光里，男人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的确像是一夜未睡。肖乔忽然转过头，落下了车窗，让窗外晨间的风涌进来。 车开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去公司的路。 “老板，我们这是去哪？” “西月的另一个家。” 周光锦抽空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你在瞎捉摸什么？西月的助理小姚早上刚联系上，是她告诉我西月刚来京都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住处，她应该就在那儿。” 肖乔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脑袋里的的确确是有些少儿不宜的念头。 周光锦又说：“后座有三明治，吃了。” 她一扭头，后座放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名字，里面一块三明治还有一盒牛奶，竟然还都是温热的，肖乔心下一动，眯起了眼睛。 是特意给她带的？老板这么细心的吗？ “谢谢老板。” 大概是早晨的胃得到了满足，肖乔忽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车停下时，天边的朝霞已经隐隐透出红晕，晨雾中，肖乔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跟高级公寓截然相反的地方，在一个庞大的菜市场和一个市民健身公园中间，就那么几座不新不旧的居民楼，连门卫都没有。两个人顺着地址，爬了五层楼梯才到。 周光锦敲了敲门，没人应。 他也不急不火地敲，极有耐心，肖乔已经跟着他敲门的节奏在心底唱了五首歌，也没见这人脸上露出半丝不耐，果然是爱让人克制。 终于，门“啪”地开了，西月一脸杀气，顶着蓬松凌乱的头发出现在门口。 “周光锦你疯了吗？” 西月只穿着吊带裙，松松垮垮，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周光锦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肖乔瞥见，暗暗嗤笑了一声假正经。 西月开了门就转身进屋了，周光锦跟进去，对周围一地的酒瓶和零食袋视若无睹，只问： “昨天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我昨天昨天喝多了，下午才醒。” “那你也可以让小姚联系我们，而不是在把人的手机扣了一夜，又今天早上才让她走。” 西月瘫在沙发上，撩了撩头发，满不在乎的样子：“小姚？她昨天看见热搜就开始让我站出来道歉，一个拿我公司的人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我嫌她烦扣了手机，可她不知道改还指手画脚，我就让她滚了。” 肖乔有些无语，不跟自己的公关公司商量还骂走了助理。 怎么看怎么像是放弃治疗。 “西月。”周光锦的声音冷了几度，暗含着某种警告。 西月忽然坐起来，一把将茶几上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扫落在地，然后冲着两人大声地喊：“我是真的累了，你们就别管了不行吗？” 肖乔吓了一跳，随即胸口升起一股怒气，她一手将周光锦往旁边拉了拉，自己冒出头来。 “西月，从你打人视频2.0版本冒出来开始，尽管你在视频里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人喊打的泼妇，但所有的人都在替你想办法。我昨天为了你十一点才下班，许多同事也还没走，今天周总和我知道你的消息更是一大早就赶过来了，是因为我们无聊吗？还不是心底有一丝的怀疑，觉得你可能还没有烂透了，觉得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看在大家都为你赌上前程的份儿，让你好好说两句话，很难吗？” 周光锦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任由两个女人互瞪着。 西月“嗤”了一声，她有着一张天生明丽的笑脸，很适合吃娱乐圈这碗饭，但此刻她侧着脸，目光落在远方，却有种难以接近的冷漠。 “你说的大义凛然似的，要是我说，我没打她——没打那个女孩儿，现实情况也根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你们信吗？” “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信。” “我的助理都不信我，让我麻溜地道歉，你信？” 肖乔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信，我会一直信到有证据把你锤死。” 西月看了她半晌，忽然说：“其实你这个人应该挺讨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你。” 她稍稍坐起来一点，话锋又一转：“不过……那天打了你一巴掌是我误会你了，这次就当满足你的好奇心，跟你说说。” “其实这件事……挺巧合的。” 那晚上，西月喝了点酒，也就没开车，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在小区的偏门，看着了一对母女，母亲揪着女儿的头发揍，甚至撕扯间把女孩的衣服都扯开了。西月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是女孩抬头看见她，却爆发了力量甩开自己的母亲，跑到她身前求助。 西月也不是狠心的人，求到眼前了，也不会装作视而不见，自然就撸起袖子干，跟那个母亲扭打成一团。 被拍是意料之外的事，西月虽然由于这段时间的骂战重新有了一些知名度，但毕竟是个“十八线”，还没有到会有记者蹲守的地步，更别说被全程录像了。等上了社交软件，被铺天盖地的谩骂私信掩盖的时候，西月才知道这一段故事被如此曲解了，她也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酒意加上烦躁上头，她干脆地关机了。 一番周折，两人回到公司的时候，肖乔震惊地发现——天边的红日喷薄而出，耀眼明亮，大厦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精神十足，一天美好的工作时光才刚刚开始。 ……心累。 章节目录 十六·是谁的圈套 肖乔跟吴雅雅复述了一遍早上的情况，吴雅雅虽然沉默了片刻，但还是立刻写了一篇声明，用西月的微博号发了出去。大到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小到一些现场细枝末节的还原，写得条理清晰，一时间网民们都是半信半疑。 吴雅雅不断刷新着西月的个人主页，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这只是权宜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到那对母女，让她们出来澄清一下才好，只是……” 肖乔伸手挠了挠下巴，也蹙起眉：“只是母亲责打女儿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哪怕找到了，对方也很有可能不配合。” “不过也没关系，找不到也好，事件会随着时间推移沉淀下去，之前很多类似的事件不也都是没有结果吗。” 吴雅雅说得笃定，但饶是如此，肖乔心下还是有些隐忧。 “你们不觉得……西月这个时候遭事，太巧了吗？” 办公室里，阮蒙也说着同样的话。 “西月的事情肯定不简单，或者说，自从我们接下了西月的公关案之后，这件事就变得不简单了。” 周光锦双手交叉在身前，沉默了许久，偏头看向沙发里坐着的陆放。 “pr部门的声明发了？” 陆放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摊在膝头，“嗯发了，我正在看反馈，网上的舆论支持和谩骂几乎一半一半。” 周光锦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眉心，“西月……真的令人头疼。” 陆放忽然抬起头，“怎么，想退缩了？你应该清楚我们之所以做网络公关的初衷，光锦，你不能动摇。” “你觉得我动摇了？”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诡异。 阮蒙小心地看了一眼陆放，露出傻白甜的微笑腻歪在周光锦身边，“哎呦，你们俩怎么还呛起来了，我们做网络公关公司，当然是因为备受宠爱的我喜欢啊对不对？” 周光锦面无表情地甩开他：“恶心，走开。” 阮蒙压低了声音：“理解理解，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陆放心情不好。” 周光锦虽没有点头，但也不再开口了。 偌大的办公室，三个男人在不同的角落或坐或站，都沉默着。 周光锦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的日历上。今天是夏至，一整天外头的气温都应景地升高，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四年前那个燥热的午后。 有扰人的蝉鸣、有窃窃的人声、有耀眼的阳光……还有一抹刺眼的血色。 ………… 西月的事情还没落下帷幕，又有几个网络公关案找了过来，肖乔被分到了一个服装品牌的公关项目，因为被指抄袭急着澄清，也就是分析分析品牌定位，整理整理否认抄袭的证据，再做做网络推广，难度不大，但十分琐碎，因此一连几天都是夜色浓郁之后才能回家。 好不容易能有一天按时结束工作，肖乔心急火燎地打卡下班。 曲弯弯也在收拾着包，眯眼冲她笑笑：“下班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我要回家陪我家包子，这两天一直没心情撸它，它都快离家出走了。” 这时曲弯弯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隔了一会儿，又抬眼爱怜地看着肖乔：“乔啊……你可能又不能准时下班了。” 肖乔迷茫地张嘴：“啊？” 十八点整，先前爆出西月料的大v号又上传了一段视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穿着娃娃领的小洋裙，坐在镜头前，背景是狭小却温馨的家里客厅。她眼眶通红，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我是视频里的女孩，谢谢大家关注我的事。那天晚上就像是噩梦一样，已经过去了，我原本不想再提。尽管由于她的谎话，让我和我妈妈近期的生活都受到了影响，可是她是大明星，因为害怕她，我们不想争执什么，也不敢争什么，只期望这场风波能快点过去，回到平常的生活。” 才看到这里，肖乔的心已经是沉到底了。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继续播放视频。 “但是我不能容忍她将污水泼到我妈妈头上，而且西月的粉丝素质很差，有两个人找到了我妈妈，认为是我妈妈的错才导致了这场对他们偶像不利的风波，还动手打了我妈妈……我忍无可忍，所以才决定站出来说明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是，那天我和妈妈正往家里走，突然之间冲出来一个喝醉了的女人，说我看着碍眼，冲上来就要打我，那个女人就是西月，我妈妈是为了保护我才跟她扭打起来的。西月不止说了谎，她还雇佣了公关公司跟她一起说谎……在这里我想问一句西月小姐，你想要出名想要洗白非得要践踏别人的名声吗？我还想告诫西月的公关公司——光线传媒有限公司，请你们不要为了钱什么项目都接了，没有一点行业底线吗？” 这自然是一个和西月口述出来的截然相反的故事，还一石二鸟的，将西月和光纤传媒都放在火上烤了。 吴雅雅快要气得昏过去了，小民在旁边小心地替她扇着风，“事情还没调查清楚，顶多是各执一词，” 肖乔又看了一遍视频，摇了摇头：“是这个女孩儿说谎了。” “你们看，她出镜的衣服很符合她的气质，青春、乖巧、无害……但是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牌子很贵，你看视频背景里面这女孩的家庭像是能负担这个牌子的吗。还有，你们看这个视频，这景深和色彩还原度，不是专业的摄像机根本不可能达到。” 周光锦快步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肖乔说的没错，这个视频是被精心安排好的。”背后的人，不单是想毁了西月，还想毁了光线传媒。 他扫了一圈眼前的员工：“收拾一下，都下班吧。” 原本以为要通宵加班的员工们都面面相觑，小民犹豫地说：“可是现在网络上……” “现在不是熬夜通宵开会就能想出来解决办法的，我已经托人去调查那对母女的情况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之后才是最重要的。” 章节目录 十七·她的英雄 拖周光锦的福，肖乔久违地八点钟就躺在床上，包子慵懒地她趴在身边，尾巴扫来扫去，蓝汪汪的眼睛看着打电话兴起的女人。 “所以你订下来下个月就来？” 电话对面的女孩声音充满活力：“嗯，这两天赶紧把你家的客卧收拾出来，我马上就能过去陪你了。” “好呀好呀。” “对了，你和你男神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通过工作拉近关系。” 肖乔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儿，“林儿，请你停止你的八卦之心，我对陆总的心意清清白白……那就是崇拜和欣赏，而且陆放看似随和温柔的，实际上就是那高岭之花，只有白学姐才能让他甘愿被折下来。”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继而有些慌慌张张地说：“啊！我们家狗子把水盆打翻了，先不聊了。” “哦……” 肖乔忽然坐了起来，将几乎扫进她鼻孔的猫尾巴拨开：“等一下，所以你来我这里还得带着你家的狗子对吧。” “对呀，我们都没分开过。” “那不方便吧，要不然……” “没事的，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别操心了，好了我挂了啊。” 肖乔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通话就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肖乔撇撇嘴，扭身找包子求安慰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打开手机，看看网上的舆论发酵到什么程度了，反正周总个高周总抗！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肖乔在公司楼下碰上了刚停好车的周光锦。 “老板，您来的好早啊。” 看着肖乔睡眼惺忪的脸，和看起来就知道是草草扎起来的稻草球似的头发，周光锦眉心一挤：“怎么不洗漱就来上班？” ……直男！ 肖乔伸手小心地碰了碰自己后脑勺的小花苞：“老板……这是丸子头，必须要趁着困意，在头发放松警惕的时候才能扎的好看，您不懂也不要随意污蔑吧。” 周光锦颇为无语地愣了一下：“……我就是随意说一句，你倒也不用这么上纲上线。” “这个可是我吹了挺久才能扎出这么蓬松的头发呢，夸奖能让我今天面对困难干劲十足。”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光锦，周光锦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能立刻领会她的意思，配合地说： “嗯，辛苦了，挺好看的。” 肖乔美滋滋地晃了晃头发，正要虚伪地回应一句，忽然之间，余光里有什么东西朝着她袭过来。 还没等肖乔反应过来，周光锦一把拉过她，她脚下不稳，踉跄着被男人带进怀中。于是那些倾倒过来的黏稠稠的液体，尽数浇在了周光锦的头上、身上，又飞溅到她的脸上……是一桶鲜红色的油漆。 周围上班的行人很多，三三两两地停下脚步，冲着这边指指点点，还有几个人掏出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这边。 泼油漆的男人拎着油漆桶嚣张地大声叫骂着。 “无良的公关公司，为了钱没有人性，去死吧！” 震惊、无语。 但最让肖乔恍惚的是，周围竟然还有人叫好。 她的手指尖冰凉一片，几乎来不及思考就脱下外套，在周光锦被油漆染污的脸上胡乱地擦着：“周光锦？周光锦你没事吧。” “肖乔。”因为油漆糊住了眼睛，周光锦只得紧闭着眼，他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依旧沉稳：“我不要紧。” 大楼的保安很快就吹着哨子冲出来，余光里瞥见拎着油漆桶的年轻男人转身想跑，肖乔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她扭头追上去，把那个年轻男人扑倒在地。桶里仅剩的一点油漆一丝一毫都没浪费，尽数浇在了那男人的脸上。 根本无需思考，尖锐的国骂从嘴里喷薄而出，可肖乔的脑袋里响彻着尖锐的嗡鸣，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直到身后有一双手把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件还带着温热体温的外套罩住了她。 陆放伸手顺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 肖乔无意识地回望，周光锦费力地睁着眼睛看向她，面容十分狼狈，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额头上，身上笔挺的西装也几乎被红油漆渗透，再没有一丝一毫英俊总裁的光鲜。 肖乔抽了抽鼻子，“哇”地一声哭了——气的。 陆放让手下的员工报了警，滋事的年轻男人很快就被带走了，陆放也跟着去派出所处理。 光纤传媒的ceo办公室。 吴雅雅捧着一套新西服敲门进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周光锦尚有红痕的脸。 周光锦一边抖了一下衣服一边说：“早上有好几个人拍了视频，你去留意一下网络上有没有人发出来，如果有就联系我们熟识的营销号和大v尽量撤稿，不要引起大面积注意。” 肖乔点了点头：“好，我——” “我是在对吴雅雅说话。” 吴雅雅抿抿嘴，看了一眼肖乔，转身出去了。 周光锦伸手解着自己衬衫的纽扣，在肖乔木讷的表情中，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哦哦。” 肖乔一令一动，僵硬地面壁，可是淅淅索索地衣料摩擦声还是不绝于耳。 她莫名觉得有点紧张，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先去工作，老板你有什么事再叫我。” “不是吓到了吗。”扣上最后一粒纽扣，周光锦转过身来，“刚才看你的手指还有点颤抖，这样怎么上班？坐下来，喝点热茶暖一暖。” 肖乔微怔。 油漆很难洗净，周光锦的脸上虽然干净了许多，却仍旧残留着滑稽的红痕，可肖乔却觉得他更帅气了。那些红痕不是被当众泼油漆的耻辱痕迹，而是勋功章。 他保护了她。 她应该对他说一句…… “肖乔，谢谢你。”周光锦淡淡地出声，抢过了她的话。 肖乔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谢……谢我什么？” 周光锦走近，修长的身形很容易俯视她，他眼底仿佛有潋滟的雾气，遮住了他的心思，却在某一刻影影绰绰地泄露出来。 “谢谢你今天想要维护我的心情，我从来没见过你生那么大的气……这样的感觉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肖乔的错觉，她的老板……好像在撩她。 章节目录 十八·那个人她认识 肖乔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得出自己脸上的表情，脸颊红得就被那桶油漆泼个正着。她心开始不规律地跳动，完全是一个沉浸在羞赧中失了智的思春少女。 在周光锦靠近之际，她忍不住别开了脸，“您说，什、什么感觉很好。” 周光锦的目光在她脸上盯了好一会儿，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今天的行为可以证明你对公司的忠心，这样很好。” ……哦，是她想的太多。 肖乔的心脏又恢复了健康的律动。 周光锦皱起了眉：“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说的不对？”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周总，我出去了。” 肖乔为自己大不敬的心思羞愧不已，自觉无法面对周光锦，因此在他伸手阻拦的时候，反射性挣开——可谁能想到高大俊美的周光锦，竟然下盘不稳，被甩了一个趔趄。 男人的眼睛微微睁大，多了几分茫然。 肖乔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鞠躬：“周总对不——啊！” 她鞠躬鞠得用力，头也垂得极低，脑门直接磕到了身前的桌子上，疼得眼泪一瞬间就飚了出来。周光锦又连忙回神，伸手在她的脑门上用力揉着。 “你没事吧。” “疼……” “别动我揉一下，别瘀血了。” “疼疼疼……轻一点。” 两个人活生生制造出了一片兵荒马乱的效果。 办公室的门霍地被推开，还伴随着一个激动的男声：“光锦，我找到了——你们在干什么！” 阮蒙的双眼炯炯有神地在周光锦和肖乔中间游移，最后落在了肖乔身上，大喊了一声：“你这个女人块放开我们光锦！” 周光锦的动作顿了一下：“……” 肖乔：“？” 大哥，您拿错剧本了吧。 从周光锦的办公室出来，肖乔立刻回工位上收拾出外勤要准备的东西，因为没有客户，曲弯弯也过来帮忙。 小民路过问，“听说阮总查到了西月打人事件当天的监控录像，你也跟着一起去看啊。” “嗯，西月的公关我参与的最多嘛，跟过去看看。” “没想到阮总还挺厉害的。” 肖乔附和着点点头，阮蒙这两天不在公司，她以为是交际花部门的日常出差，却没想到是去调查西月遇见的那对母女的事情了。就在被录像的那条街旁的小路边，有一排小商铺，阮蒙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正正好好能录到那对母女离开的方向。 不过想到方才阮蒙站在周光锦面前警惕盯着自己的模样，肖乔一阵无语，放低了声音嘀咕着：“阮蒙是不是改变了性取向啊。” “你别说，有那个味儿了。”曲弯弯笑着眯了眯眼：“你们别看阮总平常这么张狂，但是他很听周总话的，如果说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是一只拉不回来的哈士奇，那么在周总身边就是一只小白兔。” 说领导坏话什么的，果然很解压，肖乔从早上就开始堆积起来的郁结顷刻间就消散些许，就连纯良的小民也是一脸满足地继续工作去了。 等待阮蒙的功夫，陆放回来了，肖乔连忙站起来：“陆总，派出所怎么说？” “拘留，处罚，一切都按照流程操作。” 一边说着，陆放一边走过来，站在肖乔面前，伸手指了指她衣襟上的红色斑点，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要出外勤？换一件衣服再去吧。” 肖乔摇头，“没关系，而且也来不及了。” 她现在穿的外套还是小民友情提供的，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品位，看款式和质量都有些年头了，肖乔穿得不大自在，但如果要挑剔那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 陆放将一直提在身侧的袋子递给肖乔：“给，回来的路上路过服装店，想着你的衣服给光锦擦了脸也弄脏了，就给你买了一套新的，希望符合你的喜好。” 肖乔心中最后一丝郁结也烟消云散了，她伸手捋了捋碎发，不大好意思：“这真是……谢谢陆总。” 一阵重重地咳嗽声打断了陆放的话，阮蒙走过来伸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大，又大声嚷嚷着：“肖乔你好了没？我们走了！” 隔着这么近还喊，活像是装了个扩音喇叭。肖乔揉了揉耳朵，赶紧跟上阮蒙。 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就到了那家便利店，来的路上阮蒙已经说明了情况： “西月遇见那对母女的小区外，隔着一条街，正好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去打听的时候，那家店的收银员说曾经在窗外见过那对母女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似乎也有争执，所以我拜托了她，帮我找到那个时间段的监控。” 收银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她左右看了看，偷偷地说：“因为是你想看我才特别帮忙调出来的哦，而且还是背着我们店长……我们店长不让我们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肖乔捅了捅阮蒙，压低声音：“你给人家小姑娘又下了什么迷障了。” 阮蒙横她一眼，手搭在柜台上，双手托着脸冲收银员小姐姐笑：“放心啦，你今天几点下班，我请你吃饭当感谢了。” 收银员小姐姐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也在网上吃到这件事的瓜了，你们能找出真相，就算是对我的感谢了。” 心中有大义！ 肖乔忍不住肃然起敬。 收银员小姐姐把手机里的视频调出来：“视频我导进来了，你们看看吧。” 肖乔凑了过去，透过监控视频，能清晰地看到道边站着的三个人，除了那对母女以外，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手上捧着一个单反相机，伸手跟她们俩笔画着什么。那对母女凑上去看了几眼，三人似乎都有些不高兴，没过几分钟，她们就一起离开了。 阮蒙思忖着：“是挺奇怪的，这应该是已经跟西月争执之后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是谁啊，还带着这么大的单反，她们在看什么呢？怎么又一起走了？肖乔你怎么看……肖乔你说话啊。” 肖乔抿了抿唇，眼中还有尚未褪去的惊讶。 “这个人我认识。” “谁啊？” 肖乔皱起了眉：“……沈棠。” 章节目录 十九·反转 肖乔觉得自己的脑回路不足以支撑分析眼前的局面，阮蒙显然也是这样觉得的，两人拷贝了视频，再次谢过收银员小姐姐就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等红灯的功夫，阮蒙突然伸手关了车内的音乐，挺正经地开口。 “肖乔。” “嗯？” 阮蒙专心地看着前方的路，在肖乔以为是自己幻听的时候，突然开口：“离他远一点。” 肖乔无语地扭头：“不是吧，我都跟你说了刚才那是我脑袋撞了，周总那是人好。你怎么跟他女朋友似的，不依不饶。” “我是说陆放。” 肖乔一愣。 阮蒙的表情有一瞬间不大自然，“你身上的外套不是陆放买给你的吗？自从白归晚……我是说，自从陆放和白归晚分手后，他变了很多，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陆放了，你不要还把他当成当年那个陆放。” 想着那张微笑起来就会令人如沐春风的脸，肖乔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你在嫉妒——之前你大喊让我放开周总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阮蒙啊，我再说一遍，你我之间那是年少无知，你现在还是别对我有什么执念的好，我对你真的完全没有感觉。你要是纠缠我，我就辞职了啊。” 似乎被她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所震慑，绿灯亮起，车胎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滑。 阮蒙面无表情地打正方向盘，“我只是好心提醒，如果你不想跟我同归于尽的话，你还是闭嘴吧。” 肖乔乖巧坐正：“好的。” 周光锦是见过沈棠的，要说沈棠出现在那儿跟西月毫无关系，那未免也太巧合了，甚至可以大胆一点猜测，西月的视频就是被沈棠拍摄并上传的。那么西月遇见这对母女，是巧合？亦或是有心人的设计？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蠢蠢欲动。 可周光锦在看过两人带回来的视频之后，并没有选择公开。 肖乔连连点头：“我明白，在真相没有明朗之前，我们得小心行事，以免翻船。” 周光锦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不是，我是想等网上火势更旺的时候再给西月翻白，这样影响更大，还可以顺便宣传我们的公司，公司有名气了，就会有更多的客户。” “啊？” “要么你以为，你们的工资和奖金都是哪来的？等西月的事情一了，到时候只怕你天天加班都忙不完，早点做好准备。” “哦。”肖乔差点忘了，周光锦还是个冷漠无情的资本家。 肖乔出去后，阮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在乎起公司的名气来了？” “星辉传媒的公关经理联系我了，说是有一个项目客户在京都，他们离得远不好接洽，因此私下里介绍给我……我猜，他是想试探我。” “这么说，暗地里搞西月的人真是星辉传媒？” “十有八九，真是跗骨之蛆……所以我准备借此收集一些证据。” “也是，还可以借此机会警告他们，不过星辉这样搞西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针对西月对他们没有好处，但是针对我们……有。去年星辉流失的大客户有百分之四十五都转而成为了我们的合作伙伴。” 阮蒙沉着脸点点头，忽而又反应过来：“那你干嘛逗她，她傻得很，又不好玩。” 阮蒙本是随口一问，可是周光锦却抬起头看向他，眉眼沉静，眸光淡淡，阮蒙心底有几分讶异。 “光锦？你——” “我喜欢。” 阮蒙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由失语。 那你干嘛逗她？ 我喜欢。 ——喜欢什么？ 光纤传媒是做惯了危机公关的公司，可现在也得给自己做一做危机公关了。 西月事件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扩大，短短两天时间，已经相继有两个客户提出暂缓合作案，周光锦一一颔首同意，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甚至主动联系其他有合作的负责人，询问之前签订的合同需不需要商量解约。 大部分客户还是极好说话的，可能是周光锦那张冷漠偶尔又刻薄的脸看上去太有说服力，都纷纷表示信任他们。但也有常年合作套餐的客户提出了先观望观望的需求，毕竟如果公关公司自己的形象就摇摇欲坠，谁还敢肯定他们能做好公关？而且都是商务合作，这个时候同甘苦、共进退就没必要了吧。 同时，有路人爆出光线传媒的负责人被网友人肉，找到现实中去，还被泼了一身油漆闹到公安局的事情。底下评论一片叫好声，将闹事者高高捧着，仿佛他就是一个不向资本低头的道德标杆。 闹事的人原本在公安局交了罚款，道了歉之后，已经灰溜溜的走了。后来发现网上有如此多的支持者，又重新抖了起来，甚至开了直播，洋洋得意地一遍一遍重复着他的“英勇事迹”，收割了一批粉丝和打赏。 肖乔气得要命，操着键盘冲进直播间，迎风而上，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还是被周光锦从座位上抓起来跟同事们一起去吃午饭。感受到社畜们之间萎靡的气氛，周光锦大手一挥，请pr部门的全体在附近的日料店点了满满一桌，总价值目测高达五位数。 肖乔一边茶入愁肠愁更愁，一边将最后一个寿司夹到自己的碗里，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扭头看向做得四平八稳的周光锦。 “老板，你不气吗？” “气什么？” “网上都在骂你，还传你那张被泼了一脸红油漆的照片，五官都看不清，丑死了。” 周光锦瞥她一眼，茶杯端到嘴边又放了下来，神色间略带挑剔：“你把饭咽下去再说话……丑得看不清总比随便就能被人认出来要好。” “啊？” 日常耳力极佳的曲弯弯凑了过来。 “让我们光线传媒打响知名度的那个某顶级汽车品牌的爆胎事件，你听说过吧，当时还上了热搜的。” 肖乔点点头，曲弯弯无视周光锦的斜眼，径直科普道： “他们自己的公关部没有什么危机公关经验，只好请外援，我们能在激烈的竞标中胜出，完全是因为当时他们的公关部女魔头是个颜控，在最后一轮挤掉了总经理家的关系户，选择了我们。此后，合作的四个多月，就是我们周总命犯桃花的四个多月，被那女魔头缠得甚至连公司都不敢来了，后来给周总逼急了，杀到他们公司找到中国区的总监，告诉他们要不就换对接人，要不就换一个公关公司。” 肖乔想象着当时刀光剑影的情景，忍不住发出喟叹：“周总太顶了！” “大胆！竟敢对着老板开黄腔……不过我喜欢。” “顶级、顶好、顶呱呱，你随便选一个不好吗？弯弯姐你脏了！”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周光锦逐渐退出群聊。 他对一旁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声音很低。 “寿司再来一份。” 这一盘寿司最后也落到了滔滔不绝的肖乔的面前。 章节目录 二十·发现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媒介部门的同事通过关系，找到了沈棠的社交主页，招呼着吴雅雅和肖乔过来看。 阿木滚动着鼠标，把嘴里的泡泡糖吹破，“沈棠的信息挺好查的，她在网络上很活跃，而且不光是针对西月，好几个网红的微博底下都有她谩骂的评论，可是她在评论的同时基本不会点赞转发，所以自己的社交主页全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日期翻到西月被曝打伤一对母女的那段时间，吴雅雅叫了停，看了几眼之后嗤笑：“别人因为她的污蔑承受着全网的谩骂，她倒是有心情晒自己买的一个奢侈品包。” 除此之外，沈棠也会发一些鼓励自己的励志的话和一些日常，就连和肖乔在咖啡馆见面的那天，那么不愉快的收场，她都能照下了咖啡，并配文：不用上课和兼职的一天，享受和朋友的下午茶。 肖乔：“……” 社交网站和她真实的自己是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形象，想到那个说自己是刚打完工，飞奔着来的女孩，她额头上的汗珠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那么鲜明，肖乔一阵唏嘘。 小姑娘爱虚荣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因为虚荣心作祟伤害到了别人，就变得不可爱了。 阿木将这些简要地整理打印出来：“你们俩把沈棠的资料给周boss送去吧。” 肖乔刚提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吴雅雅就伸手把资料接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木问：“你不跟过去看看哦？” 肖乔收回目光：“送个资料，还得有人保驾护航？” 阿木噎了一下，一副面瘫脸：“你闭嘴、然后转身离开……你们pr部门的人真烦人。” “多谢夸奖，我会告诉我们组长小民的。” 愉快地打完嘴炮，肖乔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周光锦的办公室瞟去。 西月的项目一开始是给了她和另一个新员工，后来又让吴雅雅接手，最后又变成了她和吴雅雅个人共同负责，可谓是一波三折。吴雅雅是有经验的公关人，很多时候由她冒头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莫不是有病。 肖乔回到座位上，无意识地往自己的奶茶杯里吹了个大大的泡泡，冷不防有一串脚步声伴随着一声“肖乔”，她没控制好力度，一口气吹出去，破裂的泡泡飞溅到了她的脸上，肖乔连忙闭起了眼睛。 耳畔传来吴雅雅的嗤笑。 周光锦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办公桌上抽了张纸糊到她脸上，又问：“你能联系到沈棠对吧。” “是啊。” “打电话，想办法约她见面——我和你一起去。” 肖乔擦好脸睁开眼睛：“要干什么？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周光锦摇了摇头：“沈棠一个平凡的女孩儿搅不出这么大的风浪，我和陆放了解到星辉传媒的总监接触过她，我有事情要跟她谈。” 肖乔微怔，没想到传说中的同行恶性竞争还真的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上演了。 周光锦以为她是在疑惑自己是否对她不信任，又解释了一句：“星辉的手段比较阴损，我跟他们打过交道，自己去应对比较有把握。” “啊？哦。” 肖乔眨眨眼睛，承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好意。 直到周光锦的背影又消失，她才扭过脖子：“……老板对星辉传媒意见很大啊。” 小民思考了一下说：“星辉传媒是老牌公关公司了，为了得到项目，什么招都敢使，不过我们周总也不好惹。说句刺激的话，当初光纤传媒就是踩着星辉的名起起来的。” 顿了一下，小民皱起眉又说：“星辉跃跃欲试想搞我们也不是头一遭了。而且他们公司跟我们性质不太一样，我们只做网络公关，很少接线下活动，但是他们很全面，所以关系网来看他们要更占优势……对了，你可以问吴雅雅，她就是老板从星辉挖过来的。” 还没等肖乔的目光移过去，对面办公桌前的女人就先拒绝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八卦别带上我。” 吴雅雅撂下这句话端起自己的杯子就去了茶水间，小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我对光纤和这里的小伙伴们爱的深沉，也知道雅雅并没有恶意，我可能也受不了她的脾气了。” “什么脾气？” 斟酌了以下话语，小民才开口：“如果说你是年轻人肆无忌惮的热烈张扬，她就是……漠视，除了必要的工作流程，几乎从不开玩笑，下班之后就跟大家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好像瞧不起我们所有人。” 肖乔扬起眉：“小民哥，你说的这么直白，就不怕吴雅雅找你算账啊。” 小民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感慨，你不会去说，而且雅雅，也并不在意。” pr部门是光纤传媒的核心部门，身为部门的小组长，小民也算半大不小是个官了，可是他上有直系领导周光锦，下有经验丰富的吴雅雅，夹在其中，细细想来位置还有几分尴尬。也不知道这副好脾气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养成的。 察觉到肖乔在看他，小民又笑笑：“好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我也有其他案子要盯。” 下班前，肖乔避了众人，在安静的走廊上给沈棠打了电话。 电话通了，那边谨慎的并没有先开口。 “沈棠，我们谈一谈吧。” 沈棠犹豫了一下：“什么事啊，我这个周末还要打工呢，不方便。” “关于西月打人的录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你没有想替我出头的意思，那我们也就别再联系了，我挂了——” “等等。”肖乔叹了口气：“那我就直说吧，指使那对母女说谎的人是你吧——别否认，我们拿到监控录像了。可是呢，我们不想也像你似的，把所有事情都挂到网上，利用舆论达到自己的目的。你知道西月被骂成什么样，她有许多粉丝尚且是这个待遇，更何况你这个搅起事端的素人，所以我们当面谈谈吧。” “那我去见你，你们……不会把监控发到网上吧？” 肖乔不答，只是垂着眉眼反问道：“既然害怕，当初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章节目录 二十一·反转Plus 依旧是那家咖啡厅，跟上次不一样的地方是，这一次是沈棠先到的。 看见周光锦也来了，沈棠愣了一下，随后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小声不甘地为自己争辩。 “这件事不能都怪我，她自己如果做得好，怎么会给我这个机会？我甚至不知道那对母女会经过那儿，我仅仅是跟着西月……” 典型的怨天尤人。 肖乔压下感慨，椅子还没坐热乎，就听见周光锦冷声问：“星辉传媒跟你接触的人是不是姓赵？” 一上来就直切主题，半丝也不见客套。 肖乔轻咳一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 肖乔：跟小姑娘是不能这么说话的，尤其是沈棠这种小姑娘，万一她恼羞成怒不配合，事情反而更麻烦。 周光锦：你又知道了？ 肖乔：当然了，你是小姑娘我是小姑娘？ 周光锦：哦。 对两人这一系列眉眼官司无知无觉，沈棠惊讶得连难堪都顾不得了。 “你怎么会知道？你们调查我？！” 周光锦双手插着靠在椅子背上：“用‘调查’这个词严重了，互联网都是有记忆的，你标注的每一处足迹，发表的每一条观点，分享的每一个生活细节，只要有心，都能有迹可循。” “你上回遇见肖乔，曾说被西月霸凌的两个高中女生是你的朋友，你想给她们讨公道，其实不然。” “三年前你只不过是路过，看见这场争执，顺手录了下来。你知道什么样的内容大家喜欢看，所以你截掉了视频的前半段，只上传了西月和那两个女高中生争执的片段，果然凭借西月的知名度涨了一大批粉丝。后来事情闹得太大，你担心自己受到影响，所以转手就把账号卖给营销号，赚了一笔钱，你很有头脑。” “前段时间西月又有了热度，你就拿出原视频找到西月，想要把完整的视频卖给她，没想到西月宁愿继续被骂也不买你的账。于是你恼羞成怒，又想复制一遍三年前的操作，没想到肖乔也不买你的账……星辉的人就是这时候联系到你的吧？想把我和我的客户一网打尽？沈小姐，年纪轻轻给人做了炮灰，现在滋味不太好受吧。” 肖乔表面一副“我们老板说的都对并且我早就知道这些”的深沉模样，可内心不由叹为观止，周光锦究竟是什么时候查出的这些啊？ 没想到老底都被揭了，沈棠彻底坐不住了。 “你们今天找我，就是为了羞辱我？然后再曝光我，给西月和你们自己澄清是吗？” 周光锦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 “你第一次做出诬陷的事情是为名，第二次是为利，以后第三次呢？你可能仅仅只是想去做。沈棠，网络世界里，有条线不能逾越，一旦越过去了，你就再也做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女孩使劲儿摇了摇头，分不清是激动还是不认同：“可是我已经越过去了。” “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周光锦淡定得要命，窗外盛夏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又被反射出耀眼的光晕，肖乔觉得自己被迷了眼。 谈好了事情，周光锦率先起身，毫不留恋。 肖乔随后也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沈棠，她面前的咖啡已经冷掉了，表面的奶油也随着搅动失去了原有的漂亮图案。 她今天大概没心思照相了。 “肖乔，走了。” 周光锦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动，郁氏返回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外拖。两个人直到回到了车旁边，肖乔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上了车，她的声音有点嗲：“周总。” “……” “男女授受不亲哦。” “……” 受不了她炯炯有神的注视，周光锦突然伸手，将她卫衣后面的帽子往前一扬，遮住了她探究的视线。 “系安全带。” 语气平静，丝毫不为所动，实打实的高岭之花。 肖乔闷闷地“哦”了一句，系好了安全带之后，双手无意识地顺着黑色带子左右滑动着。 车启动，在平坦的马路上平缓地行驶着。 肖乔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开着车的周光锦，起了个话头：“如果不是沈棠主动承认，我是真的想不到，三年前西月竟然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早知道她和那两个女高中生的争执是有缘由的，但是我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 肖乔鼓起了勇气，装作在看窗外的风景，不经意般问了出来：“你和西月早就认识了啊。” “嗯，朋友的朋友。” 周光锦话简洁，声音也冷淡，完全没有深聊的打算。 肖乔涌起的那点儿小心思，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周光锦把沈棠传过来的视频导进了电脑里，“把这个原视频传上去吧，还有便利店拿回来的监控视频，一起传上去……不过，先让epr部门的同事处理一下视频，除了西月以外，涉事的人脸上都打上马赛克。” 吴雅雅点开看了一遍，难得地将惊愕写在了脸上。 “这是三年前的视频？” 那是西月刚刚爆红的时候，知名度介于被一部分人热烈追捧，但另一部分人完全没听说过之间。看得出来，拍摄视频的人起初并不是因为西月。 两个女高中生将一个瘦弱的女同学按在墙上扇着巴掌，然后几人说了什么，她们其中一个上前扒着那女孩的衣服，另一个人掏出手机录像，被欺负的女孩哭泣着求饶，可是换来的只是更嚣张的对待。西月就在这个时候冲进了视频镜头中，抓住掏手机的女生的头发往后一拽，顺便将手机砸在了地上……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网上流传的片段了。 肖乔有种预感，她今后恐怕真的要忙起来了。在十余号人的围观中，吴雅雅很有仪式感地敲下了回车键发送。 意料之中的，两个视频和澄清文稿一经发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收尾的文案是周光锦亲自操刀——“因管中窥豹、不知全貌，所以要警惕多少罪恶假借网络的面具，以自由之名，拉近你与恶的距离。” 西月打人事件经历过了反转、反转再反转，甚至连三年前的热搜也一同起底，吃瓜群众们叹为观止。 【这个瓜吃到现在我已经不敢下嘴了。】 【骂过西月的那群人，当初一个个嘴巴那么臭，现在能站出来给她道歉吗？】 【怎么都在替她委屈？既然当初不是她的错，怎么不说出事情的真相，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现在才出来卖惨？】 【这都是什么72线，最近怎么老上热搜啊。】 【你不知道就别出来丢人现眼，找什么存在感，当年《流光夏暮》那么火你没看过吗？刚通网？】 热热闹闹，说什么的都有。 肖乔没忍住，开了小号悄咪咪地发了一条：【讲真的，网上的事能有几分真，风一吹你们就急不可耐的在墙的两头疯狂蹦跳，不觉得自己像个傻逼吗？】 这条评论一经发出便石沉大海，显然，更多的人都觉得自己不是傻逼，别人才是 ，依旧站队吵得厉害。 但没人能否认，对西月来说，跨越三年，这是一场最成功的的洗白，对光纤传媒亦然。 ——西月的事不会再翻波澜了，此时，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 章节目录 二十二·在黑暗中 一场大战之后，肖乔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忽然眼前一黑，一个柔软垫子似的东西糊住了她的眼帘。 是阮蒙扔给她一个颈枕。 “谢了，你怎么没去吃午饭啊。” 阮蒙手撑着“等光锦呢。” 肖乔把颈枕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动了动，余光通过桌子上的小镜子瞥见自己，忽然有些嫌弃：“你这个怎么那么像我家包子的耻辱圈啊。” 阮蒙嗤笑一声：“包子？你还养着那短毛小畜生呢。” 肖乔最听不得有人说她家包子，当即一耿脖子，翻了个大白眼：“你能不能有点爱心啊？别一口一个短毛小畜生的。” 阮蒙自知失言，做了个讨饶的手势，“你也算是有爱心了，我记得你大学捡到它的时候，这小畜……小东西瑟瑟发抖的，又丑又小，我还以为活不过来了。” “你懂什么，我们家包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怎么能叫你家包子？当年要不是我先看见道边有个什么东西在动，叫你过去看，你能捡到它？” “那又怎么样，我捡到就是我家猫！” 跟阮蒙你一言我一语的呛声，肖乔蓦都觉得脖子后的绒毛有点儿炸，心有所感似的，她一扭头就对上了周光锦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墙上的摆钟时针指向了“12”。 周光锦递给她一份挺厚的文件。 “肖乔，这里有一个新的项目你看一下，你和我一起做。” 肖乔有些犹豫，“可是西月的项目还没有——” 周光锦木着脸，“同一时间你就只能做一份工作？你是黄鱼脑袋？黄鱼还能记住三件事呢。” 到底是谁又惹他不高兴了？肖乔摸了摸鼻尖，从心地压低了声音：“周总，您是从八十年代穿越过来的吗？这个梗好老哦。” 吴雅雅和三两个同事恰好吃完午饭回来，将给肖乔带的午餐放在她桌子上就都回去了，只有吴雅雅脸色难看，盯着肖乔手中的文件，应声道： “周总，肖乔才来两个多月，我觉得她不适合接手锦盛商场这个项目。” 周光锦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叹息，“这是压着星辉传媒得到的客户，我觉得不适合你接手。” “我不接手也可以让小民、让刘楠、让魏诗曼他们做，为什么要给肖乔？” “我不是给她，而是让她配合我一起做。” “能配合你的员工跟更多——” “吴雅雅。”周光锦的声音沉了下来，“这是我的决定。”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古怪，阮蒙轻咳一声，给肖乔使了个眼色，推着周光锦的被就往门口走：“吃饭吃饭，饿死了，午休时间不谈工作。” 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一眼，阮蒙喟叹地摇摇头。 “你这是找了个员工啊，还是养了个女儿？” “……” “亲自拍板招她进公司，担心我纠缠她，带她一起出外勤，现在就连项目也要两个人一起做？” “……” “光锦你怎么不说话？” 阮蒙也就是随意法法牢骚，可是周光锦陡然加快了脚步，率先迈进电梯里，在阮蒙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时，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关门键。 那张英俊又刻板的脸消失在阮蒙眼前。 阮蒙不可思议地拍着电梯门：“周光锦！不是就不是，你生什么气啊！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 整整一个下午，肖乔和吴雅雅之间零互动，哪怕是工作上需要交流的事，也都是先跟小民说，然后再传达给对方。 因为忙着整理西月事件的资料，直到晚上八点多，肖乔还没下班。吴雅雅走过来，伸手敲了敲肖乔的桌面，在她警惕的神色中冷着脸说：“你去陈设间拿两盒签字笔来。” “干什么？” “当然是要用了。怎么了？我不是周总，就不能让你去吗？”好不容易说句话，却又阴阳怪气的。 肖乔转了下笔，冷哼一声：“你如果再前面加一个‘请’字，后面再说一声‘谢谢’，我想我乐意帮你。” 吴雅雅没吭声。 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想是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来，白日里有化妆品的遮盖还看不大清楚，可经过了一整天，她脸上的妆脱了大半，再加上此时公共区域的灯灭了一大半，阴沉沉的光线下，显得人格外的血气不足。肖乔又瞥见吴雅雅桌面上堆积成小山似的文件，还是自我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身朝陈设间去了。 陈设间在角落，没有窗。开了门，肖乔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可头顶上的灯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亮起来的意思。 很好，明天她一定要朝曲弯弯使劲儿嘤嘤嘤，让她赶紧找人来把灯修好。 陈设间的灯许是已经坏了几天了，所以旁边就放着一个手电筒，借着手电筒的光亮，肖乔一排一排翻找着置物架。她精神高度紧张这，总疑心黑暗处会伸出来点什么。 终于看到了签字笔，她松了口气，手刚伸过去，忽然间之间，身后“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肖乔霍地回头，冲到门口试探着伸手拽了拽。 门纹丝不动。 被人锁上了？是不经意还是刻意把她锁在这的？ 肖乔敲了敲门，许久都没有人应。 不是都下班了吧？！手机也在办公桌上……放弃治疗。 她举着手电筒向四周照去，陈设间放了许多杂物，从办公用具，到零食、毯子坐垫，应有尽有，凑合一晚上不难，可是肖乔有一个大部分娇弱女孩都有的可爱习性——怕黑，所以谁要在这凑合一晚啊！ 肖乔有气无力拍着房门：“有人吗？外面还有人没下班吗？” 黑暗中，某个角落发出了诡异的轻响，肖乔身子一僵，缩着脑袋靠在门边上。轻响的同时，还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双手猛地搭在了她的肩上。 肖乔：“啊——！” 那人顿了一下：“你——” 他刚要说什么，两个人的脚下有什么小东西擦着溜过，还发出欢快的“吱吱”声。 肖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也没想蹦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抓住面前那人的衣襟，双脚还不自觉地一跳一跳的，忍不住想要窜到那人的身上去。 “我的天，是不是有老鼠啊？！有老鼠？老鼠！” 那人冷不防被她无尾熊似的缠住，脚下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却还不忘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在黑暗中以保护性的姿态，将人揽在了身前。 撞击的失重感后，肖乔双手按在面前男人结实的胸膛上，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唇上柔软的触感，以及近在咫尺的炽热的呼吸。 猝不及防的……初吻。 肖乔：“！” 身下的男人有着硬朗的胸肌，扶在她腰间的大掌不知道什么缘故骤然紧缩了一下，勒得肖乔险些惊呼出声。那人似乎也惊呆了，就这样抱着她仰面躺在地上，抱了几秒钟后才如梦初醒，双手一松，将她推了出去。 肖乔一屁股歪倒在一旁。 那人慌忙爬起来，大力地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肖乔：“？” 门开了……开了？！ 章节目录 二十三·谁动了她的初吻 肖乔空着脑袋在地上坐了一会，然后才爬起来走出陈设间。一回头看，门口倒着一根拖把，门把手上隐约也有被别过的痕迹。 她方才不是被锁住了，而是有人将拖把插进门把手里，如果不大力推，根本就推不开。 那么问题来了，刚才跟自己一起被关在陈设间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那是她的初吻。 二十三年来的清清白白的初吻。 肖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十点，公共办公区域一片漆黑，只有两边墙上的夜灯亮着，所有人都下班了，甚至连吴雅雅都不见踪迹。 只有走廊尽头的ceo办公室半开着门，明亮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某种念头涌动着，驱使着肖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顶着砰砰直跳的心，从门缝中看了进去。 办公室里，阮蒙、周光锦、还有陆放坐得齐全，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着什么事。阮蒙打了个哈欠，不经意间往外面一瞥，震惊地问：“小乔？这么晚你怎么还没走？” 肖乔摸了摸鼻尖，不大好意思地将门推开：“我……加班了，正准备走。” 另两人也扭头过来看她，周光锦微微拧着眉，视线在她凌乱的碎发上掠过又收回。 陆放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还没下班？进来吧，我们商量点事也马上结束了，可以一起走。” 随着陆放的动作，阮蒙嫌弃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陆放……你是不是刚才洗完手没擦干，都甩到我脸上了。” 陆放歉疚地笑笑：“对不起，我忘记了，刚才去洗手间有点匆忙。” 肖乔心里重重一跳。 这么说来，陆放是刚刚才回到办公室的？ 也不知道是原本就已经结束了谈话，还是被勿闯的肖乔打扰到，总之几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一起坐上了电梯。 电梯开始下降，阮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光锦，你顺路，还是你送小乔吗？” 周光锦摇头，眼神甚至没有往肖乔身上瞟一下，“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他平时就是古怪独居老人的性子，对女下属关怀备至才会叫人奇怪。阮蒙也没觉得不正常，一扬眉坏笑着问：“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还有夜生活了，我怎么不知道？成吧那就我送。” 肖乔轻咳一声：“我自己能回去。” 也不是顺道，肖乔自觉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非要领导送回家，在她的坚持下，肖乔还是一个人坐上了出租车。 回家、洗漱、上床、撸猫。 肖乔将脸埋进包子蓬松的毛里，半晌，忽然胡乱地扭了几下。 难道那个人是陆放？ 咦……不好吧。 肖乔一夜都没睡好，梦里一会儿是陆放轻柔地擦去自己手指尖的水滴，指了指她的唇，微笑着问她感觉如何； 粉红色的泡泡还没来得及升起，倏儿周围的环境又演变成电梯间里，她对面是周光锦那张冷峻的脸，他沉默着伸出手，指尖离她的唇堪堪只有零点几厘米； 等最后梦见阮蒙的时候，阮蒙那张小白脸却忽然变了形状，鼻眼都移了位，一会儿排成个“s”形，一会儿又演变成“b”形…… 第二天到了公司，看见妆容精致的吴雅雅，肖乔甩甩头，赶走头昏脑涨的debuff，走过去双手抱胸冷着脸问：“你昨天几点走的？” 吴雅雅头也不抬：“九点半？十点？忘了。” “你不是让我给你拿笔去了吗？怎么就先走了？” 吴雅雅一甩笔，也抬眼看她，目光中尽是不耐：“你去了那么久，我有必要等你吗？” “你等不等都无所谓，我就是想问问，我昨天被人关在陈设间，你知不知道。” 哦吼，直切主题，正面刚！ 周围的同事瞬间安静下来，姿态熟练得令人心疼。 吴雅雅冷笑了一声，唇上棕红色系的口红和黑色上挑的眼线令她整个人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她似乎上班的时候，总是带着全妆的，两个多月来，肖乔就没有一次见到她的素颜。 “如果你被关起来了，那就请你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平常做错了事，得罪了什么人——而不是胡乱怀疑别人。” 肖乔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雅雅手上的笔被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你觉得你平时像个员工吗？” 肖乔知道自己的脾气算不上顶顶和善，但是最起码工作态度称得上敬业吧？怎么就不像员工了？ 吴雅雅半垂着头，没有跟肖乔视线相接： “肖乔，我知道你是名校毕业，我还搜索过你的名字，知道国外有家电视台想要录用你，前途无量。你是京都本地人，家里的房子在三环内，生活无忧，不愁吃穿，一路顺风顺水，就连回国找个工作，老板们也都是你的直系学长，平时对你照顾有加。” 肖乔做好了听到什么刺耳的责问，可是不成想吴雅雅剑走偏锋，开始跟她走娓娓道来的路数。 “啊？”所以呢？她是挺优秀的，可是这跟吴雅雅有什么关系？ 吴雅雅顿了一下：“或许是你一路走过来太顺风顺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但是工作不是玩乐，更不是体验生活，你不觉得你对于工作的态度过于肆意了吗？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完全不考虑后果。” 这一番话令肖乔瞠目结舌，良久，她点点头：“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不劳你担心了，我会在光纤传媒好好工作下去，如果老板看我不顺眼把我炒了另说。工作嘛，没人规定社畜就不能随心所以吧，所以很抱歉我不会改，恐怕以后要一直碍你的眼了。” “还有，如果你以后还要搞这些小动作，我就不会轻拿轻放了哦……顺风顺水？你知道些什么。” 或许是肖乔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渐轻，反倒显出几分不以为意的轻慢，吴雅雅“蹭”地站起来：“你这是在瞧不起我？” 肖乔只觉得她莫名其妙。 往常不怎么参与茶水间八卦的魏诗曼走过来，按住了吴雅雅，扭头说：“小乔，周总在找你，快去吧。” 肖乔“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余光里，是魏诗曼不赞同的劝解着的面容和吴雅雅冷漠的眉眼。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周光锦肯定能听到她和吴雅雅的争吵，肖乔不知怎么地，有点紧张，双手纠缠着，指尖捏在一起，指甲由于用了都泛着白。 可是周光锦对方才的争执只字未提，只是说：“今天晚上，下班不要走，和我一起去吃饭。” 肖乔猛地抬头，对上男人沉静的目光，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不好吧。” 章节目录 二十四·撑腰 周光锦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之前让你看的，锦盛商场的资料，看了吧？今天和我一起去见他们的负责人。” 会错了意，肖乔的心跳变得有些不规律，连忙复述了一遍资料里的重要内容以示思想清白：“看了看了，当然看了，锦盛集团嘛。他们的一个高官被爆出跟某个女网红婚外情，公司的口碑受到了严重的影响。锦盛集团官方在网上贴了开除处理的公示也没用，公司直到现在股价还摇摇欲坠，他们想让我们来操作，扭转口碑。” “嗯，可以了，出去吧。” 肖乔踌躇片刻，又回过头：“刚才的事……你不批评我？” 周光锦头也没抬：“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批评你？我只是你的领导，不是你的老师，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力教育你。而且如果你自己意识到做错了，我没有必要批评你，如果你认为你没错，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何必浪费口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兴许是方才吴雅雅的那一句“老板是你的直系学长，对你照顾有加”，她的脑海中忍不住接连闪过几个堪称大胆的念头。 大概是她发呆的时间有点久，冷不防周光锦抬头看向她：“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肖乔连忙退了出来。 回到办公区域，对面吴雅雅的位置是空的，不知道人去了哪儿。曲弯弯凑了过来：“小乔，今晚姐姐请你吃火锅吧。” 肖乔莫名：“啊？为什么？” 曲弯弯同情地看着她：“刚才周总打内线电话给我了，因为违反了公司的管理条例，你和吴雅雅这个月一人扣两百块的奖金。” “……” 原来如此，所以周光锦才觉得没有必要再废口舌，万恶的资本家。 大抵是肖乔脸上的表情太过悲壮，曲弯弯柔声安慰：“没事啦，请你吃大餐，我们吃回来！” 想到晚上的行程，肖乔的嘴角逐渐扳平，并且有下弯的趋势。 没过一会儿，吴雅雅回来了，肖乔一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触即分，随即两声冷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吴雅雅脸上的妆更浓、更精致了，像是重新补过了一般。 跟客户一起吃饭这种事，自然少不了交际花阮蒙，他还带了一个媒介部门的同事。日暮西垂之际，四人到了约好的餐厅。 一边往里走，周光锦不忘一边叮嘱肖乔：“这一家月初开始接触众多公关公司，看似是竞标，但是实际上在此之前，他们的市场部朱总已经跟星辉传媒私下里接触过几轮了，这个朱总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待会儿见了要小心，有什么事听着就行。” 肖乔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见客户，也有点紧张：“那这个朱总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哦……之前星辉传媒的人说介绍客户给我们，就是说的这个朱总吧？星辉传媒是不是怕我们掀他的老底。” “星辉传媒立足沪市，可是锦盛集团的总部在京都，沟通不畅，再加上大约是担心我会使绊子。” 肖乔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句：“啧，脏人者看人心亦脏。” 阮蒙重重地点头：“总结得妙啊。” 周光锦也轻声笑了一下。 服务员拉开了包厢的门，里面锦盛集团的人已经到了，为首的就是自称市场部部长的朱总，四十来岁，大腹便便。 几人一见面，犹如失散多年的老友似的，手双双都跟上了胶水似的，黏在一起。 且不说阮蒙，眼见平日里宛若高岭之花的周光锦都露出了虚伪的微笑，肖乔的胳膊上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商场太复杂，她还是跟紧老板。 朱总的目光晃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肖乔身上，热络地冲她招手，指了指自己左边的位置：“来，小姑娘坐我旁边嘛，别这么拘谨。” 他的目光令肖乔有些不适，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阮蒙率先坐了下来。 朱总的笑脸一僵，手又换了个方向：“那小姑娘来坐我右边。” 不过一个座位而已，吃顿饭的功夫还能出什么事？肖乔不想再拿乔，干脆礼貌地笑笑，落座了，周光锦也跟着坐在了肖乔旁边。 菜肴陆陆续续上来，朱总说穿了不过就是个“排头兵”，也没什么具体的方案好谈，介绍了一点基本情况， 肖乔忽然觉得腿上一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腿上。第一次遭遇这种事，她扭头，就看见满面红光的朱总，正在跟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全然无知无觉。 肖乔抿唇，移开了腿。 又过了几秒钟，这只爪子再次伸了过来，眼看就要故技重施搁在自己腿上。肖乔手中的杯子握紧，里面倒满了酒，做好了准备。 大不了就被周光锦骂一顿，大不了就再被扣两百块钱，没在怕的！ 手正要扬起来，可是下一秒，她突然一愣。 看着身旁红光满面的朱总，肖乔忽然姿态优美地站了起来，双手举杯：“朱总我敬您一杯。” 朱总也愣住了，他低头，然后目光和周光锦撞了个正着，头再低一点，就能看见桌下，他抓着一只男人的手。 周光锦冲他一笑，阴恻恻的。 朱总慌忙地收回了手，还不自觉地在衣摆上蹭了蹭。 阮蒙看看周光锦，又看看肖乔，似有所悟，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朱总，喝一个？” 喝一个自然是不够的，随后的时间里，被周光锦三言两语激到，两方人马拼起了酒，只有肖乔和一同来的、看起来比她更为孱弱的男同事幸免于难。员工乖巧陪坐，老板们亲自下场拼酒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博好感度。 看着周光锦眼也不眨一下，转眼一杯酒就入了腹，肖乔几乎立刻就原谅了他今天扣了她两百块奖金的事情。 随着夜色渐浓，朱总喝到了桌子底，抱着椅子腿不撒手，哭着喊着“老婆我再也不敢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就连阮蒙都有点醉醺醺的架势，可周光锦却还能站如青松，脚步毫不虚浮，在收银小姐甜美的笑容中，手指稳稳地指向朱总。 周boss真乃神人也。 章节目录 二十五·动心 出了餐厅，阮蒙在同事的搀扶下叫了车离开了，肖乔跟在周光锦身后，亦步亦趋地往车位上走，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正百思不得其解，周光锦突然一屁股坐下了。 路灯昏暗的马路边上，他坐着的身姿一点也不优雅、不霸气，甚至还有点憨。 肖乔也蒙了：“周总，车在前面，我们还没到呢，你怎么就坐下了？” 周光锦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小乔，我渴了，你去给我买点水。” 男人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她，全然信赖的模样，还有点委屈，要星星、要月亮她都给，何况是一瓶水？而且，他叫她……小乔？ 肖乔当即一阵头脑发热：“好的老板，那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啊。”肖乔走了两步又不大放心，“老板，尾生您知道吧，抱柱而死那位，你现在就抱着这根路灯杆别撒手，我真的马上就回来啊。” 周光锦双手抱柱以示听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肖乔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才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到另一条街买了瓶水，还买了一板解酒药。这时候，是个人都该反应过来，周光锦喝醉了，只是醉得不明显……且憨。 饶是她已经分秒必争了，回到原处时还是发生了意外。 周光锦是在原地坐着不假，可是周围却围上了三四个小姑娘，一个个脸色焦急……路灯有点暗，肖乔思忖着她们脸上或许是娇羞也说不定。 “地上多凉啊，我扶你起来换个地方坐着好不好。” “你是不是喝多了，你的家住在哪里啊？” “对呀，你现在不能开车了吧，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人能来接你，你的手机在哪？” 就像一群妖精围着唐三藏，肖乔简直没眼看，她大步走过去拨开两个女孩子，义正言辞：“让一让让一让。” 一直抓着路灯杆子的周光锦这才抬头，忽然松开了手，转而抓住肖乔的小腿，吐字清晰，用低沉地声音说：“接我的人回来了，你们走开。” 肖乔心里蓦地一蜇，有一块地方哪怕竭力克制也悸动得厉害。 小姑娘们不甘不愿地散了，临走前还有人上下打量着肖乔，眼底的艳羡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我送你回家。” 肖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周光锦扶进驾驶位里，才傻了眼。 她知道刚才不对劲儿的感觉是为什么了——她没有驾照，周光锦又醉成这样，谁开车？她英明神武的老板，跟对方拼酒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吗？ “周光锦。”她弯下腰，放轻了声音，“你带身份证了吗？我叫个代驾，送你去酒店？” 周光锦看了看方向盘，又看了看肖乔，手脚并用费力地从车里挣扎出来，严肃地说：“喝酒不开车。” 还挺遵守交通规则的。 呆呆的，又听话，全然不复平时的精英模样，莫名有点可爱。 肖乔的心都忍不住荡漾，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可是就是这个看起来呆又听话男人，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忽然直直地冲她栽倒过来，肖乔连忙接住，周光锦的脑袋于是稳稳地枕到了她的肩上。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几秒，她想了很多，比如为什么她没有留下陆放的手机号？又比如为什么她当初要删了阮蒙的联系方式？以及为什么她又突然窃喜自己没有这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看见周光锦闭眼蹙起的眉头时，顿时都化为了乌有。 人都这样了，还是得先让他有地方休息吧。 她觉得自己挺有妈粉潜质的。 尽管人已经醉得神智不清了，可肖乔还是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句：“那您今天晚上委屈一下，睡我们家客房？” 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又絮絮叨叨地补充：“我回国之后收拾出来还没住过人，就跟酒店一样一样的，床品可贵了，要不是因为看你今天为我挡了那么多酒，我还舍不得呢……” 周光锦姿势没变，准确无误地启唇：“可。” ………… 第二天一早，肖乔被一阵嘹亮的尖叫声惊醒，在大脑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赤着双脚就冲到了客房，看清了客房的情形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光锦茫然地坐在床上，脑袋上竖起了几簇呆毛，显出一副英俊但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对面站着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女人，正以一种相当细致的目光打量着周光锦，肖乔急忙小碎步走过去挡在女人的眼前：“林儿，你不是说你下周才来吗？” 林儿挑眉，吹了一声不算响亮的口哨：“小乔，你可以啊，你这才回国几个月啊，就搞到男朋友了？” 肖乔急忙摆手，撇清关系的样子说不上是惊慌还是心虚：“你可别瞎说，这是我老板。” 林儿的目光更惊奇了：“可以啊，略过层层职场升级，直接打通boss当老板娘了，不过你男神不是陆唔——” 肖乔一个弓字步冲上前捂住了林儿的嘴，挤眉弄眼、咬牙切齿：“想让我死你就直说。” “肖乔。” 肖乔闻言立刻回头，周光锦此时的目光已经恢复清明，两人视线相接，男人顿了一下，别开了视线：“回去把衣服穿好。” 肖乔低头看看自己，她网购的印着她家包子照片的纯白t恤，长度几乎没过了膝盖，怎么看也和“不好好穿衣服”搭不上关系……周光锦究竟是活在哪个世纪的古董？ 可爱死了可爱死了！！ 心里的汹涌澎湃并不能阻碍她面上的恭敬，肖乔点头哈腰地往外退，顺便一把薅走还在看热闹的林儿。 侧耳听见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肖乔装着包，扭头对林儿说：“我还得去上班，你自己收拾吧，晚上再跟你聊。” “好。”林儿窝在懒人沙发上一边撸着包子，一边问：“你和那个周光锦……” 肖乔“嘶”了一声，瞪她：“你还说！”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提到的老板就是他吧，但是或许是在你的床上看到他，总觉得他和你口中形容的不一样。” 肖乔板起脸：“请你用词准确一点，不是‘我的床上’，是‘我们家客房的床上’，那还是我特意给你收拾出来的呢。而且你看我们老板那张不会爱人类的脸，你还有这种龌龊心思，就不觉得羞愧吗？” 林儿的表情比包子还无辜：“看不出来啊，周光锦在你心里的形象还挺伟岸。” “那当然，毕竟是我的老板。” “除了老板之外呢？” 肖乔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如果周光锦不是她的老板，在她心里会是什么样子？肖乔还真的试着想了一下，可是—— 夭寿了，她脑袋里已经被“可爱”两个字霸占了全部的空间。什么严苛、刻薄、高冷、冰山，甚至英俊、禁欲、高岭之花这些形容词，不管好的坏的，全都随风而逝了。 林儿提高了音量：“可爱？！” ——原来不知不觉，肖乔已经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紧接着，林儿360度立体环绕的叹息声传过来：“乔啊，当你看一个人，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无论他做什么事你都觉得可爱的时候，就有点糟糕了。” 糟糕了…… 真的糟糕了！ 最要命的是，林儿将包子撸成了凤眼儿，若有所思地问：“还有，孤男寡女，周光锦还喝醉了，你们昨天晚上就没发生点什么？” 王炸！ 章节目录 二十六·秘密的夜 等肖乔将话题含糊地带过去，神智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周光锦的车里。 早高峰，路况有点堵，周光锦看起来心情不错，经常会找几个话题，但是车内唯二的生物只是闭嘴点头或摇头，仿佛从出生以来就如此安静，周光锦趁着红灯的时候疑惑地扭头： “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聊一聊昨天那个孤男寡女的夜晚吗？ 肖乔一直没有回答，周光锦微微扬了点声音：“肖乔？”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吓了一跳，再对上周光锦的注视，怎么看怎么显得有几分心虚。 “你是老板……我避嫌。” 周光锦颇为无语地又看了她一眼，被她的脑回路气得发出一声冷笑：“你把我带回家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避嫌，现在都一起睡过了，你不觉得有点迟了吗？” 肖乔立刻羞恼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话您怎么能随口说出来？我大小也是个女孩子。” 周光锦不接话了，肖乔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恍然大悟，又说：“不是，你可别多想，我的意思是说，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 周光锦这才嗤笑一声：“国外呆久了，形容词都不会说了。” 周光锦的态度倒是很好地缓解了尴尬，心底略有点痒痒，肖乔试探着提起：“周总，昨天晚上……” “怎么了？” 周光锦打方向盘的姿势是如此地流利又潇洒，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以至于肖乔立刻泄了气。 “没什么，您不记得就算了。” 受到煎熬的就自己一个，她现在看周光锦有点不顺眼了。 到了公司楼下，两个人刚停好车往公司大楼走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呼唤：“光锦，小乔？你们俩怎么会一起来？” 陆放走过来，疑惑地看着两人。 肖乔看了一眼周光锦，这种尴尬的话题还是留给老板自己解释吧。 周光锦面色不变：“嗯。” 嗯？ 怎么就一个字？这就完了？ 最可怕的是，陆放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异议，这个话题竟然就这么过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大楼，背影和谐得就好像她是个电灯泡一般。 这个时间等电梯的人很多，三人排着队，肖乔顶着前后一干年轻小姑娘若有似无的目光，电梯门开了，陆放伸手拦住电梯门，回头示意肖乔先上。 对上陆放温和的目光，肖乔忽然就想到了黑暗的陈设间里那个宽厚的怀抱，以及猝不及防的吻。 那个人真的是陆放吗？ 那他为什么能够这么自然地和她相处？那个人不是陆放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做多情，最近陆放确实对她关怀备至，待她远比一般同事要好，甚至有好几次，肖乔不经意对上陆放视线的时候，都能发现他在看着她…… “小乔？”陆放伸手在肖乔的眼前晃了晃，男人手指纤长，每一寸都写着秀色可餐，“怎么了？” 肖乔忽然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和陆放对视……她今天真的有点奇怪，从早上开始，脑袋里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冷不防，肩膀被猛地一撞，周光锦目不斜视地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快点，后面的人还在排队。” 肖乔：“……” 上了电梯，肖乔自发站在两人的身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两个人的背影上，他们两人身形相仿，只是相比较陆放的纤瘦一些，周光锦要更为精壮一些，就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类型，相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 正想得出神，突然周光锦回头看了她一眼，皱起了眉： “我的手表落在你家了。” 肖乔极为顺嘴地接了一句：“哦，那等我明天上班的时候给您带过来。” 话音刚落，肖乔觉得有哪里不对，一电梯的人都安静下来——虽然说之前也没人讲话，可是现下的气氛却玄而又玄地迈向了死寂。 仿佛都吃了一口来自二十三楼的公司了不得的瓜呢。 今天是光纤传媒雄起的一天，扬眉吐气的一天，一雪前耻的一天，可以载入历史的一天！ 首先，这几天被肖乔自虐般盯着的油漆男的直播间炸了。 原本吹捧他的也都是些没什么主见的吃瓜群众，这些吃瓜群众脑筋不见得多聪明，但消息灵通，随着西月翻白，油漆男的行为终于被冠上了跳梁小丑之名。眼见之前吹捧他的网友们开始质疑他，油漆男自觉正义感受到侮辱，激动地跟网友们隔空对骂，原本就以一挡千处于下风，他还偏偏恼羞成怒口吐芬芳。平台管理员也很兴奋，一个激动就以“发表不良言论”封了他的直播间，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上滚动着网友们的经典国骂,肖乔舒适极了。 其次，西月的事情解决了，原先打起了退堂鼓的几家公司纷纷主动上门求和，可是这个时候的光纤传媒已经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由于之前和西月的名声捆绑，频频被提起，现在名声澄清，身价倍增——简而言之，不想共患难，但要共富贵，休想。 周光锦微笑地提出了涨价。 反正之前合同已经解约了，大家重新谈一谈条件呗，周光锦好绝一男的！只是……真的可以吗？ 周光锦是冷漠刻薄和专业担当，阮蒙则是谄媚和微笑担当，两个人一唱一和。几个钟头后，看着周光锦办公桌上多出来的新的合作合同，肖乔满脑子都充满了小问号，居然真的被老板忽悠到了？！ 商人果然不是谁都能做的，要不怎么年纪相仿，周光锦年纪轻轻就成了老板，而她还是一个祈盼着升职加薪的打工仔。 肖乔略有些狗腿地捧着杯子递上：“您喝咖啡。” 周光锦唇畔勾起轻浅的弧度：“这么殷勤？” “当然了，您可是我老板。” 男人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忽然问：“只是因为我是老板？” 怎么解读都会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要不然呢——肖乔的表情懵得明明白白。 周光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轻轻吹了一下杯子：“锦盛集团的策划案做好了吗？明天下去去总公司，见他们的总裁。” “哦……好，我回去整理一下要点就发给您。” “恩。” “那老板我出去啦。” “恩。” 肖乔一派乐观纯真的表情一直维系到走出周光锦的办公室，门一关上，她嘴角的弧度也随之摊平。 周光锦果然还是那个周光锦，丝毫没有受到宿醉的影响。矜持、理智，极其完美，仿佛昨夜醉酒的那个，只是他的双胞胎一样。 他真的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吗？ 替她挡酒。 将朱总喝到抱椅子腿痛哭。 乖乖地坐在路灯底下等她。 以及，她将他扶到客房，他的眼睛特别的亮，像是在看着一个曾经失去又重逢的重要的人，手指顺着她的眉心扫到眉尾，叫她……小乔。 忽然，眼前一花，回忆被打断。刘楠隔空丢过来一包薯片：“新出的，樱花口味，你吃不？” “……吃。” 章节目录 二十七·生事 没吃两口，刘楠忽然惊呼出声：“你们快看西月的主页。”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肖乔手中的薯片突然就不香了。 不是西月的事，但是说跟她有关系吧也有点关系，那对和西月发生争执的母女，被网友人肉了。 西月的粉丝被追着骂了太久，一朝翻身，难免有不理智的按捺不住报复的心理，想要找个突破口发泄出来。 曾经面对着镜头诉说着自己和母亲的无辜的女孩，就成了这个突破口。 女孩倒是没有社交主页，可是还是由一张和朋友们拍摄的照片，被网友追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真实身份，京都市某高中高三一班的学生。 随之而来的，是这所高中的官博被擂，置顶的招生简章下，无数网友疯狂涌入，要求校方将这种道德品行败坏的学生开除。 肖乔一边翻着评论一边啧啧称奇，这些粉丝竟然这么义愤填膺？ 但是有一个很神奇的现象，顺着骂这对母女的人的社交主页点进去，能发现这个人前几天也用同样肮脏龌龊的字眼骂过西月。 ……哦，墙头草而已。 她就不该对这些人报以期待。 这事仅仅是个小插曲，一到六点，肖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成调子地自言自语：“下班、下班、我要下班，回家见朋友啦。” 到了前台，肖乔刚准备再打卡机上按下自己的指纹，只见曲弯弯同情地看着她：“你最好看一下微博，你貌似又不能准时下班了。” “我看了啊，不就是——” 肖乔的言语止于曲弯弯将手机屏幕转了过来。 相似的情节……又上演了。 大概十分钟之前，西月开始疯狂地在自己的社交主页上回复粉丝的话。 【西月这次是受委屈了，希望你以后能引以为戒，日后低调行事。】——关你p事。 【那对母女真不要脸，出门小心被我xx】——你多出来的那一根并不是为了让你有资格口出污言秽语的。 有些人附和，但也有不赞同的，一个还挂着“铁粉”标志的人受不了自己被偶像点名： 【我们是在为你说话哎。】——我让你们为我说话了吗？你去骂那对母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并不希望你去这样做？ 【我们只是希望你变得更好。】——我不是纸片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不要把你们对完美偶像的向往套在我身上。 就是这几句回复，在肖乔翻着评论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转评已经超过了五千条，隐隐有再上热点的势头。 在将自己卷入暴风中心这件事情上，西月天生有才。 周光锦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两人身后，木着一张脸：“小曲，西月马上过来，烧一壶茶你就可以下班了。” 肖乔睁大眼睛期待地问：“我呢？”她家林儿和包子还在家等着自己呢。 周光锦睨她一眼：“加班，进来开会。” 肖乔艰难地咽下了喉咙中的脏话，心里估算着今年年底跟老板提涨工资的可能性。 西月风风火火地来了，夏末初秋，她还穿着堪堪抹过大腿根的牛仔短裤，演绎着现实版的人间腿精，就连一看见她就联想到加班这一死亡名词的肖乔都忍不住点头承认，西月当年火是真的有资本……你看这室内还开着窗，凉风呼呼地灌进来，西月竟然都不会起鸡皮疙瘩的。 女演员的自我修养，了不起。 西月张口也很女明星：“拖你们的福，我洗白了，有个经纪公司想签我，” 自愿留下来加班的刘楠听完，立刻鼓起了掌。 阮蒙冷笑一声：“所以你是生怕公关费白花了，趁着解约前夕再物尽其用是吗？” 虽然觉得阮蒙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但是阮蒙的确是为了维护自己才跟西月闹得这么不愉快，肖乔摸摸鼻子作壁上观，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了周光锦蹙起的眉头和严格的目光。 为什么要用看惹祸精似的目光看她？ 因为他的西月受委屈了？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眼不见为净，肖乔低下头躲避开他的目光。 西月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让这个傻叉出去？看见我就跟狗看见肉包子似的，每次都要嗷嗷叫着扑上来咬几口。” “你说谁是包子谁是狗？” “我是不是包子跟你无关，但你是真的狗。” 周光锦伸手，指关节叩了叩桌子，等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之后，才看向西月：“说说吧，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我看网上都在骂那对母女，还追到人家学校一年都不怎么用的主页里去挑事，我觉得她们有点冤，没忍住，说了几句。” “冤枉？” 西月翘着二郎腿，点点头：“我就是个演员啊，那天这母女俩的状态根本不是演出来的，最起码，那女孩和她妈妈的争执是真的。我看不光是我被人设计了，她们俩应该也是。” 阮蒙听了“嘶”了一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看不惯打着我的旗号去网暴别人不行吗？而且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就在不久前还追着我骂，真——”话说了一半，西月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开口已经换了一种画风：“我必须要站出来说话，被误解是表达着的宿命，但是我宁愿被误解，也不愿失声任人装点。” “？” 肖乔不确定地问：“你刚才是不是低头看词了。” “新公司说我需要有点学识，以后发言可以多上纲上线一些，造一个耿直且真诚的人设。” “……” 众人相顾无言。 周光锦问：“所以你想我们做什么呢？” 西月萎靡了下来：“虽然听起来有点婊婊的，但是我想请你们想个办法，帮帮她们。我见识过流言蜚语的威力，如果放任不管，那女孩真的被退学了，物极必反，说不定还要烧回到我身上……我也不是圣母，更多的还是为了我自己。” 周光锦没有一口答应，只是说：“我要考虑一下，这不是我们之前订好的范围。” 西月点点头，周光锦又说：“对了，今天的事你最好对粉丝解释一下，你也有不理智的地方，毕竟绝大多数粉丝还是关心你的，如果能挽回，最好还是别让他们误解了你的意思。” “恩。” “把你想要表达的意思跟肖乔说一下，让她给你斟酌用词，然后再发。” “好。” 周光锦说一句，西月就点一下头，就连如此张扬女明星到了周光锦面前，都变成了小白莲。 等所有事昨完，已经快八点了，肖乔刚想说什么，周光锦就叫住了西月：“西月，你等我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那你顺便送我回家吧，毕竟按照我现在的知名度，万一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我让刘楠送你吧。” “也成。” 两个人交谈着从办公室走出去，刘楠也赶紧跟了出去，肖乔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还是阮蒙拍了一下她的肩，她才反应过来，收拾好心底的杂念，也打了车回家。 章节目录 二十八·不一样 一进门就一股饭菜香，肖乔愣了一下。 林儿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灯光昏黄，她还能清晰地看见林儿的脸颊上印着沙发印儿，想是睡了一会儿了。 “林儿，你还没吃饭啊？” “不饿，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知道加班，肖乔自然也抽空往嘴里塞了点吃的，可是此刻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她的胃自动格式化成了空荡荡的状态。跟商业精英的外表丝毫挨不上边的，林儿烧得一手好菜，令她在国外的时候，想起来都垂涎三尺。 神仙好友。 肖乔咬着筷子问：“你来京都见过你家狗子了吗？” “还没，他忙着呢，这两天加班成狗，我来京都他都没时间来接。” 她们口中的“狗子”并不是一只狗，而是林儿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许多多，他一早就在京都工作，两个人异地了一年多，林儿这一次下决心调过来也有许多多的原因。 “找个时间我请你们俩吃饭吧，说起来，许多多也算是我的大学同学，虽然才同窗了不到一年。” 林儿直摆手：“不用不用，等我去公司报道之后，会找他的，你忙你的。” “也行，不过我现在回国了，偶尔也想，要是能联系上以前的朋友就好了。”肖乔的神色忽然有些放空。 “也不知道白学姐现在怎么样了，她和陆放可能分手分的不太友好，阮蒙还还特意提过不让我问白学姐的事。” 脑门上一痛，林儿伸手重重地一敲：“你还有心思想别人，想想你自己吧。非要回国，还找了这么一份工作，阿姨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私下里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就是担心你。” 好姐妹重逢，第一天自然要一起睡，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挤在一个被窝里，包子趴在床尾，偶尔慵懒地起身换个姿势。 越是一室安静，肖乔的思绪就越不受控制。 一墙之隔就是客房，现在铺上了全新的床单，周光锦躺过的那张已经被林儿洗干净，拭去了全部的痕迹。 ………… 月光如洗，一室静谧。 她把周光锦扶到床边，吃力地让男人翻身上床，正想俯下身子替他盖上被子，周光锦忽然睁开了眼睛。 肖乔吓了一跳：“你还好吗？喝点水？” 男人躺在她的碎花床单上，呆呆地看着她，也不答话。只这一眼，肖乔就意识到他并没有清醒，仅仅是睁了一下眼。 肖乔屏气凝神，悄悄地伸出手，试探着去揪被角，可是手刚伸到男人的眼前，他忽然拉住她，用力地一拽。肖乔一个踉跄，脑门嗑在周光锦的胸膛上。 室内还没来得及开灯，窗外的天光和隐约的霓虹就是此刻唯二的光源，如果硬说还有什么是闪着光的，那就是他眨也不眨望着她的眼神。有什么在这静谧的夜晚，缓缓地流动着。 “小乔。” 他叫她，不是肖乔，是小乔。她的手撑着他的胸膛，目光相接，他深沉的注视仿佛带着莫名的情愫和欲望。可是在肖乔心擂如鼓之际，周光锦却叹了一口气：“……你走吧。” 有点自作多情的难堪，还有点郁闷。单说这里是她的家，她能走去哪儿呢？ 肖乔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酒的人计较，可是他的表情忽然显得有些难过，伸手将她推开，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多时，周光锦的呼吸逐渐绵长。 周光锦彻底地睡着了，睡得一脸安详。 身边的林儿已经陷入了睡眠，包子听见了来自未知世界的响动，迈着优雅的步子跳下床消失在门缝后。 万籁俱静，她又回想起今晚的事，结束的时候，她原本想问问周光锦明日去锦盛的事情，可是周光锦的目光却追随着西月离开。 一个是“你等我一下”，一个是“你走吧”，肖乔捂住了胃，只觉得里面充满了酸水。 她做了一晚稀奇古怪的梦，一醒来，林儿已经将早饭端上了桌，包子在她脚边走来走去，早饭的香味极大程度地治愈了肖乔那颗青果子般的心。 上班的路上，刚下地铁，道边一辆车一边按着喇叭，一边缓缓在她身旁停了下来。车窗落下，是陆放温和的笑脸：“肖乔，真的是你啊，上车吧，一起走。” 地铁口离公司还有段距离，如果步行也要十多分钟。更何况，陆放从里面推开了副驾驶的门，绅士又热情。肖乔也不再犹豫：“谢谢陆总——” 话音止于从后视镜里对上了一双眼睛。 她霍地回头，瞪大了眼睛：“周总？您怎么在这儿？” 周光锦披着一张毯子萎在后座，还带着口罩。他想说什么，可是刚开口，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陆放笑着说：“光锦的车借给刘楠了，昨天回家的时候吹了风，有点感冒，今早我去接的他。” 这哪是有点感冒，看他浑身散发出的郁闷的气息，简直像是快死了似的。 她忍不住说：“那就休息一天呗，一天不去，公司也黄不了。” 没在意肖乔暗搓搓地诽谤，周光锦吸了吸鼻子：“下午要去锦盛，不能缺席。” 可能是鼻塞，再加上戴着口罩，他的声音细声细气的，相比较往日的低沉，音调有所升高，有点中性。不难听，反而有点传说中的“女神音”，肖乔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惊奇的笑意憋了回去。 前面是红灯，陆放瞥了她一眼，忽然倾身过来，肖乔不自觉地躲了一下，后者一怔，继而失笑：“虽然离公司不远，但是还是得系安全带……副驾驶安全带有点卡，我还没去修。” “哦，我自己来就好了。” 肖乔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去见沈棠，离开的时候，周光锦拽着她的手腕走了很长的路，还伸手将她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现在细细想来，那动作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自然。 她当时怎么就没想着避嫌来着？ 陆放去停车，撂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把两人放在了大楼门前。 于是两个人就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干站着。 公司就在楼上，肖乔也搞不懂有什么可等的。只得思忖着，这种行为大概有点像读书的时候，两个玩的好的女同学，下课你等我、我等你，结伴上洗手间…… 正想着，周光锦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口罩下的人吸了吸鼻子，那声音听起来莫名有几分可怜，就连他后脑勺那几撮惯常翘起的呆毛，都显得分外服帖，无精打采的。 肖乔递了纸巾过去：“要吗？” “要。” 周光锦也没什么偶像包袱，几步走到角落的垃圾桶前，认认真真地擦鼻子。 肖乔的目光柔软得不能再柔软，看着被感冒打倒的高冷青年，忍不住带着些埋怨：“您之前不也送过我这种小职员回家吗？怎么就不能送送西月，车都给刘楠开了，还差个人？现在好了，被夜风一吹，感冒了吧……” 肖乔小嘴叭叭着不停，也不知道是在抱怨些什么，周光锦扔掉纸巾，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什么飞速划过。 “她和你是不一样的。” 章节目录 二十九·无法移开的视线 西月对周光锦来说是不一样的。 哪怕心里已经做好了建设，可是听到周光锦这样直白的话，她还是有点不舒服，以至于在周光锦提起她最近要注意西月的个人主页评论风向，肖乔应了一声后，忽然转移了话题：“那对母女的来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哪怕见沈棠那天，她当时没反应过来，可是过后仔细一想，同为公关领域，星辉传媒的人不可能这么不谨慎，他们收买了沈棠，就绝不会冒着风险再雇一对母女演戏，毕竟涉事人越多，越容易被抓到小辫子，风险越大。应该是沈棠跟了西月一段时间，刚好遇上了这么一茬，就起了歪心思。 “西月说想要让你帮忙，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是不是即便她不提，你也会有所应对，不会真的让那对母女被人肉？” 在周光锦将澄清视频的涉事人的面孔都打马赛克的时候，她就有所感觉，周光锦并不如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这般“唯利是图”。 “嗯。” 说完，周光锦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转身走向了电梯间。陆放走了过来：“光锦总有他自己的坚持，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改过。” 陆放开着玩笑，可是语调里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轻慢，不是对着周光锦，仅仅是在讽刺这种虚无的坚持。 肖乔回头看他，陆放还是那副温和的笑脸，她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说完，她提起步子，追上了周光锦。 下午的时候，周光锦带着肖乔还有另外一个实习生，一起去了锦盛集团，他摘了口罩，精神状态虽说还没有恢复如常，没那么霸总，但最起码看上去人模人样了。 几人被领到会议室里，不一会儿，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鱼贯而至。锦盛总裁的身边还跟着上次见过的朱总，他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醉酒的熊样，一进来眼睛就腻在肖乔身上。 肖乔皱皱眉，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尽可能让自己忽略这道令人厌烦的视线。 人到得很齐全，不乏公司高层，看得出来，锦盛集团对这一次的合作很重视。 锦盛总裁年逾五十，面向倒是慈祥，对待他们也没有那种甲方爸爸的盛气凌人，众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才问：“贵公司对这件事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提案阶段，周光锦将肖乔的提案书精进了不少，才投映出来给众人宣讲。锦盛是做百货商店的，从打折促销到社会公益，花样繁多，但归根结底只一条： “那位宋先生的出轨事件抹黑了企业形象，既定的个人问题无法清洗。只能说另起山头，尽量将大众的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让更多的人，在一些好的方面认识你们，重新树立企业形象。” 方案完全没问题，再加上周光锦的气势加成，如果不是碍于气氛，肖乔甚至想拍手叫好了。 可是几个高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锦盛总裁也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一个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口：“周总，您的方案我们很喜欢，只是这里面有一个小问题。我们内部有一些调整，这位高管日后可能，还要和我们一起共事。” 周光锦一拧眉：“你们不想开除他了？” “他持有我们公司不小的股份，所以……我们也是今早才定下来。”那人也显得有几分不满，但是抬头看了看，还是及时住了口。 公司有人想保宋姓高管，大企业也有弊端。 周光锦直言：“很难，不管集团做了什么，宋先生出轨的事常翻常新。” 锦盛总裁这才悠悠地道：“就是难才想求助于你的，你们是专业人士，而且西月那个明星的事情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下，你有翻云覆雨的本事，不必谦虚。” 可是翻云覆雨又不是颠倒黑白，说的像他们做事没有底线似的。 当然了，这句话肖乔只敢在心里说说。 周光锦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们改变了需求，原先的方案就不适用了。” 这是常有的事，周光锦的心态稳得一比，他扭过头，目光毫无征兆地落在朱总身上：“我们之前已经和朱总见过了。” 大佬面前冷不防被cue，朱总显得有点受宠若惊：“对对对、是是是，周总团队很专业，不然我也不敢敲定你们。” “原来是因为我们专业……我还当朱总是因为我的员工漂亮呢。” 此话一出，不但朱总和锦盛的人，肖乔也愣住了，周光锦这是要做什么？ 有些潜规则被翻到了台面上，朱总显得有些坐立难安：“您这是做什么？” “上次见面，我和我的同事已经给您留了薄面，可是我没想到，今天您还是控制不住您的表现啊。”周光锦摇了摇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会议室里尴尬的气氛一样，“做我们这行，消息灵通是必要的。很巧，我从在星辉工作的朋友口中得知，朱总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可是就在去年，你和你的秘书私情被夫人发现，闹到公司来，之后才换了现在这个男秘书。虽然风波已过，但我不禁怀疑，您的出轨只有这一次吗？” “我无意探究您的私生活，只是您身为锦盛集团的一员，如果被有心人盯上，会给我们的工作来带无穷的麻烦。而且两起类似的事件，很容易让锦盛被钉在这个‘出轨男聚集地’的形象上，您觉得呢？” 满室鸦雀无声。 周光锦从最开始的寒暄客套，到疾言厉色，再到春风化雨般地诉说着“我们委屈”，直把肖乔看得一愣一愣的，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太巴适了！ 就好像他在为她出气。 锦盛总裁的二郎腿终于放了下来：“那周总的意思呢？” “换对接人是一定的要换的，而且还希望在我们合作的期间内，不要在闹出其他丑闻了。” “……可以。” “而且我个人建议，贵公司还是内部和朱总谈一下，详细了解一下他过往的……经历，不要埋着定时炸、弹。” 朱总的脸涨红，想说什么，但是这情形明显说什么都自取其辱。 肖乔怔怔地看向周光锦。 他穿着那种商务人士身上常见的西装，也分明没有比别人更贵一些，可是肖乔就是觉得，他连上身的衣服都是浑身泛着金光的，仿佛有什么耀眼的光芒，让她根本无法直视他的眉眼，却又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周光锦长得帅，而且是直戳她g点的那种帅，但是凭借着社畜对领导天然的卑微和想要吐槽的微妙情绪，她还是能将这种欣赏克制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直到现在—— 章节目录 三十·肖想 她觉得自己被箭射中了。 很有可能是丘比特干的。 最后，可怜的实习生被留下来跟新的负责人交接，肖乔跟在周光锦的身后从锦盛集团出来，大步往停车场走，周光锦目不斜视地问：“你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崇拜罢了。 肖乔还以为自己看得挺隐蔽，闻言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她的手指挠了挠鬓角：“周总，我想问您一个事。” 周光锦惜字如金：“说。” “那天……就是我加班到十点多，见到你们还在开会那天，您喝没喝水？中间有没有和陆总一起上洗手间？” 虽然知道这个念头有点犯傻，但是她心底还是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毕竟做一下梦又不犯罪！ 周光锦身形和那人相仿，尤其是那种从鼻子里拱出来的鼻音，拖着长音，经过记忆的美化，现在想来简直如出一辙。 周光锦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用言语表示姑且可以等同于在说：你忘记吃药了吗？ 肖乔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小步跟在他身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您……您知不知道我被关在了陈设间？”有没有和我一起被关在陈设间？ 周光锦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出面帮你解决你和同事之间的矛盾？” “倒也没有。” “没有最好。” “……” 肖乔几乎立刻就泄了气，使劲儿敲敲自己的脑袋，让你瞎想！让你瞎想！！ ………… “我只不过是问问，我又没告状！这年头谁会跟领导告状啊，你说周光锦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怎么就能联想到我和同事之间有矛盾上面去了，他还活在上个世纪吧。 “他前几天感冒了，我关心他，让他没事儿别吹风。可他竟然恩将仇报，强行cue我和西月不一样。我当然跟西月不一样了，她靠脸吃饭，我靠的是智慧，智慧懂吗？ “再往前，周光锦有一次喝醉了酒，还是我收留他的……虽然他醉酒的原因大部分也是因为我，嘻嘻……但是！这也是他身为老板应该做的事情，我就是个小职员，我凭什么还得收留他啊。 “而且自从来了光纤传媒，我就一直在加班加班加班，我抱怨过了吗？没有，我这么优秀的员工在哪发光不行？！ “你怎么不说话？” 顶着肖乔炯炯有神的注视，林儿面无表情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奶茶，慢条斯理地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啊，最好是和我一起吐槽周光锦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你吐的那是槽？”林儿冷笑了一声：“吐的是寂寞吧。” 肖乔一脸“你有猫饼”的惊恐表情。 林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看你也挺乐在其中的，你自己想想，好不容易出来过个周末，我们俩在这家奶茶店聊不了两句话，你的话题就开始围着周光锦转了，这是对资本家的厌恶吗？根本不是。” 肖乔咬着吸管无意识地吐了个泡泡：“那这是啥？” 林儿动了动唇，话音还没吐出来，肖乔天灵盖一阵灵光闪过，突然起身扑过去，伸手捂住了林儿的嘴：“别说了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她极有可能、完全可能、真的在肖想高岭之花周光锦。 那个长着一张看起来并不会爱女人的俊脸的人。 当然，男人也不会爱。 不敢想，索性就不想。 周光锦会不会爱人这个谜题还有待解开，但是他是真的热爱他的工作。 而且看得出来，周光锦真的对锦盛的项目十分上心，周一，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周光锦就否决了她的三个点子。 肖乔回到座位上，精神萎靡。 倒不是因为点子被否，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从理智上来说，这是工作，是职业素养。可是从感情上——渣男都该死！凭什么在伤害了自己的另一半后，渣男还能在事业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就没有报应呢？ 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肖乔还得抽空盯着西月的社交账号，在评论区勤勤恳恳地带节奏，顺便用熟悉的id提醒某位女星，别在签约前再出乱子。 肖乔神经质地在纸上打着叉叉。 曲弯弯路过，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肖乔恶狠狠地盖上笔帽：“我想辞职了。” “啊？” “我后悔，如果那天我没有突发奇想去公园晒太阳，我就不会随身携带着笔记本，如果我没有随身携带笔记本，我就不会看到光纤发来的面试邀请，如果我没有来面试，我就不会碰到西月这么难搞的客户，不会天天加班了……” 曲弯弯捂着耳朵溜走了。不加班？不存在的。 一道仿佛来自天堂的谛听之音：“你想要项目奖金吗？” 肖乔抬头，对上男人垂下的双眼。这当然不是幻听，而是来自神出鬼没的老板的诱惑。 “想。” “你想要涨工资吗？” “想。” “今年年底的年终奖，你们部门全部翻倍，届时虽然你入职不满一年，但是如果做得好，待遇同享。” 就这短短的几句话，肖乔觉得自己和周光锦岌岌可危的老板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缓和。 肖乔扬起了太阳花般灿烂的笑容，就差左右摇摆了：“看您说的，难道没有年终奖我就不努力了？怎么可能，您有什么吩咐吗？” “阮蒙根据高中的名称，联系到那对母女了，进来开会。” 肖乔努努嘴，她就知道，资本家不会无缘无故发善心。 pr部门的员工，除了手上有紧急项目的以外，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逃得了。集思广益，向来是光纤的优良传统。 章节目录 三十一·冰释 “那天晚上，我和我妈因为我的学习成绩大吵了一架。她平时脾气爆，也偶尔会打我，我向西月求助的事情是真的，而且我当时并没有认出她来……只不过后来，有个女孩找我们，说她把全程都拍下来了，并且要传到网上……对，是她告诉我们，西月是名人，这件事放到网上根本说不清对错，而且我妈妈打了她也是事实。如果我们不先发制人，她就会把污水泼到我们身上……我很害怕……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同学们都知道这件事了，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们帮帮我。” 听完了周光锦录下来的和女孩的通话，肖乔只有“无知”两个字来形容这个女孩了。 阮蒙感慨了一句：“说到底她们母女也是被误导了，怕被网暴力。” 周光锦点点头，沉声问，“大家怎么看？” 一个女同事率先反对，不满地说：“我真的不赞成帮助这对母女，这是无用功。不管她们母女俩是本就心怀恶意还是被利用倒打一耙，都是自找的不是吗？” 也有人附和，对最先提出想要帮助这对母女的西月也颇有微词：“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换来了西月今天的洗白，她现在倒好，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动动手指就开始给自己草耿直人设。现在西月每一个回复都被各种解读，我们后续本来就没有一个完美的推进方案，此刻真的还不如沉默。” 吴雅雅皱起眉看向发声的两个同事：“你们还记不记得，因为去年一个顶流艺人在一桩粉丝之间的网曝事件里沉默，后来被挖出来，当成导、火索引爆，此后他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嘲讽成‘现在怕了才知道出来发声’，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元气大伤中。现在就连经纪公司都不敢接管艺人的账号，更何况西月尚且还是我们的雇主，她有自己表达的权利，我们根本管不着。” 吴雅雅的话令肖乔侧目，她也点头：“嗯，没错，而且帮助这对母女是我们擅长的领域，举手之劳，对我们公司的形象也会有帮助。” 肖乔是站在吴雅雅的立场上说了这句话，可没想到后者却丝毫不给面子：“举手之劳？对我们公司形象有帮助的事情多了，你需要我列出来几个给你吗？” 吴雅雅说完，自己皱了一下眉，不吭声了。 肖乔有些无语，吴雅雅怼她是什么条件反射吗？ 小民拽了拽两边的两尊佛，有些好笑：“有时候我真弄不明白你们俩的思维逻辑，说不是一个想法的吧，枪口还都一致对外，说你们是一个想法吧，分分钟又对着炮轰。” 接下来的时间众说纷坛，但想做这个工作的人不多。 “这是额外的工作量，没有分成，所以才开会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看了看两边的人，周光锦举了一下手中的笔，“既然这样，方案和后续操作交由吴雅雅来完成。吴雅雅，因为是西月的主观意愿，需要她配合的地方，你及时提出来。” 散会后，吴雅雅率先走了出去，工位上，她抬头看着对面的肖乔：“你刚才为什么赞成我的意见？” 肖乔耸了耸肩：“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啊，工作是工作，个人情感是个人情感。”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手上的项目已经满溢了，她也是真的不想再揽活了。 但是她机智的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吴雅雅看了她几秒钟，收回了目光，轻描淡写地说：“门不是我锁的。” 肖乔反应了十来秒才听出来吴雅雅在说什么。 陈设间的门不是吴雅雅别上的？不是她，那是谁？ 以她现在贫瘠的线索，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肖乔又被吴雅雅收拾东西的架势搞得一头雾水。 “你下午请假了？” 小民将一沓新打印出来的客户资料交给吴雅雅，顺便回答肖乔的疑惑：“是滨江的客户，雅雅要跟媒介部门的同事一起出差，走三天。” 肖乔张大了嘴。 据她所知，吴雅雅身上还有两个未完成的策划，由西月衍生出来的这对母女的事虽然并不麻烦，但还是足以将她的时间和精力占满，现在又要自己去谈客户？这也太拼了吧。 需要带的资料很多，吴雅雅一点一点收拾。周围的同事都在溜号，也跟着七嘴八舌地提醒，像是在看什么真人秀似的。 吴雅雅的大包是敞开的，小民不经意瞅了一眼，迅速被什么吸引住了目光，他指着一角问：“这是什么？” 吴雅雅看了一眼：“报警器。” “这个呢？” “便携式酒店门锁防盗链。” “那这个呢？” “红外线防偷拍检测仪。” 小民叹为观止地离开了。 吴雅雅抬头，对上肖乔好奇的目光，冷艳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你不觉得我准备得有点多？” 肖乔正“咔滋咔滋”地吃着零食，耸耸肩：“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想得多、多做准备，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总比遇到突发状况，束手无策地强。” 吴雅雅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看得清楚。” “对啊，这个世界，原本女孩子就活得更艰难一些，漂亮的女孩子更是。” “挺有感触啊。” 肖乔扯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手指，顺嘴答道：“嗨，这年头谁能没点往事呢。” 吴雅雅没再看她，但是也没有出口讽刺了。肖乔也愣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吃掉了手上的薯片。 又过了两天，正式到了西月签约的日子，随着西月在个人主页上转发了经纪公司的公告，以肖乔为代表的光纤传媒众人，终于从这位能闹腾的女明星手中解放出来了。 锦盛集团的策划案也同步完成，肖乔其实自己并不满意，而且私底下觉得这种明显的洗白方案并不能得到公众的认同，但是周光锦看了一眼，竟然就这么过了。 心情一好，看着海报上西月的玛丽莲梦露同款造型，肖乔也有了欣赏美女的闲情逸致，她挪着椅子凑到刘楠身边：“哎，西月当年出演的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一战成名那个？” 刘楠目光晶亮，刚要跟她普及女神的代表作，陆放就走了过来，听见她的问话，笑着说：“是个校园电影，叫《彩虹的夏天》。” 肖乔的视线掠过他温润的眉眼，和形状优美的唇，又立刻移开。 ……不就是一个意外的吻吗？别想了别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丝毫没感受到肖乔别扭的心情，陆放甚至弯了弯眼睛，走近几步，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你要看吗？就在鹅平台，还挺好看的，我帮你调出来。” 说着，陆放伸手，就像推婴儿车似的，将肖乔推回了原位。然后俯下身子，操作着她的电脑。囿于两人的姿势，他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平添了几分暧昧。 顶着刘楠略带惊讶的目光，肖乔心如死水。 章节目录 三十二·厌恶 陆放很快就把电影找到了，他起身离开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又回过头看了肖乔一眼。 肖乔报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单击了开始。 《彩虹的夏天》，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小清新的片子，电影的女主角搁到现在也是活跃的前几线小花。她在电影里面饰演一个名校的大学生，从小优秀到大的那种，长发飘飘，气质突出。她路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会瞩目，她也因这些瞩目变得更加熠熠生辉，妥妥的一个校园女神。 西月饰演的女二号是女神从小一起玩耍的好友，两个人虽然都是小县城走出来的，但是跟女主角不同，女二号相貌平平，学习成绩也一般，只考上了一个三流大学。但所幸两个人还在一个城市，不上课的时候，两个好友经常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谈过去，谈未来，画面闲适而美好。 曲弯弯给她递了一杯奶茶，看到了她的电脑屏幕，随口说道：“西月这部电影表现很好，但很多黑子都说，西月这个角色来路不干净。据说是炒作自己现实生活跟女二号有相同经历，所以感触会更深。但是这个说法基本上没什么人信，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她找了后台，挤下了这部电影原定的女二号。” 肖乔没太放在心上：“只要是明星，逃不了的就是绯闻和宫心计，这种程度的污水算不得什么吧。而且我看她演得挺自然的，说不定真的就是体验派呢。” 可是看着看着，肖乔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电影的前半部分都在铺垫，流水账似的叙事方式，加上小清新的影调，怎么看都是文艺片。叙事都围绕着女主角精彩纷呈的大学生活，她漂亮、学习好、性情温和、品格高洁。校草级别的学长恋慕她，尽管也有嫉妒她、背后捻酸的人，但是当面也是清一色的赞扬。 肖乔看到这儿时还在想着，这才是真实的大学生活嘛，哪怕是勾心斗角也不会放在明面上。 可是某个瞬间，猝不及防的，剧情急转而下。 被偷拍的裸照、校园内的传播、流言蜚语，陌生或熟悉人异样的眼神，每个人都带着面具，隔着网络，游刃有余地玩转着两幅面孔。电影的色彩逐渐变得浓烈起来，画面的构图怪异又令人不适，每幅画面都流动着不安的因子，仿佛在昭示什么惨烈的结局。 小民从周光锦的办公室出来，无意中瞟了她一眼，忽然大惊失色：“肖乔，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肖乔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外头的日头不偏不倚从窗子斜照进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过来，她伸手一扶，带倒了椅子。 动静吸引了周围同事的注意。 “没事吧？先坐下来。” “今天天热，是不是有点中暑了？喝点那个藿香正气，我有我去拿。” “不像啊，别是热伤风发烧了吧，那得去医院。” 众人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周光锦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他伸手探了探肖乔额前的温度，皱起了眉：“不发烧，你这是怎么了？” 肖乔费力地摇摇头。 周光锦刚想要说什么，视线掠过了她的电脑屏幕。 短暂的停顿后，周光锦松开手，表情如常：“不舒服你就先回去吧。” 肖乔的嘴角勉强弯出了一点弧度，没有客气，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根本不逞强。 送走了肖乔，周光锦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敲开了陆放的办公室。由于创业初期的资本有限，这一层楼的内饰隔音不太好，就像周光锦能听见外面办公区域的动静一样，陆放也能，可是此刻陆放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不知道在忙什么。 见周光锦走到跟前，陆放才抬起头，声音温和：“怎么了光锦？” 窗外的流云被风吹得移速很快，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陆放身上，他的面容逆着光，有几分暗沉。 周光锦的声音稳健：“我以为在让她进入光纤传媒工作这件事情上，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陆放惊异地撂了笔：“没有问题啊，从知道她的消息，到给她发送面试邀请，再到录取她，我也没有反对吧。”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只是让她看了一个电影而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陆放忽然笑了一下，“光锦，在学校的时候，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周光锦站在原地，嘴角最后一丝弧度抹平，看着陆放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温度：“你在怀疑什么？” 陆放耸耸肩：“我没有怀疑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对她的事情未免太关注了，让我觉得很好奇。”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讨厌她。”周光锦眸光深沉，在陆放反驳之前伸手作了一个不让他开口的手势，继续说，“我知道你讨厌她，明明我们所有人都经历了那件事，可是她逃走了，现在依旧活得像个小太阳。而你呢，你不仅忘不掉，你还把它挂在你心底最明显的地方，日日惦念，没有一刻忘记。你想铭记什么是你的自由，可是你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和你一起活在痛苦的记忆里。” “我没有。”陆放干巴巴地说，语调僵硬，似乎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是你把肖乔关在陈设间的吧。” 陆放的不作声就是默认了。 周光锦叹息一声：“陆放，阮蒙说的没错，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 陆放握起的手指攥紧，泛着白。 “不是的，光锦。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我的目标也没有。光纤传媒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章节目录 三十三·她所遗忘的夏天 九月底，秋老虎烤得人头昏脑涨的，回到家里的时候，林儿也不在，只有包子趴在它的专属小窝里，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肖乔扑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地陷入了昏沉之中。 神智最后被黑暗湮没之前，她其实已经猜到了自己会梦见什么，那是这四年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躲着的事，她误以为自己能忘记，可是实际上，她就像是那只胆小的野兔，一有风吹草动，心就剧烈地开始狂跳。 大一，她考上了国内传媒领域顶尖的大学，凭借着活泼的本性迅速跟同学们打成一片，进入学生会，结识了一众堪称本校的风云人物，像是陆放、阮蒙，还有白归晚。 一学期末，有来自国外友好大学的教师学生团体来本校访问，学校准备用一场晚会迎接这些国外友人。 这场晚会由学生会全权负责，文艺部选拔节目，体育部负责场馆支持……肖乔所在的外联部领了最灰头土脸的布置会场的任务。 白归晚的水袖舞是重头戏，每一个定点、打光、道具机关的升降都要细细考究。由于时间有限，排练和布置需要同步进行，白归晚一场排练下来，眼里只看得到小胳膊小腿的肖乔被高年级干事指使的团团转。 白归晚走过来叫住了肖乔，还递了一张纸巾给她擦汗：“你别搬东西了，我还需要有一个人帮我看舞台效果，你过来帮我吧。” “我行吗？” 肖乔实际上也不大高兴，她是性格不错，也能吃苦，可是要是应该大家一起努力的事情，却非要有一小撮人搞什么官僚主义，那她可就不乐意了。 不过是因为看到跟她一样灰头土脸的同伴们还在任劳任怨，她才不想把气氛搞僵而已。 “怎么不行，那么多人都在那站着呢，哪里非要你自己而且我的节目里那些道具也要调整，我一个人可做不来，小乔，你就帮我一下吧。” 一边说着，白归晚还拉着肖乔的胳膊摇了摇。 肖乔当即应承下来，将手上的箱子往旁边袖手旁观了一个上午的某位学姐怀里一丢：“柳学姐，那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那位专门“监工”的柳学姐脸上的颜色并不好看，可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白归晚假笑，然后自己将东西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上去。 肖乔本身就是白归晚的小迷妹，现在有了机会简直就是最优秀的小跟班，从服化道到水和垫饱肚子的糕点，都准备得尽善尽美，甚至还亲自上阵，穿了臃肿的服装充当演出背景。演出十分成功，白归晚在舞台上优美的身影，再一次落尽所有人的心底。 那一天，黄昏无限的延长，落日余晖算得上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天光。 演出后还要谢幕，还要跟国外友人合影寒暄，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肖乔和白归晚从礼堂出来，走廊上的阴风阵阵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猛地打了个喷嚏。 “不行啊，你的演出服太薄了，今晚报的有雨，不要着凉了，我们还是换完衣服在走吧。” 白归晚犹豫着：“可是上哪里换啊？” 肖乔想了想：“礼堂好几个储藏室，找一个没人的，赶紧换完就走。” 白归晚点点头同意了，两人近了一间对方演出服的储藏室，反锁了门。 肖乔一边帮白归晚把演出服背部复杂的绑带解开，一边说：“可惜陆放学长他们出国参加比赛了，没有这个命看到这么美的学姐！” 嘴上说着可惜，肖乔的脸上却写满了幸灾乐祸。 白归晚的脸蛋染上了绯红，也不知道是羞赧还是夕阳的作用，她轻咳了一声：“没关系啦，他走之前我就给他跳过一遍。” 肖乔努努嘴：“秀恩爱是吗？” “什么秀恩爱，你可别乱说，我就是让他帮我看看选曲……倒是你和阮蒙，你们俩在一起也是开玩笑，现在闹分手也是像开玩笑，小孩子过家家呀。阮蒙人风趣幽默，长得也帅气，你好好了解一下说不定两个人真的有火花呢。” 肖乔冷笑一声：“谁要跟他有火花啊，阮蒙就是个渣男，嘴上说着我们俩试试，还不是被我看到在撩好看的小姐姐……好了，带子都解开了。” 白归晚脱下演出服，她纤秾有致的身形让同身为女生的肖乔都艳羡不已。 白归晚扭头，看见肖乔的表情好气又好笑，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催促道：“快点换衣服，晚上请你吃饭，这几天你也辛苦了。” 肖乔脱衣服的动作稍有停滞，她是听说过的，今天许多演出人员自发地想要聚会，可是不约而同的，没有人邀请白归晚。肖乔倒是挺懂她们的心思的，演出人员基本都是小姑娘，白归晚太耀眼了，平时性格温柔但是到底少了几分热情，跟同学普遍都有种距离感，这种距离感不拘男女，平日里也只有那么特定的几个好朋友。 忽然，门被敲响，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醉醺醺的：“归晚，你在里面是不是，我有话想对你说。” 肖乔和白归晚手忙脚乱地从袋子里拿着自己的衣服，可是外面的人停顿了一下，忽然重重地撞了一下门：“你出来啊！我就想跟你说说话，你是不是……是不是看不起我！” 肖乔认出来这个人的声音，一个同系的学长，之前一直纠缠白归晚，甚至还做出过跟踪骚扰的事情。这个人曾经被陆放教训过，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是最近陆放和阮蒙等人出国比赛，白归晚在晚会上又一次展露风采，这人又像狗皮膏药似的重新纠缠上来。 肖乔喊了一句：“借酒装疯，你恶不恶心？” 外面的人沉默了片刻，空气中一丝声音也无，肖乔以为他走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突然，外面又传来接连不断的大力的撞门声。 也就是在几秒内发生的事情——礼堂修了有些年头了，储藏室的门锁都还是老旧的样式，在男人接连不断的撞击下终于不堪重负，“砰”地开了。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看着那人潮红的脸，和冲着她们举起的手机，肖乔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还是白归晚先反应过来，一手抓着衣服挡在自己身前，一手将肖乔遮挡在自己身后，声音颤抖地骂：“滚出去！” 章节目录 三十四·被攀折的蔷薇 或许是闪光灯太过晃眼，又或许是白归晚的声音太过尖锐，那人的酒劲清醒了些许，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学姐，他会不会……” 未尽的话，小姑娘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没成想，担忧成了真。 只隔了两个小时，这张照片，就被挂上了校园网。 京都传媒大学的校园网曾是本校的一大特色，每个人都是匿名的，交流灌水、甚至吐槽老师和某个学校领导都不会被认出身份，自由度极高。 可是戴起面具，是肖乔从不曾想象到的失控。 【哇哦，女神身材火热。】 【说真的，正经女孩儿谁会穿那种内衣啊，我的天，难怪勾引得了陆放，这谁能比？】 【她身后是不是还有一个人？遮住了我看不到。】 【兄弟们，底下有高清无、码福利图。】 【卧槽，惊见ps大神，膜拜。】 【哈哈哈，白归晚有这么大吗？平常看不出来啊，肯定是是p过了。】 有污言秽语的，自然也有维护发声维护的，几乎第一时间就有人对贴出照片的人。 【你们恶不恶心？一想到我周围竟然有你们这群臭虫，我就想吐。】 【别再传播了！你们是想毁了一个女孩子吗？！】 【不看不传播，向学校举报。】 大多数人都是理智的，可是几颗老鼠屎，还是能搅得这所国际一流学府乱成一团。 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肖乔如坠冰窟，气血一下冲上脑门，反而是白归晚拉住了她。 她的声音已经趋于平静，目光里有着令人安心的镇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有做错什么，不怕他们说。” 那个时候，肖乔是相信这句话的，她惊叹于白归晚的心智，打从心里叹服。可是世界上的事情，不单单只有“没错”两个字，就能说得清的。 总有怀抱恶意的人，他们才不管孰是孰非，孰正孰邪。他们热衷于将美丽的事物摧毁，他们不想知道泥泞中的那朵蔷薇是如何从枝头坠落的，他们路过的时候只是好奇，用脚尖轻佻地碰一碰，然后说：哦，开得这么艳丽，难怪被别人攀折了。 他们说完就走了，没有丝毫的愧疚，那花又不是他们折的，他们只是看了一场热闹。 事情发酵了三天，布置得花团锦簇的送别仪式上，白归晚代表学生会，用流利的英语感谢这些友人的到来。 在掌声雷动之际，大屏幕上，学校大门的照片突然被替换，那张被恶意ps过的白归晚的照片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未经此事的人，绝对想不到的、极大的冲击。 白归晚愣在了台上，有那么几秒，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肖乔猛地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尖叫着冲到台上，抡起一把椅子用力地掷出，疯狂地接连几次，将那巨大的光屏砸开了裂缝，电子元件能被损毁，可是台下那些人的目光却无法清除。 肖乔站在台上往下看。 一片哄然。 有猎奇的笑，有惊愕、有茫然或震惊地询问着同伴发生了什么，有同样愤怒的人私下呼喊着是谁干的站出来，可是在肖乔看来，这一瞬间，他们仿佛都失去了五官，面容模糊着、扭曲着。 学校领导异常愤怒，借由调取监控、盘问等各种手段，不过两个小时，播放照片的人就被揪了出来，是个学生会的小干事。面对责问，对方唯唯诺诺地道歉，也给出了回答，他说：看到论坛上发的照片，觉得很好玩，白归晚平时看起来很高傲，就想捉弄捉弄她，自己也没想到能被揪出来。 习惯了生活在网络社交世界的同学们反应都很快，有人录下了当场的视频，或许是为了博人眼球，将视频传到了网上。讽刺的是，这个人的配文看起来极有正义感：校花被恶搞，拍照片的人和恶搞的人已经被学校领导开除了，大快人心！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不到一个月，事情二次发酵，从校园内网，病毒似的在网络上传播，甚至有人公布了白归晚详细的个人信息。也有同学为白归晚解释、争辩、抵制，但是到了后面，有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在评论……百口莫辩。 他们留下一句评论，就消失在网络上，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转头就忘了，可是紧紧攥着手机的白归晚没有忘。 陆放他们从国外回来之后才听说了这件事情，陆放沉着脸将拍照片的男生打了一顿，又拉着白归晚到派出所报案，他只是执着地想为白归晚讨一个说法。 可是，无果。 那张照片不是男生上传的，据他所说，他喝醉了，拍着照片就跑了，路上把手机丢了，可是饶是如此，学校还是因为不良的影响把他开除了。说这话的时候，男生似乎还有些委屈，直把肖乔气得红了眼。可是谁也没有办法，对他的惩治也只能到此了。 男生也不知道是谁捡到了手机，还上传了这张照片。 相比较陆放犹如困兽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白归晚反而充当了安慰者。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对周遭的风雨视而不见，她安慰陆放，安慰肖乔，安慰所有关心她的人。 白归晚说，事情总会过去的，只要等这些罪恶的狂欢者失去了兴趣，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就可以了，不要紧。 可是月余后，肖乔还是忍受不了了。 每当她走在校园里、走在街上，她总会忍不住去揣测，在这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后，撕开面皮，究竟是阳光还是阴影，是热情、冷漠还是肮脏。 有人长着獠牙，却将獠牙隐藏在柔软的唇齿之间，用它弯出纯良的弧度，咬在放松防备人的脖颈上。 中午，肖乔和寝室友一起从食堂出来，这个时间，每天中午的校园广播刚结束，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们成群结队，高谈阔论。她们路过几个女生身旁，肖乔忽然听见其中一个人对同伴说：“谁让她在公众场合换衣服了，怪谁？” 肖乔立刻放缓了步子。 那女生的同伴察觉到肖乔的目光，有些尴尬拉了拉她：“你别这么说，那也不算公众场合，谁还没有点意外清情况，不得不将就的时候，过分的是偷拍和上传的人啊。” “话虽如此，但是也是白归晚自己不注意，她明知道那个人喜欢他，还在外面换衣服，也是挺活该——啊。”女生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 肖乔板着脸，目光森冷：“你妈送你来读书就是让你在背后说人闲话的？” 那女生恼怒地说：“你有病吧，我说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嘴巴不干净就是跟我有关系！” 章节目录 三十五·离开 说闲话的女生长得什么样子肖乔没注意，她心底有一团火，促使她揪着这个人的头发，几乎是拖着，在对方的挣扎和尖叫声中，将人拖到了广播站。广播站的同学还没走，被这土匪似的架势吓到 ，愣愣地看着肖乔拧开了设备，刺耳的金属音响起。 全校都能听到广播中传出来的声音。 像是椅子倒地的一声巨响之后，一个女孩狠狠地冲什么人说：“说啊，你刚才那么能叭叭，现在倒是继续说啊！” “你放开，别动我！” “你刚才不是挺眉飞色舞的吗？别怂啊！” 午休还没有结束，透过广播站的窗子，肖乔能看到篮球场上的男生们都停下了动作，指指点点地望着这边，但是她不在乎。 肖乔依旧牢牢抓着那女生的手臂，凑近了麦克： “我是新闻传播系的肖乔，我想现在没有人不知道那张被闯入强拍、又被龌龊的人恶意p图的照片。我想说，如果不是被学姐保护，现在我也是被议论、同情或者嘲讽、意淫的对象，也是你们口中丢人、活该的一员，所以有嘴贱忍不住的尽可以来找我，到时候看看是你们这些嘴贱的人先得到快感，还是我先弄死你们！” 肖乔几乎口不择言，表情因极大的愤怒而微微扭曲着，广播室里外都围了人，不知道是因为畏惧她这个疯子，还是点别的什么原因，没有人阻拦她。 那女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有病吧，你还要不要脸的啊。” 肖乔目光灼灼地扭头看她：“犯错的人不要脸，煽风点火的人也不要脸，我为什么还要？而且我们没有做错什么，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们说。” 这戏剧化的场景一直上演到他们系的导员满脸铁青地出现在门口，伸出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肖乔！你是不是疯了！” 她没有疯，可是她知道，再不做点什么，自己才是真的快疯了。 那个女生气疯了，出来后直接报了警，巧的是，出警的警察就是之前陆放拉着白归晚去报案时给他们做笔录的警察。也是个小年轻，对白归晚的遭遇很是愤慨和同情，再加上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他还是以调解为主，私下跟肖乔说，让她道个歉就完了。 肖乔脖子一梗梗，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道歉，我赔钱，我不道歉！” 导员的手更颤抖了：“好，你有钱是不是，把你父母叫来！还有上次学校光屏的账一起算！” 肖乔砸了学校的光屏已经被警告过一次，这次更是扰乱了全校、又惊动了警察，学校的领导气得要命。 肖母到了学校，潇洒地签下了赔偿单，不等校领导开口说话，直接诘问校长：“白归晚同学的事情您准备怎么处理？” 话题转得让校长都有些傻眼：“什么怎么处理，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 肖母摆摆手，目光很有压迫感：“你怎么能说出这话？两个小姑娘被逼到这个份上，现在走在校园里都被人议论。还有网络上的话您没看吧，什么污言秽语都有，这就完了吗？这怎么能完了？谁家的孩子谁知道心疼，要是你们的女儿被这么作践，你们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已经处理完了’这种话吗？！” 肖乔瞥了一眼母亲，她印象里的母亲温和、开明，很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诧异，但很有安全感。 她捏紧了拳头，站在母亲身后，也盯着校长。 对面的气势仿佛弱了不少，导员轻咳了一声：“您消消气哈……拍照的人和的人我们已经退学处分了，我们也想办法安慰白归晚同学了，可是网络上的言论我们也没有办法啊，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校方也觉得困扰，您说……还能怎么办。” 一杯热茶放到了肖母身前，但是肖母态度不见丝毫缓和，毫不留情地说：“这是你们应该考虑的事情，学校不能推脱责任，百行德为首，您是一流学府的校长，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 “您这是是什么意思，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吗？” “现在事情还不够大吗？” 肖母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校方也不耐烦了：“被肖乔寻衅的女同学手臂和头部都有伤痕，对方现在要求学校处分她，并让她作出公开道歉，您看看要怎么办？” “不可能。”肖母二话不说，拒绝了道歉，并硬气地提出了退学，“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在这种环境里学习。” 从校长室出来，肖乔还有点懵，肖母叹了一口气：“爸妈的签证下来了，原本我们就犹豫能不能把你自己留在国内，现在更不放心了，小乔，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国吧。” “可是……” 不远处，有人唤了她一声：“小乔。” 她一扭头，就看白归晚匆匆地迎了上。肖母叹息一声，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女孩子。 “小乔，我刚刚听说了，你要退学了……都是因为我。”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一直沉着冷静的白归晚第一次红了眼睛。 肖乔登时就有点慌：“别哭大，你哭什么，我不要紧我真的不要紧啊！你先回去哈，我把我妈送走就去找你。” 好言好语，总算把白归晚劝走了，肖乔一回头，就看见肖母看着白归晚离开的背影，目光中充满惋惜。 “这就是白归晚？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遇事倒还真能撑得住。” “是啊，白学姐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真的没有道理。” 肖母短促低笑了一声：“现在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讲得通道理了吗？欢迎我的女儿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肖乔低下头，期期艾艾低说：“妈……我不想走，不想留白学姐一个人在这里。” “你留下来也帮不了她什么……你就赶紧办出国的手续，我来想想办法。” 白归晚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在小县城里的工厂，勤勤恳恳地上班。是好事，也不好。他们不知道自己放在掌心的女儿遭受了什么样的事，哪怕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肖母本身就是做新闻的，找人找关系，最后见到了这个社交软件的高管，承了人情，将跟白归晚照片的一干关键词和博文都屏蔽了。网络热点层出不穷，不消几天，就鲜有人再关注。 父母以最短的时间帮她办好了护照和退学手续。出国的事，肖乔只告诉了自己的几个朋友，学校里知道的更是只有白归晚。 离开的那天，白归晚来机场送她，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肖乔的头顶。 “小乔，再见。” 白归晚挥着手，唇畔还带着笑，肖乔只看了一眼，就强迫自己扭回头，匆匆进入安检通道里。 登机的时候，肖乔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难受得紧。 她没有坚持留下来陪伴白归晚，她还是做了一个可耻的逃兵。 章节目录 三十六·她的期待 醒来的时候，星星挂满了天幕，客厅隐隐传来电视的声音，肖乔揉了揉脑袋，走出卧室。 林儿正窝在沙发上，包子蜷在她身边，见肖乔出来，布偶猫轻巧地跳下沙发，擦着她的脚在她跟前走来走去。肖乔一把抱起包子猛吸了几口，一屁股坐到林儿身边，浑身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林儿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我下班回来发现你在床上躺着，吓了我一跳。要不是摸你还有呼吸，我就报警了。” “……正常人不是应该打120吗？” “也是哦，不重要，你梦到什么了，睡得那么沉？” “梦到大学时候的事情了。”肖乔也不隐瞒。 林儿嗤笑：“人老了总会不自觉想起年轻时候的事。” 看着电视机播放的综艺节目里，嘉宾们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制造着密集的笑点，肖乔的神色却有些放空：“林儿，你还有大学同学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找个人。” 林儿和她是一个大学的，只是她是美术学院，由于初期规划，美术学院的教学楼并不在校园里，而是远远地隔了一个街区。两个学区相隔甚远，再加上林儿自诩风一样的女子，整个大学时期都热衷于逃课外出采风，所以她和林儿大学时候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而且与肖乔外向的性格不同，林儿更为特立独行，就连自己班级的同学估计都没认全。 让她帮忙找人，肖乔其实也没报什么期望。 “你要找谁啊。” “白归晚。” 林儿坐正了些，视线仍然盯着电视：“怎么突然想起来找同学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不想跟大学其他同学有任何联系吗？出国后还删除了大学同学的一切联系方式” “我……白归晚不是其他人。”肖乔的神情更加萎靡，颇有几分不知道是冲着谁的赌气，“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在出国的这四年里，她给白归晚发过过信息，想知道白归晚过得怎么样，但是这些信息都石沉大海。后来肖乔打电话过去，也被挂断。继而某一日，有来自白归晚的手机短信发过来，大意是让肖乔不要联系她了。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可是肖乔能理解。白归晚想要和过去割裂开来，想要忘记所有的晦暗，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这是人之常情，肖乔会祝福，哪怕自己也是她过去的一部分。 身边手机的铃声打断了肖乔的思绪，她扫了一眼，差点把手机砸到自己的脸上。 【周光锦：“身体怎么样？”】 【肖乔：生龙活虎，保证明天正常上班！】 发完之后，肖乔就坐立难安，在沙发上动来动去，心里惦记着周光锦会怎么回复，可是在林儿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她还是欲盖弥彰地坐在了皮肤底下。 短信发出去就石沉大海了，肖乔眼睛在电视上，可注意力完全不能集中。 老板主动关怀，她就回复这么短的一句是不是不太礼貌？肖乔从屁股底下把手机又捞出来，琢磨着用词。 【肖乔：老板，今天下午算旷工吗，扣不扣工资啊，这可是您让我回去休息的啊。】文字后面还跟了一个扭着身子跳舞的小人的贱萌表情包。 手机外，肖乔也跟着小人在沙发上扭来扭去。 林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肖乔眼不离手机：“什么样？” “就像包子发春了似的。” 肖乔又猛地抬起头：“你别污蔑我家包子，它做了绝育了！”倒是半句没提自己。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周光锦：嗯。】 肖乔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的时候，肖乔就看见了出差归来的吴雅雅，她的妆容依旧精致，只是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太好。见到她，pr部门的同事都纷纷上前询问她和阮蒙这一次的战果。 吴雅雅皱起眉，不太愿意谈：“这次的客户是国内排名第一的网络科技公司，情况跟锦盛集团的案子挺像的。一是都是高官的丑闻严重影响了企业形象，二是对方其实心底已经有想选择的公关公司了，这次叫我们过去提案更像是走个过场。” 肖乔嫌弃地问：“哪个公司啊，这不是折腾人嘛。” “星辉传媒啊。”看到肖乔变得微妙的表情，吴雅雅顿了顿，“干嘛用这种目光看我？” “我只是在想，这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们和星辉传媒两家公关公司了，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他们？这也太巧了吧。” 吴雅雅轻嗤：“不是巧合，周总之前已经知道星辉传媒接触过这家了，我和阮总去的时候本来也没有报太大希望。” 吴雅雅说完就转身走了，见肖乔还是一脸问号，其他同事们纷纷好心给她解惑：“志友科技的创始人和锦盛集团的大股东是表兄弟关系，而锦盛传媒一开始就是星辉的项目，星辉那边也借此搭上了志友科技的线，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肖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所以周光锦横刀夺爱、在锦盛集团的项目中成功挤下星辉上位还不够，连带志友科技的项目也想要一并收入囊中，他和星辉传媒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小民也感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老板是真的讨厌星辉传媒，不过他们做事确实缺少职业道德就是了，为了公关效果，什么手段都能使。而且企业内部的恶性竞争也很严重，我曾经见过几个星辉的职员……状态都很差，看待自己的同事就像是看仇人一样，日防夜防，生怕自己的客户资源被抢或者方案被盗用，还是我们光纤好，亲如一家。” 刘楠也附和：“不光周总，陆总和阮蒙也对他们有种迷之恶感。” 肖乔点点头，表示道理她都懂，只是——“为什么周光锦是周总，陆放是陆总，阮蒙只能是阮蒙？” 这是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 刘楠：“阮总为人随和中透漏着一丝沙雕，前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他在和西月发信息对骂。” 曲弯弯：“他有一次来得晚了，死皮赖脸让我不要记他考勤，当然了，最后我还是扣了他两百块钱。” 魏诗曼：“……他长得就很花心。” 虽然没有什么逻辑，但说领导的坏话是社畜永恒的放松方式，气氛又逐渐恢复了一片祥和，然后—— “肖乔，大米，来办公室找我。”周光锦神出鬼没，留下一句话又消失在办公室里。 章节目录 三十七·争执 大米就是和肖乔同期来的那个姑娘，两个人算得上是一对苦命搭档，一起被西月折磨过后，又一起摊上了锦盛集团的案子。 办公室里，周光锦按了按太阳穴，摆出了一副厌世脸，声音也少了点气力。 “昨天晚上，锦盛的宋总连夜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有了一个……奇思妙想。” 等周光锦大致说完，肖乔才明白，为什么他说这是“奇思妙想”。 出轨的这位宋先文先生，主张他和原配原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在遥远的五年前，原配用了手段怀孕了。宋先生秉性善良，终于在女方怀胎九月，临产之前，下定决心两人领了证。 婚后原配生了孩子，却把孩子丢给保姆照顾，成天只知道逛街购物。宋先生挣钱养家，生活却根本得不到照顾，迷茫彷徨中认识了小三，虽然遇到真爱，但是仍对原配不离不弃……宋先生希望以此为突破口，为他将口碑反转。当然了，为此他代表锦盛集团决定追加一倍的公关费用，并且如果过程中涉及到买通稿之类的花费，还可以另行商议。 肖乔目瞪口呆：“这不是想把自己的错误推到原配身上，再和小三草真爱人设的剧本吗？” 周光锦的嘴角半弯不弯，多了一分讥讽。“他想要的方案，你们看着做就行了，不必再问我。” “可是这分明是给原配泼脏水，您就没有反对吗？” 周光锦轻飘飘都说：“反对能有什么用吗？宋先生和锦盛集团是甲方，我们也是按照合同行事。” “嗯……甲方，我们当然应该听甲方爸爸的话了。”当肖乔说完了这句话，并且脸上收起了微笑之时，周光锦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听话。 果不其然，肖乔握紧了手中的笔，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慨：“我们近来那么多甲方，好几家因为人手不足我们都只能婉拒合作了，哪个不比宋先文像个人？这种渣男还有得洗？还要我自己给他出方案洗？洗个鬼哦，老板你还是给我换一个项目吧。” 说罢，肖乔霍地站起来，准备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抗拒。 见她情绪激动起来，周光锦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脸色也严肃得很：“我不同意，这是工作，坐下。” 肖乔站在原地没动，梗着脖子，脸上带出一种倔强。 大米在旁边有点尴尬和不安，低头搓了搓自己的手，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周光锦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走到她面前：“所以你想甩手不干？这就是你的职业态度？” “但是为这种人渣公关，我良心不安。” “锦盛集团是国内日用百货的龙头企业，这次他们的危机公关很多人都在盯着，如果我们接下了这个公关案，却因为你个人的好恶置客户于不顾，对我们会有什么恶劣的影响，这些你考虑过吗？” 肖乔抿抿唇：“只需要换一个人负责锦盛集团的项目就好了，可以扣我工资。” 周光锦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缓缓地摇摇头：“之前我以为，你既然想从事公关这一行，就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各种情况。但是我现在发现，不是这样的……小乔，我有点失望。” 肖乔很想回一句“好巧，我也是”，可是话到嘴边，看到周光锦眼中倒映着的自己，不知怎么地又压了回去。 面前的女人还年轻，双眼明亮仿佛从来为经风雨，遇不平事就有压不住的火焰从她心底冒出来，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周光锦放缓了声音：“我有我的想法，你只需要相信我，好吗？” 肖乔有一种被顺毛撸了一把的错觉。 “……我知道了。” 出了办公室，大米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姐妹，幸好有你，我看到周boss就腿软这还怎么开展工作。” “正常分歧而已，不至于吧，他又不吃人。” 大米托住自己的脸扭了扭：“周boss今天太霸总了，想倒在他的怀里。” 肖乔再一次感受到光纤传媒气场的玄妙，瞅瞅这招上来的员工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肖乔。”大米叫住了她，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正经，“我一方面觉得你是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们说到底只是资本主义的社畜。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你是对的，生而为人，哪怕是工作也要有自己的底线，所以我现在很矛盾。” 肖乔叹了口气：“谁不是呢。” 周光锦说要相信他，他能给她们一个答案吗？ 中午吃了午饭回来，周围静悄悄的，肖乔莫名其妙地问正在一边看视频一边吃餐后零食的刘楠：“咋了？” “你的客户来了。” 肖乔的眼睛睁大：“谁？宋先文？” “宋先文的原配。” “……” 肖乔踌躇地走到周光锦办公室前，办公室门是半开着的，周光锦和小民都在里面，曲弯弯正给宋夫人添水。周光锦抬眼看见她，伸出手指勾了勾。 肖乔赔着笑进去了。 和肖乔想象中不一样，这位宋夫人非但不是黄脸婆，她妆容精致，身段凹凸有致，浑身上下几乎都被名牌包裹着，脖子上挂着的那颗海洋之心造型的项链，看起来就不是他们这种工薪阶层日常消费得起的。 她天生就是一副娇柔的长相，眼角上扬，看起来风情万种，不是大众审美中美得端方的那种形象。如果不是肖乔事先了解内情，她恐怕真的会相信姓宋的那一番鬼话。 周光锦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小沙发示意肖乔坐下，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后才又看向宋夫人：“您继续说，我还是不太明白，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宋先文联系的公关团队，要处理他在网上得负面新闻，我也知道，宋先文准备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跟插足我婚姻的女人在一起，我想请你们帮帮我。” 虽然说的是求人的话，可是宋夫人的语气称得上优雅：“他早就想跟我离婚了我知道……但他想要钱，全部的钱，想要孩子，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不想要我，他的条件我要是答应了，我才是不给自己活路。” 章节目录 三十八·周樱 孩子？ 肖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了，结婚这么多年有孩子才是正常的。可是这个孩子的父母一个出轨并且绞尽脑汁想要女方净身出户，另一个别无他法竟然求助于他们，一想到这个肖乔就有点难受，觉得自己也成了帮凶。 宋夫人说完，忍不住掏出了纸巾在眼底按了几下，美人垂泪，什么时刻都是惹人怜惜的，可是显然周光锦这朵高岭之花对此无动于衷，他眉梢都没动一下：“您该知道，不同时接受同一时间对立双方的委托是我们的准则。宋夫人，我很抱歉。” “你们叫我周樱就好了……我也累了，这不是第一次，如果有的选，我愿意跟他和平离婚，而不是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宋夫人。”周樱的声线隐隐不稳，“宋先文已经打算我已经知道了，我不可能任由你们将污水泼在我的身上。你们都有父母，以后也都会有孩子，求求你们积点德吧。” “宋夫人、不，周小姐您别激动。”小民忍不住上前扶住她，“不说宋总和锦盛是我们的客户，我们是公关公司，原本就帮不上你什么。你还不如请一个律师，打离婚官司。” 周樱反问：“按照你们的计划，到时候网上风言风语都说我是拜金女活该，这官司怎么打？” 肖乔皱了皱眉：“周小姐，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您就不要盖棺定论了吧。” 周樱看了肖乔一眼，没再说话，整个人的情绪也忽地就沉了下来。她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手指点了几下，继而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女人一秒变脸，周光锦似有所感，问了一句：“你做了什么？” 这时，吴雅雅敲开了门，脸色严肃地扬了扬手机，示意周光锦看手机。 肖乔也掏出手机登录社交软件，凭借优秀公关人的第六感查看了锦盛集团的官博。 锦盛集团最新发布的一条行业动态的博文下，多了一个评论，里头的连接点进去跳转到了一个新账号的社交主页。主页空落落的，只有一个音频。 肖乔戳了一下，手机里立刻传来了熟悉的话语。 【不同时接受同一时间对立双方的委托是我们的准则，宋夫人，我很抱歉。】 没有了他那张俊脸的加持，周光锦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近人情。 周光锦拧起眉头，站起身走到窗前打了个电话，不多时，锦盛官博底下的这条评论就被删掉了。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官博本身也没什么关注度，这条评论从冒头到被删除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可是那个新账号的主页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别看看在安静得很，一旦被翻出来就是原子、弹级别的效果。 周光锦摇了摇头：“周小姐好算计。” 周樱将手里的纸巾团成团，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有钱，你们有资源，以免真叫你们掌握了舆论风向，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说着，她忽然笑了一下：“宋先文那个王八蛋的话也不是一点真实性都没有，我承认，我之前跟他，的确是因为他有钱，要不然就凭他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和五短身材也想找到我当老婆？可是我想过上好的生活这种想法有错吗？反倒是宋先文，我嫁给他之后自认也付出了真心，可这么多年过去，看我年华不在，他就想一脚像踢垃圾似的踢开我去找新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周樱将手机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刚才我们的话我都尽数录音了，网上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们公司现在的知名度和不小，千万别为了挣黑心钱做了自掘坟墓的事。” 周樱摇曳生姿地走了，看着周光锦若有所思的脸，肖乔忍不住幸灾乐祸：“啧啧，共沉沦啊？” 周光锦斜眼看了她一眼：“开心？你以为这样你就不用工作了？还不快回去做方案，下班前我就要。” “得嘞。”心情有所好转的肖乔并不计较老板突如其来的任性。 这个周樱有点意思，虽然被摆了一道，但肖乔几乎忍不住喜欢她了。 虽说肖乔心中有所偏向，但交上去的方案却也不糊弄，甚至切入点都还很清奇，以至于连大米看见了都有些忧心忡忡。“你就不怕真的洗白了？” 肖乔故意板起脸：“周boss既然都说相信他了，我能怎么办？”而且说句大不敬的话，她现在哪怕不相信周光锦的人品，也愿意相信周樱，那个女人是不会任由宋先文抹黑的。 上交的方案周光锦照单全收，一丝异议都没有，只是告诉肖乔和大米：“明早七点，锦盛传媒门口见面。” 周光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中尽是深意：“肖乔，明天的商谈，你来主要负责。” 肖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声调都升高了一个度：“我？我可是一个没历练过的憨憨，什么都敢说的，你就不怕我说了难听的话让客户不满意了？” 肖乔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她可以不畏惧一切，但前提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不知道是不是肖乔的错觉，周光锦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我喜欢的就是你的憨劲儿，你明天就正常发挥就好。” ……发挥就发挥，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手指痉挛似的蜷缩了一下，头连忙低下去，不叫周光锦看到自己的表情……脸颊红扑扑的，扭扭捏捏不成样。 下班坐上电梯，大米看着显示屏上缓慢跳动的数字，忽然扭过头来：“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一般能说这句话的人她也憋不住。” “我前几天上班，就在这间电梯里，听到有人传你和周boss的绯闻。” “啊？” “就是楼上公司的姑娘们，说的绘声绘色，说你和周boss睡了，事后他还送了你一块表。身为绯闻中心的人，采访一下，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肖乔叹了口气：“虽然我希望这不是绯闻，但是她们说的是那天周光锦住我家把表落下了，我要还给他而已，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大米点点头：“我就知道这是假的，这栋楼的人都太八卦了，下次听到了我会替你辟谣。” 电梯到了一层，“叮”一声门开了，可是电梯里的两个女人都没动。 大米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希望你和周光锦的绯闻是真的？你喜欢周boss？” 肖乔挠挠头：“对啊，周光锦长相好，气质佳，会赚钱，还不乱花。虽说有点高冷吧，但高冷是大男主人设的通病，不是啥大问题，而且有时候莫名还有点小可爱，我喜欢他很奇怪吗？” “不奇怪，但是你们俩再不出来，我该怎么上楼？” 大米什么时候变成了男人的声音了——这个蠢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瞬，肖乔就看见了电梯门外好整以暇站着的陆放。 肖乔面对大米还能侃侃而谈，丝毫不慌，可是看到陆放，却忍不住扭捏了一下。 作为一起被关小黑屋的有力人选，她的初吻到底花落谁家，还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尤其是陆放是自己学生时代崇拜的对象、白归晚喜欢的人，她就更别扭了，光是把黑暗中那张脸带入陆放的脸想一想，就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自多多情，陆放对她真的有点不一样。 大米好奇地问：“陆总，都这个时间了，您怎么还来公司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除了加班社畜，写字楼人去楼空，大堂的灯光也关了一半，陆放的脸色在极低的色温下，显得苍白了几分。 “公司还有事，我回来处理。”陆放一边按住电梯键，一边看着肖乔温声说，“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不必觉得不自在。” 直到两个女人出来，陆放才走进电梯里。单手插着兜，一手去按楼层键。 电梯门关上，陆放清朗的眉眼消失，面对着紧闭的电梯门，大米啧啧感叹：“讲道理，周boss一般人吃不消，陆总这种类型才是人间极品吧，温文尔雅，那双眼睛看着你就会让你感受到深情。” 肖乔推了她一把：“别回味了，赶紧回去睡吧，别忘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章节目录 三十九·柠檬精 不得不说，周樱的这一手录音警告起了作用，危机公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可是在情势紧急的状态下，锦盛集团还是准备开个会讨论一下解决办法。 万事不决先开会，这一条铁律，哪怕遇上世界爆炸，在大企业里也同样适用。 除了宋先文，与会的差不多还是上次那些人，只是朱总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了，锦盛董事长身边也多了一个穿着套装的年轻女人。套装款式虽然规规矩矩，但颜色明艳，加之妆容精致得跟吴雅雅有得一拼，肖乔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周光锦一落座就有人发难：“昨天的事，周总不想解释一下吗？” “我昨天已经解释过了。”周光锦不卑不亢，“抱歉，是我们不够小心，现在周樱的新账号已经有人在盯着了。” “抱歉有什么用，从我们找上你们公司已经几天了，我们官博现在一天还能收到几千条艾特，都是嘲讽我们……”那人说着，看了一眼宋先文，后半截话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周光锦没有回应，垂着头的同时，还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肖乔。 肖乔：咋回事？ 肖乔大概想到了周光锦昨天为什么会说让自己负责了，这是让她当炮灰顶在前面啊。 肖乔于是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不满：“如果不是我们合作的营销号和众多小号一直在下场，宋总出轨实锤，早就没得洗了。您看看过往类似案例，管你是成功企业家还是影视圈大拿，沾上‘出轨’这两个字，这辈子都伴随着污点或者吧。” 那人敲了敲桌面：“注意言辞。” 肖乔一声冷笑：“现在言辞还重要吗？我们再能耐，也得宋总配合吧。”说着，她看向了宋先文，“您和周樱现在仍旧是夫妻，想这件事平稳解决，回家该说好话下跪求饶的，一样也别落下，千万别让您太太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肖乔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她不是光纤传媒的总裁，在座的大老板们似乎都觉得，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有失风度，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人斥责她，就连宋先文也只是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肖乔把方案向诸位甲方爸爸做了陈述，有选择，且各有亮点，但是毕竟是颠倒黑白的事，自然也都不完美。 忽然，董事长身边的女人开口说话了，她直接略过了肖乔，径直看向周光锦：“周总，事到如今也不瞒您，我们锦盛集团很快就要上市了，这个关口，大众的风评对我们至关重要，还请您用上最专业的团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们一个最优秀的解决方案——这些，我都不满意。” 肖乔有点疑惑，这位美女是谁啊？ 见周光锦也投以疑惑的目光，董事长伸手指了一下：“这是我们市场营销部门的总监，薇薇安，也是我的女儿。” 薇薇安点点头，权作打招呼，尽管已经刻意收敛，可是下巴不经意扬起的角度，还是泄露了几分自矜。 “还是那句话，是我们选择了你们不假，但是也希望周总能对得起我们付出的公关费。” 周光锦颔首：“尽力而为，我们一会儿回去立刻调整。” 薇薇安皱了皱眉，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周总如果太有其他的疑虑，不如会后我们再谈一谈，我们没有时间让你们不断去做调整。” 总裁忽然插话：“之前你不满意小朱做对接人，现在换成了我的女儿，你们可要……好好配合啊。” 他看了看周光锦，又看了看薇薇安，最后目光又移回周光锦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什么。 这分明是老丈人看女婿的神情。 肖乔满心都画起了小问号。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薇薇安柔和了神情，声音也轻了不少：“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不如周总留下来，我们一边谈一边吃午餐？” 肖乔心中的小问号又变成了感叹号，她眼巴巴地望着周光锦，可是后者连余光都没有给她，点点头。 “我的荣幸。” 周光锦被留了下来和美女共进午餐，肖乔和大米只好手拉手回到了公司，到了楼下，大米想顺道吃午饭，问她要不要一起。肖乔叹了口气，摇头谢绝：“你自己去吧，我好热啊，没力气。” “我懂，你这是酸着了。” “哪有，瞎说。” 嘴上反驳着，肖乔胃里却反着酸水。没有胃口，但是肚子空落落地让人情绪更为低落，肖乔摸到了公司的茶水间准备寻点零食充饥。 光纤传媒不止工资高于业内平均水平，员工福利也好，单看茶水间的配置，奶茶咖啡，格式零食点心，和星级酒店的自助下午茶都有得一拼。 曲弯弯吃完饭过来泡咖啡：“小乔，你回来了？上午见客户怎么样？” 肖乔打起精神和她聊天，过了一会儿，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同事，围在一起聊天度过午休的美好时光。有人陪着插科打诨，肖乔也撇掉了那股ph值低得快变成负数的酸涩心情，重新成为了一只快乐的沙雕。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门口出现了周光锦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 周光锦一进来，茶水间里欢声笑语的众人立刻变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们。曲弯弯犹豫了一下，上前问：“您怎么过来了？” 男人轻描淡写：“中午没吃饭，有点饿，过来拿点吃的。” 肖乔低下头，手里的叉子重重地戳进蛋糕里。 胡说八道，分明跟总裁女儿浪漫携手进餐，再过一年孩子都有了，还用吃什么饭。 周光锦用碟子装了两块点心，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一口蛋糕送进嘴里，周光锦拧起眉头：“弯弯，公司的点心越来越难吃了，这是哪家蛋糕店买的？” “附近商场楼上新开的蛋糕店。” 男人声音低了下来：“为什么换。” 周光锦以前从来不会关注这种事情的，曲弯弯莫名其妙地解释道：“原先买的那家蛋糕店老板看上我们陆总了，总是借着送蛋糕的机会跟他搭话。陆总拒绝了两次没用，就跟行政部说以后不要买这家的蛋糕，省得麻烦。” “很难吃。” 周光锦的话有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尤其是他diss的点心就是肖乔吃的这一种，为了酸碱平衡，她一连吃了三块，另外两个小碟子还伴随着食物残渣放在一旁。 这就是在针对她! 一股怨气冲上了肖乔的头顶，她把叉子往桌面上一拍：“如果不爱，就别伤害，它就是这个味道也没做错什么，谁让人类把它买下来，吃都吃了，就不能善意一点吗？” 周光锦终于扭过头，“我只是觉得不够甜，之前公司买的就很好吃。” “尬吹，作为一款蛋糕，甜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要不然干脆直接让行政买白糖来吃得了。” 周光锦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环顾一圈，还是低下头，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吃完了那块他口中不够甜的蛋糕。 刘楠瑟缩了一下：“好凶哦。” 吴雅雅冷笑：“跟领导这个语气说话，也不知道你是在依仗什么。” “就是啊，你也没有西月的顶级美貌。” 刘楠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他原本就是西月的脑残粉，说西月怎么好都不为过，众人也都习惯了，可是今天的肖乔突然较真。 她指了指手边饮料瓶上的代言女星：“宁夏才是顶级美貌吧，都四十多了，看着还跟十八岁似的，西月还是比不了的。” 察觉到刘楠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肖乔冷笑了一下：“哦，别误会，我并没有踩其他女明星的意思，也没有想要比较她和其他女明星的意思，更没有觉得喜欢别的女明星不对，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不是说别的女明星比如西月不好看，也不是说宁夏的每一面都好看，只是我刚好看到这张代言照片很美。我没有想让谁感到不适，我解释了这些，也并不是觉得你会不开心，只是随意说了一下，所以你现在还生气吗？” 刘楠艰难地咽了一口，伸手抚上自己的胸脯，委委屈屈：“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杠我？” 肖乔没有感情地说：“你想多了，别这么敏感。” 曲弯弯总结：“杠精本精，他说一句，你杠十句，而且杠出新奇，杠出风采。” 肖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盘子里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擦了擦嘴站起来：“谢谢，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杠起一个地球。” 刘楠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肖乔疯了。” “她这是生气了，你刚好堵上了枪口而已。” “啊？谁惹着她了？” 看着肖乔离开茶水间的背影，曲弯弯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应该是有那么一个人吧……” 章节目录 四十·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锦盛集团的狂轰乱炸止于第二天一早，肖乔刚按开自己的电脑，周光锦就像风一样从办公室走出来，拎上了肖乔直奔锦盛集团。 这次是一个小型会议室，宋先文带着秘书进来，将几张照片甩在桌面上。相较之前的阴沉和慌张，他的姿态看起来闲适了许多：“周樱的录音已经不足为患了，你们看看这个，下午我就要看见相关的通稿。” 肖乔抻着脖子看过去，一张照片上，一男一女坐在一起，男人脸上都写着心疼，正拿着纸巾给痛哭的女人擦泪，女人尽管捂住了半张脸，可是还是能教人一眼认出，这就是周樱。 周光锦皱起眉：“这样照片是哪里来的？什么时候的？” “就是昨天的啊……这个，有人恰好看到，认出了周樱是我太太，就拍了下来。我早就该知道，她当年能勾引我，现在也能勾引别人，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给自己找的后路吧。这女人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婚内出轨，谁比谁高贵。” 仿佛是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好听，宋先文住了口，之后又弥补道：“哎，如果不是她做的太过分，为了孩子，我其实也不想跟她离婚。” 肖乔冷眼看着，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也配说这话。” 宋先文以为自己听错了，捂着脸的手一松，看向肖乔：“你说什么？” “我说——您这破事，这照片怎么来的，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别演了吧。”她垂着头，声音不轻不重，但足够这个空间里的人听清楚。 没忍住的后果就是，五分钟后，她被周光锦拎出来关在了门外，隔着一层门板，听着宋先文在里面冲着周光锦恶龙咆哮。 “那天你找薇薇安私下打听我的事我知道，她的话你也已经听清楚了吧，我是锦盛集团大股东，这个节骨眼如果我抛售股份，锦盛就上不了市！所以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就是你们的上帝！她不愿意干就滚，你赶紧给我开除她。” 连累周光锦替她挨骂，肖乔内疚不已，可是抑制不住的，她竟然松了一口气。所以那一天周光锦留下来不是为了和总裁女儿吃饭，而是为了探听锦盛死保宋先文的内幕？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开除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工作嘛，大不了就换一个……可是，分明是自己工作中的失误，却让周光锦来承担客户责骂的后果，肖乔心底又开始隐隐泛着疼。 就在这时，她听见周光锦说——“不行。” 职员是这样，老板也是这样，宋先文气得喘了几下，跟助理发火：“你听听，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不行？什么叫不行？周光锦，你们是我请来的公关公司，我是给你们钱的，我是给钱的！听明白了吗？这都他妈是哪找来的傻逼。” 宋先文骂得越来越难听，肖乔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 是她亲手带了自己的一波节奏。被周光锦无奈地解围的时候她没有后悔，被宋先文指着鼻子骂“滚出去”的时候没有后悔，可是现在，她被隔绝在了暴风雨外面，留周光锦一个人在里面面对疾风暴雨的时候，她有些后悔了。 就在肖乔忍不住要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她听到了周光锦平静却坚定的声音：“对不起，但是我要保护我的员工。” 宋先文终于忍不了了，一连串的脏字出口之后，他重重地一锤桌子：“那你们都给我滚，一起滚！我要换公关公司。” 肖乔咬了咬嘴唇，合同上的金额可观，真就这么丢掉客户的话……但是周光锦总是有说服力，她拉胯了，周光锦总有办法挽回的吧。 可是她刚想到这，就听见周光锦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这烫手的山芋有人愿意接？” 肖乔：“啥？” 如果说宋先文先前说的更像是气话，可听到了周光锦的讽刺之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当机立断叫来了法务，强行解除了合同，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而且大企业的法务向来强势，不说预付款，搞不好到最后光纤传媒还要赔一笔钱。 处理完一切，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锦盛集团的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 ，肖乔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她讷讷地看着周光锦，思绪纷乱：“我这个人冲动、幼稚，可是你不一样，你……你怎么也带了自己一波节奏啊。” 周光锦没说话，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两个人沉默地走到了停车场，他启动车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肖乔吓了一跳，赶紧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车一路疾驰回到公司楼下，周光锦熄了火，却没有下车。肖乔莫名心跳加速，眼角余光觑着脸色阴沉不定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你生气了？” 周光锦突然抬起手，肖乔像个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自己搅黄了案子他就要动手吧。 肖乔紧紧闭起双眼：“根据《工资支付暂行规定》第十六条 规定，因劳动者本人原因给用人单位造成经济损失的，用人单位可按照劳动合同的约定要求其赔偿经济损失。也就是说，如果你生气要求我赔偿，可以从我的工资中扣除，但每月扣除的部分不得超过我当月工资的百分之二十，而且如果扣除后的剩余工资部分低于当地月最低工资标准，你还是要按最低工资标准支付给我的。” 她无比感谢自己的好记性，毕竟工资可以不要，但小命不行。 周光锦的手最终落在她的脑袋上，目光深沉，似是叹了口气：“下车吧。”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下了车，她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肖乔转过身，干脆利落地低下头：“是我错了。” 周光锦不说话，肖乔又往前走了一步：“明明你告诉过我，做好该做的事就可以，不要冲动，可是我还是没忍住。给我们公司带来了损失，你骂我吧，只要你不开除我……我挺喜欢光纤传媒的，我不想被开除。” 周光锦比她高了两个头，站在她跟前，俯视着她，将她的身形都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你觉得，我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丢了客户吗？” 肖乔仰头看他，由于茫然，双眼带上了一丝无措：“难道……不是吗？” “我说过让你相信我，但是显然你没有。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为了钱就卑躬屈膝，看不见阴谋算计的人吗？” 周光锦的语气很平静，可肖乔心底更难受了。 “我……” “你为什么回来。”周光锦突然问。 肖乔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僵化。 之前周光锦就曾经提过，以为她回来了是做好了准备之类的话，肖乔当时心中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只是并没有多想，现在周光锦旧话重提，肖乔忍不住“啊”了一声表示疑问。 周光锦重复道：“四年前，你出国了，现在你为什么回来。” 他眼底有什么更深沉的东西，在不经意之间流泻出来，只是肖乔没有看见。她垂下的双手忍不住攥了起来，周光锦果然是知道自己出国的缘由的。 “我……”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四年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在异国他乡，面对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们，没有一刻是有归属感的。可是她想回来，不单单是想回到祖国、回到熟悉的地方，更是想告诉自己，她已经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过去，也有足够的的热情想要投身网络公关行业，给那些在网络上遭受暴力却无能为力的人一个清白的名声。 周光锦看着面前的女人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自己的心先软了下来。 人都已经回来了，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不要逼她。 他的神色略有松动，正要说话，可是个头娇小的人却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那你又为什么要给我发面试邀请？” 呦呵，反击，并且这是一个死亡切入点，语塞的人变成了周光锦。 肖乔：“我面试的时候，人事说没有找到我的投递简历，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投。那么我为什么会收到光纤传媒的面试邀请？” 周光锦：“……” 肖乔：“我们不认识吧——虽然我也觉得奇怪，公司所有的人都说，你、陆放和阮蒙是大学很好的朋友，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我不知道你，你却对我的事知之甚详，这很奇怪不是吗？” 周光锦：“……” 肖乔顿了顿，眯起了眼睛问：“你喝醉酒那次还叫我小乔……周光锦，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啊？” 周光锦：“！” 章节目录 四十一·极致尴尬 两个人回到公司之后，犹如陌生人一般分开，周光锦板着脸回到他的总裁办公室，肖乔也坐回了自己绿植掩映的工位下。 本来想过来问问情况的大米见状挠挠头：“……表白了？” 肖乔双手呈花托状托在自己下巴上，板着脸：“你看我这像是一张表白了的脸吗？” 这分明就是一张找了死的脸。她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用自己那些虚无缥缈的揣测质问老板？被威胁扣奖金绝对也是自己活该而不是老板恼羞成怒！ 大米端详了她片刻，又说：“周总拒绝你了？” “那倒没有。” “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放心吧，姐妹我是支持你的。毕竟陆总和周总关系那么好，我还梦想着有朝一日我们有机会当妯娌呢。” 肖乔点点头，但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劲儿…… 丢了大单，可是光纤传媒上上下下都一派和风细雨，如果说因着对宋先文的唾弃，同事们幸灾乐祸她还能理解，毕竟小职员嘛,和资本家的喜怒哀乐并不互通。 可是就连阮蒙都一派天真乐观，肖乔就不懂了。 “你真的是股东吗？”怎么刚支出了一大笔违约金还能对着她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 “货真价实。”阮蒙神神秘秘地身后比了一个数，然后挑眉，“我投了这个数。” 肖乔语塞了一下：“后面再加个零？” 阮蒙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手指头，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当然不，我顶多算是一个平庸的富二代，没有这么多钱的。” “……那我觉得我也可以。” 阮蒙轻嗤一声：“你懂什么，我这是技术型入股……公司资金支持主要开始靠周光锦和陆放。而且你别看这几年我们动辄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案子，我们支出也大啊，就前一阵子和西月发生口角的那对母女，光锦不是说给她们做一波澄清嘛。做定向推广，西月那点钱根本不够，最后还是公账上走了一笔。要是这种钱都要由我来承担，我家早就破产了。” 肖乔听着更不明白了：“听起来费力不讨好，你我就不说了，陆放不是金融方向的高材生吗，家境也优越，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啊？” 阮蒙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吧。” 看见肖乔一副无动于衷甚至平静地想转身离开的模样，阮蒙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顶，由衷地感慨道：“向你这样傻傻的，真好。” 肖乔灵敏地躲开：“神经病吧。” 傍晚下班前，林儿正好在这附近，说好了来接她下班，然后顺便一起去吃饭。 肖乔走出大楼，远远地看见停车场边上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正交谈着什么。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大步，是一个疏离而警惕的距离。 林儿和陆放？他们两个认识吗？ 肖乔在记忆力搜索了一圈，别无所获，于是很有灵性地猫着腰，在拥挤的停车场的掩护下靠近了表情冷淡的两个人。一接近，她就听见林儿语带警告：“你离小乔远一点。” 还没等肖乔反应过来，她又听见陆放硬生生地回答：“我喜欢接近谁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肖乔：“？” 这是什么迷惑且令人尴尬的对话啊。 本想跳出来吓两个人一跳的肖乔身子一僵，只好继续躲在身前的商务车后面，听着两个人针锋相对。 “大学的时候没发现，她其实挺可爱的，以后……我想在她旁边不可以吗？” “陆放，你到底什么意思？” 短暂地沉默后，肖乔听见陆放无所谓似的轻嗤了一声：“谁知道呢，我觉得有趣，比如把她关在陈设间什么的。” 林儿皱起了眉头：“陆放，我不管你在耍什么花样，但是如果你伤害到了我的朋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林儿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但是肖乔知道，第六感告诉她，陆放绝不可能是无端提起陈设间。“关”这个字眼，令她不可置信地起身。 “啊！” 由于起身太猛，肖乔脑袋撞上了后视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后视镜颤巍巍地晃悠了一下。 她揉着脑袋站起来的时候，另外两人的说话声已经停止了。原本的偷听，现在变成了尴尬的“被抓现行现场”，肖乔尴尬得想要原地逝世。 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那个……我……你们俩，认识啊，呵呵。” “你们还要在这站到什么时候？” 说话的不是陆放也不是林儿。 旁边的车窗缓缓落下，周光锦的脸出现在肖乔旁边。男人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落下的车窗框上，衬衫挽了几圈，露出紧实的小臂。 还有比被抓现行更尴尬的事吗？有，就是她刚才躲的这辆车是属于周光锦的……肖乔想给自己一棒槌，她怎么就不能事先看一下车牌号呢？ 周光锦下了车，查看了一番自己的后视镜，“啧”了一声：“你脑袋是钛合金做的吗？”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肖乔也不顾上尴尬了，当即跳脚：“车又没启动，你怎么不把后视镜收起来。” 周光锦冷笑一声，“做错了就道歉，不要找借口，你这就是标准的狗咬肉包子到头来还怪肉包子香。” 肖乔被噎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愤愤地扭开脖子。周光锦吃错什么药了，干嘛突然从高岭之花进化成冷都毒舌男？ 陆放一直看着两个人的斗嘴，肖乔和她的眼神对上的时候，后者弯了弯好看的眉眼，冲她笑了一下。温和中夹杂着些许矜持，配上英俊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学长完美上司的模板，肖乔几乎立刻动摇了，想要将刚才听到的话抛到脑后。 但也仅仅是几乎。 陆放走到周光锦身边：“正好，我和光锦原本也约好了要吃饭，一起吧。”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约的？肖乔一边暗自腹诽，还是忍不住看向周光锦：“这……不好吧。” 四个字生生让她说出了期期艾艾的扭捏意味。 周光锦什么也没说，只转身上车，肖乔立刻忘记了方才被怼的不愉快，快乐地走向后座，想起什么，又讨好地开了车门，让另一个女人先上。 林儿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记吃不记打，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真不在乎。” 章节目录 四十二·再撞 晚餐是在点评软件上订的位置，这家是本地排在西餐类前三甲的餐厅。起先肖乔还有点小肉痛，可是现在对着动辄就三位数的沙拉的菜单，她已经可以淡然自若地跟服务员说：“牛排七分熟双份，谢谢。” 毕竟周总有钱周总给。 这家西餐厅作为网红打卡地，除了味道好，环境自然也不用多说。绿植掩映，灯光恰到好处的昏黄，不过份明亮，只刚刚好能看见对面人的轮廓。 肖乔再次忍不住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周光锦一手刀一手叉，修长的手指控制餐具慢条斯理地切，不过转眼间，厚嫩多汁的牛排已经乖乖地被分割成了正方体……怎么会有人切牛排的动作都这么好看呢。 “瞎看什么呢？” 周光锦一掀眼皮子，手下动作不停。肖乔连忙收回眼，手下的小刀胡乱地划拉了几下，欲盖弥彰地反驳：“谁看你了。” 周光锦点了点头，似是了然：“想吃牛排？这么懒不会自己切？”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周光锦却还是伸出手端起自己面前的盘子。只是周光锦刚有所动作，林儿便迅速将自己的盘子推到了肖乔眼前：“我切完了，你吃这个吧。” 肖乔：“？” “我爱切牛排，我最爱切牛排了。”林儿一勾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伸手指了指盘子，“吃。” 肖乔：“哦。”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肖乔嘴里的牛排都不香了。 除此之外，一顿饭的时间，四人几乎全程无交流。被这气氛感染，肖乔坐立难安，双手撑在椅子上微微动了动。 林儿放下叉子，面无表情地扭头：“想去洗手间你就去，不要表现得像是长了痔疮。” 肖乔反射性看了一眼周光锦：“你瞎说什么呢。” 但是说完之后，肖乔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汹涌澎湃的生理需求……行吧。在周光锦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肖乔小碎步离开了座位。 大约十分钟之后，她擦了擦手，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遍着装，这才往外走去。才出卫生间，她就看见前面陆放的背影。陆放一边走，一边微微低着头，手上还拿着纸巾在擦，也像是才从洗手间出来。 肖乔犹犹豫豫地放缓了脚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 “陆总，太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就在陆放回头的零点一秒之前，肖乔迅速反应，一扭身子，熟门熟路地一拐，将自己的身影藏进角落的绿植后面并觉得自己最近的体质有点神奇，怎么走到哪哪就有状况发生？ 相比较女人的热情，陆放的反应就有些平常。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眉头轻轻的皱着，似在思索。 大概是美男子蹙眉效果同样令人心疼，哪怕女人不大乐意，还是微嗔着说：“我们之前见过好几面了，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你忘啦……你公司的蛋糕。” 这个女人肖乔有印象，是公司附近蛋糕店的老板娘，姓刘，人长得十分美艳，性格热情。虽说是开小店的，可是人家本来就是个富二代，从前给公司送蛋糕间点的时候，都是开跑车来的。自从无意中见到陆放，就惊为天人，发动猛攻。 可是恰恰就是这份毫不掩饰的热情，让陆放十分苦恼，只得交待曲弯弯更换了公司零食的供应商。刘小姐没有了来光纤传媒的理由，这才渐渐作罢，放了陆放一条生路。 陆放矜持地点点头：“你好。” 刘小姐紧走了几步走到陆放面前：“很巧对不对，你最近忙不忙啊，我怎么觉得你都瘦了，回头我给你送我新研发出来的甜点好不好？” “多谢关心，我还好。” 眼看两个人就要往老熟人叙旧的剧本走，肖乔有些犹豫，这得躲多久啊……腿酸。可是有了之前停车场的前车之鉴，她又往绿植更茂密的地方藏了藏，只堪堪从两片大叶子的缝隙中观察。 刘小姐将再次遇见陆放的欣喜表现得淋漓尽致，哪怕陆放脸上只有礼貌疏离的笑意，也阻挡不住她的热情，一边说，她还跃跃欲试地想要伸手去触碰陆放的手臂。简单来说就是女孩子想要撒撒娇，碰你一下，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陆放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刘小姐的喋喋不休于是硬生生地顿了一下。 在两个人面对面的交流时，这个动作其实是不太礼貌的，简直就像是在说：你说没说完？没说完赶紧，我不想听了。 刘小姐咬了一下嘴唇，看起来有点懵，还带着不确定的犹疑：“你……” 陆放放下了手，又顺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脸上还挂着令人着迷的浅笑，轻轻启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笑，就是喜欢你？” 刘小姐怔怔地看着陆放，似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从陆放口中说出来的。肖乔也不由得抓住了眼前的叶子，脑袋里突然又回想起了方才停车场上，他跟林儿说话的那一幕。何其相像，只不过陆放这个时候的表情要比那时更加冷漠、也更不耐烦。 “自以为长得漂亮，稍加示好，男人就会对你俯首称臣？”陆放低下头笑了笑，“可是我连你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这样纠缠，你不觉得可笑吗？” 恶语伤人，但又漫不经心。哪怕说着这种无礼的话，他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凛凛立在干干净净的高地，看着旁人因他的言语而心思起伏。 这是陆放？ 刘小姐眼眶红红地跑开了。 肖乔整个人都不好了，方才坐立难安的劲儿又卷土重来，她忍不住捂住了肚子揉了揉。 “你还要在那看多久啊。” 这个声音猛然在耳边响起，肖乔一抬眼，陆放的身影近在眼前。 他冲她伸出手：“来，我扶你出来。” 肖乔摆手拒绝，自己小心地往外挪。她由于蹲得太角落，出来的时候就有点费力，抬脚的时候还要注意不要踩到绿植，看起来就一瘸一拐的，头脑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陆放仿佛觉得她这个姿势很有趣，眼睛弯了弯，笑容比方才真切了许多。 肖乔看着他，忽然语气平常地问：“陈设间……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章节目录 四十三·来者不善 身旁一个服务生经过，大概是看到两个人站在这里太久，便上前来问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陆放礼貌地道谢，淡定又从容。 服务生走后，他又看向肖乔，神情在走廊橙黄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肖乔面无表情地说：“我原本是不想问的，只是刚才受到了惊吓，差一点就打110报警说我怀疑我周围的人被夺舍了，换了一个芯子。” 陆放又被她的话逗笑了。 笑过之后，他深深地看向肖乔，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又像是透过她的脸在看什么更遥远的东西：“肖乔，你为什么要回来？” 肖乔皱起眉，又是这个问题，周光锦也问，现在陆放也问，她为什么回来？ 她为什么回来到底有什么重要啊！ 肖乔很想抓狂。 “想回来就回来咯，吃不惯西餐，看不惯国外的月亮，不喜欢国外帅哥，也不喜欢金发碧眼的小姐姐们都比我腿长……你随便选一条就行。不过我现在也突然有点后悔回来了，是的别怀疑，我后悔的原因就是你，早知道我回来物是人非，当年的男神变成了一个口腹蜜剑的人，我还不如就在国外呆着，好歹能在记忆里保有一丝当年的美好。” ——这算是肖乔的一个小毛病了，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缺点，神经越紧张，脑回路就越清奇。这份清奇往往就表现在口无遮拦且说话没有条理上。 可是她板起来的脸倒是十分唬人。 陆放顿了一下问：“所以你对我失望了吗？”他的眼型就给人温润的感觉，眉眼微微蹙着的时候，是很令人心疼的。 肖乔垂下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我其实很庆幸。” 面对这样具有迷惑性的陆放，依照陆放对她的另眼相看，事事关心，她也没有陷入他的怀柔陷阱里，肖乔甚至想给自己点个赞。 她挠了挠耳边的碎发：“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我这个人性格不算好，但也不至于让你讨厌吧，别告诉我你只是恶作剧，你没这么闲。” “你真的想知道？”陆放的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有些奇异。 肖乔刚要点头，忽然身后一个沁着凉意的声音传出来。 “这么久都不回来，你们到洗手间聊天来了？” 周光锦蹙着眉，走到两个人的身后，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听见两个人的对话，肖乔立刻住了嘴。 说来也怪，她不怕跟陆放面对面杠，甚至并不因此气愤，但她就是不想让周光锦也知道这件糟心事。她又忽然想到，月前的陈设间里那个意外之吻，嫌疑人只有总裁办公室的三个男人，抛开藏不住心事的阮蒙不谈，不是陆放，那就只能是周光锦。 她的初吻……是周光锦啊。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周光锦，声音带了点别扭：“你怎么出来了？” 周光锦冷笑一声：“上个洗手间二十分钟，我还以为你失踪了，我再不出来，你出了什么岔子昏倒在洗手间，保不准明天就得上社会新闻，到时候我们公司也得跟着丢脸。” 肖乔抗议：“喂，你这脑洞也太大了吧。” 周光锦瞥了一眼安静的陆放，没做什么表示，只说：“……走吧，回去了。” 肖乔：“哦。” 她走在前面，身后两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肖乔忍下肚子的不适，竭力走出优雅的姿态。回到就餐区，远远看到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林儿，肖乔挥了挥手——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一个人影欺身过来，宽阔的胸膛将她整个人都抱紧了怀里，她的腰间也环上了男人的手。 余光瞥见是周光锦，肖乔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摆，脑中迅速闪过了几个脸红红的猜测。 这么刺激的吗……那也不是不可以啦。 周光锦的吐息直冲着她的耳蜗：“自己的生理期，自己不注意吗？” 啊？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肖乔愣愣地低下头，周光锦那件起码五位数的外套皱皱巴巴地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怪不得坐立不安呢，还以为是自己吃坏了肚子，原来是大姨妈提前造访了。 她有点尴尬：“谢谢啊。” “不用，衣服洗干净记得还我。” 说完，周光锦掠过了她，回到位置上唤来服务生结账，又拿起外套往外走出去提车，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绅士且帅气且高冷。 这么想的时候，她看见了周光锦耳朵尖上的一抹红，在灯光下红得快要殷出血来了。 由于这场意外事故，晚饭结束得早，回到家里才八点多。林儿抱着腿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敞开的阳台前正晾着换洗衣物的肖乔，不知在想什么：“你真的喜欢周光锦啊。” “嗯。”肖乔也不扭捏，“而且我觉得他好像也有点喜欢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发亮，令人几疑是闪着光的，林儿有一瞬间的语塞，直到肖乔突然疑惑：“对了，你怎么会认识陆放？” 林儿立刻扭开头，看着电视里正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我也记不得了，你大学的时候提过吧，你忘了你当时多推崇他了？” “倒是哦……” 可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如今成了一个白切黑。 肖乔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这两个话题就这么过了。 第二天上班，卡着九点按下指纹的肖乔惊魂未定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抬头，就看见了对面吴雅雅办公桌上的几个文件资料。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不是志友科技的资料吗？你和阮蒙之前不是去过了，说他们其实已经选定了星辉传媒，难道我们还要争取这个客户？” 吴雅雅头也不抬，手上的文件又翻过一页：“要不然呢？总得有新的客户来弥补锦盛的损失。” 肖乔抹了抹鼻子，吴雅雅又这么阴阳怪气的。不过奇异的，跟光纤传媒的其他人一样，肖乔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习惯了。 忙碌的一上午过去，肖乔刚喘了口气，准备收拾收拾和曲弯弯她们下去吃饭，眼见工位旁的垃圾桶块满了，她勤快地提起来准备扔到楼梯间的大垃圾桶里。 刚走到门口，一个男人就叫住了她。 “请问，这里就是光纤传媒是吧。” 肖乔闻声回头，来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精瘦，五官也干巴巴的，西装革履，笑眯眯地看着她。 肖乔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竖起来的汗毛：“您是哪位？” “哦。”那人从怀里掏出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伸手递过来，“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星辉传媒的公关部总监，我姓赵。” 星辉传媒，姓赵，肖乔立刻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你来这里做什么？” 吴雅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一派冷漠，双眼死寂无波，透着厌恶，仿佛面前的男人是个蟑螂或者别的什么令人讨厌的东西。 赵敬上下打量了一下吴雅雅，短暂地疑惑了几秒钟，而后恍然大悟：“ma y？好久不见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看起来你在光纤过得不错。” 吴雅雅沉下脸，又重复道：“你怎么来了？” 赵敬状似无奈地摇摇头：“你在星辉传媒的时候可比现在有礼貌得多。” 午休时间到了，这几句话的功夫，不少光纤的员工都注意到了这个来者不善的中年人，围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吴雅雅握紧了手，肖乔的余光里，她的指关节由于用力甚至泛着白。吴雅雅刚要说什么，周光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赵经理不请自来，在我的地盘里，是不是应该对我的员工有最基本的礼貌。” 章节目录 四十四·浑水 周光锦虽然平日里就总板着脸，大家都在私底下谴责他浪费了那张盛世美颜。但是在工作中，周光锦从不因属下犯错或者与他人有争执而黑过脸，现在这般出言不逊，还是肖乔印象里的头一遭。 她和周围围观的同事们一样，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兴奋——周boss现在真的a爆了，气场两米二。 赵经理的脸色阴沉下来，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弯着：“周总，在商言商，我们之间何必闹得这么僵。” 周光锦不置可否，侧身让了一下：“赵总监，进来说话。”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区，肖乔往总裁办公室望了一眼，摸摸肚子正要继续自己的午饭之旅，忽然被阮蒙伸手一勾，整个人被迫以他为圆心做了个圆周运动，跌跌撞撞地被拉着往周光锦办公室的方向走。 “你干啥？” 阮蒙挤眉弄眼地问：“不想听听看他们说了什么吗？” 肖乔的好奇心从来都不差，她于是跟着阮蒙悄悄走到了周光锦办公室门外，吴雅雅犹豫了一下，也冷着脸跟上。 隔着门板，几个人像是叠罗汉似的，自上而下依次把耳朵贴上去，里面两人的谈话声隐约传了出来。 “我都已经按照你的想法，把锦盛这个客户给你了，没能稳住锦盛集团是你们自己没能耐，你还想怎么样？锦盛的项目是从你自己手上弄丢的，你现在还揪着那件事不放是什么意思？” 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意味，赵敬的语气听起来还有几分埋怨和息事宁人。 阮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扭头跟肖乔“咬耳朵”：“我就说之前老周查出来西月被泼污水的事是星辉传媒在背后搞鬼之后，不可能无动于衷，看来是跟姓赵的做了不可描述的交易。” 肖乔嫌弃地推开了阮蒙，叫什么老周、不可描述的，显得gay里gay气的。 里面，周光锦轻笑了一下：“你多虑了，我既然答应过，只要你把锦盛这个客户给我，有关你怂恿周樱的证据我都会全部销毁，现在哪怕我们丢了客户，我自然也不会旧事重提。” 顿了顿，周光锦又说：“我只不过是好心提醒，锦盛集团的公关案可以说已经触碰了整个公关行业的大忌讳。当事人道德有污点、不光彩、谎话连篇、又间愚弄大众，作为他们的公关方，很有可能被拖下水……之前我们给西月做公关时遭遇的危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赵敬十分不耐：“这用不着你管，我倒是想问问，你手怎么伸得这么长？志友科技的案子我们已经在做策划了，你们怎么还不放弃，成天在研究他们。你让你的人都老实点，要是敢挖墙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是挖墙脚，而是提前做着准备而已，赵经理不必介意。” 赵敬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理解周光锦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光锦却没有为他解惑的好心：“既然你们已经重新跟锦盛集团达成了合作，就加油吧，别的……也别操心了。” 赵敬被周光锦轻飘飘的语气激怒了，一声重重地拍打声之后，就听见他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我话已至此，如果再被我发现你们不死心，那就别怪我这个公关界的前辈对你不客气了。” 门“啪”地被撞开，看见外面围着的人，赵敬伸手拽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冷哼一声离开了。 肖乔很快就明白赵敬“不客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天下班前，肖乔和几个pr部门的人被叫到了会议室，陆放正沉着脸跟周光锦说话。 “那是两个月前入职的行政部的新人，当时曲弯弯事情太繁忙，我就想再招一个人上来，当时人事部最后问过我的意见，是我同意的。”陆放脸上带着淡淡的愧疚。 肖乔悄悄地问旁边的小民：“怎么回事？” 小民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你和大米之前做的策划案，被偷了。” 肖乔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被偷了是什么意思？” “行政部那个小张你知道吧，在你之后来的一个新人，今天中午赵敬走后，他就跟着失踪了。要不是坐在他旁边的同事发现他桌面上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觉得奇怪，报告上来，周总和陆总一查，这才发现总裁办里的那份锦盛集团的公关方案不见了。” 周光锦清了清嗓子，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平缓冷静：“叫你们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叮嘱一声，从现在开始，锦盛集团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pr部门的任何员工都不准对外发表任何有关于此的言论，也包括方案的失窃，知道了吗？” 肖乔跟同事们一起乖巧点头，但是内心却泛着嘀咕——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点古怪，陆放的失误也是、周光锦的态度也是。 只是她也没有过多担心，老板都说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肖乔很快就调整好了吃瓜的状态。 不出意料的，当天晚上，肖乔刷着社交软件，在广场上随便逛逛，刷个热点话题，没几下刷新就能刷到宋先文和周樱的这出罗生门。两个普通人的婚姻问题，由于涉及到了人尽皆知的锦盛集团而引起了广大网友的讨论。 先是宋先文被爆出轨女网红的事儿又被拉出来鞭尸一遍，可是还没等新吃到瓜的群众们义愤填膺，谴责这对狗男女，周樱和一个英俊男人疑似搂抱在一起的照片又流传出来。 夫妻双双出轨？ 再然后，宋先文和小三网红堂而皇之地出街秀恩爱的照片被人发了上来，最绝的是，两个人身侧还有一个小女孩，一脸懵懂地看着照相机镜头的方向。小女孩和宋先文长得很像，可是那双大眼睛又有着周樱的影子。 也可能是已经协议离婚了？你看孩子都习惯了有一个“新妈妈”。 一时间，骂男方的、骂女方的、骂小三的、甚至还有骂孩子“认贼作母”的，或者干脆一窝端一起骂的……中间还夹杂着呼吁要理智吃瓜的路人的劝导。所有营销号的评论区都乱成了一锅粥。 但实际上，但凡下场的，没有一方是纯路人。 这几波一环扣一环，懂的人自然懂——这里面必定有水军勤勤恳恳地带着节奏。但是效果确实是好，网友们就像是一群在瓜田里乱窜的猹，吃完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吃到撑也不愿意移开双眼。 ——这就是肖乔原来的方案里，最出奇制胜的点。将水搅浑，只要反转足够惊人，烟雾、弹足够多，真真假假，网友们只顾得上吃瓜调侃，谁真有功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你？ 林儿见她看得入迷，也不去打扰她。 忽然，肖乔注意到了一条评论，轻轻地“咦”了一声。 【你们都在吃锦盛集团高层出轨的瓜，只有我注意到，这次有一个很牛逼的公关公司下场为资本家洗地了吗？指路@爆米花】 章节目录 四十五·周樱的请求 肖乔也没多想，顺手点了进去，林儿也凑了过来。 爆米花曝光了锦盛集团幕后的公关公司——星辉传媒，先是普及了一下星辉传媒在业内的知名度，又以调侃的口吻，罗列了几件星辉传媒的“光辉事迹”，这些涉及到的事件经常上网冲浪的人大多有印象，有意思的是，随着这些名人、品牌的危机解决，往往伴随着另一伙人的遭殃。林林总总，都指向了星辉传媒的公关手段，不那么光彩。 林儿指着一条评论：“这还有人说——相比较西月被全网黑时受到连累的光纤传媒，星辉传媒才是公关界的毒瘤。啧啧，你们公关圈也玩拉踩这一套的吗？” “确实有点奇怪，西月是因为星辉传媒在后面推波助澜，可是锦盛集团这么一桩普通的危机公关，怎么就有人往公关公司扒——”话说到一半，肖乔就看到了带节奏的博文的来源——爆米花，对了，这是自家的号。 第二天她到公司的时候，来不及放下包，肖乔气势汹汹地站到吴雅雅面前：“爆米花上的博文是你发的吧，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吴雅雅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这是周总的决定，我自己就可以执行，所以不需要告诉你。” “我又不是想要干什么，锦盛集团的案子之前是我负责的，现在后续我想了解了解内情不过分吧，同事之间——” “你还好意思说啊，三个月，两个案子，没有一个是顺利完成的……零分。”吴雅雅的嘲讽技能又有增益，现在甚至还能用数字造排比句了。 肖乔气结：“你——” 吴雅雅又放下手中的工作，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因祸得福吧，我这边志友科技的案子拿下来了。” 肖乔的脑筋一转，顷刻之间就反应过来——志友科技和锦盛集团的情况太像了，同样是高层出轨的事件框架，同样是青睐星辉传媒为自己公司公关。现在锦盛集团栽了跟头，星辉传媒又被群嘲，志友科技绝不会让自己步他们的后尘，掉过头来选择光纤，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肖乔忽然有种荒唐的猜测……周光锦该不是故意的吧？故意弄丢锦盛，只为了将星辉传媒绕进去，再拿下志友？ 这么一想，周光锦很多行为就都有了解释。 他让她和大米自己做方案，只关心进度，从不苛求质量；明知道她带着情绪做出的方案里有太多的投机取巧的地方，却也没有指出来让她重做；到最后，赵敬安排人盗走了方案并直接应用，他也一点都不生气。 周光锦这是演了一出大戏啊，直接秀懵了自己家的小职员。 接下来的一两天，网络上关于宋先文和周樱的讨论仍然轰轰烈烈，锦盛集团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牵连，可是上层死保宋先文的意图太明显了，集团内部没有任何处理宋先文的风声传出来。 想到之前几次去锦盛的时候，那些领导层面无表情的脸，肖乔忍不住叹息，宋先文这个人渣的时运太好了，非但不因自己的所作所为羞愧，还卡在锦盛要上市的这个点，用自己手里的股份要挟董事会保他，人渣中的人渣。 越想越气，肖乔索性起身，准备出去透口气。 “你们谁要奶茶，我去买回来。” 除了吴雅雅，响应者如云，阮蒙甚至要了双份以及甜品。 半个钟头后，她拎着两带子奶茶回到公司门前，走廊尽头的角落里，忽然有人伸出一只手冲她招了招。 肖乔：“？” 她疑惑地走过去，就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初秋而已，她披着大围巾挡住大半脸，太阳镜遮住了另一半脸，幸亏是肖乔观察力好，这才将人认了出来。 “周樱？” 大抵是看肖乔的表情有些防备，周樱摘下了眼镜，苦笑了一下：“我能见见你们周总吗？” 上次周樱就给肖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以当她再一次坐在周光锦的办公室里时，肖乔温柔但不失坚定地表示将周樱的包存放起来——毕竟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管她这次有没有准备录音笔，都要隔绝了这种可能性。 周樱脸上依旧画着精致的妆容，波浪似的栗色长发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已经结婚多年，并且生过孩子。 “我想让你们帮我，事情不是你们在网上看到的样子，我没有出轨。”周樱交握在身前的手收紧，表情僵硬。 “周小姐——” 周光锦刚开口，周樱就急急打断了他，像是生怕对方阻止，她急忙接上：“照片里那个男人是医生，他当时只是在安慰我——姓宋的在外面胡搞，已经不能生了，所以根据法律我们离婚之后，孩子判给他的可能性更大。我可以没有一切，但是我不能没有我的女儿。” 周樱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是肖乔还是从中抓到了关键：“什么医生？” 周樱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腹部，苦笑一声：“你们没经历过可能不知道……双方打离婚官司的时候,一方不能生育这个因素,可以作为法院判决孩子抚养权归属的依据。所以——我去做了结扎手术，并且由于我的身体状况，永远都不能恢复，也就是说，我也永远都不能拥有另一个孩子了。现在，我和宋先文又是同等的了。” 说道最后，周樱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几分咬牙切齿：“除了这一点之外，我咨询过好多离婚律师，他有钱有势，经济资本雄厚，能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抚养权判给他的可能性极大。我唯一能赢过他的点就在于，宋先文出轨，德行有失。可是现在……如果宋先文和他的公关公司继续污蔑我，结果怎样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求你们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态，帮帮我吧。” 肖乔压抑住心里的震动，看向周光锦，却发现后者依旧是一脸平静。 作为外表光鲜亮丽的阔太太，周樱一直都以高傲示人，此刻却有了撕破假象、倾诉的欲望。 “这件事可能就是报应吧，只是不知道是谁的报应——” 周樱自小就长得漂亮，这种漂亮确实给她的人生带来了许多便利。 上学的时候，班上的男生都不自觉围绕在她身边。有时候和朋友两个人一起犯了错，她嘴一瘪，眼泪在眼圈里一滚，老师也只会批评另一个人。后来，她参加工作，面试时，面试官也喜欢多跟她说几句话。可是当看到这些对她笑脸相迎的人们，对另一类人不够热络却足够尊重的时候，她才渐渐意识到，当美丽没有足够的资本支撑，只会显得廉价。 她曾经以为，美丽就是她的资本。她遇上了宋先文，宋先文送衣服送包送珠宝，带她出去各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高档场合，宋先文热烈的追求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她余生的生活了。 可是不久，她怀孕了，宋先文的反应让她心中一凉。相貌平平的男人顶着啤酒肚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油腻的口吻说：“宝贝，打了吧。” 周樱忽然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早已经被浮华迷了眼却还不自觉的自己，她所以为的真爱，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爱自己。 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是她的小孩。 章节目录 四十六·尖锐 周樱冷静得可怕，她先是顺从地答应，但转而就将自己怀孕的消息捅了出去，用宋先文给自己的钱，买了很多财经小报报道两人婚期将近。宋先文当时正和另外一个人竞争锦盛的高管位置，德行不容有失，周樱拖着拖着，还是挺着肚子嫁了进来。 婚后的宋先文就像她预想中的那样，在对她失去了兴趣之后，很快就夜不归宿，只偶尔逗逗女儿，等孩子哭起来的时候，又厌烦的离开。但周樱已经不在乎了，她有她的女儿，那么可爱的女儿。 周樱不想她被人夺走。 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12”，周樱接过肖乔递来的纸巾，按了按眼角，满怀希望地看向周光锦。 周光锦的坐姿基本就没怎么变过，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周樱身上，而是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脸上神情也淡淡：“周小姐，故事很动听，对于您的困境我也深表遗憾，但是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周樱神色一僵：“怎么，你们怕我怕付不起钱？” “跟金钱无关，希望您能从字面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我不想光纤再蹚这趟浑水。” 他站起身，将外套的纽扣扣好，摆明了要送客。 周樱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肖乔忍不住：“周樱是被陷害的，我们接受她的委托不是顺水推舟的事吗？” 周光锦坐回了办公桌后，翻开今日待处理的文件批注，头也不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答应了周樱，帮她做网络公关，会有什么后果——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星辉传媒会反打我们一耙，拖我们共沉沦，那么志友科技的案子我们也会丢掉。” 归根结底，还是怕不能顺利推进志友科技的合作案……志友科技，为什么这么重要？ 可是就任由宋先文和星辉玩弄舆论，人财两得，让周樱失去唯一的女儿吗？何况他们有这个实力改变局势。但是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公平的事，如果不是周樱图钱，也不会陷入作茧自缚的境地。 道理肖乔都懂，只不过还是有些意难平就是了。 或许是感受到肖乔低落的情绪 ，周光锦停下笔，抬头若有所思地说：“周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今天的倾诉多少也掺杂了卖惨的成分，你且等着看吧。” 肖乔忍不住侧目，对于周光锦来说，这是个极高的评价了。 肖乔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周樱，光纤传媒作为公关界炙手可热的新星，每天大大小小的委托意向不计其数，她也跟着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有时间到茶水间歇口气，就看见吴雅雅刚蹲下身接完热水，就一副眩晕的模样，一手把着台子边缘，一手按住太阳穴，皱眉闭目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没事吧？” “……嗯。” 看着吴雅雅和昨天一样而且略带褶皱的套裙，肖乔惊讶地问：“你昨天不是住在公司了吧？因为志友科技？” 吴雅雅冷哼一声：“从别人手里截胡来的项目，你以为不需要好好准备的吗？” “你——” “好了，周总找我，我要过去了。” 吴雅雅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离开，留下肖乔再一次抓狂，狠狠地敲敲自己的脑壳，第一千零一次责问自己，为什么还要顶着吴雅雅的冷脸关心她啊！ 另一边，吴雅雅拿上资料，走到周光锦办公室的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脸上挂上职业性的微笑，这才敲开了门。 “周总，这是志友科技的策划。” 周光锦看完了整个策划案，也并不吝啬夸赞：“志友科技的事情，你做得很不错。” “谢谢周总。” 看着吴雅雅因连续熬夜，粉底都遮盖不住的憔悴，周光锦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这次你真的辛苦了，除了正常的项目奖金，我会通知人事，再给你加一笔夜班补助，明天给你放一天假，休息一下，后天跟我一起去临市见志友科技的人……哦，告诉肖乔，让她也一起去。” 吴雅雅脸上的笑僵硬了起来，她抱着文件的双手用了力，指甲都泛着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又是肖乔。” “什么‘又是肖乔’？” “志友科技的方案，一开始就是我和阮总一起去接触的，哪怕知道他们已经打定主意选择星辉传媒，我还是没有放弃，为了你一句努力，从早到晚地盯，不断地做方案，顶着冷脸联系他们的负责人，好话说尽拖延他们的签约时间，就为了给光纤传媒争取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可是现在客户拿下来了，为什么让肖乔参与进来？” 周光锦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似乎还是顾及着她的情绪，最终用了一种相对柔和的语气：“这个项目还是你的项目，不会变，肖乔只作为你的辅助，我有让她参与的理由。” 吴雅雅对待领导的态度一直都是恭敬而疏离的，哪怕周光锦身上并没有领导架子；哪怕公司一大半的女性都奉陆放为男神，每每争着要帮他做事；哪怕所有的员工都能跟阮蒙打成一片，她也只是冷眼旁观，不会说上一句笑话，也不会参与到那些热闹中去。她一直都是一名忠诚可靠的员工，眼中仿佛只有工作。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一股委屈的情绪从心底“蹭”一下窜上来，让她无法再维持脸上一贯的淡定高冷。 “我不能理解，从肖乔进入光纤传媒以来，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你对她青睐有加。她手上接触的项目，如果她没来，从前你都会给我做。如今是不是，光纤传媒……不再需要我了。” 话说到后半段，她情绪上涌，声音按捺不住地多了一丝丝颤抖：“如果光纤传媒不再需要我，如果你不在需要我……我会辞职。” 周光锦愣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你会这么想我是没想到的，我经常安排你们俩合作只是觉得，她很活泼，有思想也会表达，身上有你可以借鉴的地方。或许你们相处久了，你也能彻底放下你心中的枷锁。” 吴雅雅抿抿唇，没有吭声。 走出周光锦的办公室，她回到工位附近，敲了敲肖乔的桌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后天去临市见志友科技的人，你准备一下。” 肖乔“啊”了一声，想到行程繁忙的林儿和家里嗷嗷待哺的布偶猫，脸色有点垮：“出差啊，咱们得去几天？” “不知道。” 吴雅雅回答完便没再搭理肖乔，径自回到座位上，口红，镜子里的女人，尽管还很年轻，可是经过了几年社会的捶打，早已经不复青春稚嫩，完全蜕变成了成熟、可靠、值得信任的职场丽人形象。 镜子里出现了肖乔的脸。 “哦对了，志友科技之前一直都是你自己负责，我手上的材料估计都过了时效了，你把他们现在的情况给我看一下。” 志友科技调查书就摆在吴雅雅的桌面上，肖乔说完，刚伸手过去，吴雅雅猛地一掀，连带桌面上其他文件七零八落地都砸到地上。 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 谁还没点脾气是不是？真当她是只乖巧小猫咪？ 肖乔的脸色沉了下来并撸起了袖子，小民见状急忙起身走了过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旁的同事也劝：“就是，有话好好说，别急别急。” 吴雅雅一个人站在空落落的办公区，冷眼看着所有的人都围绕在肖乔身边，安抚她、安慰她。 没有一个看自己一眼，也对，毕竟她才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她一直都是。 章节目录 四十七·破冰 周三，周光锦带着肖乔和吴雅雅，一大早就直奔志友科技的大本营，临市。 临市很近，开车三四个小时就到了，三个人到的时候才中午，接待的人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穿着格子衬衫的标准码农，看头发的茂密程度，年纪应该还不大。 年轻男人似乎不善与人交际，介绍了自己叫吴彦磊之后，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光锦对待大客户一向都是如同春风般和煦，见状解围道：“听闻徐欣欣小姐今天还有好几个会，我们今晚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去贵公司见面谈吧。” 吴彦磊连忙挥挥手：“不不，欣欣姐说了……就住我们的宿舍区，我们有专门接待用的楼，不、不比酒店差的。” 吴彦磊带着他们到了宿舍区，接待楼是标准的公寓楼，装修内饰和酒店没什么两样，只是独门，且没有前台罢了。志友科技给他们安排了两间相邻着的房间，周光锦一间，两个女人一间。将人安顿下来之后，吴彦磊就匆匆地离开了。 周光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你们下午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办点事。” 老板离开后，肖乔扭头往外看去，这是个小区似的布局，周围都是宿舍楼，超市什么的还要往外走。她琢磨着买两瓶矿泉水去，吴雅雅也有同样的打算，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外走。 小区门口，冷不丁迎面走来几个人，说他们住在这里吧，可是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却又不像是志友科技的码农员工们。 一个男人先注意到了肖乔，面色不善地问：“你们就是光纤传媒的人吧。” 吴雅雅瞥了一眼，迅速拉起肖乔的手腕往回走：“别理他们，是星辉的人。” 可是那几个人的动作更快，几步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没做亏心事，你们走什么？” 这几个人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挑事”。 肖乔此时也想明白了，这几个星辉的员工千里迢迢从魔都过来，原本是来接洽业务签合同的，可是谁都想不到，到了嘴边的肥肉还有必须吐出去的时候，马上就要颗粒无收灰溜溜地回去，看见他们光纤传媒的人，自然要上来找晦气。 尤其是对于在星辉传媒这种竞争激烈的老牌公关公司工作的人来说，更是奇耻大辱。毕竟平常都只有他们抢别人的客户的份儿，现在冷不丁被反虐，心态自然不平衡了。 为首的男人目光移到吴雅雅脸上，盯了好几秒才恍然大悟：“ma y？几年不见，你出息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吴雅雅面若寒冰：“我不叫ma y。” 男人笑了起来，一边点着吴雅雅一边对同伴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人都是会变的……吴雅雅，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你不是很喜欢？怎么，现在摇身一变成为都市女白领了，以前狼狈的蠢样子就不想记得了？” 肖乔听出了一些蹊跷。 她扭头看向吴雅雅隐隐发白的脸，咋？霸王花还有这种心酸往事呢？ 理智告诉肖乔这个时候当壁画最好，省得吴雅雅非但不领情还要连自己一起diss，可是在她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腿已经向前迈了一步，将比她还要高挑的吴雅雅挡在了身后。 “都是做公关行业的，这圈子就这么大，我们之间得互相留面子不是。”肖乔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我给你们留面子，你们也得长脑子不是？” “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我们好歹也是前辈！” 被一圈人怒目而视，肖乔却没有丝毫怯懦：“现在明显就是吴雅雅比你们混的好，人家是金子总会发光，不像有的人非但是块玻璃，还烂得细碎，客户没有了，在我们两个小姑娘面前找存在感？前辈们，太难看了吧？是不是平常保养做得太好了，导致现在的人的脸皮一个比一个厚。 “我以前就听说，职场霸凌很可怕，见了你们，这四个字从此在我脑海中有了具体的样子。你们也就是欺负我们吴雅雅根正苗红一心正经工作，不愿意和你们计较。要是谁敢职场霸凌我，我天灵盖保不准都给它拧下来！ “就算不用武力解决问题，正要分辨个黑白，怎么？都是干这一行的，你们不知道舆论也能杀人吗？我什么手段没见过……最起码也听说过吧，要来比一比吗？我们清清白白做事，你们就不一定了吧，星辉传媒可是在网上被人扒得底裤都没有了吧，你们还想用自己的努力给自己的公司添姿添彩？” 肖乔嘴皮子溜得很，一番话完全不给星辉众人插嘴的空间。 直到吴雅雅拉住肖乔的手，轻声说：“够了。” 她走到星辉众人跟前，肃着眉眼，足以让人感受到她的认真：“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从星辉传媒离开吗？” 她看向最开始挑衅的男人，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你说对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但是你们还是当年的你们。”说完，吴雅雅扭过头看向肖乔，“我们走吧。” 肖乔反应慢了一拍：“啊？去哪？” “吃午饭。” “哦哦。” 当时肖乔心中想着，吴雅雅不愧是光纤传媒的一张王牌，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气得要死，可是瞧瞧人家，不卑不亢，大将风范！看着这样漂亮的脸和直挺挺的背，肖乔立刻就原谅她时不时地发神经了——自己上辈子大概是个十分懂得欣赏美女的男人。 可直到她被吴雅雅拽到了一家清吧，肖乔才意识到自己对吴雅雅的认识还是不够全面。 ……并且十分悔恨半个小时之前的自己任由吴雅雅点了几杯鸡尾酒。 下午，阳光猛烈，万物显形，并不适合酗酒。酒吧的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刚开门就迎来了一个一心把自己灌醉的女人。 “星辉的人就是一群臭傻逼，呜呜呜呜呜从我入职开始就瞧不起我，欺负我，不就是因为我不是城里人吗？” 吴雅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肖乔蹭，肖乔顶着吧台帅气调酒师惊恐的目光，将人扒拉了下来又按倒椅子上坐好。 “姐姐，亲姐姐，你看咱俩像是你能抱着我哭的关系吗？” 被迅速进入耍酒疯状态的吴雅雅折腾得身心俱疲，肖乔也灌了一杯鸡尾酒……还挺甜的。 兴许是喝了酒，吴雅雅的反应有点迟钝，不想往日那般凌厉又难以接近。被肖乔吼了一通，反而委屈得紧。 “我不像你，说几句话，做几件事，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我不一样，大家总是讨厌我，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肖乔打了个酒嗝儿，姐俩好地拍了拍她的背。 “虽然你总装高冷、还阴阳怪气，你又喜欢周光锦我们俩也算是情敌，但是其实……我不讨厌你。” “我喜欢……周光锦？你有毛病啊？” 章节目录 四十八·事业粉 肖乔眨了眨眼，再次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鸡尾酒一饮而尽，说不上是疑问还是好奇：“你不喜欢周光锦啊，那怎么每次看我都跟看情敌似的。” “我怎么可能喜欢周光锦。”吴雅雅喃喃道，“也不对……我喜欢他，但就像喜欢心中的偶像，不敢玷污的。” 吴雅雅是小城里考出来的姑娘，大学四年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全家都盼着她以后能有出息，找到好工作，像一只凤凰永远地飞出去，栖息在高枝上。 所有的同学都说：不愧是吴雅雅，太努力、太优秀了吧。 可是这么说着的时候，没有多少人眼中有羡慕的目光，因为这些人，有的可以继续留学深造，去看看外面世界不一样的风景；有的在父母的安排下，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待遇优渥却不繁忙的工作机会；有的也没什么规划，整日游手好闲或享乐人生，等着有朝一日继承家业…… 这个时候，吴雅雅第一次认为“努力”、“优秀”或许不是一个好词。 毕业后，她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了全国最大的公关公司，星辉传媒。 入职当天，人事主管略带轻蔑地打量着她，眼神最后落在她那双干净却已经微微泛黄的小白鞋上，笑着说：“我们公司的人都要有一个英文名字，你就叫ma y吧。” 吴雅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沉默地接受了这个被人随口说出来的、略带土气的英文名字。 这就像是一个开端。 “噗……你这个英文名字起得有点符合你的气质哈哈哈。” “ma y，麻烦去买五杯咖啡，四杯要美式，一杯要摩卡，半糖……放心啦，你要是晚了我会借你会议记录看的。” “ma y对不起啊，今天本来我应该见一个客户的，可是我手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下午要和项目组碰头，客户那边不去又不好，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见一下啊。” 她习惯似的点头，接下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麻烦，等她摆脱了难缠的客户的纠缠，回到公司的时候，号称有很重要的项目要忙的同事，翘着染了指甲的手指，正悠哉地喝着咖啡。 有人问她：“你怎么又叫ma y替你见客户了啊，你就不怕她撬了你的客户？” “我真的烦死那个客户了，价格不高，这个负责人是个老男人，每次见面都色眯眯地看着我，这么频繁地邀约，摆明了就是想占便宜。而且吴雅雅去了也没用，我已经得到了内线消息，光纤传媒——就是新开的那家公关公司，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大老板搭上线了，这个项目大概率就是光纤的了。现在让吴雅雅先去顶着，之后总监责责怪下来丢了客户，还有人能顶着他的怒火。” “……你倒是聪明。” 同事嗤笑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看向窗外，他们公司很高，从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繁华的魔都尽收眼底。 “念了名牌大学，进了著名的公司，就真以为能成为我们中的一份子了？想得太简单了吧，有些人，从骨子里就是不一样的，她怎么努力都没用。” “你啊，别这么说话。” 吴雅雅咬紧了牙，没有惊动任何人，转身冲了出去。 明知这个项目费力不讨好，她还是被同事打着“锻炼新人”的旗号被迫接手。就像同事说的，她们是不一样的，同事是魔都本地人，跟总监对话时，双方都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而她在大学勤学苦练，才能勉强摆脱掉可笑的口音。 越是繁华的都市，越是老牌的企业，内部的地域歧视就越是严重。如果吴雅雅拒绝，等待她的很可能就是被公司抛弃。 她咬着牙敷衍着别有居心的客户，可是殊不知，她假装出来的底气早就被人识破。客户脸上挂着那种心照不宣的笑，将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摩擦着，身子也腻歪过来。 令人作呕，但她只能慌慌张张地起身，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脸上还得继续挂着笑：“那您再考虑考虑，方案有哪里不满意我再改，我先走了。” 见她推拒，客户干脆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明知道这个项目我们老总不会给你们公司了，你还一次次见我……现在还装什么？” “不是的，您理解错了……” “你过来，别走。” 两个人拉扯着，冷不防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早知道您的喜好，我就应该换女职员来争取这个合作，或许会更轻松。” 他穿着西装，话虽然说得轻佻，可脸色冷峻，男人挥下的拳头也一点都不留情。 他将她带出来，用自己的外套盖住她在挣扎中褶皱的衣服。 吴雅雅拢了拢尚带体温的外套，低着头：“谢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光纤传媒，周光锦。” ——是的，哪怕她再催眠自己不要紧，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她还是在崩溃的边缘游走着。可是就在她几乎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周光锦出现了。 他站在了她的这边，不管利益，不管人情，不计后果，完完全全只是站在了她这边。 吴雅雅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跟随他来到前途未知的光纤传媒，扎根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周光锦也足够信任她的能力，对她的往事绝口不提，只对自己的员工说，她是他高薪挖过来的。 她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游刃有余。这几年下来，那股子畏畏缩缩的气质在她身上彻底消失，她似乎完完全全地融入了这座光鲜亮丽的都市。 可是那些讥笑的眼神、那些奚落的话语、那些或嘲笑或看热闹的冰冷的注视，从没有从她的心底消失过。她只能用昂贵的服装、精致的妆容、凌厉的话语将自己包裹起来，甚至每每一个人独处时，她都保持着一种紧张的姿态，不让别人看破她的伪装。 或者说，她的虚张声势。 章节目录 四十九·醉酒 说这些事的时候，吴雅雅的口吻稀松平常，可是肖乔却听得入迷。 周光锦将她从至暗之地带出来，她希望能看着他、跟随着他，一起去到那个有光、有喝彩、有理想和信念的地方。所以吴雅雅实际上，只是周光锦的一个事业粉。 直到深夜，两个女人才勾肩搭背回到住处，肖乔艰难地从乱糟糟的包里摸索出钥匙开门，门刚开，对面的门也打开了，露出了穿着家居服的周光锦。 “明天还要见志友科技的当事人，你们俩就喝成这个鬼样子？” 两个周光锦都面色严肃地看向自己，肖乔嘻嘻地笑了起来：“我有一个，美丽的……嗝儿梦想，长大以后，我要播种……嗝儿。” 说着说着，她还唱了起来。 吴雅雅一抬头，对上周光锦帅气的脸，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连连挥着双手：“不不不，我不喜欢你，你别过来。” 周光锦忍不住扶额。 比安抚一个醉鬼还要痛苦的事是什么？是安抚两个。 吴雅雅胡言乱语还不够，双手剧烈地摆着，一边推拒着一边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敞开的门里，然后伸手将房门关上了。 身手利落地不像是个醉鬼。 周光锦无语地长叹了口气，扭了扭脖子，对上旁边正看着他笑得一脸诡秘的女人，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大步走到对面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吴雅雅，开门，肖乔还在外面。” 开门是不可能开门的，隔着房门，室内一片寂静，透过门仿佛还能看见往日一脸高冷的女人已经睡得安详。 周光锦又回过头看向肖乔。 肖乔：“嘻嘻嘻……” 此时，他手上价值六位数的腕表指针精准地指向着“11”，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进入了深夜。 周光锦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冲肖乔招了招，像是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一般：“肖乔，进来。” 肖乔傻乎乎地跟在周光锦身后进屋，片刻后，门被关上，楼道内又恢复了安静。 周光锦一回头，默默跟在身后的肖乔一脑袋撞了上来，她慢吞吞地揉了揉脑门，然后抬起头直冲他笑。 周光锦：“……”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她的脑袋按下去，又拿过她的包，没什么诚意地询问：“我可以看一看吧……你一个女孩子包怎么那么乱……你身份证呢？” 她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当然不是说在周光锦的卧室，而是在她和吴雅雅的卧室。光指还不够，她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然后脸朝下，“扑通”一声自由落体栽倒在床上。 “你出门喝酒为什么不带身份证？”话一出口，周光锦自己就气笑了，这种发脾气似的话，明显就是强词夺理，因愤怒强行被降智的结果。 ……想给肖乔在酒店单独开一间房的想法也破灭了。 周光锦严肃地看着肖乔，往常都在思考几十万几百万项目的脑袋里此刻只有一个问题：深夜，孤男寡女，现在该怎么办？ 志友科技给他们安排的是单身公寓。 什么叫单身公寓？一张床，一卧一卫而已。除非今天他去睡洗手间或者把肖乔扔去洗手间睡，否则……他的视线掠过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视线黯沉了少许。 远处城市的霓虹灯耀眼闪烁，窗帘没有拉严，衬着他的脸多了几分迷离。 “渴了。” 话是肖乔说的，她趴在床上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但发音却清晰又带了点理所当然的娇嗔。 周光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忽然手虚握成拳，疾步朝她走过去。他先是将人翻了个身以免她闷死自己，然后越过了她，拿起放在床头的钱包。 “肖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周光锦还是一派严肃，“你好好休息，我去酒店住。” 肖乔砸么砸么嘴：“……周光锦。” 语带未尽之意，周光锦愣了一下，凑近她，弯下身子，然后就听见她呓语般的轻喃—— 男人怔在原地，像是有什么在他心上挠了一下，让他忍不住呼吸急促了几分。 ………… 震耳欲聋的闹钟猛地响了起来，肖乔反射性坐起来，伸手捞过闹钟按住，又死死地压下头脑中的天旋地转。 她哼唧一声，揉了揉太阳穴，是宿醉后遗症没错了。口渴，想喝水。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看见旁边床头柜上的水杯。她伸手拿起来，还是温的……吴雅雅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一边喝，她一边收回目光，然后她就看见了正前方，一个男人正对着穿衣镜扎着领带。 是周光锦啊…… 是周光锦啊？！ 肖乔嘴里的水喷也不是，咽也不是，呛得沁出泪来。她她她——她把周boss给睡了？！ 就像是虐恋情深小说里事后的第二天清晨，女主角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带着不可描述地疼痛，男主角已经衣冠楚楚，准备翻脸不认人了。 “一会儿要去见志友科技的人，我得回来收拾一下。” “……” “别一脸怀疑人生，我昨天睡的酒店，今早刚回来。”周光锦又瞥了她一眼，顿了顿，“不管你脑子里现在在想什么，但是我想说——你想得美。” 肖乔被这一眼刺激得也顾不上害羞：“你怎么说话呢，我想啥啦？” “你要是在不回房间收拾，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我昨天晚上住酒店的房费应该谁来给。” 肖乔利落地翻身下床：“好的老板，我这就回去。” 周光锦收回目光，从鼻子里拱出了一个“嗯”字，直到肖乔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门口，他手上的动作才慢了下来，侧脸的时候，露出了耳根的那一抹红。 吴雅雅也是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给她开了门，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不过再出来的时候，吴雅雅又是精明干练的光纤传媒一支花了。 三个人走出招待楼，肖乔看了一眼吴雅雅，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光锦，想起了某位老板曾经的醉酒表现，不免发出灵魂拷问：“咱们公司选拔人才的标准，都要求一杯就醉吗？醉后还有第二人格表演？” 话音刚落，吴雅雅脚下踉跄了一下，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肖乔无辜地耸耸肩。 周光锦睨了她一眼：“你是在说你自己？” 肖乔莫名觉得这语气有点阴阳怪气：“怎么可能啊，我跟你们俩可不一样，我喝醉了很乖的。” “嗯，你不耍酒疯，只是喜欢说胡话，醒来还不记得。” “咦，你怎么知道？” “自己想。” 身后的两人一言一语，吴雅雅的脚步缓了片刻，她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又摇摇头，重新迈开了步子往前走去。 章节目录 五十·奇怪的公司 到志友科技的时候是上午十点，还是孙磊接待的他们，他看起来真的很不擅长跟人沟通，领他们去会议室的一路上都在低头看手机。 志友科技大楼占地面积庞大，从外观看就气派非常，内在装修是统一的科技金属风，各种智能设备随处可见，只是很少能看见员工，一整栋大楼就像一台运作有序的庞然大物， 几人坐着透明观光电梯一路上了楼，会议室门口，孙磊停下脚步：“那个……欣欣姐说，让你们等一下。” 周光锦点点头：“好的，我们不急。” 孙磊往门口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跟肖乔隔了一个位置坐着。左右也没什么事，周光锦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肖乔索性掏出手机划了两下，在关注里看到了西月最新的动态。在洗清了自身黑点后，西月又有那么点“当红”的味道了，短短三个月已经官宣了两个网大，自拍气色好到飞起。 三分钟前，她刚刚更新了一条动态，桌面上，一支口红被凄惨地摔断，桌面上还有用口红划出来的痕迹，隐约是“sb”两个字母，但也歪歪扭扭的。图片上有配文：【不过就是多说了两句，就炸毛把我的口红折了，啧啧。】 热评第一：【女神，这是谁弄的？】 底下西月的回复：【我家狗，软萌得很。】 西月什么时候养狗了？上次去她家的时候怎么没看见？肖乔疑惑地皱起眉，随手又往下翻了两页，在一众彩虹屁里面看到了一条违和的留言。 是阮蒙不是软萌：【你能不能别趁着我们老周不在家，就来我们公司闲逛了？】 这是阮蒙的账号，隔着屏幕肖乔都能感受到他的炸毛……两个人，关系处的挺好啊？ 肖乔刚点了赞，冷不防，旁边一个阴影罩了过来：“你在看什么？” 肖乔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孙磊，她就更惊讶了，这个紧张得话都说不完整的人竟然过来跟她搭话？她魅力这么大吗？ 肖乔不自觉地捋了捋头发，一扭头就看见了对面来自周光锦似笑非笑地注视，她干咳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往前倾斜了少许。 “你说什么？这个？这个是西月，她最近还官宣参演了一部新电影，你也是她的粉丝吗？” “不是，我是说这个软件。” 对上孙磊认真的神情，肖乔有些糊涂：“这就是围博啊。” “你竟然用这个软件。” “这个软件有什么问题吗？大家都在用啊。”围博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说是国民社交软件也不为过，当今一百个年轻人的手机里，九十九台都会安装。 孙磊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你真是不知道这个软件有多么可怕……在你下载的时候，它就强制性绑定了你的手机号码和真实的身份信息，使用过程中，也必须授权你的联系人、地理位置等信息，最可怕的是，不管你是不是在使用，它都会不断地启动你的录音机、照相机、通讯录等功能，个人隐私根本得不到保障。” 肖乔听得目瞪口呆，遇见这种技术咖，她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憨厚但不太聪明地摇摇头，违心附和一句：“是吗。” 孙磊盯着她，目光炯炯，似乎在等她动作：“对啊，你还不卸载？太可怕了。” “……” 肖乔的手机发出了两声短促地“嘟嘟”声，提示她手机电量不足，肖乔如蒙大赦，“哎呀”了一声：“先不说这个，你有充电器吗？我手机快没电了。” 孙磊点点头：“我让行政部的ti a给你拿一个，它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呢，太阳能供电，还只有拇指大小，你看见了肯定喜欢。” “你们公司还做实体科技啊。” “我们志友科技在吴董的带领下，涉足了多种领域，虽然重心还是放在软件研发和个人隐私维护上，但是我们做其他的也是行业领先水平。”孙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几乎放出光来了，人也显得亢奋了许多。 正说着，一个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女职员从外面进来，走到会议室角落里的一个文件柜旁边，翻找着什么。肖乔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后，飞快地又看了一眼。 周光锦很有兴致地接上话题问了一句：“吴董？” “是啊，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吴军。虽然他是志友科技的最高决策人，但是他也亲自领导我们科研小组的研发工作，我们所有人都崇拜他。”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肖乔没听进去，她眼看着刚才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女人再次走进来翻找东西，终于忍不住侧身靠近孙磊：“那个，你不是说可以帮我要一个充电器吗？” “是啊，我已经给ti a发消息了。” “……你们认识吗？” “当然了，ti a人很好的。” “可是刚才过去的那个女人胸牌上就写着‘ti a’，你没有看到她吗？” 孙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转瞬间就皱起了眉：“那个人是ti a？我们有自己的运作体系，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当面交接的，更何况这样也可以很好的保护员工的个人隐私。” 说罢，孙磊一看手机，站起来：“我给你拿充电器去，你等一下。” 肖乔和吴雅雅对视一眼，挠挠头：“他们公司，有点奇怪。” 周光锦沉默不语，手指尖点在桌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在会议室等了一个多钟头，门才再次被推开，一个女人当先疾步走了进来，声音清晰悦耳。 “你们好，久等了，我是徐欣欣。” 徐欣欣不是特别漂亮，但是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场，严肃沉稳中又带着成熟女性的韵味，对视之时，肖乔就是没办法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徐欣欣略微打量了一番几人，在首位坐了下来。 “我们的情况我的助理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现在都很清楚是吧。” 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材料，肖乔有些不确定地望向周光锦。 “恕我直言，我并不是很清楚我们要做的事情。”周光锦将面前的资料推到一边，双手交叉着，“据我们此前了解，志友科技的技术主管，也就是您，徐欣欣小姐，前不久卷入一桩丑闻里，被同公司员工爆出了和大客户的‘不雅照’。公司因担心会影响企业形象，所以先后找了许多家公关公司，又经历了一些变故，最后选定了我们来进行形象公关。” 徐欣欣神色丝毫不变，淡定得像是不是在说她的事一般，微微颔首：“没错，您总结得很全面。” 周光锦笑了一下：“可是在这桩委托里最有趣的事情是……如果不是要做客户的背景调查，我们甚至不知道关于您、关于志友科技的丑闻……也就是说，这件事在网络上带来的影响根本就微乎其微，完全达不到需要进行公关的地步。” 这其实就是肖乔疑惑的点，志友科技虽然在这个领域属于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司，但是在大众眼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这样的一个公司的高层丑闻，还没有实锤，更不会引发过多关注，强行公关可还行？这个老板要不就是个完美主义者，要不就是有钱没地方花。 “照片是发布在公司内部论坛上的，虽然大众知道的不多，可是在公司内部影响已经十分恶劣。” 徐欣欣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忽然起身致歉：“临时有个会，抱歉不能耽搁了，公司马上要推介一项新的技术‘i系统’，最近会比较忙。你们如果有什么事，找我和找小孙都行。” 说罢，徐欣欣将一张卡片推了过来：“这是一个公司论坛的账号和密码，你们稍后可以详细再了解一下。” 离开前，徐欣欣忽而停住脚步扭过头：“周总，我有一个问题。” 周光锦颔首：“您说。” “你怎么样看待用户隐私性这个问题。” 周光锦沉吟少许，用词在肖乔看来十分保守：“有利有弊。” 徐欣欣踩着高跟鞋飞快地离开了，身后两个助手模样的人显然也习惯了上司风风火火的架势，跟他们点头示意后也连忙跟上。 会议室里，肖乔跟吴雅雅面面相觑，吴雅雅有些犹疑地拧起眉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跟我们说前因后果，也不看我们的策划案，说了两句话就这么走了？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签完合同拿到首款，我都要以为志友科技的人在耍我们玩了。” 周光锦手指夹着那张小巧的卡片，摆弄了几下，然后随手装进兜里：“好了，我们也走吧。” 吴雅雅望了望徐欣欣离开的方向，不大情愿：“我怎么瞧着他们一点也不着急？” 周光锦轻笑一声：“既然她们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在公关这种最重视时效性的行业里，头一次遇见这种不慌不忙的甲方，肖乔莫名其妙的，头都大了一圈。 她狠狠地揉了两下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徐欣欣仿佛是在跟着我们的节奏，她希望我们自己去了解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准备好了之后，再来跟他们谈。” 周光锦的目光在她凌乱的头顶上停顿了两秒，垂下的手指微微勾动，才敛下神色：“或许吧，所以关键还是……论坛里到底都有什么。” 肖乔心底的好奇心被麻酥酥地勾起，论坛里到底有什么，徐欣欣和大客户之间的“丑闻”究竟又是什么一回事？ 章节目录 五十一·深浅 回到住处，肖乔迫不及待地开了电脑，循着卡片上的论坛地址找过去，用户名密码一一输入，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人脸识别和动态秘钥保护，肖乔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给孙磊打了电话求助。 孙磊得知他们要登录论坛很诧异，但知道了是徐欣欣的意思之后，很快就联系上了技术部门的同事，在输入了好几个动态密码之后，终于成功登了上去。 孙磊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们这个是测试号，不能发言的，而且有时效性，要看什么内容就尽快吧。” 撂下电话，肖乔点进论坛主页，毫无准备的，铺天盖地的奇怪言论爆炸般冲进了她的视线里。 【都进来看一看项目三组的老尼姑的真实面貌，人丑秃顶成天就知道为难小姑娘。】 【行政部门员工那么多，凭什么xxl工资比别人高？怕不是跟她总监有一腿吧。】 【zq的事我一直怀疑是个阴谋，要不然怎么全论坛禁言，说好了言论自由呢？】 【经过了钱总的事，不会还有人相信徐欣欣那么多项目都是凭实力拿下来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楼上滚吧，仗着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就大放厥词，见到徐经理还不是得恭恭敬敬。】 【还有人敢谈zq的事？工作不想要了吧，在现实中最好闭上你们的嘴。】 虽然知道不可能搞错，但肖乔还是忍不住拿起卡片核对了一下论坛地址。 吴雅雅往后坐了坐，俏脸上不满冰霜：“亏他们还是国内顶尖的科技公司，这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帖子。” 肖乔也同仇敌忾：“就是，素质极其低下。看看我们公司，吵架那都是放在明面上，不带怂的，就刚。” “就是。”吴雅雅附和了一句，才觉得这味道不对，又瞪了肖乔一眼。 周光锦走过来，一指弹在肖乔的脑瓜上。 “好了，你们俩别贫了，赶紧搜索一下跟徐欣欣有关的帖子。” 肖乔捂着脑袋骤地转过头怒视周光锦：“为什么就打我？两个人说的话，为什么就打我！” 周光锦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在后者逐渐怂化之后，伸手按住了她的脑袋，言简意赅：“搜。” 他的目光十分平淡，可是仿佛有波澜潜藏在平静之下，令人不太敢探究，肖乔心里一皱，飘忽着视线嘟囔了几句转回去。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有关徐欣欣的帖子是从两个月之前开始充斥在论坛上的，起因是一个叫做“纯甜”的账号，发布了一个帖子 第一张图片里，徐欣欣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两个人俱是笑容满面，男人的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第二张，男人附耳跟徐欣欣说着什么，从这个角度看，就像是两个人在卿卿我我。 第三张，酒店房间门口，男人打开房门，徐欣欣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去。 几个人沉着脸将这个帖子以及下面的评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志友科技的大客户钱总，据说早先是和国外的科技公司合作，近几年才被徐欣欣一力挖过来。年过四十，成家立业，也掩盖不住岁月侵蚀的发际线和馈赠的啤酒肚，和徐欣欣在一起，当真有了点之前锦盛集团那味道了。 自动给一些肮脏的字眼打了马赛克，肖乔长叹一口气。 肖乔回忆起和徐欣欣仅有的一次见面，遇见的员工们无一不对这位年轻有为的上司尊敬有加，谁能想到，一线之隔的网络上，谩骂竟是这么铺天盖地。 吴雅雅冷笑着：“这要是哪天他们论坛实名制了，估计得辞退一大批人。” “不会的，志友科技的内部论坛在两个月前刚刚完成升级，用的就是现在正在测试的一项技术，号称‘隐私永远不会被曝光的i系统’。”周光锦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上午在志友科技跟她们俩一起懵的人不是本人一样。 肖乔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周光锦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刚才我已经让陆放打听了，i系统是志友科技今年的重头戏，主打绝对隐私权，这个系统两个月前研发出来，直接在内部论坛进行了升级，也算是内测。” “绝对隐私……也就是说，用户的真实信息永远不会泄露，那就是代表着发言也得不到任何监管咯？” 周光锦点了点头，表情看不出喜恶：“志友科技的发展中心就是‘以人为本，保护用户隐私’，i系统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肖乔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上午离开时，徐欣欣问周光锦的那个问题：怎么样看待用户隐私性这个问题。 当时她还觉得周光锦的回答过于保守，可是假如日后网络上的交流都具有彻彻底底的匿名性，每个人说的话都可以和现实生活完全割裂开来，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想到这些躲在网线后面的人表里不一的面孔，她心中到底有些愤懑，忍不住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现实里唯唯诺诺，网络上重拳出击，说的就是这些人。发言都发不了，气死我了，有能耐出来对线啊。” “难怪在接触的时候志友科技的人不告诉我们实情，不得不说，徐欣欣也太强心脏了，要是我周围的同事当面一副脸孔，背地里一副脸孔，我非得抓狂最后不是他们死就是我辞职。你们说，徐欣欣和这个钱总的事是真的吗？” 周光锦双手抱着肩：“这还得问徐欣欣。” 肖乔的视线掠过还在增加的回帖数上，撇了撇嘴：“我觉得不像。” 周光锦不置可否：“主观臆断不可取。” 肖乔不服气地争辩：“这不是主观臆断，这是第六感！我向来第六感都很准，就像我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一位男神级的好老板。” 周光锦不说话了。 吴雅雅也欲言又止。 肖乔看了看周光锦，又瞅了一眼吴雅雅：“你们俩怎么都这幅表情？” 吴雅雅没吭声，她又看向周光锦，在两个人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周光锦霍地转过身，只留下挺直的腰背面对她。 她听见男人清了清嗓子，声音一如既往般镇定：“跟徐欣欣约一下，看看晚上有没有时间见面，一起吃个饭……地点你挑。” “哦，好的！” 肖乔兴冲冲打开手机查探附近美食，加班虽然悲惨，但是能吃自己想吃的餐厅，也美滋滋。 吴雅雅见状冷笑一声：“刚才我就想说了，你真是拍得一手好马屁……我服气了。” 几人约在了外面的一家日料店，晚上徐欣欣一个人来的，下了班，她又换了一套衣服。进了包厢，她将包扔在一旁，拨了拨发丝，没有了职业装和职场的映衬，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魅力与随性。 “我们公司的论坛你们都看了吗？” 周光锦很有风度地替三位女士斟了茶：“看了，很有意思。” 徐欣欣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到一旁，语气肃整了些：“让我重新给你们介绍一下志友科技吧。” “志友科技的宗旨就是‘以人为本，保护用户隐私’，这你们在研究客户的时候肯定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 “志友科技创立二十多年了，但是真正让它跻身国内一流科技公司的，还是五年前的一桩国际经济纠纷案。 “当时我们的一个相机类软件客户被国外同类软件公司起诉盗用他们的数据库，这实际上是显而易见的事，可是志友科技顶住了各方的压力，没有，我们的客户也因此免于巨额索赔。 “虽然在道德上，这个客户的的确确应该受到惩罚，可是站在商言商的角度看，志友科技的企业宗旨得到了践行，保护了客户的隐私，一战成名，赢得了更多客户的青睐和市场的肯定……吴董更加确信公司的大方向，率领团队研发了‘i系统’——一个一经应用，用户的隐私便永远不会被暴露、哪怕是内部员工也没办法调阅的一个隐私系统。” 志友科技的发展史很了不起……也听得肖乔莫名其妙，只能用筷子夹菜缓解困乏，直到徐欣欣毫无预兆地切入正题。 “我和钱总的丑闻是假的。” 肖乔立刻坐正，稍有幅度地晃动得到了周光锦隐晦地瞩目。 这是日料店，装修也原汁原味，人都是盘着腿坐在榻榻米上的，肖乔和周光锦挨着，她一动，很容易就碰到了他的手。 店内温度不高，他的手指却温热。 周光锦并没有移开手。 肖乔只觉得全身的温度都汇聚在了那一点，又顺着手臂一直上涌，酥、麻了半边身体，方才的瞌睡早就飞到无影无踪处了。 徐欣欣对对面的眉眼官司无知无觉，稍稍疑惑了一下面前两人的僵硬之后，便继续说：“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两个月前，内部论坛升级了，用的就是i系统，我们将论坛的使用情况当成了内测。” “就在内部论坛系统升级的第二天，偷拍照片出现了。不过其实丑闻真与假已经不重要了，我想跟你们说的是，虽然这个丑闻给我乃至公司管理层都带来了糟糕的影响，但是由于i系统的私密性，我们根本不知道谣言的源头是如何产生的。” 周光锦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找到谣言源头，这听起来应该是私人侦探干的事，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关公司。” “我们如果想揪出这件事是谁干的，就不会找到你们公司了。”徐欣欣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如果要找到这个人，势必要打开后台。可是一来i系统本身就不具有可操控性，它是独立运作的，不受人工干涉。二来，我们也无法放弃i系统的推广，我们不能让它在内测阶段就失去信任度。” “可是……丑闻这件事就像是开了一条先河，起先是试探，后来大家发现i系统真如宣传中所说的，你在网上的活动具有完全的隐私性后，论坛上就发什么的都有了，就像是失去了秩序。我们研发i系统的初衷是在个人信息因信息化而不断出现纰漏的今天，开创一片净土，可是内部的导向都如此充满戾气，对i系统来说，是在是一个很不好的导向。” 徐欣欣抬眼，在日式昏黄的灯光中认真地看向周光锦：“你们是网络公关公司，最擅长左右网民的情绪和观点，而且你们在立场上的选择都很让我喜欢，希望光纤传媒能帮助我们公司度过难关。” 相比较白天匆匆留下卡片，这一顿晚餐间的对话，就显得有诚意了许多。 肖乔和吴雅雅也放下筷子。 周光锦问：“时间上有什么要求？” “下个月中旬，有i系统的推介会，你们需要在推介会之前，解决这件事。” 周光锦颔首：“我们会尽力。” 徐欣欣终于执起筷子，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其实我也想见识见识，在完全不可能有监督的环境下，舆论引领究竟能起到多大的导向作用。” 章节目录 五十二·领地意识 华灯初上，临市虽然不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但是夜景也是各色霓虹争相辉映，极为撩人。 从餐厅出来，肖乔迎着夜风伸了一个懒腰，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周光锦兜里揣着价值几千块的发、票，睨眼看她，似笑非笑：“吃饱了？” 肖乔笑眯眯地，眼睛弯成了月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谢谢老板请客。” “吃饱了那就走吧。” 她的嘴半张着：“啊，去哪？” 大概是自己仰头疑问的表情有点傻，周光锦没忍住笑了一声，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愉悦：“回公司啊。” 在肖乔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周光锦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这个时候往回赶，回去也就十点多，你今晚吃了这么多，晚上回家一定能好好休息，明天还能上一个整班。” 就因为嫌弃她吃得多就剥夺了她感受陌生城市夜晚气氛的机会？连夜回家就为了剥削她？周光锦你扪心自问你是人吗？ 肖乔一路絮絮叨叨，几人走到停车场，周光锦站在车前，替她打开了车门。 男人微微偏头示意，他的侧脸英挺，本就弧度分明的侧颜弧线，在蓝紫色的霓虹灯交织中显出一种奇特的光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多了一丝迷离的气息。 肖乔忍不住有些脸热，腿颤颤悠悠地往后门走去：“不用了，我还是……” 话没说完，她就被吴雅雅拦了一下，后者微微蹙起了眉：“你就坐吧，矫情什么，我一个人坐后座反而宽敞，你别来挤我。” 她的口吻仿佛和平常有些微妙的不同，并不生硬，反而有种和气。肖乔怔了两秒，还是在周光锦的示意下，坐进了副驾驶。 周光锦的车不是几百万的豪华跑车，副驾驶位她也不是没坐过，可是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坐立难安，仿佛座椅上有什么扎着自己，往心上扎，令她呼吸都忍不住错乱了稍许。 周光锦凝神看她，昏暗中看不清神色，肖乔偏着头只敢用余光瞟，声音也生硬起来：“……你看什么？” 半晌，男人叹息一声：“安全带。” “哦哦。”肖乔意识到自己又想歪了，连忙手忙脚乱地系着安全带。 “也不知道你在慌什么。”周光锦收回目光，声音很轻，几乎湮没在发动机的马达声中，肖乔权当做没听见。 到家的时候堪堪十一点，林儿收到了消息，坚持在楼下等着她回来，看见周光锦的汽车开走，伸手使劲儿拍了一下肖乔的肩膀。 “跟英俊上司出个差而已，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吗？” “我怎么了？” “你看他的车的目光就很难分难舍，像是想把人从车里拽出来一口吃掉。” 肖乔斜眼瞪了一眼林儿：“粗俗。” 她率先转身往楼上走，却没有反驳林儿的形容词。 打开家门，两日不见的布偶猫踱步过来，高傲地在她的身前蹭来蹭去，湛蓝的眼睛控诉着铲屎官的失职。 “你不在的这两天你们家包子都要抑郁了，我喂它猫粮它也不爱吃。”林儿一边换衣服一边抱怨，“这么粘你，以后你谈恋爱了肯定是个小醋猫。” 肖乔一把抱起包子，把脸埋进布偶猫柔顺的毛发里，摇头蹭了蹭，声音含糊不清：“不会的，我猜周光锦也会喜欢我们包子的。” 此时，林儿的头还没钻进衣服里，整个人卡在家居服里，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从扣子的缝隙中面无表情地看她。 肖乔不以为意，整个人淡定下来：“这幅眼神看我做什么？我不是表现得很明显了嘛？我喜欢周光锦，特别喜欢，想跟他结婚生孩子的那种喜欢。” 林儿半晌无言，伸手捞起包子撸了一把平复心情：“我真是低估了你厚脸皮的程度，但是作为朋友，我也表明我的立场——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肖乔握拳，满脸不忿将包子抢回来，不由自主地扬起了音量：“你说什么呢，我们哪不合适。” 林儿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每次提到周光锦，提到陆放、阮蒙，她都是这种表情。肖乔不想跟自己的朋友说话了，索性将自己的猫抱走，准备端到床上陪自己睡觉。 可能是因为林儿的话，晚上她到底是做了噩梦。 梦里，她跟周光锦表白，梦里的周光锦身高足有两米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就跟看一只小蚂蚁似的，脸上露出高冷又刻薄的神情：“就是你喜欢我？” 肖乔害羞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步一退被他逼到角落里。 男人一手将她推到墙上，用手臂困住了她，另一只手单手解着白衬衫的纽扣：“来吧。” “来……来干什么？” “生小孩。” 男人的身影盖了过来，肖乔弱小可怜又无助，想推开又有点莫名的期待，眼见那种俊脸近在咫尺，她的呼吸逐渐困难。 周光锦吻了她，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清冷疏离的表像下是浓烈的压迫感，吻得她气息不稳，头脑发昏。 感到再也无法呼吸，她挣扎地推开他，双目无神地睁开眼，将几乎半个屁股坐到她脸上的布偶猫推开。 ……再醒的晚一点，她就要被包子谋杀了，猫星人果然妄图占据世界。 她飞快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冲进洗手间洗漱，动作麻利得几乎块出残影，想要借此忘记一个事实……她做春梦了！ 肖乔比以往更早地到了公司，曲弯弯已经在台前坐着享受她的咖啡了，一见到肖乔，她双眼一亮站了起来：“来姐姐看看……都黑了，又瘦了。” 肖乔哭笑不得：“弯弯姐，才两天没见，。” 两个人打趣了几句，曲弯弯神神秘秘地说：“你刚回来，肯定没听说宋先文的事情吧。” 肖乔皱起了眉，脸上挂上了显而易见的厌恶：“宋先文？那个人渣？他又怎么了，离婚了？” “离婚估计是不可能离了，锦盛集团要上市的消息传开了，宋先文听说是攀上了董事长千金这条线，要升职了。这个关口，大众和集团内部的风评至关重要，他怎么可能跟他老婆闹离婚？粉饰太平还来不及呢。” 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肖乔有点不相信：“这两个人先是撕上了热点话题，后面还有宋先文的小三准备上位的事还没解决，这两个人竟然还能过下去？” “这谁知道呢。”曲弯弯托着腮，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似嘲非嘲，“这或许就是资本家的世界，我们不懂。” “有道理，不过这种内部消息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曲弯弯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视线一斜，努了努嘴：“周总出来了。” 周光锦从办公室走出来，穿过工作区，脸在绿植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但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工作区，本身就是光纤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曲弯弯不由得感慨一声：“周总这朵桃花，可很多人想要攀折呢，要不是我——” “你什么？” 曲弯弯捂嘴轻笑：“没什么，” 话音刚落，曲弯弯脸上忽然露出了诡秘的笑容，冲她身后微微扬起头示意：“看，我说什么来着？摘花的来了。” 肖乔扭过头，大门处，一个衣着昂贵，妆容精致的女人拎着手提包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正是锦盛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薇薇安。 她来找周光锦什么事？还这么早？ 薇薇安对着肖乔和曲弯弯一颔首，目光在曲弯弯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间，而后飞速移开，伸手冲着前方招呼：“光锦。” 周光锦看了过来，视线从肖乔身上很快就划了过去，落在薇薇安身上，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你来得有点早。” “你就当成我迫不及待想见你就可以了。” 薇薇安从肖乔身边掠过，卷起一阵香风。眼看两个人消失在拐角，肖乔皱了皱眉，在光纤传媒见到薇薇安的感觉，跟在锦盛集团见到她截然相反，总有一种……一种什么，她说不出来，总之这种感觉说不上愉快。 旁边飘来曲弯弯的声音：“啧啧，这应该就是小动物的领地意识吧。” 肖乔扭头，有些茫然：“弯弯姐你说什么？” 曲弯弯盯着肖乔，忽然伸手掐上了她的侧脸：“哎呦，可爱，我要是个男人我肯定追你了。” 肖乔任由她揉捏，笑嘻嘻地摆手：“别啦，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 “我知道，周总那种的嘛。” 肖乔愣住，眨了眨眼。 曲弯弯松开手，撩了一下头发：“这么明显，应该没有人会看不出吧。” 没有人会看不出来，那会包括周光锦吗？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分不清现在的紊乱跳动是因为什么。 章节目录 五十三·同学会 从临市回来，周光锦完全没有了之前想要拿下志友科技的急迫，整个人佛系得不行，案子的主负责人是吴雅雅，她也是个惯常会大包大揽的人，经常眼睛冒着精光，键盘敲得噼里啪啦，让肖乔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帮着敲敲边鼓。 最让肖乔怅然若失的是，这两个人加班也不带自己了——来自社畜偶尔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一下班就被曲弯弯手挽着手拖走了，只得将流连的目光定在周光锦的后背上。 吴雅雅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瞥向一旁沉思中的男人：“周总，肖乔刚才一直在盯着您。” 周光锦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知道。” “前几天你还跟我说，这个项目，你有必须要肖乔参与的理由，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又不理她？怕她辛苦？不是吧周总？” 最信任他的职员破天荒地露出了对自己的不信任，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周光锦将它归结于名叫“肖乔”的传染症。 “还没到时候。” 周光锦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吴雅雅愣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将键盘敲得震天响：“反正这个项目是我做的，奖金要分大半给我。” 周光锦颔首淡笑：“应该的。” 肖乔回到家，林儿已经做完了晚饭招呼她来吃，随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友将葱香排骨端上了桌，肖乔彻底将心中的五味杂陈压下，埋头于美食当中。 饭后，肖乔捂着肚子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儿，整个人用和包子同样四肢摊开的姿势瘫在沙发上，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又偏头：“如此良宵，你就宅在我这，不去找你家狗子啊。” “照顾一人一猫已经够累的了，懒。”林儿调了几个台，倍觉无趣地起身，“我去洗个澡。” 洗手间传来了隐隐的水流声，电视机的综艺里，主持人们发出夸张的笑，沙发另一端，一个手机忽然震动，屏幕随之亮了起来。 “林儿，手机响了。”肖乔爬过去瞥了一眼，忽然顿住，扬声问，“有人给你发信息问你去不去同学会。” 水声停住。 洗手间的门打开，林儿快步走了出来，她脑袋上还包着一块毛巾，碎发滴着水。 肖乔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她：“你急什么？水都没擦干。” “这不是着急给人回消息吗。”林儿接过手机，转了转身子，余光瞥向肖乔。身为多年好友的肖乔可不懂什么叫做好友的个人隐私权，还眼巴巴地看着。 林儿：“……” 肖乔：“那人说啥了都，我刚才没看全，你快看啊。” 林儿叹了口气，将手机按灭 扔到沙发上，转身往卫生间去：“没什么可看的，就是我以前的大学同学联系上我了，问我要不要参加大学同学会。” 肖乔跟条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到卫生间门口，伸脚堵住门不让林儿关上，眼巴巴地问：“什么大学同学，我认不认识？” 林儿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一下，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停顿，肖乔又听见了客厅手机的短信声响。 她和林儿对视一眼，抢在林儿前面冲到了客厅将好友的手机拿起来，林儿扔下吹风机也追了出来，一把从肖乔手中夺过自己的手机，动作快得让肖乔连屏幕上是什么字都没来得及看清。 “还给我。”林儿的语气有些生硬，“虽然我们是好友，但是你也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看我的手机，个人隐私，你应该懂的吧。” 肖乔愣了一下，眨眨眼：“你至于吗？” 林儿皱起眉头，她板着脸的样子显得很拒人于千里之外，肖乔一直都知道林儿的性格并不容易跟人熟络，只有在好朋友的面前，才有说有笑，没有隔阂感。可是此刻，两个人之间却弥漫起了一种淡淡的尴尬。 “你……” “我去睡觉了。” 林儿说完，大步离开了客厅。肖乔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一下跌进谷底——怎么今天谁都要在她的心上踩上一脚啊。 带着满腹怨气，肖乔第二天到了光纤传媒的时候，眼底还带着明显的乌青。 她在座位上踌躇良久，还是掏出手机，选择主动低头，给林儿发了信息：【早饭做好了，在桌子上，你醒了记得吃。】 但是低头也是要有骨气的，她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起得早了，就顺手做了，不是特意给你：）】 “怎么了，和朋友吵架了？” 一个阴影罩了过来，肖乔连忙收起手机，一抬头，脸上的纠结之色瞬间消失，换上了礼貌的笑容：“陆总，早。” “我还是怀念你叫我陆学长。” 陆放笑容温和，肖乔却不敢再当真，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陆放似乎对她怀有一丝恶意。 大抵是她防备的神色有些明显了，陆放又笑了一下，后退半步：“抱歉，不是故意偷看你的信息，只是到了一眼恰好就看到了。” 肖乔摇摇头：“没关系的。” 两个人相对无言，几秒钟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陆放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主动开口：“她叫林儿是吧，我认识她，她是你的朋友。” “哦、哦。”所以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的老板都这么闲的吗？ 手机“叮咚”一声，肖乔反射性低头看了一眼，是林儿的回信：【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虽然不知道你对我的同学会有什么妄想，但是你都死心吧。】 “怎么，你想参加同学会？” 神啊，陆放今天这是怎么了？国民男神突然变得这么没有眼力见。 肖乔尴尬得挠了挠头，有点理解昨天林儿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再不想，被别人窥探到隐私的确是件令人不悦的事情。 “不是我的同学会，是林儿的。” 陆放的手指在她的桌上规律地叩了几下，笑容温和：“对了，我想起来，上个月你们班级的班长曾经联系过我，问我要不要参加你们的同学聚会，怎么，你没有接到通知吗？” 不待肖乔回话，陆放已经恍然大悟：“我忘记了，你大二就退学离开，之后应该也没联系过曾经的同学们吧，他们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也是正常的。” 肖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放和白归晚当年都是他们班级的班导生，陆放自然会有他们班同学的联系方式，这的确是一条能找到她大学同学的捷径。 于是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实在是很想见一见从前的大学同学，不为叙旧，只是心头终究还有一块荒芜之地，日以继夜地长出小刺，去之不尽，每每抓挠着她的心头，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抿了抿唇：“陆总，能不能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份。” 陆放朝前走了一步，垂下头，轻轻说了一句：“陆总可不会知道底下员工大学同学的联系方式。” “啊？” 男人笑弯了眼睛：“叫学长。” 肖乔眼一闭，硬着头皮叫了一句：“……陆学长。” 陆放低头翻找着手机，间或抬起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薄唇轻抿，笑意未褪，目光中却多了一些令人读不懂的深沉意味。 章节目录 五十四·闯入者 联系上了老同学，肖乔的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出她在一些事情上的犹疑，巧得很，同学会就在这个周末，根本就没有让她再退缩的余地。隔天就是周六，她顶着林儿探究的目光，收拾了一番自己，借口加班溜出了家。 同学会的地点是在本市的一家中式酒楼。她跟着服务生的脚步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包厢的门，里面的大圆桌旁边围坐了十几个人，正在谈笑风生，见到陌生的脸孔进来，众人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都多了几分打量之色。 肖乔一眼扫过去，只对偶尔几个人有点印象，其余的都不认识。她只好冲着最熟悉的班长挥了挥手：“嗨，好久不见。” 班长嘴里说着“来了啊，快来坐”但是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让肖乔都忍不住替他尴尬。 她坐下来，还是做了个自我介绍：“好久不见了大家，我是肖乔，我们大一的时候是同学，你们还记得我吗。”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一瞬，班长才落座，屁股像是烫到了似地又窜了起来：“你是，肖乔？” 她挠挠头：“是啊。” 那些探究的眼神很快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个充满惊奇、充满向往……肖乔多少也知道，就像是外面的人在看动物园里的动物，多喜爱倒不至于，但是胜在新奇。 班长状似熟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前我组织同学会的时候，还联系到过你的朋友问她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结果她说她也不知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结果陆放学哥找到你了，缘分啊，要是他也能来就好了。” 旁边的同学也纷纷插话：“是啊，自从你出国之后大家就再也没有联络了，现在在哪高就啊？” “都认不出来了，你当年砸了学校的光屏的壮举可是让我们一干人等记忆深刻啊。” 另一个人碰了碰说话人的胳膊，笑容变得有丝尴尬。周围的气氛仿佛也凝结起来，有片刻的停滞，但是在众人刻意的掩饰下，又恢复了正常。 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丰盛的饭菜陆续上桌，同学聚会最讲究的自然是一个“聚”字，众人推杯换盏，热热闹闹。对于他们来说，同窗四年，这才毕业了一年多，许久不见的生疏很快就被消弭得渣都不剩。 肖乔扭头看向满面红光的班长，斟酌着话语：“班长，我看你跟陆放还有联系，不知道别的班导生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这也是她今天参加同学会的目的。 她暗戳戳地，想从旁人口中知道白归晚的近况，想从零碎的一言一语中拼凑出她这些年的境遇，最好能再有一些借口，让自己能鼓起勇气，再站到白归晚的身边。或许，她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还会创造那些年少光影中美好的记忆。 这些东西，陆放不会告诉她，阮蒙又避而不谈，她实在不知道该问谁。 “别的班导生啊……”班长沉吟了片刻，“咱们当初四个班导生，陆放学哥是做公关的我知道，王思然学姐据说当了北漂，现在在电视台工作……哦，周奇学哥，你知道的吧，他是个富二代，肯定回家继承家业了，他跟咱们不是一类人，毕业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了。” 这时，有人来敬酒，肖乔迅速勾了一下唇角，将酒杯中橙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桌边的手也不由自主握了起来，声音飘了起来。 “那白归晚呢？白归晚学姐这几年在做什么？” 热闹一下子就远了。 空间内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停滞感，和方才不一样，就像是周围的空气全部被抽干，令人连呼吸都觉得痛苦似的，以至于连沙哑的呼喊也无法发出。 没有人说话。 肖乔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怎么了？” 班长那张胖乎乎看上起就很乐观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肖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知道什么？她又应该知道什么？ 肖乔忽然有些不安，润了润有点发干的喉咙，才起唇：“什么意思——” 毫无预兆地，门被“砰”地推开，肖乔循声望去，一个男人微微喘息着站在门口。 他来得匆忙，额前的碎发显得濡湿，一向板正规矩的上衣下摆也错乱地贴在腰际。 是她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吗，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周光锦？ 显然这不是幻觉，周光锦的目光在室内迅速扫了一圈，在看见肖乔后，大步走进来，捞过一张椅子就在她另一侧坐了下来，将原本坐在旁边的人硬生生又挪了半个位置。 他几瞬平复了呼吸，就像刚才的狼狈不存在一般，矜贵又疏离地冲众人略一点头：“你们好。” 好个屁啊。 肖乔难以置信地低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周光锦理了理衣衫，一派淡定：“看见你在这里，当然要过来打个招呼。” 肖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信你个鬼哦，隔着门，就是千里眼也看不见她在这里好不好。 班长也目瞪口呆，看着通身明显条件优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小心地问：“肖乔，你还没介绍，这位是？” 肖乔还没想好怎么将周光锦的身份糊弄过去，圆桌对面忽然站起来一个人，激动地伸手指着他：“你是周光锦？！你就是周光锦！我大二的时候见过你，你论文答辩那天我去了！你拿了我们学校历史最高分，天啊，我竟然能在这看到你。” 就像一颗硕大的火球被投进死水里，平静无波的水面霎时间翻涌起沸腾的波澜。 “周学长我仰慕你很久了，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学哥如今在哪高就？方不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以后多走动走动。” “学长你大四的时候代表学校出国比赛，我们都看到电视台转播了，好帅啊。” “……” 这可比之前众人看肖乔的目光要灼热得多，有看校园偶像那味了。 几乎所有人都表示认识周光锦、崇拜周光锦，只除了状况之外的肖乔。她茫然地将身边淡定的男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是搞不懂……周光锦在大学很有名？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虽然在国内的大学只读了一年，但是肖乔对自己的社交能力还是信任的，她当初跟白归晚、跟陆放、阮蒙这些人关系都很好，对学校里突出的人物哪怕不认识也该有所耳闻，可是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他们身边有周光锦这一号神人？ 不正常啊不正常，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章节目录 五十五·求之不得 等这些同学恢复正常的时候，肖乔发现先前的话题接不上了。气氛热络起来，她贸然再提方才的异状不合适，可是想另起话题转过去，又总被周光锦不长眼色地打断。 周光锦毫不避讳旁人的眼光，一筷子一筷子将肖乔面前的盘子堆成了小山一样高，很快，许多暧昧或艳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纷纷落在肖乔身上，让她倍感压力。 她一腔怨气，又不敢明目张胆撒出来，只好压低了声音：“你够了吧，我吃饱了，不要给我夹了。” “吃饱了？” 周光锦眉梢一挑，笑意只流露在表面，肖乔下意识觉得不妙，果然，下一秒，周光锦就拉着她的手腕起身。 “今天能遇见诸位很开心，我和小乔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单已经买完了，大家吃得愉快。” 这一波是在满是鲤鱼的池塘里洒下了一把昂贵的鱼食—— “谢谢周学哥！” “学长太好了吧，真是我们学校之光。” “谢谢光锦哥！！” 不出意外，周光锦收获了一众真心实意的彩虹屁，连带肖乔都再次感受到那些迷妹的羡慕嫉妒恨。但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几乎是被周光锦一路拖着到了停车场，才堪堪抽出自己的手。 她揉了揉手腕，些许红痕让这一路的肌肤接触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周光锦脸上浮于表面的笑意在出了包厢的那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先上车再说。” 说完，他径自绕到驾驶位开门坐了进去，肖乔在原地气鼓鼓地盯了他半晌，赌气般大力拉开了车门。 “周总，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这话语气不佳，多少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尤其她瞪大双眼看着他的时候，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狐檬，支棱着耳朵，警惕又有诸多猜测。 周光锦收回目光：“说了只是巧合。” “你看我脸上写着‘我是傻子’两个字吗？” 周光锦颇为无语地睨她一眼，嘴唇动动，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这种小事上再招惹她炸毛，于是沉默地发动了汽车。 肖乔没有得到回应，不依不饶，整个身体拧着正面冲他：“你说话啊，你刚才什么意思，你知道今天的同学聚会对我有多重要吗？结果我想问的事情一点都没问出来，平白满足了别人的好奇心，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让你周末都不忘来找我的茬啊……周光锦！你怎么不说话！” 终于被她念叨得烦了，周光锦一脚油门，肖乔不防摔在了座椅靠背上，待车速平稳，连忙坐直了将安全带系好。 周光锦手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声音也沉稳，无喜无怒：“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同学会。” 肖乔嗤笑一声，双手抱肩往窗外看去，有些低落：“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车飞快地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几乎留下残影，倏儿几个时刻，光影的飞速变幻足以叫人产生时空的紊乱感。 “她走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让你不要找她。” 肖乔不吭声了，她的脑袋缓慢地运转着，消化着周光锦的话。 “什么？” “白归晚。”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白归晚的事？” 前方就是红灯路口，车速又慢了下来，逐渐汇入了两边驶来的车流中。周光锦扣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既然你已经忍了四年的时间没有关注她，就不妨再忍耐一下，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捂着脸，可是有种落寞的气息还能从指缝中流露出来，“你不知道这对我的意义。” “我知道。” “你不知道！”肖乔倔强地抬起头，“如果你知道你刚才就不会阻碍我，你既然知道白归晚学姐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我做了逃兵，所以不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听出了她话音里细微的颤抖，周光锦叹了一口气：“我阻止你，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些人没有一个人了解白归晚，也不会有人能告诉你，她的愿望和理想现在是否都实现了。” 肖乔还想问什么，可是她才刚抬头，周光锦忽然打了一下方向盘，将车拐弯，停在了道边，按下双闪，侧身郑重地看着她。 那眼神看得肖乔浑身发毛。 “怎……怎么了？” “肖乔。”周光锦的样子看起来很郑重其事，“你记不记得，你在临市的时候，带着曲弯弯去喝酒，半夜喝得醉醺醺地才回来。然后被曲弯弯关在门外，最后在我的床上睡了一觉。” 若说肖乔有什么缺点，思维很容易被新的话题带跑偏算是一个，她立刻不乐意地反驳：“什么叫我带着她去喝酒？我也是受害者好吗？而且我在你床上睡了一觉怎么了？你喝多的时候不也是我收留了——” “肖乔，你喝醉的那天说，你喜欢我。” 肖乔霎时间像是被天雷劈中了，外焦里嫩，神智都几乎被烤焦。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暴露了。 “你你你……我、我说……我……” 周光锦左手撑着方向盘，右手放在自己的神奇那，身体微微向她倾着，那双惯常看不进凡人的眼，此刻盛满了浓烈的情愫，瞳孔中倒影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她。 他又重复了一遍：“肖乔，你说你喜欢我。” 眼前的女人氤氲着水汽的双眼此刻充满了震惊与无措，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刚才提起白归晚的时候，几乎要哭了。可是现在又因着他的话，情绪走上了另一个端点。 这是缺点，也是优点。她总能在日复一日，在社会的浸淫中，将所有负面情绪压抑住，每天都扮演好一个乐观积极的成年人，可是哪怕她骗过了自己，可是那些被她存放在角落里的痛苦，还是没办法自然消弭，只是在不停地腐烂滋生，终有一日，要再次席卷她的四肢百骸的。 可能是她语气里不易察觉的怅然若失，可能是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有什么动摇了周光锦的决意，让他改变了主意，将心中的打算提前。 “哦……我说了吗，呵呵，酒后吐真言原来是真的啊。”她机械般地笑了笑，扭回头，看车窗外一成不变的街景，数着书上已经开始往下飘落的叶子。 周光锦也沉默着重新启动了汽车。 搁一般凡人来说，如果感到尴尬，这一茬装无事发生，慢慢也就过去了。 可是肖乔毕竟不是凡人，她乖巧端庄地在副驾驶坐了一会儿，脑回路回归正途。 她霍地转头，双眼囧囧有神，抓住了核心问题：“你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可是你刚才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让我不要喜欢你……所以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吗？” 线条流畅的车肉眼可见地在马路上滑出了一个“s”形，周光锦抿抿唇，呼吸乱了一瞬。 肖乔说完话又飞快地扭回头，两个人都心无旁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模样看起来要多不熟有多不熟。可是下一瞬，车速慢了下来，一只手覆在了肖乔置于身前的双手上，修长的手指拢住她的手。 “……求之不得。” 他的手心温热，令肖乔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他却趁势舒展了手指，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喧嚣都离她远去，她只要在他的旁边，就顷刻风停雨住了。 她用了点勇气，偷瞄了一眼周光锦……嗯，唯一不满的是，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周光锦依旧优雅淡定，好像此刻心脏快要蹦出来的只有她似的。直到车后响起了警笛声，才终于有声音盖过了她的心跳，随之而来的，还有扩音器传来的呼喊。 “前面那辆黑色商务车，靠边停，停车检查。再说一遍，快靠边停车，不要挑战交通法规。” 周光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依言将车靠了过去停车熄火。 章节目录 五十六·是初恋啊 警车随后也停下来，车里走下来一个年轻交警，严肃地皱起眉将一个仪器凑到周光锦嘴边：“吹一下。” 周光锦轻咳一声：“交警同志，我——” 年轻交警一竖眉，板着脸将仪器又往前怼了怼：“别磨叽，先吹，没得商量。” 周光锦很少被人用批评教育的语气说话，尴尬地住了口，一令一动，配合了检测。 交警将机器收回来眯起眼看了又看，神情比方才好了许多：“没酒驾就好啊，怎么开车歪歪扭扭的，这条路最低限速四十你不知道？你看看你刚才有自行车快吗？你开车的时候在想什么本？这是在影响交通你知道吗？” 看着精英人士周光锦在交警的叮嘱下连连点头，完全没有在公司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肖乔颇有种醍醐灌顶之感……这个男人，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万事都一般沉着嘛。 她忍不住窃笑出声。 周光锦睨了她一眼，眼底带上几分笑意，诚恳地跟交警致歉。 “抱歉交警同志，刚才我女朋友跟我告白了，我有点激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对不起。” 肖乔忍不住面红耳赤，抬手“啪”地呼在了自己脸上，声音闷闷地：“什么叫我跟你告白？喜欢你是我的事不假，但是我本来只打算先暗恋的，是你为了跟我在一起硬要戳破。” “……是我的错。” “不过……我是你初恋呀。” 她的声音甜度增加了几分，周光锦笑意真切了许多，也不由学着她的语气说：“对呀。” 年轻的交警同志傻眼了，看看周光锦又看看肖乔，大抵是没想到执勤还要被迫塞了一嘴狗粮，一脸糟心地挥挥手：“走走走，快走，车不要停在这！” 车行驶在回肖乔家的道路上，肖乔忽然想起什么，身子坐直了些。 “周光锦。” “嗯？” “为了公司氛围和谐，我们还是来一段可歌可泣的地下恋情吧。” 周光锦皱了皱眉，但是眼神一瞟，像是想起了什么，耷拉的嘴角又扯平，点了点头：“也行。” 肖乔已经不记得周末是怎么过的了，也不记得和林儿又是怎么和好的，实际上，她空落落的大脑里，除了“周光锦”三个字，什么都塞不进去了。 她要不要辞职？可是辞职了之后呢？难道真的要做全职太太？全职太太的下一步不就是全职妈妈。到时候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虽然有周光锦和自己的优秀基因，一定是男孩帅气聪明，女孩温柔可爱，但是照顾两个孩子这也太累了吧，而且随着孩子长大，要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和周光锦还能不能有点个人空间了…… 带着莫名的委屈和怨言，肖乔终于在辗转反侧中睡着了。 第二天周一，没用闹钟，肖乔在天光将将亮起的时候自然醒来，掀开被子就直奔洗手间，洗澡洗头发做面膜，掏出了万年不用一次的卷发棒，穿起小裙子，又偷偷溜进林儿的卧室借用了她全套的彩妆。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她到光纤传媒的时候，还是比平常早了足足一个小时。 很荣幸，她今天是全公司第一个到的，之后每一个到的同事路过她的时候都会发出善意的惊叹。可是直到九点一刻，惯常早到，自制力可怕的周boss才姗姗来迟。 她扭捏着不知道要怎么打招呼，可是下一瞬间，周光锦已经目不斜视地从她身前掠过，走到了吴雅雅的跟前：“这个是我昨晚回家之后批注的策划案，今天联系一下志友科技，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让他们配合执行。” 吴雅雅闻言有些愧疚：“您要是昨天就看完了，可以立刻找我的，这样我还能有时间在上班之前再完善一遍。” 肖乔：“……”打扰了，工作狂的世界是她不懂。 周光锦安排完工作，就迈着他那双优越的大长腿离开了，没看肖乔一眼。 肖乔：“？” 没过五分钟，曲弯弯走过来，敲了敲肖乔的桌子：“周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肖乔嘴还由心地撅着，差一点没反应过来：“啊？” “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真是莫名其妙，他刚才不就路过你这里了？刚才怎么不叫你，也不像平常那样公司群里喊人，非要先告诉我……” 肖乔表面十分淡定，附和道：“这一波是来自老板的器重，暗示你明年可以涨工资。” 周围听热闹的同事也跟着嘻嘻哈哈两句，在众人的打趣声中，肖乔刻意放慢了步子，竭力做出悠闲的姿态，拿着厚厚的工作笔记往周光锦的办公室走。 殊不知，她才刚离开，一直低头沉迷工作的吴雅雅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露出了然又无趣的神情：“呵……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 小民扭头看向窗外，眺目，马路边行道树的树叶受到秋风的召唤已经开始有枯黄的趋势，远远地看上去黄绿掩映。 他想了想，起身去了茶水间，没过一会，吴雅雅的桌边上多了一杯热水。 吴雅雅抬头，莫名地问：“这是什么？” 刚给女神打完榜买完周边的刘楠转悠了一圈椅子，探头瞅了一眼，中肯地评价道：“来自直男的关怀。” 吴雅雅没再说话，等几分钟后，办公室的气氛逐渐归于沉寂，她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水是温热的。 肖乔进了办公室，都没看清里面的人，直接反手关紧了门：“早上还装不熟，现在又找我做什么。” 这酸溜溜的话音刚落，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办公椅上一脸无辜的周光锦……和旁边沙发上的阮蒙。阮蒙手上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口的苹果，腮帮子鼓鼓地，眼睛瞪得像铜铃。 肖乔：“咳咳，你怎么在这儿？” 阮蒙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周光锦和肖乔身上来回寻梭，警惕度高到爆表，囫囵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一拍沙发：“别给我打马虎眼，你们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阮总你怎么也在啊。”阮蒙这一副怨夫脸让肖乔心生不爽，早就觉得这个人不安好心，总围在周光锦身边，明显地不安好心。 阮蒙并没有随意被肖乔糊弄过去，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围着肖乔转了两圈，像模像样地伸脖子朝她闻了几下：“当我瞎啊，你们之间果然是有什么对不对？肯定有猫腻，从实招来！” 周光锦也起身走过来，眉目清朗间笑意若隐若现：“你好好说话，别靠她这么近，吓着她了。” 得到了大boss兼男朋友的撑腰，肖乔也抖了起来。肖宠妃躲进周皇的身后，抻着头随声附和：“就是，别离我这么近，你是属狗的啊，闻来闻去的。” “你你你你们——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阮蒙伸出宛如得了帕金斯综合征的手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光锦将好友扶到沙发上坐着：“是小乔说，我们在公司最好低调一些，省得影响公司运营，所以你也要替我们保密。” 他说得无辜，还贴心地把阮蒙咬了几口的苹果重新塞到他手上，表示出来自周光锦的讨好态度。 “而且平时在公司里，你该怎么对她就还怎么对她就行了，不必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而特殊对待，也不必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而特意保持距离……我真的没关系的。” 阮蒙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光锦：“我要是还没听出来你在阴阳怪气我，我就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 周光锦微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阮蒙挠挠头：“你本来不用告诉我的，我也就是怀疑，根本没想到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现在无辜的我被迫知道了你们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就说你平白无故把我叫你这儿来吃苹果干什么，感情是要介绍家属啊。” “是啊。” 周光锦很少有这种笑眯眯的样子，阮蒙愣了一瞬，低下头就看见周光锦虽然眼睛看着他，手却牵着肖乔，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他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神游般出去了。 虽然方才肖乔看上去嬉笑调侃淡定得要命，可是阮蒙刚一出门，她就双手不“啪”地拍在了脸上，身子晃来晃去地扭着，声音带着怨念：“天啊，怎么就让阮蒙看到了，依他那个八怪的性子，他现在是没反应过来，等过后他缓过来了，非得到处去说。哎呀，你说你招他干什么啊。” 周光锦走到她跟前，扶住她的双肩，拉开了点距离，偏头睨她的神情：“听起来像是在怪我，怎么，你很不想让阮蒙知道我们的关系？” “当然了啊。” 毫不掩饰地附议让周光锦脸上的神情愈加高深莫测了几分：“……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你和阮蒙是前男女朋友关系。” 肖乔宛若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方才脸上的轻微抓狂顷刻间如云烟般散去，结结巴巴起来：“这、这都哪一年的事情了，我都没有印象了呢。” 说着，她抖抖肩膀，挣开了周光锦的手，准备逃离作案现场，却被周光锦拉住手腕又拽回了跟前。 周光锦低下头，看着被禁锢在自己手掌中纤细的手腕，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摩擦几下，而后压低了声音：“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可是我非但不是你初恋，你初恋还是我的好朋友，小乔，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高岭之花低下了他的头，疏离的表象被打破，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 “一想到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轰动全校，可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连一个人知道都要埋怨我，你是真的想跟我交往，还是只想跟我‘偷情’？” 听着周光锦半真半假的自怨自艾，肖乔忽然意识到，或许她提出暗地里交往的事，或许还是伤害了这位的“自尊心”。 见周光锦叹了口气还要说什么，肖乔突然冲上前一步，撞进了周光锦的怀里，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不要这么讲话啦，我跟阮蒙……嗨呀，你们大学时期不是朋友吗，那你就该知道我们俩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男女朋友，那都是——” 周光锦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一切发生地都是那么突然，肖乔脑袋里炸成了一场烟花秀。 周光锦伸出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肖乔耳畔说：“现在我觉得，‘偷情’的滋味好像真的很不错，我们以后多试试。” 章节目录 五十七·别伤害她 志友科技方面是真的很急着平息公司内部舆论，他们的方案传过去，对方甚至没有跟他们再敲定细节，就急吼吼地要求直接看疗效。 吴雅雅翻着琐碎的提案内容，秀美的脸上拧起无奈的神色：“包括但不限于公司文化月的线上活动、匿名抽奖、趣闻轶事主题帖……这一套操作下来，我差点以为我自己是专门组织活动的组织部成员。” “想开点，最起码你的工资比组织部员工高。” 安慰完吴雅雅，肖乔也迎来了自己的烦恼，手中的鼠标发泄性地在桌面上囫囵画了几下：“每次登陆志友科技的论坛都这么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国家机密，要严防死守闲杂人等看见呢。” 吴雅雅也头疼：“毕竟是以绝对隐私为核心的技术支持，越麻烦，但也越安全……不得不承认，隐私权方面，志友科技做的太好了。” 这一次的方案主旨说简单也简单，就像围博里因负面消息上了热搜的明星，其公关公司往往会寻求一个别的明星更容易引起广泛讨论的点，将之送上热搜，来分散大众的注意力。而且比之可以大批涌入社交平台的水军，企业内部的账号都是活跃账号，可以预想到，这个方案起不起效用，很快就能见分晓。 看着正在指导吴雅雅用词的周光锦，肖乔忍不住走神了一下。明明负面消息更容易被集中讨论，但是周光锦选择了正面的切入点，对此肖乔十分满意，感觉周光锦头上善良的霸总光环增强了。 方案执行几个小时后，内部讨论度初见成效，但吴雅雅的表情算不上好：“很多人参与了进来，但是实不相瞒，我的第六感也无法预测之后的走向。” “你应该听说过《马背上的戈黛瓦夫人》这副油画吧？”周光锦刚提问完，就看见不光是肖乔，他这些勤劳朴实的员工们都是一副茫然的神情看着他。 肖乔懵懂地挠挠头：“那是什么？谁画的？” 周光锦：“……算了，不重要了。” “说嘛，话哪有说一半的。” 看着肖乔佯装生气扁起的嘴角，周光锦脸上的表情软化了许多，“那副油画讲的是在十一世纪英国的考文垂，有一位叫戈黛瓦的伯爵夫人，她的丈夫为了打仗向民众征收重税，可是民众的生活本就水深火热，根本无法负担这么多的税。伯爵夫人提议让丈夫减轻税负，可这个提议让狂妄自大的伯爵极度不悦，他认为夫人为这些贱民求情是件丢脸的事。于是对他的夫人说‘除非你赤身裸体骑马，在城中大街上转一圈，假如所有的人全部留在屋内不偷看的话，我就宣布减税’。” “戈黛瓦夫人答应了，第二天夫人果真照做，她骑马出行的时候，城中居民全部关门闭户，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一人偷看她的狼狈模样，于是伯爵信守诺言，宣布全城减税。” 周光锦不愧是自己的男朋友，什么都知道。 肖乔听完后立即鼓起了掌，其他的人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鼓掌的，但是拍老板马屁的事总不能落下，于是也跟着拍起了手。 “但是你没有说，这件事情其实是一个骗局。”陆放走了过来，“所有人，离开监督，在只有自己同自己相处的时候，能守住良善和内心的底线，这个故事固然让人觉得美好，让人觉得生活中也有不少品德高尚的人。但实际上……这幅画背后的故事只是画家杜撰出来的，是他的一种精神向往罢了。我也不认为在真实社会中，每个人都会如此自觉自律，‘君子独慎’也只是一种理想状态罢了。” 陆放总是行踪不定，有时候一连几日都看不见人影，此时见陆放过来，众人纷纷打招呼。 陆放走到肖乔跟前，弯腰拿过她的鼠标滚动几下，浏览了一圈论坛，温润的眉眼多了几丝讥诮之色：“你们难不成指望把一碗清水倒进一池塘的墨汁中，就能让池塘恢复清澈吧。” 周光锦瞥了他一眼，半开着玩笑：“几天不见，我们丰神如玉的陆总怎么也开始变得愤世嫉俗了？” 陆放却没有笑，他起身拍了拍周光锦的肩：“光锦，我有事要找你。” “好，那来我办公室说吧。” 上司们离开后，几个同事也散开了，曲弯弯神出鬼没地端着一杯咖啡靠在肖乔的办公桌旁，看着周光锦和陆放离开的背影，挑了挑眉：“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三个老板有时候都古古怪怪的。” “阮蒙我倒是觉得了，但是他那这个本来就有点傻，其他两个人怎么古古怪怪了？” 曲弯弯摇摇头：“不好说，只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有一个秘密，一个大秘密。” 肖乔耸了一下肩，莫名有丝心虚——大秘密啊，现在公司最大的秘密就坐在这儿呢！ 曲弯弯回前台后，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吴雅雅叫她：“肖乔，帮我个忙。”她头也不抬，伸手悬空，指尖捏着一份文件，“这个给周总送过去。” 肖乔撇撇嘴：“你又使唤我。”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她的身体很诚实地倾身过去，接过吴雅雅手里的文件，起身往周光锦的办公室走……办公室恋情，妙啊。 周光锦的办公室里，陆放还在，两个人明显是在谈什么事情。只是她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有几分刻意回避的姿态。肖乔也很识时务，没有多停留，公事公办放下了文件就转身离开。 只是门还没有关严的时候，她就听见陆放的声音响起：“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录取她我同意了，你警告我不要一下子对她吐露实情我也依你了，现在就连这些工作你都顾及着她的感受做这些无用功——你明知道在志友科技的案子上面，这根本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也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局面。你就这么保护她，生怕她受一点伤害？周光锦，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细心。” 这个“她”字的指向性不可谓不强。 肖乔心有所感，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将声音隔绝在门后，然后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回到了座位上。 周光锦眼见着门缝停驻了一下又缓缓关上，冷淡的表情稍缓，这才看向陆放：“陆放，你是我的朋友，并不代表你可以干预我的决定。” 陆放也收回了目光，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肖乔没有离开。这个女人的心脏未免太大了，就连知道是在说她自己的事情，都能忍住不好奇、不偷听。 “我怎么敢干预你的决定，你可是周光锦。”陆放自嘲地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大概率已经出国了，在异国他乡醉生梦死，一辈子沉浸在悔痛中挣扎不出来。” “你最近的状态不对，你——”周光锦顿了顿，忽然明白了过来。 周光锦看向窗外，白云苍狗，叶黄而落，四时之景循环往复，今年的初秋和往年并无不同。 “又到了那个日子了是吗……我都差点忘记了。” 周光锦的目光凝视着远处的落叶，仿佛想起了悠远的往事。 陆放坐在沙发上，双腿微微分着，手撑在膝盖上，佝偻着脊背，手掌遮住了脸上的表情。良久，沉闷的声音从指缝间泄了出来：“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太冲了，我今天本来只想问问志友科技的进展，并没有想跟你争吵。” “是我该说对不起，这段时间公司的项目一多，我就忘记了很多事，我本不应该忘记的那些事。志友科技的项目进展的很顺利，跟我想象的一样，估计下个月就能有结果了……我应该考虑到你在关注这个案子，提前知会你的。” 陆放抬起头，摇了摇：“光锦，我一直很感谢你。” “大学的时候，你跟阮蒙是好友，我们是后来才认识的。可饶是如此，我自诩比阮蒙懂你，可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不懂……比如你在肖乔的事情上的态度。如果我没猜错，她来光纤传媒面试的那封面试邀请，是你越过人力资源，直接发给她的。可是在我的印象里，你们俩之前并没有交集，你大学的时候就认识她吗？” 周光锦点了点头，也分不清是在承认自己利用权限给肖乔发送了面试邀请，还是在承认两人之间早有渊源，又或者是承认一些别的，一些陆放没有问出口的事情。 陆放端详了他一会儿，喉结滚动，将一些话压了回去，勉强地开着玩笑：“你别告诉我，你是喜欢上她了。” 周光锦抬起头，平静地跟陆放对视。 “算了，我没兴趣知道。”陆放的语气有些许急促，他忽然站起来，往门外走，“我还有事要忙，先出去了。” “陆放。”周光锦叫住他，后者没有回头。周光锦的声音清晰入耳，“你说的没错，我喜欢她，我喜欢肖乔……很久了。” 陆放已经走到了门外，和刚才肖乔一模一样的站位，门都还留着一条小缝，可是陆放还是迟疑了，迟疑间，他听见周光锦最后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对她有怨气，但是别伤害她。” 章节目录 五十八·潘多拉的盒子 在内部论坛上发表了一系列主题贴之后，吴雅雅和pr部门的同事一直在做实时数据的监测，直到第二天，虽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论坛情况也始终不容乐观。 吴雅雅叹息着摇头：“这一套在更大的平台上或许效果会好，但是这是内部论坛，那些八卦的对象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事，没这么容易被转移视线。” 正巧这时候徐欣欣打来了电话，周光锦当面接了起来，一时间，搞不清楚甲方爸爸的态度，就连优秀员工吴雅雅都有些心虚地瞟了两眼周光锦。 寒暄两句，周光锦率先致歉：“很抱歉，我们的本意是想温和地解决论坛内部的戾气，但是现在看起来效果并不明显。” “没关系，我意料之中，周总你提报方案的时候，估计你也有所察觉吧……我们的情况，可不简简单单是气氛问题。” 徐欣欣那头隐约有轮子骨碌碌转动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 周光锦将话筒离得远了少许，视线掠过电脑显示屏上，论坛里为数不多却经常被提起的两个字母上，视线深沉少许：“既然您提到了，那么恕我直问，论坛上‘zq’这两个字母代表的应该是一个人名？他是谁？为什么论坛里的职员都在说这个人不能提名字？” 徐欣欣沉默了一下，很快又接上：“这件事电话里不方便谈……我现在在机场，一会儿就能到京都，等我处理完事，晚上我们见个面再说。” 徐欣欣的语速很快，见她赶时间，周光锦便也不再询问，只说：“好的，晚上见。” 肖乔听不见手机里的声音，但并不妨碍她猜出来两人对话的内容，她一脸莫名：“啥？徐欣欣要来京都了？她来干什么？专门来见你？” “不清楚。” “……哦。” 肖乔在心底暗自腹诽，这徐欣欣作为甲方态度未免也太好了吧，但是也有前车之鉴，毕竟薇薇安最近来光纤就来得勤，每当她一来两个人就把办公室的门一关，肖乔私下问周光锦什么事，周光锦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她等着看，什么都不说。要不是陆放和阮蒙也时常进进出出都是一副正常模样，她几乎要以为男朋友对自己的爱要消失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瞪了周光锦一眼。 周光锦蹙起了眉，光看表情刻板得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如果不是他的手指偷偷在桌下勾了她一下的话。 周光锦看着肖乔：“晚上一起去。” 肖乔立刻小鸡啄米似的：“好的老板。” 旁边的小民疑惑地看了一眼肖乔：“小乔要加班了还这么积极，属实是第一次。” 吴雅雅冷笑一声：“那你真是高估她了，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民疑惑地看过来，肖乔连忙朝吴雅雅的方向迈开弓步，手成手刀状拍了一下她的背：“别瞎说！” 吴雅雅被打痛，朝着肖乔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晚上，还是四人晚餐，只是地点换到了颇具地方特色的中餐店。 徐欣欣来的时候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没什么花样点缀，头发高高地盘了起来。她从夜幕中走出来的时候，带起一阵沉闷的气息，令肖乔忍不住更用力地呼吸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来缓解这种压抑感。 离得近了，肖乔才看见徐欣欣脸上的风尘仆仆之色。 徐欣欣跟周光锦握手：“抱歉久等了，我刚结束工作。” “没关系，我们先进去吧。” 饭菜上来，还有一只肖乔极爱吃的烤鸭，看起来极为诱人，可是几个人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思，周光锦为徐欣欣斟满了茶，寒暄着：“最近志友的情况怎么样？” 徐欣欣也不隐瞒：“论坛的事让股东都有些担心日后面向大众时的舆论走向，但是吴董还是很坚持，所以i系统的推介会还是按原计划在推进中。” 她握住杯子的手指紧了紧，食指摩擦着杯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徐欣欣抬眼，扫过了周围的三个人：“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我知道是谁上传了那些照片和污蔑的言辞。” 肖乔立刻来了精神，毕竟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那个人就是论坛上的‘zq’，我手下的一个职员，叫张茜。” 周光锦蹙眉，不解这其中的联系，斟酌着问：“她人呢？” 徐欣欣沉默了一下，转而说起了其他：“张茜是名校毕业，很有能力，在我们公司校招的时候是吴董亲自拍板招进来的人，本意是想让她进总裁办做副手，可是最终还是由于她资历经验上的问题没能成功，但人已经招进来了也不能说开就开，所以就调到了我的手下。” “一个是直接对董事长负责、前途无量的核心岗位，一个是风吹日晒，经常出没酒局赔笑的部门。我一直都知道张茜心里不平衡，所以那天在和钱总的酒会上看到张茜对我笑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第二天，论坛上就出现了那些照片。” 哦豁，破案了。 肖乔喝了口汤压惊，感情这还是一出职场宫心计。 徐欣欣叹了口气：“我找到张茜说，我知道偷拍并恶意曲解照片内容的人是她，让她在内部论坛里跟我道歉，否则我就要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上层，她答应了。隔天，她真的道歉了……只不过是在公司内部论坛上，匿名的账号中，用玩笑似的口吻，顺便还讽刺了我。她很聪明，她知道我没有实质性证据，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后台查出这个账号是归她所有。可是你们都清楚，我们志友科技主打的就是绝对保护用户的隐私权，集团怎么可能为了我的名声自打颜面。” “我再找到张茜，她却矢口否认，我还曾经听到她跟别的同事议论我‘狗急跳墙’，我能走到今天，不是一点气都受不了的，我本不想追究了，可是后面的事情开始失控……” 徐欣欣作为公司中层，她的这次丑闻照风波吸引了志友科技内部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件事情的调查结果，可是因着论坛对个人用户的保护机制，这个发图片人的身份始终无法被找出来。 在职员们得知这场风波很可能就此平息之时，一开始内部都是对公司坚持原则的一片赞扬，后来，逐渐冒出来一些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帖子，有些人是真的在工作中受到委屈，想要借此申诉，可有些人纯粹是为了泄愤，毫无根据的谩骂造谣。 不管说什么都无所谓吧，反正公司不会追究——大多数人都是报着这个心里。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公司内的气氛也逐渐消沉。 终于有一天，这把火烧回了张茜的身上，有人发帖子说她当初之所以能进志友科技，便是勾引了吴董，同时发出的一张照片是张茜跟在吴董身后上了车。真正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但是巧合接二连三，这条帖子被吴董夫人看到了，第二天上门质问张茜，张茜心高气傲也不肯解释这只是一次正常出行，两人争执间，吴董夫人将热咖啡从张茜头上淋了下去。 这一幕又被人拍下来发到论坛上，发帖子的这个人用极尽恶意的言辞将张茜一刀一刀割得体无完肤，这一段时间，张茜的工作和生活都无法正常进行。她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差，有人劝她辞职，可是她却仿佛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昂着头正面对抗所有流言。 徐欣欣手中的茶杯已经失去了所有温度，她抬起眼：“你刚才不是问我她人在哪吗……她死了。” 张茜开启了潘多拉魔盒，但是自己却被永远地留在了深渊之地，她没有经受住这些锋利言辞的质疑，终于在一个傍晚和几个同事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她愤而离开，独自跑上了天台，然后从顶层一跃而下。 张茜自杀了，不是走投无路，更像是一场报复，因为自从流言牵扯上了生命，流言就不仅仅是流言，而是变成了杀人利器。 散布流言的人，无异于杀人凶手。 但无论如何，张茜的死引起了公司范围的恐慌，高层令技术部修改了论坛参数，与张茜和跳楼有关的事情不可提起，否则一经检测到，账号将被永久禁用。 徐欣欣讲完这些事，似乎卸下了一些沉重的负担，表情也缓和了几分。 “我这次来京都，就是在公司的安排下，来探望她的父母。我在这里住一晚，也是为了见你们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明天一早我就回临市了，i系统得到推进还需要我盯着。” 肖乔忍不住咬了咬唇：“出了人命关天的事，根源没有解决，散布流言的人必须找出来承担责任，志友科技的领导非但不想给亡者一个交代，还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推进项目？这未免太荒唐了。” 徐欣欣浅淡地笑了笑：“不推进怎么办呢？i系统投入了我们两年的所有研发预算，一旦项目停滞，损失不可估量。而且高层认为，技术是无罪的，只要张茜的家人不追究，公司舆论控制得当，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此，我们支付了一大笔钱。” 周光锦端详着徐欣欣的表情：“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徐欣欣摇了摇头：“直说了吧，我认为这件事没有一种舆论可以解决……因为它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 “那你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找到我们公司？如果说只是为了应付领导，你们当初跟星辉传媒合作就可以了，不是吗？” 徐欣欣勾了勾唇：“无论如何也得试试不是吗？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徐欣欣的表情就像是上了雾是的，让肖乔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儿。她侧头看了一眼周光锦，他脸上的若有所思也是一闪而逝。 “离你们的发布会还有二十天，我们会再想别的办法。” 徐欣欣点头：“辛苦了。” 章节目录 五十九·所谓视网膜效应 带着有色眼镜，肖乔重新开始看志友科技的发家史，依旧励志，可是满纸都沾染了血色。她不知道在这些荣誉的背后，是不是还有未知的阴影。 和徐欣欣的对话燃起了肖乔的好奇心，如果说之前了解志友科技是为了工作需要，现在就多了几分主观欲望。她找来徐欣欣提供的内部资料，在一份详尽的客户名单中，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肖乔“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志友科技跟一个大学会有什么合作？” 吴雅雅看了一眼：“京都传媒大学？哦，他们的学校论坛吧，京都传媒大学的论坛就是志友科技提供的技术支持，这也算是他们的客户了，你不是在那念了一年的书吗？你不知道？连我这个外地念大学的人都听说过你们学校论坛活跃度是很有名的，经常出圈。” “我只是没听说过我们学校的论坛是志友科技支持的。” 吴雅雅了然点头：“那也不奇怪，毕竟他们当时的隐私措施还主要靠内部严格的管理，他们当年搭建论坛平台使用的技术远没有‘i系统’隐私度这么高，社会讨论那么广。” 肖乔扭回头，再看到“京都传媒大学”这几个字，心中不免多了两分憋闷。 诚然，她并不喜欢京都传媒大学的校内论坛，它不像是一个校内网，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社交社会，人人躲在面具底下，肆意放纵，从青春的沃土上开出腐朽的花。 难道就没有人觉得这种状态其实也是一种畸形吗？ 肖乔脑子里刚冒出这个疑问，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就在网络上看到了一个类似观点的帖子，标题就是：《志友科技真的称得上国内科技公司之光吗》，这个帖子的讨论度十分高。 顺着这个话题，肖乔不断地翻看着其他相关推荐，惊奇地发现也有很多人也都提出了相似的观点，当我们拥有了绝对的隐私权，真的只有益处吗？ 仿佛是暗夜里的萤火虫，深夜中摆动不停的钟表滴答，平日里留意不到也就算了，可是一经发现，这些人、这些观点就如同荒原上无限蔓延生长的野草，让肖乔恍然间发现了新大陆。 她忍不住“咦”了出声。 对面的吴雅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到什么了？” 肖乔挠了挠头：“一个人怀了孕，走在大街上就会发现周围有很多孕妇……之类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个现象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什么来着？” 吴雅雅还没说话，一个纸卷就敲在了肖乔的头上，周光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视网膜效应，这是卡耐基提出的观点，当我们自己拥有一件东西或一项特征时，我们就会比平常人更会注意到别人是否跟我们一样具备这种特征——亏你还是国外留学的高材生，听听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 肖乔小声絮叨：“我又不是研究心理学的。”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你看这个，这个帖子是昨天发的，但是现在已经有十几万转发量了，这是要上热搜的节奏啊。” 这个被广泛讨论的帖子，明显是一个志友科技的内部人员写的，因为里面还掺杂着大量论坛里乌烟瘴气的截图，污言秽语令人触目惊心。这个人自称只是志友科技的一个普通职员，因为和公司的发展理念不合已经提出辞职，虽然人不在志友科技了，可是看见公司内部的情况还是深表痛心，决意曝光。 这个帖子发酵得比想象中还要广泛，许多人纷纷挖掘与志友科技论坛内部相关的讯息。在短短的三天，企业内部论坛的日活跃量从百分之八十，断崖式地下降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原本，这件事说到底和光纤传媒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是志友科技毕竟是他们的客户，周光锦这一天都在关注着失态的发展，越关注，神情就越严肃。 “现在不说i系统，整个志友科技的股价都受到了剧烈影响。” 肖乔抠着手问：“这种情况会不会只是暂时的？” 周光锦缓缓摇头：“物极必反，志友科技这些年吃了那么多隐私权的红利，一旦受众的观感发生大规模的偏移，反噬也会超乎寻常。” 中午时，周光锦又接了一个电话，徐欣欣满怀歉意地表示由于现在网络上的情况，他们之前商订的合作案要推迟进行了。这个推迟，或许就是无限期，也就是说……他们的尾款可能要泡汤了。 这也是肖乔短暂的事业生涯中，遇见的第一个滑铁卢。 整一天，肖乔都陷入了怏怏不乐的怪圈里，工作也没心思作了，机械式地刷新着社交网站，看看最新的评论。刷着刷着，她忽然刷到了一个广告推广。一个美颜相机的app，主打换头特效，一秒变装卡通人物，app的名字也很眼熟，就在志友科技的服务用户名单里。 灵感一闪而过。 她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进了周光锦的办公室里：“我有一个想法！” 周光锦被她吓了一跳，继而失笑：“怎么了？慢慢说……门还没关上。” “门不重要。”肖乔冲到周光锦面前，将手机一举：“你看这个，这个是当下很火的一款改装app，可以结合使用者自身的形象，创建新的虚拟形象。比如你自拍一段视频上传，它会自动对你的形象和声音进行处理，生成一个动漫形式的片段。最绝的是，这家公司用的就是志友科技提供的用户隐私服务系统！” “二次元的形象和现实形象差距很大，可是哪怕不暴露真实身份，一个人的语言、声纹、行文举止……都会有迹可循，和志友科技的核心理念并不冲突，所以这其中有很大操作的空间。” 周光锦了然：“所以你是想继续跟进志友的合作。” “嗯，关于隐私权的争论，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果的，志友科技肯定也想解决眼前事。” 她的眼睛似乎都闪着光。 周光锦舒展着眉眼，开着玩笑：“为了尾款，这么努力啊。” “怕你破产，开不起我的工资，那你就失去我这种优秀员工了。”肖乔得意得几乎翘起了虚无的尾巴。 周光锦拉过她，将人抵在办公桌边上，亲在她的唇上：“那我就只用养女朋友了，也不错。” “咔吧。” 是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 肖乔顺着声音看过去，小民手里捧着文件站在门口，目光中流露出呆滞。 肖乔：“……” 周光锦：“我说什么来着，你门没关，要出大事的。”话虽如此，男人完全一副悠闲的态度，丝毫不慌。 他伸手招了招小民：“什么事？” 小民反射性答道：“哦，是epr部门的同事做了一些客户的物料，陆总让我拿给您看看。” 周光锦点头：“我知道了，放在茶几上就可以了，我一会儿看。” 小民讷讷地应了一声飘了出去，肖乔见状连忙追上去封口。 章节目录 六十·真相是真 在pr部门及户全体加班的情况下，不出两天，他们向志友提供了一份策划案，内容大体是基于美颜相机公司的技术，由志友科技发起一个主题为“我在网络上等你”的有奖征集视频活动。参赛者制作自己的虚形象上传到个人主页上，基于之前有良好的合作基础，两家企业实现了一波联动，引起了广泛参与。 这套方案在公司论坛内也起到了效果，许多参赛者都因独特的风格被现实中的朋友认出来，趣味性和互动性兼顾。 网上的风向又悄然扭了回来。 在“i系统”发布会前夕，志友科技的领导层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在i系统里加入了企业可以操作的后台，将“绝对隐私”这个主打点从实际技术转换为了未来概念，志友科技的技术依旧业内领先，发布会圆满落幕。 这不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但是话又说回来，网络上的事，真的有完美的解决方法吗？ 秋末，志友科技的案子终于收官，徐欣欣来京都开会，又特意请了光纤传媒的几个人吃饭。一餐毕，周光锦问：“徐小姐，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一个忙？” 徐欣欣痛快地颔首：“你说。” “我想请您帮助我引荐一下吴董。” “这……”徐欣欣犹豫片刻，“他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来专门见你……但是你可以来公司，间隙我会跟他提一下的，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让你们谈上几句话没什么大问题。” “多谢。” 肖乔并没有把这段对话放在心上，也没觉得，合作结束周光锦却还想要见客户的大领导有什么不对。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懒人，不愿意动脑。 隔了一个周末，星期一一早，周光锦就走过来，叩了叩她的桌面：“今天有事吗？” “阮蒙接洽了一个新客户，我正在看他们公司的资料。” 周光锦点点头：“那不着急，陪我去临市志友科技一趟。” 公款恋爱，肖乔欣然同意。 两个人一路看风景聊天，几个小时的高速公路车程也不觉得疲惫，中午修整了一下，两点多的时候到了志友科技。 在徐欣欣的帮助下，两个人在会议大厅的走廊上截住了志友科技的董事长吴军。 吴军跟肖乔想象的不一样，这个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并没有浸淫商场，位高权重的威严之态，而是穿着一身平平常常的休闲套装，腰背不那么挺直，头发也隐约夹杂着几丝灰白，浑然一个普通社畜的形象。 周光锦大步向前走了几步，跟上了他：“吴董……吴董？” 吴军显然在想事情，周光锦叫了他两声才回神，他打量了一番周光锦，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在他开口之前，周光锦礼貌伸出了手，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光纤传媒的周光锦。”见吴董的表情没变，周光锦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就是为您的公司论坛做内部公关的公司。” 吴董这才恍然大悟，颇为热情地伸出手回握了一下：“原来是周总，这次多亏了你们我们才转危为安，周总仪表堂堂，年少有为啊，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周光锦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远处的肖乔并没有听清，她看到吴董的脸色一变，又重新打量了一番周光锦。 “你来我的办公室说。” 周光锦安抚性地看了一眼肖乔，示意让她等待片刻，自己跟着吴董离开了。 肖乔无所事事，余光瞟到一个半开门的会议室，回忆起上次就是在那里开会的，决定坐着等周光锦。 会议室里有个熟人，正低着头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肖乔走去，本想打个招呼，视线落在桌面的显示屏上，却忽然愣住了。 她的脚步声让这人猛然惊醒。 孙磊一扭头看见她，下一秒就急急地伸手关上了电脑，肖乔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走过他，坐在另一侧。 孙磊盯着她看了半天，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有一种怪异的气氛不断蔓延。直到三分钟后，肖乔的余光里，孙磊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怪瘆人的。 肖乔摸了摸汗毛耸起的后脖颈，也没看他，只问：“为什么？” 孙磊没吭声，手掌放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手指拢了拢，在肖乔以为他不会回答的之后，阴沉地开口：“张茜来志友科技，不是因为志同道合，只是为了找到一份工作。” “哦。” “她对我们的理念嗤之以鼻，却还想利用我们的技术达到私人目的，我只是想以牙还牙。” “你其实不用告诉我这么多。”一边说着，肖乔一边站起来，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孙磊“蹭”地起身拦住她的去路：“你别走！” 肖乔警惕地后退：“有话好好说，别碰我。” 孙磊站住，握拳，低着头，隔着他厚厚的眼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出了人命还险些连累到公司我也没想到，我原本就没打算逃避，我会去找吴董说明，不需要你多事。” 肖乔又看了他两秒，低下头“哦”了一声，以示同意。 周光锦从吴董那里出来，找了几圈，才在会议室看到肖乔。她和孙磊两个人坐在长长的会议桌的两端，一个看电脑，一个低着头摆弄手机，中间仿佛隔着一整条银河。 侧面看，还能清晰地看到肖乔微微嘟起的嘴。 周光锦：“？” 一会儿功夫不见，怎么就成了生气的鹌鹑了？ 周光锦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走过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怎么回事？” “没事，我们快走吧。”为了表达想离开这里的决心，肖乔甚至上了手，抓起周光锦的手臂就往外拖，仿佛要将什么远远地甩在身后。 上了电梯，电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门还没关上，肖乔就巴住了周光锦的手臂疯狂地，脸色凝重：“你还记得两次上传张茜我知道网上的帖子是谁发的了，” 周光锦只消一个挑眉的时间，就找到了她方才反常的原因：“……是孙磊？” 肖乔深沉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脑筋转得快，你能找到我这种小绵羊，可真的是老天厚爱。” 见她开始无脑吹捧自己，周光锦不免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电梯缓慢平稳地下降着，周光锦轻轻拥住肖乔，吻落在她额头：“别多想了，” “周总，你这是干什么呀？”肖乔的语气矫揉造作，声音里生生能拧出水来，“别在这，去我家。” 周光锦现实一愣，肖乔还没得意起来，他的手就暗示性地放在了她的腰上，声音带着笑意：“好。” 肖乔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好？” 男人一挑眉，放在她腰上的手锁紧，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声音低了下来：“去你家啊，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个周末吧。” “啊？” “你怎么这么惊讶？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家。哦我差点忘了，你有个朋友跟你住在一起……不方便是吧。” 还没待肖乔点头，周光锦又叹了口气：“或者是说，你觉得我不配被你介绍给朋友？” 人人肖想的绝世男神微垂着双眼，放下了骄矜请求融入她的朋友圈，她有什么资格说不配！说这种谎话可是要下地狱的！ 肖乔头脑一热，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来我家，我让林儿做饭给你吃！” 章节目录 六十一·我们是朋友 周三晚上，肖乔家的厨房里，林儿穿着围裙，面无表情地将一盘洗干净的虾倒入咕嘟着浓稠汤汁的锅里，虾仁一瞬间沾上了诱人的橙红色，香气在厨房里四溢。 肖乔殷勤地将盘子递上，林儿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不用你，你出去呆着吧。” “我怕你累嘛。” 林儿利落地将油焖虾盛出，然后腾出手来推她：“我天天做你的饭也没见你这么殷勤过……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人，我还忙得过来，你别添乱了。” 她顿了顿，又说：“你要是真心疼我，不问我一声就把人往家里带。” 肖乔心虚地挠挠头：“美色误人，被套路了，嘿嘿。” 她又哄了哄林儿，走出厨房的时候，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渣男。而诱惑了她这个渣男的罪魁祸首正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包子就躺在他脚边摇尾巴。见肖乔出来，周光锦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陪陪我。” 肖乔：“……好嘞，这就来。” 她才走到周光锦身侧，就被他揽着坐到沙发上，他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地咬了一口：“在公司你就跟我保持距离，回到家里你朋友还一直缠着你，我吃醋了。” 肖乔有点脸红，选择性遗忘了是自己缠着林儿的事实，跟着义愤填膺起来：“就是，成天盯着我，自己不好好谈恋爱，她家狗子估计都望眼欲穿了。” 周光锦疑惑地蹙眉：“狗……子？” “嗯，林儿的男朋友，她大学时候谈的，因为经常惹林儿生气，所以我叫他狗子。” 林儿的手艺向来好，两人共同生活的这几个月，肖乔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三人吃过晚饭，肖乔主动将碗刷了，才小媳妇似的坐回自家男朋友身边。 林儿重重地将果盘往茶几上一搁，神情凶巴巴的：“吃水果。” 肖乔有些心虚，连忙挣脱周光锦的怀抱站起来：“我去拿小叉子。” 客厅里只剩周光锦和林儿，电视上没有节目，正热热闹闹地播放着广告，周光锦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儿：“……你有男朋友？” 林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广告问：“有又怎么样，你有什么意见吗？” 周光锦对林儿的冷言冷语毫无反应，依旧温和有礼：“第一次在小乔家见到你的时候，我没有认出你来……现在想想，我们大学的时候就应该见过面，那个时候你就是小乔的好朋友了，你对她很照顾，谢谢你。” 林儿冷哼一声：“……你是在跟我炫耀什么吗？” 男人往后坐了坐，让自己的姿态更舒服一点：“不是炫耀，只是提示，我和小乔交往了，所以你对我的敌意最好不要过于明显，否则她会为难。” “知道我对你有敌意，你还来做什么。” “不来我怎么知道你实在是一个称职的朋友，你不是跟你那个男朋友早就分手了吗？为了呆在小乔身边，说这种谎话，你也真的是——”周光锦的话止于看见拿着几把叉子站在厨房门口的女人。 她微微张着嘴，神情还懵着，可是眼眶已经红了：“林儿……光锦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因为男朋友在京都，才想过来工作的吗？” 看清肖乔脸上明显的怆然若泣，周光锦惯常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懊恼。 林儿讥讽地瞥了他一眼，嘲笑他一个大男人也会因为呈口舌之快，而暴露出他们都想要隐藏的秘密。 “哭什么哭，你先别哭，过来，我跟你说。” 肖乔跟在林儿身后，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去了阳台，隔着玻璃门，周光锦抿着唇，坐在沙发上，脊背略微僵硬。 肖乔揪着林儿的衣角：“你和狗子……不是，你和王多多分手了？” “……嗯，老黄历了。” “那你来这京都，是不是因为我？说什么这边有更好的工作机会，都是骗我的吧？我早该想到的，你在老家那边都进当地的美术馆工作了。” 林儿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抹烦躁：“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她叹了口气：“阿姨当初不想你回国，他们都定居在国外了，你家国内也没有别的亲戚，原本她是想阻拦你。后来我跟她说，我也会在京都发展，我们自小就是邻居，我在，阿姨才会放心。” “那我们也可以商量啊，我没有要求你为了我说谎，更不想你为我放弃你原有的生活！肖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到最后理直气壮起来，放下手，插着自己的腰，“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告诉你我为了你辞了美术馆的工作来京都创业，你会同意吗？再说了，白归晚的事，你不是也没告诉我。” “……” “……” 沉默，极致的沉默。肖乔蹭过来，又拽着林儿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她：“……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凶你，我只是……” 我只是，无论是什么事，都不想有人再挺身保护我。 你也是，白归晚也是。 肖乔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林儿却懂了，她身后，揉了肖乔的头：“小乔，我们是朋友，你记得这个就好了，我不光会保护你，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 章节目录 六十二·进击的小乔 当秋日卷走了最后一片落叶，初冬随北风而来，锦盛集团正式挂牌上市。 看着新闻图里宋先文衣冠楚楚，满面红光地站在薇薇集团下设的两家子公司的总经理。 肖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没天理啊，薇薇安好端端一个企业家二代，事业也做得有声有色，看人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企业选择管理层要经过多方考校，原因复杂，不是你们能懂的。” “倒也是。”肖乔刚随口附和完，就察觉不对，一回头，薇薇安正居高临下地站在不远的地方。 背后语人是非，被当众抓到，多少是有些尴尬的，“抱歉哈，我不是有意冒犯。” 曲弯弯这时也赶了过来，扫了一眼肖乔，脸上挂上了礼貌性的笑容：“周总在办公室等您了，请跟我来。” “好。”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又呆了两个多小时，薇薇安才施施然离开。周光锦送完人，路过茶水间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拽住周光锦的手腕，迅速将人拉进了茶水间。 肖乔很小心地探完了里间，确定不会再发生话说到一半发现茶水间有人的尴尬情况，这才抓住周光锦的衣领，踮起脚，眼巴巴地问：“那个薇薇安又来找你做什么！” 看着肖乔由于警惕微微瞪圆的双眼，周光锦心里软和得一塌糊涂，身子往后面的台子上一倚，将人揽在怀里，还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们有一项合作。” “合作？什么合作！” “现在不告诉你……我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是我想，你知道结果会很惊喜。” 尽管周光锦故弄玄虚，但肖乔还是很快就知道是什么合作了。 仿佛革命的春风在这隆隆冬日一夜之间重新席卷了大地，肖乔一早起来就倍觉神清气爽，这种飞一样的感觉在她打开手机围博，看见热点话题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锦盛集团上市，势必要剥离那些效益不好的产业和子公司，其中就包括了宋先文的公司。 肖乔刚要掏出手机给周光锦发短信询问，就接到了男人的电话：“我在你家楼下，一起上班。” 肖乔乐颠颠地就收拾出门了，甚至还打了一层粉底，还涂了一个号称“直男斩”的口红，一进车里，她就嚷嚷着：“林儿早餐做了三明治，我给你带了一份。” “我要开车，你喂我。” 男人穿着高领的毛衣，是温柔的奶白色，化解了他身上高不可攀的冷峻气息，可是英俊的脸却因此更添几分魅力。肖乔看得眼热，忍不住倾身过去，“吧唧”一声亲在了周光锦的脸上。 “好呀。” 车开了半途，肖乔才想起来今天早上的猜测，连忙直起了身子：“你看今天早上的热点新闻了没？” 瞥了一眼肖乔亮晶晶的眼睛，周光锦颔首：“不看我也知道。”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的计划？” 早就听说宋先文将全部身家都用在了这两家子公司的所有权上，就等着锦盛集团上市，自己的身价也能水涨船高，结果子公司被割离出去，股权变成了一堆废纸，简而言之……宋先文的公司成了一个空壳。 “嗯，宋先文为了购买这两个子公司的份额，也为了树立良好的公众形象，跟周樱做了交易，同意私下协商离婚，孩子给周樱，不动产和现金也给周樱，其他所有股票、基金都归他，现在他什么都没了。”周光锦的生意也充斥着愉悦。 “所以这段时间，你和薇薇安见面就是为了说这个？” “嗯，舆论方面我熟，所以在后面推了一把，让宋先文做决定的时候能更果断一些。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 肖乔恨不得跳起来仰天大笑，渣男的下场，解气！ 短短的一周内，宋先文从炙手可热的商业新贵，沦为家庭离散的丧家之犬，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两个女人。 到了公司，肖乔自然地跟在周光锦身后，早已经将“保持距离”这个初衷忘在了脑子后面……主要是她发现她的同事们仿佛都有些迟钝，她都露了这么多陷了，竟然也没有人怀疑她和老板有不可描述的关系。 走进大厦，周光锦突然想起来：“对了，今天锦盛集团旗下新酒店的开业仪式，给了两张贵宾券，邀请我去品尝他们大厨的手艺，但是我晚上要和阮蒙一起见新客户……” 肖乔眼睛亮晶晶的：“那太好了了，晚上我可以和林儿一起去。” 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儿知道了这件事后，欣然赴约，还应景地穿起了小礼服。 这家酒店是锦盛集团上市后，开拓的第一个新的业务版图，比照超五星级别的酒店规制，餐厅请的也都是国际上声名鹊起的大厨掌勺。 拿着贵宾券，两个人得到了极其周到的照顾。 肖乔一边费力掰断了一只蟹足，一边心满意足地说：“我刚才在门口看见宋先文的前妻周樱了，啧，真是光彩照人!” “如愿以偿离婚了，有孩子有钱，不当人的前夫还落魄了，当然光彩照人。” “就应该这样！” 林儿笑着摇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隐藏的女权主义者。” “这就女权啦？我只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人渣罢了，你说他们找老婆，富的吧，容易伤及自己那点可怜的大男子自尊心，穷的吧，还觉得人家是瞧上了自己的钱。结了婚在外胡搞乱搞还觉得自己特有道理，呸！” “而且最绝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宋先文出轨的那个小三，看着照片像是个名媛，实际上是小有名气的女网红，见宋先文凉了，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人家重操旧业，在自己的直播间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自己被宋先文欺骗了感情。我也看了两眼，虽然大多数人是唾弃的，但是求仁得仁，借由‘我和渣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也收割了一波关注度。” 一边聊一边吃，肖乔和林儿吃了个十二分饱。 肖乔摸了摸自己凸出的小肚子，艰难地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林儿嫌弃地挥手：“去吧去吧，我认识你这么久，没有一次吃饭你能安生坐着吃完的。” 十分钟后，肖乔心满意足地从洗手间出来，忍不住欣赏起周围的陈设来。高档酒店的装修不一般，洗手间在角落里，出来就是绿植掩映，顶灯昏黄，照着两侧长廊上的一众油画，每一幅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拐角处，薇薇安站在巨大的壁画前，身上还穿着小礼裙，妆容秾丽而精致，正在跟什么人说话。 自家的酒店开业，她肯定是要到场的。肖乔和薇薇安没什么话说，本想不动声色的离开，却在看清她对面站着的男人时，停下了脚步。 薇薇安站在那，抬手腕看了一眼腕表，表情不耐：“宋先文，你已经不是锦盛集团的人了，今天应该也没有人邀请你来吧。” “你们不请我，我就不能来了吗？”宋先文喝了不少，面上醉醺醺的，“你算什么啊，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有个有能耐的爸爸，你以为你和这餐厅端盘子的有什么不同吗？” 薇薇安想要离开，却又被宋先文拦住。 “你和周樱，两个婊、子合起伙来算计我！你以为我会这么算了吗。”宋先文醉得不轻，伸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宋先文！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你嘴巴放干净点，再这样我就让保安把你赶走了。” “是你们逼我的，我再锦盛集团这么多年，凭什么说开除就开除我？我是宋总！你他妈明不明白！” 宋先文大概是疯了，他猛地伸手抓上薇薇安的手腕：“走，你跟我去见总裁，我们说清楚，是不是你算计我！” “宋先文，你放开我。”薇薇安推拒着，可是男女力气还是相差很大，硬生生地被宋先文拖拽着往前走去。 忍不了了。 肖乔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快速助跑，一脚踹在宋先文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趔趄。 宋先文没站稳，倒在地上：“你他妈又是哪根葱啊。” 肖乔站在薇薇安身前，冷着脸，字正腔圆地骂：“我是你妈，为我当年生下了你感到十分抱歉。” 见宋先文还骂骂咧咧地挣扎着，肖乔皱起眉，一手抓起薇薇安的手腕：“这种人不要脸，喝多点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先走。” 薇薇安没有挣扎，被肖乔拉着往大堂走，那里有保安，最起码安全一些。 “我x！”恼羞成怒的中年男人扒着洗手间的墙壁站起身，从里面拽出来一根笤帚，靠着惯性冲过来，最后的一丝理智令他的棍子一偏，狠狠打在肖乔的肩膀上。 章节目录 六十三·不一样的千金 这一棍直接把肖乔送进了医院。 她的肩膀肿出了一个手掌的厚度，医生处理完她的伤势建议她住院观察一天，林儿去为她办理住院事宜，病房里只有薇薇安站在她身旁。 被她的目光盯着，肖乔不得劲儿地咳了咳：“我没事了，酒店那边还需要你吧，你快走吧。” 薇薇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肖乔……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一波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仔细看，她眼眶竟然还红了一圈。 肖乔张开嘴，带着无穷尽的疑问，“啊”了一声，薇薇安是这种人设吗？ “不用不用，那个——” 薇薇安坐在她的床边，握住了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挨打。” ……要不然呢，我们国家是法治社会，国泰民安的，一般人也没什么挨打机会，再加上薇薇安一个众星拱月的千金大小姐，谁敢下手打她那不是自找麻烦吗？就连宋先文，这个失去理智的疯狗都知道，哪怕是出气也要挑个软柿子打。 肖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肩膀疼得要命，但还是咧嘴笑了一下：“真不要紧，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还不待肖乔回答，薇薇安又起身走向病房的另一端，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大橙子，还有一个簇新的榨汁机——在肖乔被送往医院的同时，锦盛集团的人已经在薇薇安的安排下，迅速为她办理了顶层单人病房，并且送来了与吃喝玩乐有关的住院豪华套餐，这也是令肖乔叹为观止的执行力了。 “不用了，我——”薇薇安已经将一杯橙汁递了过来，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着她。 肖乔：“……” 肖乔叹了口气接过，“那谢谢了。” 病房的门被“砰”地推开，肖乔抻脖看过去，本以为是林儿回来了，却看见了周光锦那张阴沉着的脸，她又连忙把脖子缩了回来。 周光锦的视线从肖乔的脸上移到她受伤的肩膀，脸色更阴沉了。 肖乔莫名有几分心虚，想挠挠头，可是胳膊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薇薇安反应迅速：“你别动，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说着，薇薇安还睨了一眼周光锦，皱起眉，目光中透露着一丝不愉。她将杯子从肖乔手里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伸手给肖乔掖了掖被子。这位千金小姐大概没照顾过人，不知道她此刻紧张得额头上都已经沁出汗来了。 做完这一切，薇薇安才算恢复了几分高冷千金的样子：“周总这么晚来做什么，看望员工吗？” 周光锦冷笑一声：“肖乔是我女朋友，她为了救人受伤了，我不该来吗？” 这个消息过于意外，就连薇薇安也怔了一下。 “我……我去找找你那个朋友，她怎么还没回来。”薇薇安这时眼色突然上线，像只兔子似地飞快离开。 病房内只有一脸冷漠地周光锦和身残志坚的自己，肖乔欲哭无泪。 周光锦走过来，环视四周：“看样子你这院住得很舒服。” 肖乔拼命摇头：“不舒服不舒服，肩膀疼得厉害。” 病床塌陷下去小小的一块，周光锦坐在她身边，声音低沉下来，叹息着说：“那你逞什么强。” 低沉的嗓音混合着他的气息直冲耳中，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似乎更疼了，委屈从鼻音里冲出来。 她埋进周光锦怀里：“……疼。” 周光锦：“我问问医生能不能给你开点止痛药。” “我想喝水。” “我给你” “我想请三天假。” “不准。” 她瘪了瘪嘴：“哦。” 周光锦眼中闪过无奈；“肖乔，你面对我的时候，究竟是我的员工，还是我的女朋友。” 肖乔怔了片刻：“……这不都是一样吗？” 下一瞬间，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男人的怀抱依旧宽厚温暖，只是比方才要紧了一些。 肖乔只住了一晚院，就回家养伤去了。 也不知道薇薇安听的是哪个山寨营养师的建议，硬是一天两顿猪蹄汤，要给肖乔补营养。周光锦也是不管多忙，每日饭点必出现，一勺一勺地喂，细致周到得让林儿直呼内行。可能偏方出奇效，第四天，肿就消得差不多了，只要不剧烈摆动，也感觉不到疼。 肖乔休息了几天后，又迫不及待地上班去了。 可是到了公司，相似的处境还在继续，但凡她伸手拿点资料想开始工作，就会被人拦住：“别别别，你受伤了，放着我来。” 肖乔：“……我伤得是肩膀，不是脑子。” “都一样都一样。” 她忍不住翻起白眼，无奈地接受了同事的关怀，一整天都徜徉在网络的海洋中，恶补最近的热点话题。 补着补着，就刷到了娱乐版块，她忍不住感慨：“今年贺岁档竞争也太激烈了吧。” 刘楠听见，顺口问了一句：“都有什么啊。” “一个名导宣传了三年的大片《暗》，一部公路喜剧，一部进口大片，还有这个《白雪之冬》……前几个我都听说过，这个《白雪之冬》是个什么电影？” 刘楠诧异地看她一眼：“是个文艺片，这个编剧你竟然没听说过吗？” 肖乔也搜了一下，目光落在编剧的名字上，摇摇头：“柳瑶……看起来是个女编剧，很有名气吗？” 刘楠思索一下：“比起说有名气，一鸣惊人更准确一点吧，她出道作品风靡全国，票房成绩惊人，还拿了两个奖，她也凭借这部作品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跻身于二线编剧。但是自那之后，这几年的作品都反响平平，不过有那一部出道作品作为资历，她应该算得上是编剧圈里混的还不错的那种。” “这么有才啊。” 刘楠一拍桌子：“她的出道作品你肯定看过啊，就是《彩虹的夏天》，我女神演的女二号。” “哦……” 由于个人原因，肖乔实在不愿意再回忆起这部电影，话题就此终结，可是几分钟后，刘楠突然惊呼出声。 “说什么来什么，《彩虹的夏天》要重映了。”刘楠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喜，“你看这个——知名编剧柳瑶即将做客京都传媒大学讲述《彩虹的夏天》创作背后的故事……就是明天。” 肖乔兴致缺缺地附和：“哦，好惊喜啊，你女神也一起吗？” 刘楠既失望又欣慰地摇头：“应该不会，她明天还有一个商业活动，时间来不及，哎，哪怕我去也见不到她。” 章节目录 六十四·惊闻 肖乔正欲要安慰他，视线一瞟，忽然收回了话：“别失望，西月来了。” 刘楠撇撇嘴：“你不用骗我，我——” 话音未落，西月的身影就出现在光纤传媒的门口，她只身一人来的，并没有带助理。脸上戴着大大的墨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肖乔相信，在刘楠的眼中，他的女神现在自带慢镜头和光效，步履间女神形象美如画。 跟在西月身后的曲弯弯伸手在刘楠眼前晃了晃：“愣着干什么，给客人倒茶去。” 刘楠连连点头，乐颠乐颠地冲茶去了。 看着刘楠失了智的背影，曲弯弯不解地问：“西月的委托早就结束了，她还来干什么？” 肖乔顺口问了一句：“来找阮蒙的吧。” “她跟阮蒙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朋友啊，你们都不关注西月和阮蒙社交账号的啊，两个人互动到飞起，我还顺着留言摸到了西月的小号呢。” 众人：“哦。” 这个“哦”字拖着长音，还是带着几个弯的那种，肖乔突然又觉得，这帮人也挺敏锐的。 办公室里，西月烦闷地翻了翻包，一支烟递了过来。 “谢了。”西月抬了抬手，有些诧异地看着对面的人，“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陆放温声说：“毕业那年。” 西月的面容在烟雾中模糊地看不清楚，声音也沾染了几分烟雾的缥缈：“毕业那年……我们好像是同一年毕业。” “那一年真的发生太多事了，有些时候我还真希望一觉醒来，我还在淮市那个小地方，当着不起眼的丑小鸭。” “你现在很成功，我为你高兴……我们都会为你感到高兴。” 西月没说话，陆放又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来找光锦的吗，我帮你叫他？” “我是来找阮蒙的。”西月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换了一个坐姿，“在家里呆得无聊，想来找个乐子。” 陆放笑着摇摇头：“你用词小心一点啊，我们这里可是正经公司。” 他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过了一会儿对西月说：“阮蒙不在公司，你今天恐怕见不到他了。” 西月皱了皱眉头，双腿换了一个姿势交叠着：“他是嫌我烦呢。” “不会，阮蒙人如其名，看似容易暴躁炸毛，实际上心思最为细腻，喜欢和厌恶都展现得坦坦荡荡，他不会对你避而不见，他是真的有事——你不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而喜欢他吗？” 西月嗤笑一声：“谁喜欢他啊，我只不过……只不过是觉得跟他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 “……你没事吧。” “没事啊。” 西月又抽了两支烟，陆放也没劝，最后干脆将一盒都给她了。 第二天肖乔来得很早，同事们基本没到，也没有工作，肖乔名正言顺地开小差刷围博，刷到了一个小报消息。西月无故缺席了昨天晚上的一场秀，合作方十分不满，怒斥才翻红就耍大牌。 阮蒙转悠出来，在肖乔身边晃了一圈又离开了。肖乔只当他是日常犯病，只抬眼瞟了一眼就继续冲浪。 昨天知名编剧柳瑶在京都传媒大学开了一场分享会，在通稿里，肖乔留意到了一行小字。 “《彩虹的夏天》是根据我的朋友的真实经历改编的，我想把这件事呈现出来，是因为想让大家引以为戒，远离网络暴力。我想如果我的朋友能看到，她也一定会欣慰的。我一向致力于将目光聚焦在普通人的生活之中，《白雪之冬》可以算得上是《彩虹的夏天》的姊妹篇。” 阮蒙又出来了，这回走到肖乔身边停下了脚步，期期艾艾仿佛有话要说，但是吭叽了半天也不开口。 肖乔将鼠标一丢，双手抱肩：“大清早的你怎么回事，有话就说，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阮蒙瞬间就不乐意了：“说谁不像个男人呢，别以为你和光锦之间有猫腻，你就可以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呵，所以呢？” “所以！”阮蒙的脑袋上仿佛有一双隐形的长耳朵，一瞬间耷拉了下来，“你能不能给西月打个电话啊，她不肯接我电话。” 有八卦听，肖乔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说？” “昨天她不是来公司找我了嘛，我当时不在，晚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不接了，肯定是觉得我昨天故意不见她了，哎呀。” 看够了阮蒙不自然的样子，肖乔心满意足地递上手机：“喏。” 阮蒙甚至不用调出肖乔的通讯录，娴熟地输入了一连串号码，放到耳边等了半晌，最终愤愤按了手机，揉了几下自己的头泄愤：“怎么还是打不通。” 阮蒙皱着眉，忽然周光锦从办公室里大步走出来，走到两人跟前。肖乔甚至没得来得问一声他怎么来的这么早，就听见周光锦说：“事情不太对劲，我们去一趟西月家。” 阮蒙微愣，连忙拔腿跟上：“哦，好，等等我。” 肖乔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也跟了上去：“我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周光锦没有拒绝。 西月惯常住的高档公寓里没有人，门外，他们见到了西月的助理小姚。小姚满脸焦急，看到他们，宛如看见了救世主：“我昨天晚上起我就联系不到西月了。” “她另一个房子去过了吗？” 小姚愣了一下：“你说是西月姐之前的家吗？不能吧……那里什么都没有。” 周光锦果断地说：“去看看，有钥匙吗？” “啊有，西月姐给过我。” 几人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他们之前来过，此刻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周光锦用力敲着门，可是许久都没有人应。 小姚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还是肖乔看不过眼，接了过来把门打开。 屋里一股很大的酒精味，一扫过去没有人的身影，只有手机搁在茶几上嗡嗡地响着，小姚走过去一看：“是公司给西月姐打的电话。” “你没告诉别人联系不上西月了？” “没有，西月姐经常联系不上，而且她的情况不适合惊动太多人，万一媒体知道了就麻烦了。但是昨天她无故缺席了一个活动，公司颇有微词……西月姐虽然脾气大，但是从不胡来的。” 这会儿功夫，周光锦和阮蒙已经查完了卧室和客房，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对准了紧闭的浴室的门。 门是锁着的，阮蒙后退一步，几脚踹开，却在看清室内情形时，踉跄地退了一步，然后冲了上去。 浴室里一滩触目惊心的红，周围好多零散的酒瓶，西月躺在浴缸里，穿着睡裙，双眼闭着，看不出生命的迹象。她的手臂耷拉在浴缸上，那些刺目的红，都是从手腕处蜿蜒出来的。 她手边还有一张照片，离得有点远，肖乔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只隐约知道大抵是两个女孩子的合影。她正要往前一步，周光锦突然向前走了一步，遮住了肖乔的视线，沉声说： “打120。” 阮蒙手足无措地蹲在西月身边，身体颤抖着，听见周光锦的话才如梦初醒，双手颤抖着掏出手机，却半晌都按不亮屏幕。 肖乔的手搭在他的背上：“我已经打完了，你先别慌，看着吓人，只是因为有水和酒，她的伤口已经有些凝固了，不会有事的。” 她第一次在阮蒙的脸上看到这种真实的恐慌，肖乔仿佛明白了什么，不再劝他。 救护车来了之后，西月很快被送到了医院。 等在抢救室外，周光锦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擦几下：“有点凉。” 肖乔叹了口气：“能不凉吗，吓的。” 谁能想到，肆意张扬的西月竟然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举动来。 周光锦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指：“你表现得已经很镇定了，还能安慰阮蒙。” 肖乔往走廊长椅上埋头坐着的阮蒙那里看了一眼：“他是关心则乱，他们俩——” 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灯灭了，门刚一打开，阮蒙“蹭”一下站起身冲了过去，小姚也连忙围了上去。 医生走过来找下口罩：“你们送来的很及时，再加上患者醉酒状态下割腕，所以伤口不大，人没有大碍，但还有酒精中毒和失血症状，需要住院治疗。” 阮蒙连连点头：“好的，我是……我们是她的朋友，有任何情况您都告诉我们。哦对了，她是个公众人物，还请您对她的情况保密。” “放心，我们是医生，除了病人的安危，其他的事情都不管。” “哦，还有——” 周光锦拍了拍阮蒙的肩膀：“好了，先别问了，去看看西月吧。” 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去而复返：“你们的朋友没事我为你们感到开心，但是心理方面的问题不容小觑，你们得重视起来。我看过她的医疗档案，你们知道她在三年前有心理疾病就医历史吗？” 阮蒙还茫然着，周光锦已经点了点头：“我知道。” “既然你们心中有数，作为朋友，你们就多关注她一下吧，听说是个明星，也怪可怜的。” 西月在外界看来是二流女明星，一流小网红，外表光鲜靓丽，有几个能想到，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竟然需要靠着药物调节自己的心理健康，就连肖乔都吃了一惊。 医生嘱咐完，很快就离开了。 周光锦跟着医生去拿药，肖乔拉着莫名别扭起来的阮蒙一起去看西月。 肖乔推开病房的门，西月已经醒了，在小姚的搀扶下，半靠着病床坐着，看见他们两个进来，勉强笑了一下，声音虚浮：“谢谢你们，不然我这条小命今天就搭上了。” 见她虚弱的样子没有半分平日的光彩照人，肖乔忍不住责怪：“既然不想死，做傻事之前怎么就不能再用脑子考虑一下。” 西月哪怕躺在病床上，嘴也是不饶人的：“能用脑子想的事情，还叫傻事吗。” 话很有道理，肖乔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反驳之词。 西月偏了偏头，看向肖乔身后的阮蒙，声音轻了几分：“你呢，怎么不说话，不是来看我的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阮蒙抬起头，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以后你想见我，我一定在，我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不就是个破活动吗，不想去就不去，违约金多少我替你付。你想不开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千万别……” 西月看着他，目光中除了疲惫，隐隐还藏着一抹光亮：“当个傻子也挺好。” 傻子阮蒙不乐意了，止住了原本的话，眼睛瞪圆了看她：“你说什么呢？我这是替你说话。” 这时，周光锦拿着医生药敲门进来，将药给小姚，嘱咐了一些才问：“西月，你感觉好点了吗？” “对不起，又麻烦你们了。” 周光锦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小乔，阮蒙，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西月说。” 连着小姚也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周光锦和西月两个人。 周光锦捞了一把椅子，在离西月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可是我还是想再告诉你一遍，在你没找上我们之前，我和陆放就已经决定帮你了。” 西月靠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冲着阳光，有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 周光锦叹息着：“有些事情会在人的心底里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但是还需要朝前看。” 章节目录 六十五·被时光掩埋的夏天 周光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肖乔很好奇周光锦跟西月说了什么，但是看周光锦并没有聊聊的意思，她索性也绝口不问。他们在医院折腾了一天，此刻，窗外的夕阳坠下地平线，西边的弯月朦胧地挂在天上，周光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阮蒙摇摇头：“你们俩先走吧，她的状况不能被太多人知道，我今晚留下来陪她。” “也好，那有事你再打我的电话。” 回去的路上，肖乔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手抓着安全带上下蹂躏：“我想不通，沉寂多年的时候，西月没有崩溃，被全网黑她没有崩溃，现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未来也前途无量，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竟然会让她选择割腕？” 他的面色在夜色中格外深沉：“每个人的悲欢都不尽相同。” 肖乔深深地叹息：“你说得对，而且即便相同，我也不可能跟她感同身受。就是……哎，有什么事过不去，非要这么极端呢，生命多宝贵啊，就不值得她再仔细思考一次吗？” 看着周光锦的车行驶到分叉路口，肖乔连忙直起身子，又说：“哎，我包还在公司呢。” 车于是转了个弯，驶上了另一条路。 “那我先带你去吃个晚饭，然后再回公司，我正好也有点事要处理。” 时间不早，周光锦怕她消化不良，带着肖乔简单地吃了一口面，随后就回了光纤。 此时已近深夜，公司内的照明设备都关了，只余几盏黯淡的应急灯还散发着幽幽的光。 周光锦随手拉过肖乔，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先去拿包，我去一趟办公室。” 肖乔走到工位区，也没费事再开总电源，借着应急灯光刚摸到自己的工位上，就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隐约有一个人影，肖乔胆战心惊地走近，认出了坐在暗处的人，同时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陆总？” 此时已入夜，公司所有的员工都下班了，老板却迟迟未离开，甚至还在公司喝酒？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适合沾边，肖乔屏息凝神，陆放听见声音抬头看她，那种目光怎么形容呢。 又无助，又憎恨，让她几疑是自己的错觉。 肖乔莫名有些肝颤，后退一步：“那个，您继续，我就是回来拿个包……哦，周总也在的。”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了陆放，男人扶着身旁的桌子站起身，声音哑着：“你不好奇西月为什么会割腕吗？” 她才不信陆放有这么好心替她解惑呢。肖乔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要越过他离开：“不好奇，陆总请你让一让我要下班了。” 陆放也随她跨了一步，正好挡在她的跟前，拦住去路：“可是我想跟你说。” 肖乔无语，哪有强迫人听的？ “你不是曾经好奇过，我们为什么会认识西月吗，那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 肖乔心中某一处忽然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不受控制地问出声：“……是谁？” “你猜到了，归晚，白归晚。” “你知道西月为什么会在今天情绪失控吗，《彩虹的夏天》那个电影，女主角的经历，几乎和归晚如出一辙，旧事重提，所以西月崩溃了。”肖乔扭头欲走，被陆放握住手腕拦下，“怎么，我说这些你就不能接受了吗？” 陆放温柔的神情中带着恶意的微笑：“白归晚自杀了，就在你出国的第二周。”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如果你没有走，你还能陪在归晚身边，她是不是……就能多一丝活下去的勇气？我们都曾经觉得你是太阳，可是那块阴影最需要你照射的时候，你离开了，像个逃兵。” 肖乔的脑袋里就像有一架沉重破烂的钟，陆放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钟壁上，发出沙哑的嘶吼，震荡着她的脑髓，带来翻天覆地的眩晕感，恶心得令人想要干呕。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完全记不得了，白归晚跟她道别的时候是微笑着吗？还是想要挽留她，让她留下来陪她？ 可是自己出国前，风波分明已经平息了不是吗？ 她的脑子一团乱麻，这幅模样落在陆放眼中，却越发得刺目。 陆放双手扣着她的肩膀，手指紧紧地抓着她：“你什么也不知道，你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能什么也不知道、没有负累地活着？凭什么？！” “陆放！” 一个人影大步冲过来，掠过神情空洞的肖乔，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陆放的脸上。 陆放被打得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就变了味道。 周光锦揽住肖乔，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别想，别想……不是你的错。” 肖乔无意识地伸手拽上周光锦的衣襟，手指细微地颤抖着：“我想回家。” 男人轻吻上她的额头：“好，我带你走。” 车行驶在浓郁的夜色里。 她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不疾不徐。 “你当年出国的时候，白归晚事情其实已经平息了，可是谁能想象得到，就在一周后，有一个女明星的艳照泄露，她的公关公司为了挡新闻顺便引导评论，炒作了白归晚的事情。” 肖乔靠在车窗上，摸了摸裸露在外的皮肤：“我想知道……完完整整的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光锦点头：“那就去我家，我家有当年全部的资料，我一直留着，我找给你。” 车头调转了一个方向，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周光锦的家离肖乔家二十来公里，从公司走是两个方向，将往日熟悉的路抛在身后，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将陆放的话也远远地抛走了，但也只是一瞬间。 肖乔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水中浮萍。周光锦开着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热意源源不断从他的身上传递过来。 周光锦的房子在高层，清晰地看清天空中的繁星点点，它们因室内的昏暗而显得更加明亮耀眼，熠熠生辉。 不多时，周光锦就从书房出来了，抱着一个箱子，里面都是打印或者剪下来的新闻纸。 肖乔沉默无言地翻看着。 就在她出国的第二日，一个女明星被狗仔偷拍了一张极其裸露的照片，并辗转发上了社交媒体，不到两个小时，事态迅速发酵，在上午十点的时候，已经攀上了热搜，后面已经明晃晃地坠上了“爆”字。 尽管女星是受害人，偷拍裸照在道德和法律双重层面上也已经越了线，网站配合女星方迅速删除相关报道，可是这张照片还是在暗地里各种流传。几乎是一点进女星的相关词条，就能看到许多营销号或个人，用隐晦的用词勾引大众：想看照片吗？关注后私信我，网盘见。或者：仅需1.98，高清无、码链接私发。 有没有底线的人，自然也有对他们口诛笔伐的人，只是哪怕是正义、对偷拍和传播者表达谴责的一方，人数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可是对于女星来说，形象是毁灭性的打击。再这样下去，可以预见，日后人们提起她时，总会想到，哦，这个女明星就是被偷拍了裸照那个倒霉蛋哦，或者是，哦，我看过。 女星的团队立刻重金求助了一个国内最大的公关公司，公关团队仅用几个小时就找到了类似的事件——京都传媒大学的一个女生，被同学拍了裸照，又被人上传到校内论坛上。 这个女生就叫白归晚。 经过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暗地操作，白归晚的事件再一次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众多网友面前，铺天盖地地讨论，再点进女星的词条里，出现的都是白归晚的脸，和那张有码胜似无、码的照片。 几小时内，无数营销号冒了出来，陈述并夸张了白归晚的艳照对这个女孩子造成的影响。这些文章非但转移了公众视线，而且还利用了白归晚的经历让众人对女星的艳照更加抵制。在一众义愤填膺的网民的声讨中，平素爱用爆料博人眼球的营销号也不敢在风口浪尖上再打擦边球。 这无疑是一次精彩的危机公关，这一日，热搜从早到晚不断变幻着，女星的名字渐渐被淡出了热搜榜单。 可是第三天，发了疯似的，白归晚在黄昏十分，走上了文综楼的顶楼，就从广播站的一个出口又爬上了天台，面对着残阳下，青春活力的操场上的学生们，一跃而下。 她的生命和她的过去，都像流星一般划过，这一次，网络上却没有人报道了。 周光锦微垂着头，看着那一堆新旧不一的资料。 “当时处理这件公关案的，就是星辉传媒，这就是我为什么厌恶他们的原因。为了自己所谓的工作需求，毁了一个无辜女孩的生命。” 肖乔握紧了手，声音含着恨意：“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网络上的事，很多都处于一个灰色地带，但我们可以用我们的方法来解决。” “嗯。” 墙上的时钟，两个指针都指向了“12”。 缓过劲儿来，肖乔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周光锦拉住了她，目光折射着头顶水晶灯的光彩：“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 她有些犹豫，目光中尽是茫然：“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周光锦的神色更加温柔：“你在我这里需要什么准备？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求楼下超市给你买，你先收拾，我去拿睡衣给你。” “好。” 她其实也不想一个人入睡，因为怕被噩梦侵袭。 肖乔以为自己整夜会无法入睡，可是抓着周光锦的手，她的睡意还是不期而至。 后半夜，肖乔睡得安稳，周光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将肖乔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身走了出去。 他打开家门，门外的女人冷着脸走进来，看都不看周光锦一眼：“她知道了？” 周光锦低头为她找了一双拖鞋：“抱歉，陆放今天喝了点酒，没控制住。” 林儿的神色冷漠：“我早就说过，你们都应该离她远一点。可是你们呢？千方百计让她回国，把她拉入你们的计划中，现在又因为宣泄情绪再次给她造成伤害。” “我很抱歉。” “抱歉，除了抱歉还是抱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周光锦，让她离开光纤传媒。”林儿虽然语气凌厉，但音量还是刻意压低。 周光锦摇了摇头：“肖乔喜欢光纤传媒，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 林儿对此嗤之以鼻：“喜欢什么？网络公关？这个听起来多专业的名字啊，可是实际上呢，你们只是用一种看起来更为光彩的手段，本质上还是玩弄舆论罢了。 “周光锦，我一直觉得，跟其他两个相比，你算是聪明的，可是现在看起来你也是在自欺欺人。你确定小乔是喜欢网络公关这个职业才选择回国吗？ “哪怕先前不知道白归晚死了，跟你们赤、裸裸的愤怒不同，她将事情归咎于她自己。她快毕业的时候我曾经飞过去跟她一起过圣诞节，一些留学生聚在一起，喝了很多酒，小乔抱着我哭——你知道吗，我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或者说最起码放下了，可是她没有。” 越说，林儿就越激动：“周光锦，走不出阴影的，不只有失去了朋友的你们。现在，你还想让她继续留在光纤传媒做什么？参与你们的计划，为了白归晚赎罪吗？你干脆直接让她跟着白归晚一起死了得了……说不定你跟她提一下，她真做得出这种事。” 周光锦一直没有反驳，直到林儿宣泄完了，才示意她先坐下来平静一下。 “我承认，或许我没有你细心，有些地方没有考虑周全，但是我会保护她，一直守在她身边。” 林儿看向了周光锦紧闭的卧室房门，一门之隔，仿佛还能听见肖乔浅浅的呼吸声。 周光锦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刀割腐肉，是会痛的，但既然不能避免，我就不会让她逃避这种痛苦。” 林儿望向周光锦，可能是黑夜令人疲惫，令人无法圆滑地掩饰内心，男人的眼底不受控住地流露出一种浓烈的情愫。 她的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小乔的？” 章节目录 六十六、你辞职吧 周光锦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林儿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 “她大一的时候。” 林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我不信，且不说大学的时候小乔根本就不认识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你竟然能等到现在才下手？” 周光锦低头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比起喜欢，我更想让她过得好，所以我从来没有把我的心意说出口。可是她选择回来了，那就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 林儿沉默下来，像是在消化周光锦这番话。 “我不懂……” “没关系。”周光锦的神情在暖色调的光源里，显得十分柔和，“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一样，都希望她能永远做从前那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你懂这种感觉，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想要守护的人，周光锦和林儿之间的气氛，奇异般地融洽起来，周光锦给林儿到了水，后者道谢，将温热的水杯捧在手心里。 “如果说，白归晚是小乔追逐的一束光，那么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大概就是白归晚在她心中的位置……如果你真的喜欢小乔，答应我一件事。” ………… 秋日的阳光穿透力极强，晒得人哪怕闭着双眼都觉得刺目。 肖乔睁开眼的时候，就立刻感觉到身边还躺了一个人，两个人只盖着一床被子，隔着仅仅十几厘米的亲密距离，她毫不费力地就感受到了身边的人身上的温度。 肖乔在心底里嘤了一声，不太好意思，缓缓地将自己的手往旁边探了探，抓住了身旁之人的手指。 肖乔：“咦？” ……有点软，触感不大对劲儿。 肖乔疑惑地顺着那人的手指又往上移了移，忽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嘲讽意味。 “别摸了，我有的你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 一定是她的错觉，要不然她怎么会在周光锦家听见林儿的声音？一定是醒来的姿势有问题。肖乔想重新睡回去，可是这个声音并不放过她，还伸手在她的身上推了推。 “大姐，中午了，你要是再不起我就该给你打120了，理由是我怀疑我的朋友是猪变的。” 肖乔一骨碌爬起身坐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在我男朋友的床上！” 林儿：“……” 林儿用看弱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掀开被子：“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刚到京都，去你家的那天早上，你男朋友还在我的床上呢。” “也是。”肖乔用她诡异的脑洞将两件事连在一起，得出了结论，“扯平了。” 林儿：“……” 已经正午时分了，周光锦并不在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可是作为主人，周光锦准备得很贴心，一次性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餐厅的餐桌上，还有两个三明治和两杯牛奶，牛奶瓶下压着小纸条是周光锦的字迹，里面写着让她好好休息，将会由自己的男朋友替自己向老板请假。 肖乔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没看出来这男人还挺会整花样。 卫生间里，两个女人并排站着。 林儿觑着一门心思将牙刷白白的女人，随意地问：“你昨天怎么了？” 肖乔刷着牙，含糊着说道：“没什么，别担心，快点收拾，我下午还要去公司呢。” 林儿擦了擦嘴，也没看她，只说：“我都知道了。” 肖乔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哦……怪不得你过来了呢，是来陪我的吧，但我真的没事。” 林儿叹息一声：“你还是这样，表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却把所有东西都压在自己心里，我真的觉得哪天你得抑郁症了都能拿着病历诊断书到我面前跳个舞，用舞姿向我证明你还好。” “咦？你这个人思想有问题，我跳舞就像蛆在蠕动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所以我是在说你不要得抑郁症，有事就跟我说。” 肖乔别过头看了林儿一眼，挚友的表情在玩笑的掩饰下，显出几分真挚。肖乔沉默片刻，忽然浑身打了个哆嗦：“噫，这么腻歪真的不适合你。” 林儿一脚踢在了肖乔的屁股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洗漱完了就快滚去吃饭。” 吃过早饭，因为昨天晚上也没有换衣服，林儿就穿着她皱巴巴的卫衣离开了，肖乔看了一眼时间，也没回家收拾，打了个车就直奔公司。 周光锦果然在公司，她到的时候，正在跟小民说话，目光寻常地瞥了一眼肖乔。 肖乔也坐下来，规规矩矩地开电脑，目不斜视。 没过一会儿，周光锦和小民说完话，路过肖乔的时候点了点她的桌子，正经地说：“小乔，你进来一下。” 肖乔更正经地点点头，脸上显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拘谨 小民面露同情之色：“小乔来公司之后一直在不停地做方案，就没有歇着的时候，哎。” 他刚说完，就得到了吴雅雅的瞩目，前者眨眨眼睛，一脸茫然：“我又说错了什么吗？你最近为什么总这么奇奇怪怪地看我……” 肖乔跟在周光锦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周光锦忽然转身将门关上，而后反手将她按在门板上，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低沉，略为沙哑，一下子让肖乔的耳侧的绒毛支棱了起来。 周光锦埋头在她脖颈边，轻声吐着起：“小乔，我想要——” 肖乔手指都蜷缩起来，这个人未免也太直接了吧，而且这里可是办公室啊……简直不要太刺激。 “开除你。” 直到男人的尾音四散在空气中，肖乔才从他带来的战栗感中回过神，去体会他的字面意思，啥玩意？ 生怕肖乔没听清楚似的，周光锦又饱含爱意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要开除你。” 肖乔脸上才刚晕染上的羞赧又一层一层褪了下去，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如果你不想失去你的女朋友，我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光锦放开她，那利落的动作完全看不出丝毫留恋：“从上司的角度上看，你从事这一行确实有天赋，工作也都能出色完成，这样的员工很难得。可是从男朋友的角度上看……你做网络公关这一行，并不快乐。” 肖乔一跺脚，一脸倔强：“不行！”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无非就是知道我们都在想为白归晚做点什么，你也想参与进来罢了，可是这跟你辞职并不冲突。” 肖乔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周光锦的手腕，急切地摇头，语速加快：“林儿瞒着我，你也瞒着我，你们都瞒着我，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心安理得的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可是现在既然我知道了，我在这里了，我怎么可能再置身之外？” 她强调道：“我要留在这里！” 她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倔强，周光锦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猜到你会拒绝，我也只是试试。” 这种妥协般的口吻让肖乔不满地拧起眉，所以这么敷衍的问话为什将么要说？ 她心中不悦，干脆伸手拦腰抱住男人，头埋进了男人的胸膛，坏心眼地将脸上的粉暗戳戳地糊在了男人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章节目录 六十七、陆放，有病 好几天没见到的陆放，终于又出现在公司周一的例会上，他的脸色有一些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似的，在会上做近期工作目标的时候，也有气无力的。 肖乔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却被对方准确的捕捉到，她连忙低下头去。 开玩笑，虽然现在的陆放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结合那日他醉酒时的语气和态度，肖乔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标准的白切黑啊。 不想找麻烦的话，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可是肖乔不找麻烦，并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她。散会之后，肖乔恋恋不舍地看着周光锦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外，转头就被陆放堵在了茶水间。 虽然他身材精瘦，是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肖乔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你在躲我？” 肖乔低着头，攥着水杯的手指收拢，声音细若蚊蝇：“没有，是你多想了。” 说完，她就想从陆放的身边绕过去，可她跨一步陆放就跨一步，像堵墙似的挡在她的身前。 见躲不开，肖乔有些气恼，干脆将杯子往旁边的台子上一搁破罐子破摔似的：“自从醉酒之后，你就没怎么来过公司，我们没有交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陆总，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讨厌我，干嘛非要上赶着跟我过不去？” 怕外面的同事听见，肖乔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只是愤愤地盯着陆放，双眼亮晶晶的，整个人像一只愤怒中的小兽。 陆放一时语塞。 见他不说话，肖乔古怪的看了陆放一眼，握成拳头的手突然泄了力气：“算了……” 他是自己的上司，再不济他还是自己男朋友的好朋友……还是学姐曾经喜欢的人。 想到白归晚，肖乔整个人都蔫了，再也提不起心情和陆放争执。 “我的确是恨过你，但是我也知道，我恨你不是因为你犯了错，而是除了恨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在做些什么。”陆放木着脸，英俊的眉眼中，尽是沮丧。 “我自己都不敢想象我做了什么，你还记得你刚来光纤传媒不久，有一次被关在了储藏室里，那就是我做的。每次你脸上露出乐观开朗的笑容，我就觉得刺眼……” 肖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或许明白你的想法了，你只是希望我和你一样，因为失去了白归晚学姐而痛苦，也希望我永远也不要走出这道阴，永远跟你一起痛苦的怀念着她。” 说完，她顿了一下，又说：“可是，这样是不对的，归晚学姐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大学里那个穿着清爽的白衬衫，明朗又温柔地笑着的男孩。” 她这一番深情的心灵鸡汤，显然感染到了陆放。他的神情好了少许，面容甚至因为唇畔勾起的浅浅弧度而柔和深情起来，他的嘴动了动，开口说：“我跟归晚一样，肖乔，我甚至有些喜欢你了。” ……有毛病啊。 男人半截话出来，似乎自己也惊了一下，深呼吸了几次，复又开口：“我想——” 看着陆放欲言又止的表情，肖乔心中一个激灵，骤然伸手堵住他的嘴：“不，你不想。” 陆放：“……” 肖乔忙不迭地跑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 被这么一个事业有成的大帅哥说喜欢，肖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可怕的迷惑性发言，陆放有毛病吧！ 从茶水间冲出来，肖乔风一样冲进周光锦的办公室。 “周光锦！” 一进周光锦的办公室，肖乔就和坐在沙发上的阮蒙四目相对，后者正端着茶杯一副悠闲的模样，看见她之后，露出了一个酸得牙疼的表情，脸一板，企图露出合伙人的威严。 “肖乔，我知道你们俩在谈恋爱，但是这是公司！能不能注意点影响，你就这么闯进来了，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能不怀疑吗？我帮你们隐瞒得很辛苦哎。” 周光锦瞥了阮蒙一眼，后者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嘟嘟囔囔地住了嘴。 周光锦放下笔，冲肖乔招了招手，像招猫似的，还伸手在她脑袋顶上呼噜了一把：“怎么了？” 肖乔没吭声。 这一瞬间，她脑袋里飞快地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过了一遍。 她想说，就在刚刚，陆放犯神经了，他对她竟然有非分之想。 她想说，她对周光锦的心意天可明鉴，有一点苗头，她就能自觉地掐断，绝对不会由于缺少沟通，因此生出电视剧里男女主角那些庸俗的误会。 可是现在，看着周光锦和阮蒙的脸，她却突然说不出这些话了。肖 乔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光纤传媒，是他们三人的事业，也是一直追求的梦想。 她要拿这些儿女情长去打扰他们吗？或者说，去破坏他们的感情？ 这事可能没有她想的这么严重，但是万一顾虑成真了呢？ 肖乔扭了扭头，将头上温暖的掌心甩了下去，双手拉住周光锦西服两边的衣襟，摇摇晃晃。 “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老和阮蒙待在一起，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她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这话的，毕竟男人之间的“基情”，一向都是可以快速愉悦地转移视线的话题。 可是没想到的是，阮蒙却突然炸了毛，像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大声冲她嚷嚷：“我警告你，你可别瞎说啊”，说完后然后就红着脸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肖乔：“？” 路放也好，阮蒙也是，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办公室内又只剩下了周光锦和肖乔两个人，周光锦不太相信地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有。” 周光锦却误会了她的态度：“你的情绪有点低落，是因为阮蒙刚才的话吗？你觉得我们保密的关系让你没有安全感了？你不喜欢这样吗？” 一连三个问句，褪去了冷峻的眉眼，男人温柔起来，能将人溺毙在他如画的眉眼中。这幅表情深情中还带着点跃跃欲试，仿佛只要她点点头，男人就要冲出去，跟所有人宣布：光纤传媒的这朵高岭之花如今名花有主了！ 肖乔脸一热：“没有啦，我就是看见阮蒙，突然忘了要跟你说什么了，他怎么那么爱粘着你啊。” 话说到一半，有什么念头迅速闪过，肖乔忽然想到了一个被遗忘许久的问题，她仰着脖，眼睛睁得大大的：“话又说回来，阮蒙这么爱粘着你，大学的时候，我和他也算是熟稔，那么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这不正常。” 一边说着，肖乔狐疑地打量着周光锦的眉眼，越看越觉得这张脸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是在哪呢？ 肖乔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周光锦眸光闪烁，忽然间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别想了……这些工作堆得我头疼，好不容易你进来了，就陪陪我，给我充充电，嗯？” 这是什么绝世苏音。 埋在男人充满着木香的怀里，肖乔哪里还记得什么问题，她拱在男人怀里 点点头，没过两秒，就被男人端起来搁在了办公桌上。 不可描述的吻，让肖乔头昏脑涨，脚下虚浮地从周光锦的办公室里出来。 刚才她找周光锦是什么事来着？不重要。 章节目录 六十八、情敌？ 不知道是不是肖乔的错觉，自从周光锦跟她提出让她辞职被拒绝之后，这个男人依旧贼心不死，连续两个新案子都只叫了pr部门其他的同事参与，只剩下肖乔一个成天领着工资却无所事事的员工……这是要放养她？ 肖乔也找过男人好几次以示抗议，给她工作，告诉她更多的有关白归晚事情的细节，再不济也可以找找星辉的麻烦，可是男人皆是以柔克刚，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就将她的话堵了回来……用的还是她没办法拒绝的方式。 工作不顺，爱情也不顺，周光锦身上似乎有根紧绷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再加上陆放那时常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注视。 肖乔关掉第n部无聊的国产鬼片，拍案而起：“这公司我快要呆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肖乔在说什么，但是曲弯弯听见了还是善解人意地说：“既然枯坐在这里不愉快，那为什么不下楼去买杯奶茶呢，如果一杯不行就两杯。” 肖乔深以为然。 肖乔下楼没多久，就有一个快递员小哥抱着一捧巨大的雏菊在光纤传媒的门口东张西望，曲弯弯打量了他几眼，柔和地笑了笑：“小哥，找谁？” 快递员伸手翻开了花束里面的卡片，试探地问：“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位肖小姐吗？” 姓肖？ 曲弯弯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起来，视线掠过快递员，看向他身后翘班去买奶茶，此刻刚回来、搞不清楚状况、还一脸看热闹的某个人身上。 光纤传媒除了这一个，没有人姓肖了吧。 曲弯弯的笑容更加明丽，扬了扬下巴：“肖小姐啊，就在你身后呢，原来是给肖乔的花啊。” 曲弯弯用心不良地提高了音量，确保里面都能听得见，果然不出几秒钟，大门边上，就隐约出现了几颗毛茸茸的脑袋…… 身为当事女主的肖乔一脸蒙圈地走过来，花是好花，嫩黄色的雏菊鲜艳欲滴， “你是不是送错了。”肖乔嘀咕着，但是内心也怀疑这是不是周光锦在顶风作案，想给她一个惊喜，让她不要这么生气——直到肖乔打开卡片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着的。 可是洁白的卡片上，行文是金色的墨水，字迹娟秀流丽，写着几句话： 【白日你的梦，使阳光失了色，使我笑，使我哭，使我要说什么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肖乔：“……” 抑制住自己想起鸡皮疙瘩的冲动，她的目光下移，看见了落款的名字。 阮蒙正好也走到了她的身后，一边往卡片上看，一边冷笑着靠近她的耳朵：“你们俩不是吧，不是说了要保——唔——” 肖乔及时捂住了阮蒙的嘴，同一时间，阮蒙看见了落款的名字。 在两个人小学鸡式的打闹中，雏菊里插着的卡片飘落在地，落款清秀但笔锋锐利的签名上写着：薇薇安赠。 “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男声让周遭的沸腾一瞬间回归沉寂。 周光锦走了过来，死亡视线犹如镭射激光一般，准确地钉在了肖乔手里的捧花上，然后又看到了地上的卡片。 “这是……” 男人修长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张卡片，就像捏着肖乔的心。 “薇薇安？这女人不是知道你和我——” 他喉咙动了动，肖乔一个激灵，飞扑上前，想向刚才捂住阮蒙一样捂住周光锦的嘴。 可是她忘记了怀里还抱着大束花，周光锦的视线完全被花遮挡，是以当一个并不轻的物体扑中他时，男人没有防备，下盘没稳住，踉跄地后退几步，连同怀中的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肖乔的神智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的一双手抵在他胸前，位置是恰到好处的微妙，耳畔是不少女员工倒吸了一口凉气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哦嚯。” “牛逼。” “啊，我也想。” 肖乔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不忘看了一眼最后发声的那人：姐妹，你的思想有问题。 周光锦臭着脸爬起来，那一黑到底的表情让肖乔想起了初见周光锦的时候，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就听见了来自雪山之巅的呼唤——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关上办公室的门，周光锦将花随手扔在角落的沙发里，像是想来个眼不见为净，然后也没理肖乔，拨通了一个电话。 “薇薇安，我是周光锦。” 顶着周光锦严肃板正的脸，肖乔还是凑了过去，想听对面说什么。 “你送来的花我收到了，十分感谢。”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明丽清晰：“肖乔救了我，花而已，聊表心意。我马上要去荷兰处理工作，等我回来，再当面致谢。” “不必了。”周光锦才回了半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他脸色难看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开口，“……” 肖乔瞪大了眼睛。 周光锦竟然，爆粗口了！ 周光锦用他那张冷静自制的脸一脸咒骂了几句，突然又将矛头对准了肖乔，宣泄着不满：“公开，我们的关系必须公开。” 肖乔也不敢跟他硬杠，苦口婆心地劝着：“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不想同事面对我的时候有压力，我和老板谈恋爱，我还怎么争当五好员工啊。” 看着周光锦阴云密布的脸，肖乔妥协了：“你让我再想想……” 男人的视线在被扔在角落可怜的捧花上阴翳掠过：“在薇薇安回来之前，你必须想清楚。” “……好吧。” 周光锦顿了一下，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看向肖乔：“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不然我就开除你，让你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 他的手暗示性地放在她腰间，手掌缩了缩，将身材纤瘦的女孩完全掌握。 片刻后，肖乔神游似的走出来，无视周遭八卦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趴在桌子上，吴雅雅瞥她一眼，放下手头的工作，团了个纸团扔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 肖乔身体往前探了探，压低音量：“雅雅，你说，如果公司有两个员工谈恋爱会怎么办？” 会被排斥吗？会被忌惮吗？肖乔从国外回来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光纤，这里承载了她的期待，现在更是成为了她和过去的纽带， 曲弯弯皱眉：“光纤传媒向来不禁止内部消化的，可是……” 看见曲弯弯欲言又止的模样，肖乔心里一紧：“可是什么？” “可是你看看这一个个……”曲弯弯的手指一一掠过埋头工作的光纤各部门众人，“这些人平时沉迷工作，不谈恋爱也就罢了，可是好奇心还强，你根本想象不出从事网络公关的这些人，八卦起来能有多八卦。” 想了一下只要她迈进光纤就会被这些如狼似虎的视线盯上，肖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一定要捂好她和周光锦的小马甲。 章节目录 六十九·爆炸性公开 肖乔以为，她和周光锦的交往会一直这样秘密的进行下去，可是意外往往来得总是这么突然。 某一日，西月突然来访。 这一天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周光锦载着肖乔来到了距离公司五百米的地方将肖乔放下，然后肖乔步行去公司大楼，周光锦将车停在了停车场，也走进了大楼，两个人在电梯门前相遇，彼此客套的寒暄着。 “周总今天这么早来呀？” “你也是，工作可以，但别累着了。” 周光锦从她的身边掠过，偷偷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枚硬质的东西，眼角眉梢带着笑，悄声说：“你上周去我家的时候落下的。” 肖乔脸一红，咕哝着：“我就是去你家吃个饭，别瞎说……” 下午的时候，西月不约而至。 西月像是刚赶了一个活动，身上还穿着隆重的白礼裙，随意地披着一件运动外套，这么怪异的搭配也能被她穿出走秀场的感觉。 她的表情并不轻松，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怒气，可是面对光纤众人，她还是勾起了唇角：“你们都围在这干什么呢？迎接我吗？不用了，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来这套虚的……让阮蒙过来就好了。” 西月经常来光纤传媒，像是将这个公司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但是她是老板们的朋友，长得也令人心旷神怡，渐渐职员们都习惯了有这么个大明星时常出入。 此刻众人都“哦”地起哄了起来，肖乔也跟着笑了起来，单纯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循着笑声，西月的视线移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肖乔的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西月勾起了嘴角。 “听说阮蒙是你前男友？” 肖乔一愣：“阮蒙这都跟你说？” 这事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可是这话的味道不太对，今天的西月突然变得阴阳怪气的，活像个杠精。 这时候一溜烟去找阮蒙的同事已经回来了，踌躇上前：“西月姐，阮总不在。” 西月冷笑一声，伸手拨开这位倒霉的同事径直往里走去，她走得像一个挞伐沙场的女将军，她破空而行，有气流从她的两边扫过。 肖乔探出脑袋看，阮蒙的办公室果真空无一人。 但是肖乔明明记得，早上阮蒙上班后就没有离开——他在躲西月？ 西月只消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她环顾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踱步到阮蒙的办公桌前。 阮蒙的办公桌上满是文件，也不收纳，就成堆成堆地搁在桌面上，把唯一的一盆绿萝可怜巴巴地挤到了角落里。西月伸手将绿萝捧起，而后重重地往地上一砸—— 光纤传媒众人像是经历了第三次世界大战，阮蒙的办公室几乎没有完好的角落，文件四散，摆设零落，沙发、茶桌歪歪扭扭，杯子和花瓶随着噼里啪啦的脆响碎片四溅，就连百叶窗帘都被扫落，凄凄惨惨地挂着，偌大的公司里只听得见西月一个人的女高音。 “阮蒙，你给我出来。” “你躲着我算什么？有话你出来说清楚。” “我不就是跟你表白了吗？你有必要避而不见吗？你到底是不喜欢我是明星，还是不喜欢我！” 这一句话的效果堪比原子、弹在公司引爆。 终于，情绪激动的女人的手臂被一只手抓住，阮蒙漆黑的双眼不复往日的光彩，面露无奈：“你闹够没有。” 西月冷笑：“这时候知道出来了？被告白完扭头就跑，然后人间失踪，你也算个男人。” 阮蒙苦笑一声：“你是公众人物，你能不能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 一边说，阮蒙向四周看了一眼，惯常嬉皮笑脸的小阮总板起脸，眸光漆黑凛冽，乍一看还有点吓人，原本还在吃瓜的同事们纷纷向后转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阮蒙叹了口气，将摔碎在地的绿萝捧起来，连着土一起找个个空盒子暂时放着。 或许是不想面对西月，他背着身，声音也低沉：“你回去吧，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我就是个搞网络媒体的，可是你是大明星，你好不容易洗去黑料，你的未来才刚开始，何必耽误在我身上。” “差距大？爱情怎么可以用职业上的差距来衡量？”西月往旁边一看，视线落在还没离开的肖乔身上，目光一闪。 肖乔当即后脑勺上的呆毛就炸起来了。 西月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她，吐字清晰，声音响亮：“肖乔还是你们的员工，她都跟周光锦在一起了！” 这一句话的效果堪比第二颗原子、弹又在光纤传媒引爆。 吴雅雅冷笑一声，双手抱肩靠着自己的工位，置身事外地站着； 曲弯弯挑了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刘楠还没从女神有了喜欢的人的打击中挣脱出来，就被自己单身一万年的老板竟然有女朋友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彻底炸焦了脑子； 其他人的反应……略。 肖乔脸上挂着宠辱不惊的微笑，内心却慌得一比，慌到极致就是超脱，心里想着：哦豁，这下完蛋了。 “你们这是在演偶像剧吗？” 上位者的声音飘来，众人不由得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周光锦的视线扫过狼藉的办公室，表情不辨喜怒。 他走过来，自然地伸手拉住肖乔的手腕，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冷冷地说：“你们俩还站在这干什么，都跟我过来。” 他又看向周围努力将自己站成壁画的职员们，扯了扯唇：“好看？” 一排拨浪鼓欢快地摇动了起来。 有时候肖乔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周光锦看起来只是冷了点，怎么就能镇得住场子呢？跳脱的光纤众人，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都点着脚走路。 周光锦把上肖乔的肩，把她往办公室的方向推了推，又扭头看向西月和阮蒙，两个人就像提线木偶，跟在了周光锦身后。 周光锦关上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西月坐到沙发上，背离了人群，眉眼沮丧起来，她精致的五官显出几分憔悴。 她伸手在身边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的包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她又抬起头看向周光锦，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后者摇摇头。 “你别跟陆放学，烟要少抽。”周光锦教育完了西月又说，“说吧，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西月恹恹地别开脸：“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有什么可说的。” 阮蒙挠挠头，跟西月的目光相撞，又急忙垂下头摆弄自己的手：“西月，你走吧，我不喜欢你。” 西月也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女人的脊背却在他话音落下的这一刻随之僵直起来。 “那你之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 “你之前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后来我们也算是朋友，我才对你百般维护，如果让你误会了，我给你道歉。” “不可能，如果你不是喜欢我，那我自杀的那一次，为什么你那么担心？” 阮蒙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那是因为我这辈子不能再看到第二个朋友死在我眼前了你懂吗？你学什么不好学自杀？” “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吗？”阮蒙伸手一指，正对肖乔鼻尖，“看见肖乔了吗？我就是喜欢她那样的，积极、开朗，像个小太阳，永远都不会有阴影，我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不是，你看似张扬无所顾忌，实则敏感多疑，我一个短信不回复你你都要想好久……而且现在，一个正品放在我眼前我都不动心了，更何况是你。” 肖乔眼皮子一跳，小心翼翼地睨了眼周光锦，后者唇线紧抿着，昭示着内心的不愉。 她伸手扒拉开阮蒙的手指：“……你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吧。” 阮蒙烦躁地跺了跺脚，将肖乔的手甩开，不大耐烦：“你不懂，别跟着瞎掺合。” 西月紧紧地攥着手，身体细微地颤抖着，眸光水润。她看了阮蒙半晌，一言未发地冲出去了。 阮蒙也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离开了，没有去追西月，只是将自己关进了他的办公室。 肖乔怔了怔：“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周光锦盯着阮蒙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说：“我倒是能猜出来几分，你觉得阮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肖乔想了想：“开朗，阳光，帅气……但是在感情上不太靠谱。” 周光锦摇摇头：“他内心细腻、敏感，记忆力好，他不是没经历过寻常人的挫折和阴影，他只是更为珍惜现在拥有的，所以他从不将内心的阴影显露出来，可是这些都改变不了，阮蒙……实质上是个胆小鬼的本质。” “你是说，阮蒙其实是喜欢西月的，只是他不敢改变现状？” “谁知道呢。”周光锦低头不再理会，“只是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总该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肖乔拄着腮偏头看他：“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冷静得可怕，太过理性了。” “如果我真的太过理性，小乔，你现在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 肖乔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章节目录 七十、柳瑶的委托 肖乔的待遇自这一天起，在公司直线上升……是不可能的。 光纤传媒众人看肖乔的眼神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珍奇动物，肖乔被女同事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和男神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两个人会拉拉小手吗？会亲吻吗？男神的吻是冷淡还是反常的热烈？男神持久吗——直到话题开始跑偏，肖乔再也受不了地满脸通红捂着耳朵跑走了。 但是脑海里预想的情况没有发生，她也松了一口气。 冬至过后，天一天天地凉了，随着公司楼下那颗几十年生的梧桐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街上的行人纷纷套上了厚重的羽绒服。 肖乔吃了个午饭回来，就发现公司的气氛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尤其是刘楠。小胖子搓着手，在对他而言略显狭小的工位过道上来回穿梭，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肖乔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拖了拖，给刘楠腾出来更多的空隙，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你上一次这么忙叨还是看见你女神勇敢追爱。” 刘楠就等着她问呢，当下眉飞色舞：“你知道刚才谁来了吗？” “谁啊？” “我女神的伯乐，柳编剧！她前几天在大学开讲座，我上班没时间去，本来以为见不到的，没想到来我们公司了。” “柳编剧？” “对，柳瑶，写了《彩虹的夏天》剧本的那个编剧。” 肖乔“哦”了一声，瞥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办公室的门，下一秒，门就开了。周光锦打开门，探出脑袋：“肖乔，带上笔记本，进来做会议纪要。” 肖乔清脆地应了一声，给同事敲边角敲了一个多月，她终于要迎来了自己的新工作。 周光锦待客的办公室里，柳瑶坐在沙发上，她人来了，但是心没来。 她跟肖乔想象中的一样，这位名声在外的柳编剧不过三十出头，穿着一看就很昂贵的呢子大衣，黑长直的发型还留着时髦的空气刘海，只是并不显得清纯，只堪堪冲淡了她棱角分明的脸型带来的凌厉感。 她文艺腔很浓厚，在周光锦的办公室里坐了十分钟已经打了三个电话，都是在跟不同角色的人谈新电影的进展，什么“人物动线”、什么“蒙太奇”，听得肖乔云里雾里。 她撂下电话的同时，刘楠进来，将热茶放在了柳瑶的面前，又掏出准备好的纸和笔，乐呵呵地问：“柳编剧，我很喜欢你的《彩虹的夏天》，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柳瑶看着自己面前的热茶，没有伸手，视线顺着茶杯打量到刘楠的面上，皱起了眉：“对不起，我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周总，可以让无关人等出去吗？”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周光锦说的。 刘楠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缩回手，在周光锦开口之前连忙鞠了一躬：“对不起啊柳编剧，我……我不是有意打扰，那个，我现在就出去。” 周光锦抬了抬手，示意刘楠等一下。 他看向柳瑶，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可是下巴却不明显地抬起了一个倨傲的角度。 “如果是有正事，那么您就应该知道，客户来光纤传媒，都是需要预约的。只不过我和西月是朋友，而且您看到了，我们的员工很喜欢你，所以我现在才会坐在这儿。” 肖乔狐疑地看了周光锦一眼。 这才是真正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光纤传媒什么时候需要预约了，早上大楼物业就来了，物业小姐姐还和周光锦就这个月的水电问题进行了一番口舌之争…… 可是不得不承认，看到柳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肖乔还是很开心就是了。 “本来就是我逾越了，周总，我外面还有别的工作，我就先出去了。” 刘楠打完圆场，忙不迭地出门了，临走前还给肖乔猛打眼色，意思是让她拉着点她男朋友，他们这位老板，看起来风度翩翩，整个一个顶配版的职场精英，实际上脾气又臭又硬，生起气来颇有点混不吝的气质。 柳瑶并不在乎这里的员工怎么看她。 “其实我原本是不打算找你们的。” 柳瑶的这句话令肖乔深深皱起了眉，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看见身边的男人“蹭”一下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了。” 肖乔：“？” 牢记刘楠的目光叮嘱，肖乔连忙拉住周光锦，疯狂暗示：人家就拿拿乔，你怎么还当真了？ 柳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强撑着不吭声，气氛一度尴尬得令人可以用脚趾扣出一间三室一厅，幸好这时候西月进来了。 “抱歉，我刚赶完通告，来晚了。” 西月是被刘楠带进来的，道谢过后，看见办公室内停滞的气氛，西月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这次的案子太难了吗？你周光锦竟然还有搞不定方案的时候？” 周光锦摊摊手，嘴角不明显地撇了一下。 “你抬举我了，从柳编剧进来到现在已经四十分钟了，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来意。” 西月闻言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柳瑶：“你不是急着让我给你介绍我的公关公司吗，如今见着了怎么不先谈谈？我跟你说，网络公关的实力，我只认光纤传媒，星辉那都是渣渣。” 柳瑶牵强地笑笑，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放回了包里。 “抱歉，我并不是针对贵公司，我只是对所有的公关公司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是因为西月说你们可信，我才想要和你们合作的。” 周光锦点点头：“和业内某些公关公司相比较，我们的确更可信。” 柳瑶的神情略微回暖，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最近有新的剧本即将被拍成电影……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对不起。”周光锦摇摇头，“您可不可以说得清楚一点。” 肖乔隐秘地横了一眼周光锦，客户是上帝！上帝怼一次就够了，怎么还能追着怼？ 拖刘楠的福，新电影的事肖乔倒是有印象：“是《白雪之冬》吗？听说这部电影是《彩虹的夏天》的姐妹篇，聚焦于男性暴力，是您一年多的心血，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之前对着电话侃侃而谈的柳瑶此刻却突然支吾起来，西月憋不出坐正：“算了，帮人帮到底，还是我来说吧——其实就是柳瑶的新剧本被人抄袭了，但是对方现在反咬一口，说柳瑶侵权，要求有关这部电影的一切进程都要终止。” 周光锦问：“这是没有发表过的剧本作品吧，怎么会被人抄袭？” “是我太轻信于人了。”柳瑶苦涩开口，“她是我的剧本助理，叫孙小涂，我一手带她出道，《白雪之冬》的采风、大纲、台词完成，我都手把手教她，对她也没有防备心。我没想到，竟然成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周光锦又问：“你们之间没有合作协议吗？” “没有，这件事说来怪我，我们只达成了口头协定。” 周光锦听了直摇头：“那么我就不能只听信您的一面之词了，口头协定这个东西太过没有说服力，我现在去网上说是你抄袭了助理的，也有人信。” 由于羞愤，柳瑶涨红了脸：“我怎么可能抄袭她的？我出道以来，其实写了很多剧本，而她呢，没有天份，北漂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如果不是我要了她做助理，她早就回老家了，还有什么资格混影视圈。” “但是火的只有您的一部出道作品《彩虹的夏天》。” 这一句话把柳瑶噎住了，肖乔对周光锦刮目相看，怎么早没看出来，这人竟然还牙尖嘴利的。 柳瑶半晌说不出话来，气愤得几欲离开，西月连忙给她顺气，不停地给周光锦递眼色。 眼看现场的三个女人都快要坐不住了，周光锦才悠悠地说道：“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您有生气的空档，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证明这剧本属于你？毕竟舆论虽然可以被影响，但是也需要证据支撑，空口白牙的，我们再尽心尽力地给你造势也没用。” 旁边西月也劝着：“你别生气，周光锦这个人我知道，嘴不好，但是人还是靠谱的，别生气。” 柳瑶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面对周光锦的疑问，她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因为那是我根据我身边的朋友发生的事情改编的。” “《彩虹的夏天》好像就是真实事件改编的，您似乎很喜欢从身边挖掘灵感。” 柳瑶语气生硬地回答：“我想现在不是聊天的时间，我不想回答你们这个问题。” 周光锦点点头：“那我们就来说点您该回答的——如您所见，我们是一家网络公关公司，您所面临的问题，应该去找律师打官司。既然你是西月的朋友，我可以免费为你介绍一个很擅长打知识产权的律师。” 自己的朋友们互相阴阳怪气，西月不得不从中调和：“你们俩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怼起来了，” 柳瑶“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来说吧。不瞒你们说，这事……没法打官司。” “采访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从大纲到人物小传再到剧本，都是我们一起完成的，她有太多能证明这一点的证据了，如果非要打官司，未必对我有利。而且电影的投资方也等不了那么长的诉讼时间。” “一件事情太过复杂，无从从法律上判定是非的时候，大众认为它是对的，它就是对的，大众认为它是错的，它就是错的，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我希望你们能通过舆论施压的方式，让孙小涂放弃主张这个剧本的相关权益。” 柳瑶可能是编剧做得久了，连讲话都充斥着语言艺术，似是而非的，让肖乔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迷茫地看了一眼周光锦，后者双腿交叠，浅浅地点了点头：“多说无益，这样吧，您回去将有关《白雪之冬》的相关资料都整理一份给我们，等我们衡量过后，再决定要不要接手。” 章节目录 七十一、《白雪之冬》 柳瑶和西月一起离开的时候，阮蒙的脸在门外一闪而过，西月不知是没有看到，还是故意漠视，昂着脖子路过了他，眼神都没给一个。 “哎你等等我。” 阮蒙穿着粗气追了上来。 柳瑶皱着眉头看向别扭地相对站着的两人，声音冷硬：“既然你有朋友找 ，我就先走了。” 柳瑶上了一辆车窗漆黑的保姆车，很快就离开了。 女明星双手抱肩，眼神睨着，视线尽头落在阮蒙的腰带上：“什么事？我助理还在车上等着我呢。” “柳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西月怪异地看了阮蒙一眼：“你急吼吼地追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要不然呢，我怕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也不知道你这个智商怎么能做明星的。” “用不着你管，我高看你一眼，你还真以为是因为你的智商吗，还不是看重了你这这张脸。” 阮蒙一时无话可说，磕磕巴巴地说：“这……倒也是这么个理。” 西月看着他，早已成熟的男人身上却依旧充斥着男孩的天真感，极为诱人，她忽然伸手拽住阮蒙的衣领，毫不顾惜地往下拉，一张口狠狠地咬在他的下巴上。 她的眸光发亮：“我告诉你阮蒙，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不接受。” 说完，西月轻巧地转身，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险些让阮蒙失了神。 他在黄昏的光影里站了许久，才握着拳，蔫头耷耳地往回走去。 第二天，肖乔坐在座位上，皱着眉对着电脑，周光锦见她这幅模样，走到她身后，将下巴拄在她的头顶，这个姿势几乎将她环在怀抱里了，肖乔倒觉得没什么，就是对面的吴雅雅颇感辣眼睛似的，将椅子转了个半圈，背对着两人。 肖乔放松地依靠着身后的人，神情却不轻松：“柳瑶传过来的资料，基本上和她昨天来说的差不多……有会议语音，可以听出孙小涂是按照柳瑶的指导在做这个剧本……但是，还不够，我们是不是要再问问她？” “不用找她，你查看一下邮箱，里面有陆放传回来的资料。” 许多案子，基本情况不能只听甲方一面之词，一味的相信只会导致巨大的麻烦，甚至将公司也牵扯其中。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暗地里做一些情况调查，陆放往往就充当了这个角色。他沉着、冷静、聪明，最重要的是……足够帅气，那张脸出现在女孩子面前，不用询问，就有人恨不得将自己的三围都告诉他，打探消息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白雪之冬》是柳瑶耗费了一年多的心血完成的剧本，讲述了一个女孩面对着前男友常年的骚扰和恐吓，甚至变态般的跟踪，过着噩梦般的生活。在朋友们的鼓励下，从胆小到反抗，最终摆脱了这个阴影的故事。 这是一个根据现实事件改编的剧本，主人公原名叫赵梓茜。 孙小涂作为柳瑶的助理编剧，也跟着贯穿了整个剧本创作流程，简而言之，柳瑶做的，孙小涂也做了，一旦剧本的所有权被公众质疑，那么这部耗资巨大的电影从根就烂了，一定未播先臭。 ……但是柳瑶隐瞒了一些信息，比如，虽然剧本里坏人都得到了惩罚，但是在在现实中，这个故事还远没有结尾。以及还有一个爆炸性消息——孙小涂因为刺伤了赵梓茜的前男友，人在派出所。 看完陆放的调查资料，肖乔径直关了文档：“还扯上公安局了，这可不是我们公关传媒行业能够涉足的领域，而且这个委托处处透着古怪，这个柳瑶明明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公关公司，又为什么非要来找你？” 周光锦略微直起身子，食指轻扣桌面。 “柳瑶找上我们最关键的一点，不是因为西月的介绍，而是她的那位编剧助理孙小涂，求助的公关公司是星辉。近些年，星辉传媒在公关界可以说是从无失手，只有面对光纤的时候，才吃了几次亏。” 吴雅雅这时也加入了谈话，声音讥诮：“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孤胆英雄的剧本——但是只有我们才能抗衡行业巨头星辉。” 周光锦被这个形容逗乐了，他摇了摇头，趁手地摸了摸肖乔的头顶。“总有一天，人们提到星辉，不会再用‘行业巨头’这个形容词。” 肖乔扭过头，似乎看见周光锦的眼睛在发亮。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光纤传媒或许不止是他抵御过去的盾牌，这是眼前的男人为之奋斗的事业。 有一座看不见的山，横在他们面前，山上矗立着他们旧日的墓碑，想要没有负担地迎接明日朝阳，就要翻过它，将它远远地抛在身后。 肖乔意外地窥见了这个男人心绪中的追逐和坚韧。 晚上临下班之前，肖乔看到了热搜上的通稿，《白雪之冬》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制作流程，很快将有国内第一大电影发行公司发行，将在贺岁档上映。 周光锦送她回家的时候，肖乔还在网上刷着相关评论，有着《彩虹的夏天》珠玉在前，大众对《白雪之冬》期待感很高，甚至预测它上映后的票房会领跑贺岁档。 肖乔突然放下手机：“我想起来，曾经听说过《彩虹的夏天》就是柳瑶根据身边的朋友的故事改编的，可是这个故事又如此契合白学姐的经历，我之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我想知道——”肖乔深吸了一口气，“说来也奇怪，现在哪怕你告诉我，柳瑶也是白归晚的朋友，我都不觉得惊讶了，因为——” 肖乔得到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周光锦低沉的嗓音。 “你说的对，柳瑶就是白归晚的朋友。” “那柳瑶知道我们也是……” “她不知道。”周光锦伸出手指在嘴前比量了一下，“我们也不要告诉她，知道了吗？” 他的瞳孔里有暗光，诡谲的神色一闪而过，肖乔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 “我现在也在确认，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周光锦好像在下一盘大棋。 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肖乔还是看不明白。 晚上的时候，撸了一会儿猫，肖乔在林儿略显担忧的目光中早早地就爬上了床，后者念叨着，肖乔再这么隔三差五地精神萎靡一次，她就要送肖乔去看医生了。 肖乔听见了林儿的喋喋不休，可是她一丁点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渐渐昏睡过去。 意料之中的，她又回忆起了那些遥远的日子，只是这一次，风和日丽，到处都充斥着花果的清香。还是九月，校园里的梧桐遮天蔽日，几米宽的校园路地面上只剩细碎的阳光。 章节目录 七十二、最后的夏天 她考上了传媒专业里全国顶尖的大学，入校的第二天，充当班导生的学长和学姐就召集他们一起开了个班会，俊男美女的组合，令这帮新鲜的小学鸡激动得嗷嗷直叫。 肖乔带头吹起了不那么响亮的口哨，跟个女流氓似的：“学姐好漂亮啊，留个联系方式呗。” 回应她的是学姐包容的笑。她将自己和同伴的姓名电话都留在了黑板上。 白归晚、陆放。 讲完一些平日里的注意事项之后，白归晚往门口看了看，又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我们班还有一名班导生，但是这个学长有点……嗯，忙，所以你们平常有是找我和陆放就可以了。” 白归晚顿了一下，还是将这个未到场的班导生的姓名和电话写在了黑板上。 肖乔不甚感兴趣地看了一眼，叫阮蒙。 软萌？读起来柔柔弱弱，女里女气的，像个女孩的名，人肯定也娘们唧唧的。 肖乔是在军训的第二天见到阮蒙的。 经历了第一天的魔鬼训练，她腿脚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上，顶着太阳的炙烤，分分钟都恨不得跟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中午休息的时候，教官大发慈悲允许他们去树荫底下小憩，随着一阵凉风刮过，一辆风骚的红色跑车在他们面前来了一个帅气的神龙摆尾，停下了。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男人，单手搭着车门，另一手摘掉墨镜，露出一双水润杏眼——阳光讨喜的长相，和他故作桀骜的举动形成了一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差。 抓着墨镜的手扬了扬，眉飞色舞地跟树荫下的众人打招呼：“同学们，中午好啊，我给大家准备了一车冰奶茶，慰问一下你们。” 说着，他又走过去拉开后车门，座椅上整整齐齐堆满了包装好的奶茶，由于内外温差，包装袋上面 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十分解渴。 年轻男人的登场有些突然，一时间没人动弹。 在所有人的眼神瞩目中，男人摸了摸脑袋，“嗨”了一下：“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大家来认识一下，我姓阮，也算是你们的班导生。” 肖乔被太阳晃着，眯着眼：“哦，软萌……原来……。” 之前肖乔就就这个名字展开过联想，同伴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跟着偷笑起来。 阮蒙立刻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看了过来。 军训的时候，无论男女，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着装，女孩子被包裹在粗糙的迷彩服里，毫无线条可言。可是阮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肖乔。 同样是素面朝天，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脸上由于燥热，脸颊微微红着。青春洋溢，又带着满不在乎的悠闲，两种特质在她身上奇异的融合着。用一种花来形容的话，她就像一只向日葵，只管在晴天的日子里痛快地开。 她跟别人都不一样。 阮蒙拎着一杯奶茶走过去，蹲下来，奶茶递过去：“学妹怎么称呼？喝奶茶。” 肖乔摸了一下奶茶杯，摇了摇头：“凉的，我现在有汗，喝了要胃疼的。” “呦，这么年轻养什么生啊，没事，喝呗，或者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 直男式的表达。 肖乔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推开了他的手：“你这个人是不是脑筋不太好，作践身体，天打雷劈懂不懂？” 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阮蒙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这个学妹好特别。 ——这一天，阮蒙在盛夏的榆树下看见了一只小猫，它看起来骄傲又热闹，可是它那么可爱，于是阮蒙想要把它带回家——他想将它捧在手掌上，看那白色的、小小一只的在他的掌心里走来走去，伸出小爪子轻轻踩在他的掌心，让他的生活也能多一分滋味。 于是阮蒙开始追求肖乔。 少年人的爱慕异常高调，尤其是少年富二代的爱慕，成天送花送零食，打通了肖乔的寝室友，也让肖乔苦恼又负担。她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饶是性格外向如肖乔，一时间也有点发懵。 这时候肖乔刚刚加入了学生会，作为大一的小萌新干事，需要帮助学长学姐们组织新生的迎新晚会，阮蒙怀着私心，将肖乔的名字加进了一个话剧表演的节目里。 他作为内定男主角，这点权限还是有的，最后他成功地帮肖乔争取到了一个……背景板的角色。一个穿着大树玩偶服的道具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换场的时候，从左边挪到右边。而且玩偶服宽大，肖乔塞进去，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靠直觉和经验移动。 她心里将阮蒙骂了个半死，可是因为这个节目是白归晚负责的，她怎么也要给她心爱的学姐一个面子，竟然也兢兢业业地坚持下来了，为此陆放还特意隐晦地问过她，是不是对白归晚有什么超出友谊范围的“非分之想”…… 可是意外突然发生，一次彩排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砸了下来，正落在女主角脚下，飞溅的玻璃碎片穿透裙子扎进了她的脚里，周围的同学急忙送她去医院……肖乔躲开了手忙脚乱的人们，却一脚踩空，跌下了舞台，腿没事，手臂却摔上了。 double kill 话剧彩排因此暂停了两三天，后来肖乔听说，换了女主角，也换了背景板，肖乔痛并快乐着。 可是阮蒙力求分分秒秒都能看见他心爱的姑娘，很快又给肖乔安排了个后勤工作，让她每次彩排后都去给剧团的同学送水，自己也可以借由犒劳的理由请她吃饭。这天，肖乔拎着一袋子水往文体大厅去，忽然看到对面榆树底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长发、穿着裙子的学姐。 她皱着眉，手按着胃部，面色冷凝又些微的不耐烦。 肖乔最看不得美人蹙眉了，她走过去询问：“学姐，你没事吧。” 长发美女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面色也冷漠。 “学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用不用我扶你回去？” 长发学姐没有说话，只是扫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肖乔只当她不好意思，将手里的水往旁边一搁，硬是将人架了起来。这一架起来就吃了一惊，这位学姐竟然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 肖乔根本不可能撑着她站起来，于是她做了一个很有富有创造性的举动，她蹲了下来，双手把住学姐的双腿，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人背在了自己的肩上……还颠了颠。 “……学姐，看不出来你还挺沉。” 背上的身身体异常僵直，僵直到肖乔都忍不住感慨一声，果然人无完人，这个学姐，没有胸啊。 “学姐，你宿舍在哪啊。” 缓缓的，一只修长的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肖乔来了干劲儿：“好嘞，你搂好我，我这就送你回去。” 过了几秒钟，一双手臂，缓缓地环上了肖乔的脖子。 这天晚上，大四男生寝室，一个人失了眠，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罩进来时，他霍地睁开了眼。周遭静悄悄的，连个睡着时打呼噜的寝室友都没有，只有阮蒙迷迷糊糊地擦了擦眼睛，问了句：“光锦你起这么早啊……别忘了彩排……愿赌服输……女主角……” 阮蒙那英俊的室友木着脸下了床，顺便拽了自己的床单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呼啦啦的水声。 男人利落地洗完床单，搭在阳台上，又反身走了回来，走到阮蒙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严肃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阮蒙丝毫没感受到这迫人的目光，自顾自睡得香甜。 肖乔第二天就遇见了那位奇怪的学姐，她还是不说话，坐在上回的那颗榆树下，幽幽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走过去主动打招呼：“学姐，你身体好一些了吗？” “……”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肖乔挠挠头，这位高冷的学姐……是不是不会说话啊。要真是这样，她纠缠着对方说话，岂不是戳到了她的痛点？ 肖乔想了想，掏出纸笔，低下头飞快地写。 学姐的视线在纸面上一扫而过，又落在了肖乔的头顶上，她的目光有些怅然，心思不定的样子，只是这副表情在肖乔抬起头之后，很快就收敛了。 纸上写着：“学姐，你长得真好看。” 学姐的表情呆滞了一瞬间，抬眼看她的时候，颇有些复杂难辨。学姐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拿过肖乔手里的纸，低头写着什么。 肖乔的视线被她的手指吸引。 她的手指修长，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细软葱白，而是骨节分明，带着力量感，这双手比寻常女生的手要大了一圈，肖乔眨眨眼，凑近了一些。 这时学姐已经写完了她想说的话，见她凑过来，伸出手指顶上她的脑门将她推开，白纸糊了肖乔一脸。 上面写着：“后天的话剧舞台，来看。” 肖乔笑眯眯地点头：“是迎新晚会上的舞台吧，我会去看的。” 学姐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种疏离感瞬间就褪去了。 这一天送完水，阮蒙拎着奶茶堵住了肖乔：“给，这是你最喜欢喝的奶茶吧。” 肖乔有些惊喜：“你怎么知道？” “我问的你室友，她们说你喜欢喝这家的奶盖，还要双倍奶盖，只是因为这家店离学校远，所以懒得去。” 少年眼眸明亮，哪怕是再不通风情的女孩儿，即便不动心，也很难不去欣赏。 两个人沿着学校傍晚的林荫小路上走着，阮蒙瞥着她。 “喜欢吗？” “喜欢。” “满足吗？” “满足。” “想天天喝吗？” “……想。” 少年愉快地笑了起来，诱哄着问：“要不然，咱俩试试？” 肖乔猛吸一口，奶茶涌进嗓子里来不及咽下，随着咳嗽尽数喷到了阮蒙脸上：“你说啥？” 少女瞪圆了眼睛，无辜而纯真；少年嬉笑着，掩藏不住一颗真心。黄昏的光影投过叶子的缝隙洒落下来，两个人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女主，气氛静谧美好。 “我说，我们俩谈恋爱吧。” “别了吧，我虽然还挺喜欢你的，但是不是那种喜欢。” 阮蒙拦住她的去路，苦口婆心地劝说：“甭管是哪种喜欢，你不是不反感我的接近？这就说明我们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趁着肖乔皱眉思索的功夫，阮蒙又说：“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你就是我的初恋，我会对你好的。” “那我们最多只能拉拉手，你不能亲我。” “放心，我才不是那种色胚，我在这方面堪比周光锦，洁身自好。” 肖乔莫名：“周光锦是谁？” 阮蒙一挥手：“……不重要，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两个人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顾客和菜贩子，一毛钱都要斤斤计较。最后肖乔拧眉，勉为其难地说：“那就试试吧。” 阮蒙眉开眼笑，想要抱她，但又带着点无从下手的笨拙，最后哥俩好似的搭上了她的肩膀。 “女朋友，嘿嘿。” 肖乔也笑：“嘿嘿。” 两个人乐呵呵的，像两只傻狍子。 忽然，阮蒙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影，大声招呼起来：“光锦！光锦，我在这儿。” 肖乔循声望过去，只看见一个男人清瘦高挑的背影，背着他们越走越远，听见阮蒙的叫声之后，脚步反而加快了。 有点莫名的熟悉。 这个念头才刚兴起，她就看见阮蒙一边喊着“周光锦”，一边追了上去，肖乔愣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她刚刚交往的男朋友，抛下了她，去追一个叫什么周光锦的男人！ 隔了一天，迎新晚会如约而至。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大学生的新鲜感逐渐褪去，一部分逃了晚会，去往文体馆路上的新生三三两两。肖乔和寝室友们走到文体馆附近，突然有人说了一句：“那边的不是阮蒙吗？他谈恋爱了？” 肖乔的心跳加快，循声望去，心里想着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寝室友们自己和阮蒙—— 想法止于她看清不远处的人，灌木丛掩映下，阮蒙和一个瘦高的女人搂在一起，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看见阮蒙那憨憨的笑脸。 肖乔微笑：笑你大爷。 因为少女的自尊心，她没有上前质问，只是低着头编辑了一条措辞严肃的短信。 【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我并不喜欢你，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我们还是分手吧。】 活脱脱一副渣女口吻，发完了短信，肖乔就拉黑并删除了阮蒙的联系方式。 之后的话剧肖乔自然也没有再去看了，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这段兴起时轰轰烈烈，结束时又悄无声息的绯闻，逐渐消失在每日都有新鲜新闻的校园里。 又过了两个月，有同班的男孩子不顾肖乔的拒绝，大张旗鼓地在宿舍楼下点蜡烛告白，她拎着暖水壶冷着脸下楼，泼灭了蜡烛，也破灭了那颗火热的少男心。 看着男孩面如死灰的脸，肖乔动了同情心，她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不是你不好……这么说吧，我喜欢女的。” ——此时肖乔的心里想着，反正大学不想谈恋爱了，不如就来一次釜底抽薪吧。 果然，自从肖乔性取向的风声传出去之后，她再也没有遇见过跟她告白的男同学了。如果说这段时间她的生活里还有一丝波澜的话，那就是肖乔偶尔会想到那个高冷的学姐，她好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校园里了。 章节目录 七十三、奇怪的访客 肖乔是没想到自己做梦还能做成连续剧的，就好像有些在国外的时候，一直以来都很模糊的记忆，突然之间清晰了，并以梦境的形式不断冲击着她的记忆海……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梦见了阮蒙这个傻狍子，臭渣男。 肖乔揉着眼睛走近洗手间洗漱，洗完脸，才听到旁边一个幽幽的声音：“你就不能等我解决完生理大事再进来吗？” 肖乔慢悠悠地挤着牙膏：“……没关系，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林儿嗤笑了一声，打量起她：“你怎么这幅表情。” 肖乔含糊地问：“什么表情。” 林儿挑了挑眉，神色说不出的诡秘：“纵欲过度的表情。” 肖乔一口气没捋顺，差点咬着舌头：“别瞎说。” 这回反倒换了林儿啧啧称奇，上下左右打量着肖乔：“不是吧，你在我这都有好几次夜不归宿的记录了，你们俩竟然还没有——” 肖乔伸腿示威性地踢了一脚林儿：“请不要亵渎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吗，我们才交往了多久啊，周光锦他……他说会等我准备好的，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林儿不怀好意地笑笑，身上神奇地散发出一股女流氓的气质，“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我看周光锦忍不了多久了，表面上越是高冷禁欲的男人，一旦破戒，就越欲罢不能。” “住嘴，你快点出去做早饭！” 哪怕狠狠地谴责了心术不正的林儿，在公司看到周光锦的时候，肖乔还是忍不住脸一红。 柳瑶的委托进行的并不顺利。 网络上逐渐多了一些关于《白雪之冬》剧本的非议，显然是星辉传媒开始发力，可是反观他们呢，甚至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着力点，周光锦又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肖乔斗志急速下降。 她抬头，看见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女人吴雅雅正在板着脸，双手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工作忘我到飞起。 小民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分给两位女士，肖乔有气无力地感谢，又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激发我对工作的热情？”。 小民推了推眼镜：“说起这个，我倒是可以教你一招。” “洗耳恭听。” “我工作感到倦怠的时候，我就坐在电脑前面，打开和老板的对话框，在上面输入‘傻逼’两个字，然后手指放在e te 键上。” 肖乔：“……” 小民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相信我，这一刻，你的内心什么困倦都没有了，只有刺激。” 看着公司公认的老实人小民，肖乔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你就不怕手抖发出去了吗？” 小民眼镜下的双眼似乎短促地闪过暗光：“我刚来公司不久，刚用上这一招的时候，有一次没留神发出去了，但是我很快就撤回了……那一天晚上，我完成了我一周的工作量。” 肖乔抱拳：“佩服佩服。” 中午午饭过后，陆放回公司了，他进来的时候，周身风尘仆仆，还拖着行李箱，显然一下飞机就赶回了公司。肖乔原本想当做看不见，可是陆放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敲了敲桌子。 “我的东西有点杂，文件和日用品都装在一起了，你可以进来帮我收拾一下吗？” 他面色不佳，口吻亲和中夹杂着一抹疲惫，肖乔没有理由拒绝。跟着陆放进了办公室，她蹲下身：“你这行李箱里面没有什么私人物品不方便看的吧，那我打开了？” 回应她的是关门声。 百叶窗“哗”地拉下，阻隔了外界的视线。陆放走了过来，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肖乔就站在桌子边上，陆放近一步，她就退一步。直到腿抵住桌子，肖乔退无可退，只得膝盖一弯，手撑在黑色的办公桌上，身体后倾。 她竭力平稳着声音，力求不要让外面的同事察觉到异样：“陆放，你控制一下你自己。” 见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陆放忍不住苦笑：“我都听说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光锦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吗？” 肖乔不答反问：“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告诉周光锦你喜欢我？” 陆放凝视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这时，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周光锦推开了门，视线在埋头整理文件的肖乔后脑勺上一掠而过，落在了陆放身上：“你刚回来怎么不回家休息？” 陆放浅笑：“不累，回家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来公司找你。” “你这一趟怎么样？” 陆放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不负所托吧。” 两个人的谈话并没有避讳肖乔的意思，陆放的表情有些凝重：“你猜对了，星辉那边对柳瑶的案子很上心，柳瑶最开始也是去接触了星辉的人，只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柳瑶并没有选择星辉，反而是徐小涂和他们签订了合作协议。而且我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小案子，星辉派出接手的竟然是徐慎。” 周光锦闻言也不由得顿了一下：“这里面有古怪。” 陆放沉吟片刻：“柳瑶能有今天的名气，星辉传媒功不可没。他们给柳瑶量身定制了一套推广宣传方案，将她从幕后推到前台，在没有很多知名作品的情况下，曝光量和知名度都堪比一线编剧，可是这一次，他们却站在了对立面。” “我想知道柳瑶和星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放为难地摇了摇头：“很难，柳瑶最初和星辉扯上关系就是《彩虹的夏天》宣发时期，但是没有人知道，当时籍籍无名的柳瑶，是怎么请动已经是行业巨头的星辉传媒给自己造势，一跃从幕后走到台前的。” 陆放的行李箱很快就收拾好了，肖乔将工作所需的文件都挑选出来，出去的时候顺便帮忙送到了陆放的部门……仿佛她和陆放之间的争执诘问从来未曾发生过一般。 看来有一点她猜对了，陆放并不想将对她的这份心思放到明面上来，最起码，不想放到周光锦面前……男人之间的友谊。 不过徐慎是谁？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肖乔不免好奇，回到工位上，她倾身敲了敲吴雅雅的桌面：“雅雅，你知道星辉传媒的徐慎吗？” 吴雅雅停下手头的工作，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么说吧，我离开星辉传媒之后， 徐慎才去的，所以我们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但是我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肖乔双手托腮，以示洗耳恭听。 吴雅雅清清嗓子，也没让她失望：“徐慎是国外回来的，他是国际传媒专业排名第一的大学毕业的，从业第一年就获得了公关行业权威机构‘最有潜力新人’的荣誉，经手了许多国际五百强企业的公关案，好几个都是公关界新人必看的经典案例，数据上异常华丽，听说星辉为了挖他花了大价钱，虽然只是个副总监级别，但是年薪已经超过了许多星辉高层。” 说到星辉传媒的人，吴雅雅难得没有带上抵触情绪，反而还有些欣赏：“这个徐慎的案例我都有研究过，跟星辉一贯的作风不一样，他的画风……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奇特，常用的手法是化敌为友，操作了很多次意想不到的跨界联动，每次都能登上热搜，引起大众的讨论。” 肖乔漫无目的地想到，这么牛逼哄哄的简历啊……那得是个四五十岁的行业大拿吧，有点想见一面。 肖乔也就是随心一想，她自己也没想到，可以这么快就见到徐慎。 因为头一天晚上陆放刚回来，掌握光纤传媒命脉的三个男人一起吃的晚饭，周光锦多喝了两杯，男人局指导后半夜才散场，考虑到周光锦自己体内酒精含量应该属于酒驾，也得自己打车上班，肖乔就早起了半个多小时赶地铁，紧赶慢赶到公司附近的时候，反而比平常还要早。 一辆绚蓝色的跑车缓缓地贴着马路行驶，起先肖乔并没有多加留意，直到它跟着她到了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肖乔才发现不对劲。 果不其然，肖乔一停下脚步，那辆跑车也不急不缓地停下。 车窗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他戴着墨镜，可是仍然隐隐能看出帅气的五官轮廓。 男人一开口，却带着一股子东北话的味道：“美女，你知道光纤传媒往哪走不？” 肖乔打量着他，冷笑一声板起脸，伸手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叫肖乔吧？” “啥？” 她又只向旁边的大楼：“这是商业区，光是这座大楼里就不下一百家公司，你如果不知道我是谁，你怎么就笃定我知道光纤传媒在哪？”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男人摘下墨镜，“我之前一直生活在沪市，今天刚坐飞机过来，对这里不熟悉。” “另外，告诉你。”男人露唇一笑，唇红齿白的公子哥模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光纤的员工，我就是看着你一边走路，一边想着什么傻笑的样子特别可爱，情不自禁想认识你，这才找你搭话的，原来你叫肖乔。” 这人不按套路出牌，饶是肖乔也愣了一下。 男人给她甩了一个飞吻：“小乔妹妹，一会儿见呗。” 跑车绝尘而去，肖乔暗自腹诽，谁跟你一会见啊。 肖乔慢慢悠悠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买了两杯咖啡，这才上去，一到公司就看见门前站了几个人，有神情严肃的周光锦，对面站着一个陌生而显眼的，正是刚才在公司楼下遇见的那个男人。 男人也同样看到了她，咧嘴笑了一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一会儿见，这不就见到了吗？” 肖乔紧紧地拧起眉，口吻不善：“你居然还真跟来了？” 周光锦的视线在肖乔和年轻男人之间转悠了一下，神情又沉了一分，他冲肖乔招了招手：“小乔，过来打个招呼……这位是星辉传媒的副总监，徐慎。” 徐慎冲她伸出手，笑出了一口大白牙：“你好，星辉传媒徐慎。” 肖乔张张嘴，半晌吐出一句：“你不是国外留学的吗，怎么一开口一股子大碴子口音。” 徐慎愣了一下，继而爽朗地笑起来：“光锦，你的职员真有趣。” 肖乔不确定地问道：“你和周光锦，你们……认识？”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周光锦，他的神色稀松平常，但是却又暗流涌动：“老朋友了。” “走吧，我们进去说。”周光锦的视线往身后扫了扫，点名道，“吴雅雅，肖乔，魏诗曼，半个小时后会议室见，我要跟你们系统地交待一下柳瑶的委托。” 魏诗曼面露难色：“周总，我手上还有一个案子，忙不过来了，让小民组长替我可以吗？” 周光锦探寻地看向小民：“我记得你手上也……” “没事，我忙的过来。”小民笑眯眯地摆手。 魏诗曼感激地冲他笑笑：“谢谢组长，那这次辛苦你了。” 小民摇摇头，倒是吴雅雅嘀咕了一句：“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懒啊，不愿意做的活都推给他，搞不清到底谁才是组长。” 徐慎饶有兴致地顺着光纤传媒众人挨个看过去，目光不是单纯地打量，间或闪过了然，倒像是和自己脑海中的文字去对应上一般。 到了周光锦办公室，门一关，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脸上轻松的表情。 徐慎打量着周光锦的办公室，悠悠地说：“回国之后就没见过面了，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 “你也一样，直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叙旧不行吗？” 周光锦嗤笑一声，不答话，用态度说明了一切。 徐慎看见他这幅模样，也不生气，也不用谁客套，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是为了柳瑶的事来的……我知道陆放前段时间从我们公司内部打听到了许多事，陆放是厉害，但是怎么可能有我这个局内人了解的透彻呢？” “你觉得，如今你说什么，我还会信吗？” 章节目录 七十四、前往沪市 周光锦的话成功地令办公室内的气氛进入僵局，徐慎的脸色沉了下来：“周光锦，我也是有脾气的。” “你不是我的客人，所以有话就快点说，别绕圈子。” 徐慎盯了周光锦片刻，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徐慎刚要说什么，肖乔正好敲门进来，送来了茶水，她转身要退出去被徐慎叫住：“小乔，你也一起来看看。” 肖乔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能自来熟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境界。她抬眸看了一眼周光锦，见后者没有反对，这才勉强留了下来。 徐慎掏出手机，低下头一遍翻找着什么一遍说：“我也是好意，虽然我们是竞争对手，但是我们毕竟是老相识了。虽然周光锦这个人有时候挺讨厌的，但是谁让我念旧呢。” 徐慎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翻转过来面向他们：“自己看看吧。” 这是一个社交软件上的照片，两个女孩的聚会照，瘦脸大眼，美颜滤镜，修得几乎都要失了真。肖乔捏着自己的下巴：“你给我们看美女？” 徐慎爽朗地笑了起来，看向周光锦。 周光锦沉声说：“右边的女孩就是星辉的委托人，柳瑶的编剧助理徐小涂。” “没错，左边的人你不认识吧，她是《白雪之冬》故事的原型，赵梓茜。” 肖乔猛然警醒。 是了，这张合影看起来没什么，但是一旦双方开始拉扯，这就是一份强有力的证据——因为合照的时间是几年前，远早于剧本开始的时间。如果徐小涂主张这个剧本是自己的，的确站得住脚。 显然，徐慎拿出这张照片就是在暗示，星辉传媒可能也是这么打算的。 肖乔在心底忍不住骂骂咧咧，这个柳瑶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催促光纤给她想办法，一面却又防备着他们，隐瞒实情。她是真以为只要撒了钱，买了水军控制舆论，就能颠倒真相吗？她是觉得现在的网民大众都是傻子吗？ 周光锦还沉得住气：“虽然我很意外，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你是我们的竞争对手，眼巴巴赶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到底想要干什么？” 徐慎笑了起来，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很明显的目光，瞟了两眼肖乔。 还没等周光锦说话，肖乔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知道，我出去对吧，这就走。” “等一下。”徐慎突然叫住了她，“小乔，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这人了儿郎当，肖乔一口气梗在喉咙，几下才清干净：“别，我不想跟你有缘，我有男朋友的。” 周光锦颔首，表情好了很多，徐慎瞟了他一眼：“我知道，周光锦嘛。” “这你也知道？” 徐慎调侃地望了一眼周光锦：“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光锦就像是被动了奶酪的老鼠，那双眼睛瞪着我就没离开过，冷死个人，我还能没看出来吗？” 肖乔真实地迷惑了，徐慎和周光锦的关系仿佛有些微妙，若说他们是朋友，可是徐慎总是话里有话，周光锦又神色恹恹显然不想多搭理他。可若说不是朋友，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却颇深……想到这里，肖乔忍不住打了个寒蝉，这种突如其来相爱相杀的cp感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抱肩，按捺下周身忍不住涌起的鸡皮疙瘩出去了。 门关上，周光锦收回视线，又恢复了高冷脸：“你是瞒着沪市那边偷偷过来的吧，还特意告诉我们这种消息，有什么目的？” “老朋友的友情帮助，以及……”徐慎收了笑，双腿交叠，意味深长地说，“我当了两年副总监了，想动动。” 周光锦兴致缺缺“哦，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告诉我也没有，爱莫能助。” “你不用试探我，我这次既是来帮你忙的，也是来请你帮忙的，所以我肯定先对你开诚布公，才好往下谈。” “哦，可是我不想跟你往下谈，你心意到了，可以走了。” 徐慎不理会他的拒绝，立刻接上：“这次徐小涂的事情是星辉总监亲自带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光锦顿了顿：“愿闻其详。” “我就知道，星辉总监的事，你肯定是有兴趣的，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周光锦搭着腿，没有动的意思，徐慎嘀咕了一声“无趣”，自己凑了上去，故作神秘压低了音量。 “因为柳瑶啊……曾经是总监的情人。”说完，徐慎突然抚掌大喊了一声：“怎么样！这么没想到吧！” 周光锦的眼皮子一跳：“这事还有谁知道？” “总监、柳瑶，你和我，我们四个。”徐慎一挑眉，“想知道具体内情吗……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交易了吗？” 周光锦修长的手指轻扣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在思索。 徐慎的眼中闪过暗光，冲周光锦伸出了友谊之手：“我知道你接了柳瑶的委托是为什么，我给你你想要的，你给我我想要的，怎么样？” 周光锦盯着徐慎伸出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徐慎，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不信你。” 他顿了顿，又说：“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 徐慎走了，就像他来得时候一般，张扬地开着跑车轰然离去，没留下一句话。 周光锦自己在办公室呆了许久，一出来就冲小民说：“把你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我们要去沪市出差。” 小民伸手比划了一下：“您和我……我们？” 顶着肖乔炯炯有神的目光，周光锦默了一瞬：“还有肖乔和吴雅雅，是关于柳瑶的委托案，一起去吧。” 吴雅雅没什么意见地收拾起桌面，肖乔问了一句：“我们去沪市做什么？” “去那边的公安局，见一个人。”周光锦看了一眼腕表，“我让曲弯弯订票，下午你们都回家吧，明天一早机场见。”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顶着同事们艳羡的目光，肖乔打了卡，大摇大摆地走出公司。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林儿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肖乔从沙发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一边擦拭一边问：“你今天怎么在家？” 林儿吃着薯片，垂眼看着肖乔忙来忙去：“我今天辞职了，话说你要去几天？” “对哦，我要去几天还不知道呢，我得问问周光锦……”肖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辞职了？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为什么辞职啊，你们美术馆里有人欺负你？” 肖乔一连串的诘问让林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晌，她看着一脸严肃的肖乔，有些遗憾地说：“小乔，我要走了。” “我知道你辞职了，我是问，你为什么辞职。” “我过来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林儿冲她笑笑，“但是现在看见你这么生龙活虎，身边也有了喜欢的人和朋友们的陪伴，还有为之奋斗的事业，我也算放心了。” 林儿又说：“这里的生活节奏不适合我，小乔，我要离开了。” 肖乔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手边的行李箱倒了也不理，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林儿——” “停！”林儿打了个哆嗦，急声重复道，“停停停，不要来这套啊。” “哦。”肖乔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收回了眼眶里饱含地泪水，“你都决定好了？” “嗯，我要去滨江那边，虽说比不上这边繁华，但是我有个学姐开了画室，我入股了，这次去一边卖画一边教课，而且我得回去相亲，我妈家就在滨江。” 肖乔闻言点头附和：“这倒是，终身大事比较重要。” 林儿没好气地白了肖乔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话明明是关心我，但是我就是听出了一股子炫耀的味道。” 肖乔挠了挠头，咧嘴笑了笑，又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中午。” “这么快啊。”肖乔又低落下来。 林儿站起身，伸手在她脑袋顶上摸了摸：“周光锦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回来给你出气。” 晚上，肖乔钻进了林儿的被窝，紧紧地挨着她。 她想起来，她有很多关于最近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想跟她分享，但是堆积了太多，竟不知从何开口了。平常总想着朋友之间只要在一起相互陪伴，哪怕各忙各的也不要紧，可是“时间”到用时方恨少。她很多时候忽略了林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时间，肖乔又有点难受了。 冷不防，被子下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林儿的声音轻轻浅浅：“瞎想什么呢，还不睡觉。” “……我没瞎想。” “你那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都晃到我了，还说没瞎想呢？” “好端端的，就你多长了张嘴。”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从有理有据吵到单纯的人身攻击，音量却越来越低，最终，有风沙吹打在玻璃窗上，微小的咔哒声过后，只剩满室静谧。 章节目录 七十五、徐小涂其人 第二天肖乔气得很早，甚至林儿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早饭。林儿坐下来，叹息着摇头：“早知道你会这么乖巧，我就早点走了……” 林儿是中午的飞机，反而可以送她这个本地人一程。 这次出差的时间会比以往长，肖乔收拾了两个箱子，林儿帮着肖乔将行李拎到楼下，周光锦的车已经等在那了。 周光锦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往肖乔的行李箱空隙里一塞，便关上了后备箱。 林儿双手抱肩看向肖乔，理直气壮地说：“我要跟你男朋友说几句话，你回避一下。” 周光锦也笑了一下：“那你先去车里坐着，我很快就过来。” 肖乔奇奇怪怪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撇撇嘴上了车。 林儿收回目光，再看向周光锦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了：“我要走了，走之前，我想有件事情，我应该告诉你。” “愿闻其详。” “你知道……小乔在国外的时候，得过抑郁症吗？”林儿回想起那段时间肖乔的状态，深深次蹙起了眉头，“我其实很担心她。” ………… 曲弯弯人在千里之外，却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到了沪市，周光锦等人先在机场附近的车行提了车，就直奔预定好的酒店。 原本应该是两个标准件，结果前台小姐查询了信息之后，笑眯眯地抬头对他们说：“有位先生已经帮你们做了升房服务，两间豪华大床房和一间行政套房，这是你们的房卡，请收好。” “一位先生？” “是的。”前台小姐又低头看了一眼，“一位姓徐的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周光锦捏着黑色的房卡，神色莫名，口气带着凉意：“既然是好意，那我们就接受了，多谢。” 众人往电梯里走去，走了两步，周光锦又返回前台：“对了，我们本来只预订了两晚，但是现在行程有变，恐怕要住上两个星期了，麻烦都找这位徐先生结账。” 电梯上，肖乔掰着指头算了算房间的价格，兴奋中又有点扭捏：“这样好吗，我们这不是明晃晃地坑徐慎吗，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大床房和行政套房哎！” 吴雅雅冷笑：“我就喜欢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点钱对徐慎而言不算什么，而且有人愿意掏钱让我们住得舒服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小民温和地附和：“的确是这样，可是现在有一个小问题……三间房，怎么睡啊。” 此时电梯已经到了，门“叮”一声敞开，几个人都面色如常地走出来，肖乔余光扫了小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肖乔的错觉，这句话里看热闹的意味有些明显了。 吴雅雅从周光锦手里接过一张房卡，一回身正好跟小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不知道脑海里想着什么，见了鬼似的加快脚步，开门进房关门一气呵成。 肖乔挠挠头，言不由衷地说：“那要不然，我去和雅雅睡，你们俩一人一……” 肖乔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光锦一手揽上脖子往套房的方向走去，男人单手刷了房卡，垂下头，贴着她的耳边，带着莫名笑意：“这不是很明显吗，不知道你在害羞什么。” 行政套房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肖乔松了一口气，却也有点失落。 身后男人贴了过来，声音在她耳边压抑着音调：“怎么，失望了？要不然一起睡，反正床够大。” “你瞎说什么。”肖乔扭捏地回身，因为和男人距离太近，一个没掌握好平衡，跌坐到了床上，双手撑在身后，这个姿势简直是在说：来呀，快活呀。 身前的女人骤然矮了下去，周光锦懵了，眨眼的频率似乎都有所减缓：“你……来真的？” 秒懂他话里的含义，肖乔脸色爆红，一只手“啪”地糊住自己的脸：“啊啊，你别说了，快去你自己的那间卧室收拾东西去。” 周光锦挑了挑眉，颇为遗憾地转身出去了。 肖乔从床上扑腾起来，冲到门口想要把门关上——她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四下打量，为什么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个套房，没！有！门！ 偏偏这时候，对面传来周光锦慢悠悠的声音：“肖乔，我在换衣服，你不要偷看啊。” 肖乔：“……” 几人在酒店解决了午餐，周光锦擦了擦嘴：“走吧，该办正事了。” 吴雅雅问：“我们来沪市，要见谁？” “徐小涂，她今日拘留期满，下午就释放了。” 车停在沪市的一个公安局门口，四个人坐在车里，除了周光锦外，都是鸭舌帽、太阳镜的全副武装，三个公关公司员工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带着一种刺激的表情——毕竟卧底警察般的行径不是谁都有幸经历的。 等了很久，终于从公安局里走出来一个女孩。 她穿着黑色的毛衣，厚重的棉服外套，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暗色系的围巾，将她的大半个脸都藏了起来。 周光锦扭过头，视线扫过一眼冷艳一看就不好相处的吴雅雅，和虽然面色温和气质亲切但性别为男的小民，叹了一口气：“小乔，你去跟她搭话。” 肖乔脸色严肃，猛地一点头：“好的长官。” 徐小涂走得并不快，肖乔两步就赶上了她。 “你好，你是徐小涂吗？” “我是徐小涂。”她停下脚，面向肖乔，下巴往上顶了顶，露出一张脸略显苍白的脸，眼神警惕。她看了看肖乔，突然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光纤传媒的人。” 肖乔惊讶地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徐小涂反而笑了笑：“别惊讶，星辉传媒的人事先有给我你们的资料，并且告诉我，如果有你们公司的人来找我，让我什么都不要跟你们说。” “可是你并不准备听他们的建议不是吗？”周光锦停好车也走了过来，“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看看你到底想要什么。” 徐小涂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我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一会儿有人会来接我。” 周光锦下车，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奶茶店：“时间够了。” 这家奶茶店店面不大，挤了五个成年人，一下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四杯热气腾腾的布丁奶茶，加上一杯美式。美式是吴雅雅要的，戒糖期间的女人自制力惊人。 一行四人，好像只有肖乔点亮了外交技能：“你和赵梓茜是朋友。我们之前打听过，你被拘留的原因是持刀伤人，因为情节不严重加上赔了钱，这才没出大事……可是我想不明白，你和受害者，也就是赵梓茜的男朋友之间有什么关系？” 徐小涂冷着脸：“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持刀刺伤了那个人渣，我也得到了我应有的惩罚。” 肖乔还想要问什么，徐小涂已然不耐：“你们找我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我们等了你很久。”周光锦又说，“并非是为了探听你的隐私，或者从你这里下手抹黑你，我们想知道你、柳瑶、赵梓茜、乃至《白雪之冬》这个剧本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星辉并不可靠，或许你想要的，我们可以给你。” “我和星辉传媒合作，他们答应我替我争夺《白雪之冬》这个剧本的所有权，他们会给我名气，给我利益，我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徐小涂又说：“而且，同一个案子不同是接受两方当事人的委托，这不是你们公关公司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吗？” “虽然我们已经接受了柳瑶女士的委托，但只要你愿意谈，这件事具体怎么运作，还有很大的商量空间。”周光锦的手指夹着吸管拨弄着，“说白了，我们不是律师，没必要知道真相，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说服柳瑶在后期宣发和电影成片中都加入你的署名，也会付给你丰厚的报酬。名、利，都不会少。” 周光锦的话令肖乔侧目，可能不是很明显，但是周光锦有些急了，男人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是身子坐直，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徐小涂身上。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周光锦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跟星辉传媒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自己也清楚，你在这次合作中时被动的，他们是觉得你有利可图，才会以低廉的价格接受你的个人委托。他们当初能抛弃柳瑶，也能抛弃你。”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切上帝给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徐小涂刚要说什么，手机就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迅速地灰败：“你让我再想一想，今天我还有事，我们改天联系。” 说完，她抬手看了看腕表，都没有告别就起身离开。 肖乔吸了一口奶茶之后才说:“我觉得她在敷衍我们。” 吴雅雅也优雅地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当然是了，真要是再考虑，怎么会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 周光锦的脸色不佳，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但是我们也有收获——刚才我说，星辉抛弃了柳瑶，她并不意外，所以她知道柳瑶和星辉传媒的关系，可是却还是决定和星辉合作，这只能说明她想要的东西只有星辉传媒能给。” “也不一定。”肖乔随口杠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柳瑶想要的东西，星辉传媒不给，两边才崩了。” 她话音一落，就看见其他三人都看着她。肖乔忍不住浑身一抖：“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光锦冲她宠溺一笑：“不是，我就是觉得，杠精也有杠精的有点……很好。” 章节目录 七十六、让风暴袭来 陆放早已经把徐小涂的住址发给周光锦了，可是还未等到他们再次找上徐小涂，就被别人堵了个正着。 刚出酒店的大门，就有几个男人迎面走过来，穿的像模像样，但是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质，令肖乔不由从生理上涌上不适。 为首的男人径直冲着周光锦就来了，正直的国字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意：“来了沪市，怎么也不吱一声，好歹让我做东，请你们吃个便饭。” 吴雅雅低声说：“詹姆斯。” 肖乔不解：“谁啊？” 吴雅雅的表情算不上好，但是还算沉稳：“詹姆斯是星辉传媒的总监，王吉庆，他身后那几个都是我原来的同事。” 怪不得！原来是星辉传媒的人！ 肖乔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王吉庆，詹姆斯，哈哈哈……老实说，他的名字还不如你呢，ma y吴雅雅，怎么叫都好听。” “都说了，不要叫ma y这个名字了。”话虽如此，肖乔直白的夸赞和不加掩饰的嫌弃还是让她的表情恢复了正常。 周光锦警告似的瞥了一眼自己手底下不安分的员工们，面带疏离地打着招呼：“王总监，好巧。” “是啊，我来这酒店楼上的宴会厅和朋友吃个饭，周总不妨一起？” “不了，多谢美意。” 王吉庆扭头又看到吴雅雅，乐呵呵地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和善又亲切：“雅雅？许久不见，又漂亮了。” 吴雅雅咬牙低声说了一句“老狐狸”，也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许久不见，偶尔我还会想起您和以前的同事呢。” “我早说你是念旧的人，他们还不信，这不是，越来越懂礼貌了。” 吴雅雅还是笑，只笑，不接话，王吉庆自己笑过之后，仿佛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周总这次来沪市是为了什么？不会是柳瑶的项目吧。” “王总监多心了，我们只不过的恰好有别的业务罢了。”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会担心你们无功而返啊。” 周光锦并没有与之交锋的意向，表情无喜无怒：“王总慢走。” 王吉庆走过去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身体撞了一下吴雅雅，将她撞了一个趔趄，幸亏旁边的小民及时扶了一下，才免于跌倒。 “王总监。”小民突然出声，面色微微涨红，“走路小心一些，不然遇见不长眼的，可没处说理去。” 小民一向都是好脾气的代名词，这个程度的反讽已经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了，吴雅雅看他的目光露出几分惊奇，肖乔也在心底“哇”了一声。 王吉庆脸色沉了一下，但随即就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看路。你是……民……什么来着？对不起我忘记了你的名字，但是这个姓氏可不容易忘，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能取得如今的成就，真是不容易，现在的年轻人……了不起啊。” 说完，他在手下员工带着窃笑的簇拥中，扬长而去。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肖乔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腰后贴上一直手，有温暖的温度，她抬起头就看见周光锦平淡地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肖乔和吴雅雅都没有问，小民也好像没有听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第二天，一个新闻悄然在网络上流传开来，《白雪之冬》的编剧另有其人，柳瑶只不过是占了名气大而已，真正主导创作方向的是她的助理，一看就是星辉传媒的手笔。虽然还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也有模有样地给徐小涂立了人设，什么名校毕业，什么天才编剧，恰好就是这种披上一层神秘面纱的做法，反而让这个消息显得真实了许多。 肖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酒店住了两天，除了公费吃吃喝喝，正经事一件没干，周光锦倒是不着急，甚至还带着三人去顶层享受了两次帝王级别的spa。 不过很快，肖乔就知道了周光锦的打算。 在星辉传媒开始营销徐小涂“柳瑶背后的天才编剧助理”这个人设时，还有另一个消息闹得公关圈满城风雨。 徐慎辞职了。 毫无征兆地辞职，据说他是在星辉开早会的时候，冲了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丢出了辞职书。他属于星辉的高层，而且也有资本入股，辞职并不简单，但是这个肆意妄为的男人早上辞职，中午就出现在周光锦的房门外，发出了午饭邀约。 门是肖乔开的，她以为是酒店的服务人员，没多想，穿着家居服就拉开了门——然后就对上了徐慎打量的目光。 徐慎挑了挑眉，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有副旧京城浪荡公子哥的模样：“上次见面我竟然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 他的视线在落在肖乔印着草莓图案的睡衣上，莫名叹了口气：“可惜啊……” “可惜什么？”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肖乔眼前一黑，是周光锦大步上来挡住了两人的视线，“回去换好衣服再出来。” 这话是跟肖乔说的，她急忙“哦”了一声，红着脸小碎步跑进卧室。 这两天的周光锦乖巧得不像样子，甚至比她在他家留宿的时候更胜一筹，晚上两个人分居两室，虽然没有门，但是他连去洗手间都恨不得贴着墙根走，两个人晚上从来没打过照面。 周光锦真就这么君子？ 肖乔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恼怒。 一墙之隔，周光锦冷漠地堵着门：“你来干什么？” “房费好歹也是我付的，你就不能让我先进去再说？” 眼见周光锦不动如山，徐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正事，我辞职的消息听说了吧。” 周光锦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让开了一条缝：“……” 徐慎坐在套间客厅的沙发上，搭着二郎腿，对自己的窘境并不在意的样子，高深莫测地对周光锦说：“我来履行我的承诺。” 说完，他掏出手机点了两下，在周光锦面前晃了晃：“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没这个必要。” “那我发了？” “嗯。” 周光锦话音刚落，肖乔就换好衣服出来了，听见两人的对话，顺口问了一句：“检查什么？” “没什么。”徐慎单手操作着手机，表情轻慢，随意地点了两下。 紧接着，肖乔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徐慎你发了博文啊。” “呦，还有提示呢，看来我是你的特别关注。”徐慎调笑道，“光锦知道这事吗？” 肖乔嘀咕着点开手机：“你别挑拨离间，你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当然要监控你们的实时发言了，你——” 肖乔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啊徐慎，你辞职就算了，还要反咬老东家一口？” 徐慎发了一条长博文，准确地说是一篇图文并茂的讨伐信。 博文的前半段实名举报了星辉传媒的两名高层受贿，并且为了完成业绩指标，指使手下员工进行数据伪造，以及为了引导舆论，甚至带头造谣。 后半段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详述了星辉传媒这些年来的是是非非，腐朽陈旧的体制下，星辉传媒早已经忘记了他们成立之初的初心，让勾心斗角和业绩凌驾于行业底线之上。 底线，是每一个行业都存在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是一旦跨越，没有一个人、一家公司可以全身而退，他们需要迎接自己亲手制造的后果。 肖乔看着全网热度逐渐攀升——攀升的原因并不是星辉传媒多么有名，而是他们自持老牌公关公司，服务的客户都耳熟能详，从影帝影后到知名企业家都有牵连——她又扭头看看没事人一样的徐慎，不得不叹服这人的心理素质。 “徐慎，你……什么情况啊，弃暗投明？” “别问我啊，这都是你男朋友要求的。”徐慎转了转脖子，丝毫不理会自己制造的巨型风暴，“你需要的，我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要看你的了。” “知道了。”周光锦的反应也很平淡，“你可以走了。” “不是吧，过河拆桥？我现在为了你，连公司都不敢回了，就连一顿中午饭都不请我？” 还未待周光锦答话，门又被急促地敲响，催命似的，肖乔对来者有预计，急忙小跑过去开门，门后是两张同样兴奋的脸。 吴雅雅：“周总，星辉传媒摊上大事儿了！” 小民：“是啊，他们窝里反了！” 吴雅雅：“你好好说话，什么叫窝里反，人家徐慎根本就是不屑于跟星辉那群人同流合污好吗？” 小民：“你就是看他脸张得好吧。” 听着两人高昂的语调，肖乔都替他们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子，让开了路。 三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吴雅雅轻咳一声：“徐先生……您怎么在呀。” 相较吴雅雅小女孩怀春般泛红的脸蛋，小民的神情难看得要命：“徐先生现在麻烦缠身，不适合跟我们光纤传媒的人接触吧。” 徐慎歪着脑袋，食指在太阳穴点了两下，语出惊人：“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一脸严肃一身正气的人是吴雅雅。 “你你你别瞎说啊我们还不是呢”——否认三连加满脸潮红的人变成了小民。 小民的心事几乎摆在了脸上，肖乔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每次你帮忙倒的热水都没有我的份。” 四个人各唱各的戏，周光锦无语地别过了头去。 “小民，雅雅，我们下午去见徐小涂，之后你们就回京吧。” 小民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伸手将鼻梁上的眼镜一推：“徐小涂愿意见我们了？” “今时不同往日，星辉传媒马上自身难保，想必徐小涂现在愿意跟我们谈了。” 章节目录 七十七、点燃 徐慎到底是留下来蹭了一顿午饭，期间，他的手机不间歇地响，几个人的正常交流都几乎进行不下去。 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没有公德心，徐慎戳了戳肖乔：“电话太吵了，但是我得上网，我开个飞行模式，你贡献个流量热点给我。” 虽然不耐烦，但是考虑到这人也算是为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肖乔不甘不愿地掏出手机，然后眼前一只手横了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周光锦神色冷淡：“用我的。” 徐慎眼睛一眯笑开，手懒散地搭在椅背上：“多谢，密码是什么？” 周光锦勾起唇角：“小乔的生日。” 吴雅雅和小民都偷偷地掏出了手机，准备剥削资本家的流量，只有徐慎立刻收回微笑：“虽然我们是老朋友了，但是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密切，我并不是很想听你是怎么跟你女朋友表达爱意的。” 话虽如此，问清密码后，他链得比谁都快。 餐厅的灯光昏黄，他的手机屏幕离得很近，莹白色的冷光映照在他脸上，随着页面变动而忽明忽暗。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徐慎蹭了顿饭就施施然离开了，周光锦开着，循着地址找上了徐小涂暂住的地方。 徐小涂开了门，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恹恹，跟上次见面仅隔了几天就有一种天差地别之感。 她的房子也是简单的两室一厅布局，肖乔无意间瞥了一眼，一闪未关严的门后，仿佛有人影一闪，转而消失不见。 “你有朋友在啊。” 肖乔只是随口一问，徐小涂却如临大敌，急忙掩紧了门缝：“在别人家，不要随便乱看。” 肖乔愣了一下，支吾地挠了挠头：“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客厅不大，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拥挤，周光锦径直拎了个凳子，坐在他们面前，独自美丽。 “星辉传媒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了吧，他们自身丑闻缠身，对你合同的约束力也随之消失，” “你们这次来时为了嘲笑我的？” 周光锦沉声说：“我说过，我们想要帮助你。” 短暂的沉默后，应周光锦的要求，徐小涂还是将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加以还原了。 “你们听说过一个叫白归晚的人吗？” 肖乔看见徐小涂脸上的认真，不由自主张大了嘴：“不会吧……”竟然在这里听见了白归晚的名字。 徐小涂迷惑：“什么不会？我最早认识柳瑶，就是在《彩虹的夏天》剧本创作的时候，她当时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编剧，就和我一样，我原本也是不服气做她助理的，直到我看到了《彩虹的夏天》，这个剧本真实，又有高于真实的艺术感，毫无疑问，看到的人都会知道它一定能火，我才甘愿屈居她手下做她的助理，想要学习。” “白归晚死后的第三天，这部电影上映了，因为剧本好、制作好，票房是不错的，可是因为题材压抑一直也没能大爆，这个时候柳瑶想到了，宣传白归晚的死。” “这一招很管用，人们同情她，媒体报道她，票房因她节节攀升……可是她的家人，却因此重新被舆论卷入，生活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得不卖了房子离开。” “《白雪之冬》在我看来，就是这件事的重演。柳瑶肯定已经告诉你们了，《白雪之冬》是有原型的，她就是我的朋友赵梓茜，她美丽、善良，是我眼中最优秀的女孩，可是她遇上了一个人渣。” 赵梓茜是个和白归晚一样的女孩子，在自己的生活圈里备受瞩目，凭借着自己的魅丽让身边的人都对她呵护有加，也因此更为单纯，总能以最善意的心态去揣测人心。 直到她遇见了一个渣男，她的同学。渣男虽然各方面都很普通，可是却伪装成温柔又正直的模样接近她，对她千依百顺，夺走了她的芳心，两个人交往之后，才是赵梓茜的噩梦真正开始的时候。 渣男对她的控制欲越来越强，先是二十四小时都要弄清楚她的行踪，后来又对赵梓茜的交友圈指手画脚，命令她不能跟别的男人接触，后连逐渐演变成病态的掌控欲望，竟然趁着赵梓茜不注意偷走了她所有的钱和卡，将人关在了自己的家里。幸好赵梓茜聪明，求助了朋友，才免于被囚禁。 这件事情发生后，赵梓茜感到害怕，提出了分手。渣男却不肯放过她，百般求复合无望后，翻脸不认人，在赵梓茜工作的地方和家附近徘徊，他带着刀，脸色阴沉得可怕，赵梓茜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渣男除了跟踪，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伤害，赵梓茜报过警，警方教育了渣男，却也没有关他的理由，渣男放出来之后，变本加厉，虽然朋友们都在帮助、保护她，但是没有密不透风的保护网，赵梓茜惶恐不已，终于决定举家离开这里。 可是这一决定彻底激怒了渣男，在一个傍晚，徐小涂和赵梓茜结伴回到家的附近的时候，男人冲了出来，一巴掌将赵梓茜扇倒在地，借着路灯的光，徐小涂看清了他手中紧握的尖刀，在他刺向好友的瞬间，空手夺下了刀，却在惊慌失措中反手刺了回去。 柳瑶知道了这个故事后，十分感兴趣，她请徐小涂说服了赵梓茜，授权自己可以改编这件事，作为影视剧呈现，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我不想让白归晚名声被利用的事情再次重演，所以这一次，在柳瑶再次提出利用梓茜的事迹博眼球时，我没有同意，所以我们才翻脸了。”徐小涂很不解：“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借由我打败星辉不好吗？” 周光锦缓缓摇头：“我们和星辉不同，不管我是为了什么才做公关这个行业的，行业底线我都不会去触碰。你放心，我会给你争取相应的权益，署名权和剧本费，此事过了，你和你的朋友还会有光明的未来。”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等到事了，我会向你收取我的报酬，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拒绝。” 徐小涂苦笑：“拒绝？我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给的吗？” 吴雅雅和小民留下来跟徐小涂商议合作的具体细则，周光锦带着肖乔先下了楼。 坐进车里，周光锦身后挤了挤眉心，脸上的疲惫之色在黄昏的光影中逐渐显露出来。 肖乔难得乖顺地伸手在男人的手臂上按来按去，给他放松：“我知道你想要打败星辉传媒，让白学姐那样的事不在发生，但是你也要估计自己的身体，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要总让我担心。” 周光锦揉揉她的脑袋：“小乔，我不是想要打败星辉传媒。” 肖乔脸上的疑问更甚，周光锦勾唇，露出了一个冷笑：“我是要一些人为曾经犯过的错误付出代价。” 肖乔捧脸：“天凉了，王家该破产了？” 周光锦虽然不明白这个梗是什么意思，但是并不妨碍他从肖乔那震惊又崇拜的目光里找到了一种满足感。 “星辉传媒成立之初就走得高调营销的路线，所以现在知名度很广，可是别看他们烈火烹油似的，财务状况却不是很理想。”周光锦意味深长地说，“大厦将倾之时，让它倒塌，往往只需要一个导火、索……这个导火、索，现在已经点燃了。” 章节目录 七十八、想保护的那个人 沪市这边事情了结，吴雅雅和小民先行离开回来公司继续做方案，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徐小涂，和星辉传媒合作破裂，她也不准备留在沪市。周光锦却和肖乔耽搁了一天，说是约了人要一起吃顿便饭。 同行的还有徐慎，他一扫之前休闲商务风的装扮，身上一套运动服，显得有些不修边幅，此时大大咧咧地坐在位置上，低头玩着手机。 百无聊赖，肖乔不满地戳了两下周光锦，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你的肩膀好硬哦。” 周光锦垂眸，视线忽明忽暗：“我还有更硬的地方你要看看吗？” 一声尴尬的咳嗽声响起，是一直自觉充当隐形人的徐慎，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可是没人搭理他。 肖乔目光明亮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哪里啊？” 周光锦抓起她的手，缓缓地移向自己的脖子：“我的喉结。” 肖乔一扁嘴：“哦。” 周光锦这种高冷禁欲系的人，她能期待什么呢？ 几个人打趣的功夫，今天邀约的正主终于到了，包厢的门打开，迎面走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虽然有显眼的啤酒肚，但是仍旧能看出气度不凡。 他一进来就自带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光锦，好久不见了，小伙子还是这么帅啊，结婚了没有？” 中年男人声如洪钟，险些将肖乔的耳膜震聋。 周光锦起身，伸手搭在肖乔的腰上：“好久不见丁总……这是我女朋友。” 两人寒暄了两句，周光锦让开了位置：“对了，让我为您引荐一个人，您一定听说过他，原星辉传媒的副总监，徐慎。” 丁总和徐慎的双手热情地交握在一起。 这一顿饭，俨然变成了徐慎的主场，两个人很快把酒言欢，将周光锦忘在了脑后。 肖乔不是很明白，她偏头看了看周光锦，却发现他的表情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当绿叶当得心甘情愿，甚至滴酒不沾，只负责结账，而后又将喝大了的两个人分别送回家。 送完丁总，车上只剩下他们，周光锦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肖乔的欲言又止，淡笑着说：“你是不是想问今天的事？” “嗯……你和丁总好像很熟，但是为什么是徐慎一直在和他说话。而且丁总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好像也有什么深意。” 丁总最后醉眼朦胧地说：小周，欠你的，今天我可就还上了。 还什么？这顿饭钱还是周光锦结账的呢。 周光锦的手指轻点在方向盘上：“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个丁总曾经卷入过一起性侵案，当时的情节很严重，甚至一度被公安机关带走调查。后面被证实了是诬陷，但是恶劣的影响没有那么容易消除，他公司濒临破产，根本没有资金去过公关，所以——” 肖乔表示这题我会：“所以你就免费帮他做公关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的主人似乎被这不加掩饰的崇拜语气震惊了，汽车在宽敞的马路上走了一个不明显的“s”形。 男人轻笑出了声：“小乔，我是个商人，免费两个字在我这里不会是它本来的意义。” “我跟丁总签了一个对赌协议。我帮他做线上线下全面的公关，如果效果不达标，这笔公关费他不需要出一分钱，光纤传媒还会帮他的公司做十年免费推广；如果他能在我的帮助下转危为安，我依旧不需要他承担任何公关成本，但是条件是——如果他企业能够做大，我有求与他的时候，他需要按照他公司的最新市值的百分之五十，为我提供不限于现金、股份、投资等形式的支持。” “所以这个对赌协议，堵的是人情？”肖乔豁然睁大了眼睛，“所以今天，你是把这个人情送给了徐慎。” “你又忘了我是个商人，不是送，不管徐慎怎么处理这个人情，我都会从中分一杯羹。徐慎这个人，你看他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上心思深沉，他之所以站出来捅穿星辉传媒这棵烂了的巨树，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他想拥有更多——星辉传媒的管理层结构稳定，他若想坐到最高位，一定要破而后立，先大清洗一轮，再得到一大笔资金休养生息——所以你明白了吗？” 职场太过复杂，初涉职场不到一年的小萌新有些消化不动。 良久，她才眨眨眼：“我明白了，周光锦，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生怕别人觉得你是好人哎。” 周光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肖乔理清了思路，喋喋不休：“你们签下这个协议的时候，丁总还是个随时可能会吃不起饭的穷光蛋，我才不信你真能事事提前机关算尽，就像你也不会一早就知道你是我男朋友，我说的没错吧。” 肖乔摇头晃脑的，面含得色。 周光锦短促地笑了一声，却意味深长，手下一转，车辆转了个弯，向着来时的路行驶回去。肖乔“咦”了一声问：“这不是回酒店的路，我们要去哪啊？” “去收取利息。” 肖乔一脸莫名地看到车子拐回了刚才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徐慎家。 徐慎开了门，眼底丝毫没有酒色，肖乔惊呼：“你刚才装醉啊。” 徐慎委在沙发上，懒散地说：“那老狐狸，不喝多点，怎么能让他放过我。”顿了顿，他又看向周光锦，语带喟叹：“看来丁总挺喜欢你啊，帮我帮得很不情愿。” “任何正常人第一眼看你都不会喜欢的。”周光锦扬扬下巴，“给我看柳瑶和徐小涂签署的合同条款。” 徐慎点头，一边往书房走，一边纳闷地问：“上来就问我要这个，你怎么知道柳瑶和徐小涂签过合同的？柳瑶应该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才对。” 两个人既彼此合作又彼此猜忌，一个交换条件都能拆分成几次完成，肖乔忍不住开始好奇周光锦和徐慎之间的关系了。 那边，周光锦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是该说你太单纯好，还是该说你把我看得太单纯好。电影都已经备案拍摄制作完成了，投资方怎么可能没有跟编剧签订过合同？签订合同之前走怎么会不了解清楚剧本归属权的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之间有合同的约束，但也有什么事情，限制着她们拿合同出来维权。” 徐慎走出来将一叠文件纸随手扔到他们面前:“就知道你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给你。” 肖乔翻了翻，皱起眉：“柳瑶给徐小涂的待遇很好，分成超乎我想象的高，但是你们看这一条很奇怪，是补充协议里面的，上面写着‘乙方徐小涂有义务协助落实故事情节发展’，这是什么意思？” 周光锦并不惊讶：“这或许才是柳瑶和徐小涂闹翻的真正原因……我就知道，内情没这么简单。” “这个徐小涂，我们帮她，她还遮遮掩掩。” 肖乔又看了一遍补充协议发现，对于一份合同来说，这里面的有些用词显得太不严谨了。 几乎同一时间，吴雅雅和前来确认公关方案的柳瑶也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争执。 柳瑶对他们再三的询问表达出了全然的不耐，吴雅雅既无语又无力。 “柳瑶，我们不是为了刺探你的隐私，只是如果不不肯坦诚相告，你也阅读过我们的合作合同了，公关效果我们是不保证的。” 柳瑶心烦意乱地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神情几度变幻，最终也只是说：“你们只要保证，把我支付的钱，每一分都花在我身上就行了。趁着星辉传媒自顾不暇，没工夫搭理她，买水军，大批的水军，我要让徐小涂再也没有脸出现在公众面前，和我争什么权益。” ——恶狠狠的一段话，彻底阻绝了和徐小涂和解的可能性。 吴雅雅将柳瑶的反应传达给徐小涂，徐小涂也并不意外，她犹豫半晌，最终才说：“只要柳瑶同意废除附加条款，名、利我都不要，请她放我和我的朋友安静的生活。” 察觉到徐小涂的情绪低落，肖乔忍不住安慰她：“其实我不赞同这种打着真实事件改编的旗号，却只是把受害者惨痛的一面提炼出来，不停地放大、再放大，赚尽了大众的眼泪和怒火，再强行给一个看似团员的结局……这样踩着别人的伤疤上位的编剧，其实我是挺瞧不起的。连故事都不是编剧自己构思出来的，怎么还有脸署自己的名字？” 一不小心就说多了，肖乔有些懊恼。 徐小涂却愣愣地看着她：“……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也？ 肖乔不太明白，却不妨碍她重重点头：“实话跟你说吧，柳瑶的代表作《彩虹的夏天》你知道吧，故事的原型就是我的学姐。” “可是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她毕竟是我们的客户。”肖乔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公关人应该学着客观的跟人相处。” 徐小涂看着她：“你不适合做公关这一行业。” “你也这么说，我男朋……我是说，我老板也这么说，他说我做公关这一个行业不会快乐。” “违心总是不快乐的。”徐小涂顿了顿，“你知道吗？柳瑶……是个魔鬼，一个为了自私的目的，不择手段的魔鬼。” 肖乔一愣，这是…… “其实梓茜已经再取证了，她拍摄了很多渣男纠缠她的画面，准备起诉他，是柳瑶劝住了我们，让我们先不要动作，说自己想要观察一下人物形象。可是我们没想到，柳瑶故意激怒了那个渣男，才让他的行事突然变得这么有攻击性。为了她所谓的灵感，所谓的故事的真实性，她甚至——”徐小涂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堪的往事，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甚至告诉我——自卫杀人，不会被判刑。” 肖乔和周光锦面面相觑。 为了红，柳瑶已经疯魔了。 “这……我们会帮你的，我们会私下里替你跟柳瑶争取你应得的权益，而且柳瑶这种行事过于偏激，很难说会不会触犯了法律。” “你们拦着她根本就没有用。”徐小涂突然红了眼睛，“你们不都是公关公司吗？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上帝馈赠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你们想知道柳瑶为什么和星辉传媒关系密切吗？因为那一波通过白归晚的死来营销电影，就是柳瑶的手笔。” “柳瑶提出来营销白归晚的死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我本可以站出来阻拦，或者提醒她的父母，可是我没有，我变成了帮凶。我跟她闹翻后每天都在害怕，这件事捅出去，我也会毁了。” 徐小涂蓦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肖乔等人面面相觑。 肖乔蹲下身想扶她，徐小涂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抖肩膀：“不用你管，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 话倒是有凶狠那味了，前提是忽略她语调中的呜咽的话。 肖乔站起身，埋头啜泣的徐小涂却又猛地抬头，像是怕她离开。 周光锦终于开口，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安慰你此事与你无关，自己酿成的哭过，不管过了多久，都要亲手摘下。” 肖乔想了想：“你不希望自己朋友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是不是？你怕她会像利用白归晚一样利用的你朋友。那天，在你家里，我没见到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对不对？” 徐小涂惊讶得忘了啜泣：“原来你知道？” 肖乔伸出一只手，在徐小涂的脑袋上按了按：“你想保护她，我们也有想保护的人” “我……犯了错。” 想起自己狼狈离开国内的经历，肖乔垂下了眼：“我也犯过错，知道这个错误的后果，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两个女孩的情绪都逐渐稳定下来，周光锦若有所思：“你说这个《白雪之冬》的剧本之争，柳瑶最开始是找了星辉传媒的王总监是吧。” “是，但是可能是利益分配不均，两个人就闹翻了。” “他们当时签过什么合同吗？” “签过一个意向合约，但是你放心，既然你们签订过正式合作合同，柳瑶已经不可能再找星辉了。” 周光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章节目录 七十九、年关将至 徐小涂的意见传递到柳瑶耳中，柳瑶仍是拒绝。 甚至在得知光纤传媒知道了真相后，柳瑶更是铁了心，指挥起光纤传媒的部门运作，甚至等不及又找了一家公关公司。 大批水军下场，《白雪之冬》的相关话题下乌烟瘴气。 为此，阮蒙和柳瑶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陪同前来的西月手足无措。 阮蒙斥责她擅自做决定，扰乱了原本的方案进程，并赌气说要解约。 柳瑶像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句话，耸耸肩：“我也是依照合同办事，准备好你们的违约金……我支付了六十万，按照二十倍计算，一千二百万对吧。” 阮蒙：“……” 阮蒙：“你给我在这等着。” 他表面看起来很淡定，转身就跑去周光锦的办公室哭诉去了。 “怎么办，一千二百万啊，要不然我们从了吧，不就是帮她雇佣水军吗，我就不信了，明晃晃的水军下场，看她会不会适得其反！” 西月也很内疚：“我真的没想到，原本是给你们介绍客户，却给你们招来了麻烦。” “我想帮你们分担一些，但违约金有点多，我也拿不出来这么多。”西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里面大概有四十万，是我这段时间的劳务费，我复工没多久，到账的也就几个封面的酬劳，你们别嫌少。” 阮蒙从沙发上跳起来，第一个反对：“不行！” 西月看都看没看他一眼，只对周光锦说：“你们也别有负担，我们是朋友，这点不算什么。” “心意我领了，如果要赔偿，光纤传媒账上凑一凑，还是拿得出来的。”周光锦忽然扯唇冷笑了一下，“更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要给柳瑶这笔钱了。” 西月顿了一下，看着逆光中，周光锦棱 角分明的侧脸和天然卷翘的睫毛，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如果不是有女朋友……不，或者说我如果不知道你喜欢的是肖乔那样的女孩子，我都想追你了。” 一旁安静得犹如透明人的阮蒙：“？” 虽然看不上阮蒙那副扶不起的养样，但周光锦还是起身，决定去给自己的小弟找回场子。 找回场子的方式也很简单，周光锦让法务的同事调出了之前和柳瑶签订的合约，将它礼貌地递给柳瑶。 “你想解约？” 柳瑶冷笑一声，连装装样子都不肯了：“不是我想解约，而是基于合同，你们违约了，我要求你们赔偿我违约金。” “柳瑶女士，你知不知道，在你事先已经和另外一家公关公司,就同一事件签订了合同之后，我们之间的合同，是无效的……你可以将合同翻到第五页，讲业内竞争原则这部分。” 柳瑶脸上的表情一僵，伸手拽过桌上的合同，纸张翻得哗啦作响。 “你早就算计好的？！” “您说笑了，当初签订合同是经过双方同意的，只是我见您忘了，不得不提醒一下，毕竟我们乙方大多都是弱势，得好好保护自己。” 波澜不惊又阴阳怪气，眼见柳瑶被周光锦气走，肖乔脸上的崇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了。 柳瑶重新找了一家“听话”的公关公司。 徐小涂并不想求助于光纤，她本身也拿不出请公关的钱来，只咬着牙自己开通了新的社交账号，出来和柳瑶对线，当然，两个人也都默契地避开了一些陈年旧事。 剧本风评不好，电影因此未上映先被抵制，不得不延后上映日期。 但是对于肖乔来说，这些就像是窗外的风，窗户内，他们的工作生活依旧忙碌。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年前，快放假的时候，曲弯弯宣布了一个消息。 肖乔惊讶：“公司团建？” “是啊，每年新年放假之前，光纤传媒都要有一次团建的，公司负责所有差旅费。” “那往年都会去哪？” 曲弯弯想了想：“多是南方的度假城市，还有一次去了国外。” 肖乔忍不住惊叹：“福利这么好啊，那今年去哪？” 曲弯弯顿了一下，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脚下：“这里。” “啥？” “公司今年没有几个挣钱的项目，又要保证你们的年终奖金，没有预算出去玩了，只好在本市随便找个地方了。” 有同事嘀咕了几声：“那还不如早放几天假呢。” 曲弯弯微笑拒绝：“不行哦，虽然我们公司现在陷入财务危机当中，但是该有的仪式感不能扔。” 冬日暖阳高照，两辆大巴车停在度假村的山脚。 陆放温和地拍了拍手：“大家上午幸苦一些，我们要爬到山顶，然后入主山顶别墅，接下来几天就可以自行选择游乐设施了。” 阮蒙面无表情地问：“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她在这？” 顺着阮蒙的视线，肖乔看向包着头巾的女人，她穿着毫不显眼的黑色羽绒服，从脖子包裹到小腿，脸上戴着大大的墨镜，双手插着兜，悠闲地站在一旁。 西月伸手扶了扶眼镜：“我刚拍完一个封面，有几天的休息时间。” “那你为什么要我给你背着包啊。”阮蒙后面背了一个双肩包，胸前同样背了一个，看起来极为沉重。 西月伸手：“太沉了，我背不动，但你要是不愿意，就还给我吧。” 阮蒙却没动，脸不自然地别向一边：“算了吧，我是个男人，让你背包算什么。” 说完，他抬腿往上走去，急不可耐的样子像是要甩掉什么。 目睹了这一切的肖乔挠挠头，视线又落在另一个方向，伸出手指：“那他又为什么在这？” 跟某女明星打扮方式如出一辙的男人正是徐慎。 男人拉下了墨镜，眉梢微挑：“这会星辉传媒内部互相甩锅，斗得如火如荼，我还是别去参合了吧。” “那你也不应该来参合我们公司的团建吧。” “哎小乔，别这么冷漠，大家都是朋友，带我一个怎么了？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家度假村的老板是我朋友，带上我，团队五折优惠。” 肖乔悄咪咪看了一眼周光锦，后者表情未变，但是肖乔还是看清了他眼底一瞬间的恍惚…… 周光锦轻咳一声走过来：“别管他了，我们也走吧。” 他走了两步发现肖乔没有跟上，停下脚回头看，女人睁着水润明亮的大眼睛冲着他一直眨，眨到周光锦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 肖乔晃了晃身子：“我的包也好沉啊。” 周光锦沉默两秒钟，在肖乔的殷殷期盼中终于开口：“所以昨天我让你不要装那么多零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的狗男人。 陆放从身后走过来，微笑着问：“要我我帮忙吗？” 周光锦的头摇得很快，伸手卸下了肖乔的背包，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老实点。” 肖乔：狗男人，嗨呀，好气！ 负重爬山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在冬天出了一身的汗，冬衣厚重，里面又湿热，等终于爬到了山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赶紧分房间去洗澡了。 肖乔和西月分到了一间房。 西月不大满意：“你不跟周光锦睡，非要跟我一间房干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刚才拿房卡的时候你盯着阮蒙那样，我得保卫我朋友的清白。” 既然是团建，就少不了各项活动，一天的时间里，从狼人杀到台球k，从温泉到烧烤，光纤传媒包下的别墅里嘈杂声就没断过，直到深夜才安静些许。 肖乔外出透口气的功夫，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你跟周光锦是怎么认识的，我很好奇，我认识的周光锦，分明长了一副不会爱人的脸。” 说这话的时候，徐慎是笑着的，面露回忆，这幅怅然令他脸上虚伪的微笑显得真实了少许。 肖乔不想理他：“这跟你无关。” “说起来，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一边说着，徐慎掏出了手机，递给肖乔，“扫一个二维码？” 肖乔抿唇，摇了摇头，错身想要掠过徐慎离开。 可擦肩而过的瞬间，许是看到了什么，徐慎目光一闪，伸手拦住她，声音也扬了起来：“不过是私下交换个联系方式，小乔怎么对我这么防备？” 肖乔后退两步，站定看向徐慎，不自觉地后仰，使自己尽可能地远离他。 “谢邀，还是不了吧。” 徐慎却上前一步，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你讨厌我？我也算是业内公认的年轻有为，不比周光锦差的，不如考虑一下我？” 男人将他的轻浮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肖乔抬头，认真地看向他的表情，面上敷衍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也一下子冷了几度：“我不知道你和我男朋友之间有过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以至于你现在对他还恋恋不忘甚至不惜来找我的麻烦，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也不好惹。” 肖乔说完，跳起来，狠狠地一脚踩在了徐慎的脚背上，掠过他往前疾步走，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肖乔忍不住惊讶地“啊”了一声：“光锦，你怎么在这里？” 周光锦站在那不知道多久了。 他神色如常地冲肖乔笑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对上徐慎的时候板起了脸：“徐慎，别招惹她。” 徐慎摇头失笑：“你就不能对我多一分信任？” “上一次我信任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山间的风猛然转换了方向，周围天光暗沉，空中星芒带哪点，映照出周围崇山峻岭。 将徐慎的身影抛在身后，两个人踱步到一个背风的角落。 “徐慎他……”周光锦的喉咙略干，声音也紧绷绷的，“我们曾经是朋友，光纤传媒成立之前，我还想拉他入伙。”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压垮白归晚的最后一根稻草。” 肖乔难受地皱起了眉：“我记得，星辉传媒为了给一个影后被偷拍的案子公关，拉了学姐当枪。” “这个策划案的雏形出自徐慎。”周光锦看向来时路，那里漆黑一片，早就失去了徐慎的身影，“小乔，那一年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 章节目录 八十、发难 这个团建太过美好，好到年节后第一个工作日，星辉突然发难时，光纤传媒众人都没想到，这是徐慎的手笔。 王吉庆被董事会罢免，跃过了总监这种打工人的身份，徐慎一跃成为执行总裁。 打击接连而至。 几个客户被挖走，光线传媒这一年绩效不佳的风声不胫而走，原本商谈好的年后融资方也打了退堂鼓，年初又要花出去几笔给供应商的货款，一夕之间，光纤传媒从一个业内最有潜力的公关公司，成为了业内随时有可能倒闭的公关公司。 徐慎还派人给肖乔送来了一束花，上面写着：没有被失业苟且过的员工，是不会相信远方还有更好的选择的。 这束花被扔掉了卡片后，摆在了迎宾的前台，省下了一周内饰的预算。 办公室里，光纤传媒三巨头久违地聚在一起开会。 阮蒙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徐慎是什么时候拿到我们的财务报告、客户保密资料这些东西的？玩阴的，不讲武德。” 周光锦冷笑一声：“是在沪市的时候，现在想想，应该是那次他借口开了飞行模式没有网，接我手机连了热点。” “你做对了什么事吗，你还冷笑！以后出了什么问题都要及时找我们商量，而不是自己藏着掖着，事后诸葛亮。” 这一段话，阮蒙说的铿锵有力，姿态高不可攀，后来他再想到今天自己的勇敢发言，不得不承认，这段话象征着长达三年被压迫的员工终于推翻了暴君一言堂的统治，光纤传媒从此走向了百花齐放的思想领域…… 陆放脸色不佳地压下了莫名兴奋的阮蒙，叹了口气：“这次跟西月事件的时候情况还不一样。星辉传媒在阻击我们，如果我们没有新的强有力的投资商，很难度过这次危机。” 陆放叹了口气，打开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卡，推了过去。 “这是我全部的存款，除了现在住的这套，我在城西还有套房子，等委托中介卖掉，也是一笔资金。” 阮蒙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站起身，状似生气：“你们俩怎么回事，忘记了谁才是富二代是不是。”他将陆放的卡推回去，“我还用你卖房子？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而且……要卖也是大家一起卖啊。” 说完话，阮蒙突然沮丧起来。 “实在不行……我回去，我回去找我爸，哪怕他现在有了新儿子，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周光锦伸出手在阮蒙肩上拍了拍：“别瞎想了，当初我们不就说好，我和陆放两个会罩你的。” 肖乔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打扰他们，就那么一刻，他们中间仿佛有什么情感，如有实质般展露在肖乔眼前，让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下班后，周光锦照例接上了肖乔。五光十色的霓虹掠影飞速后退，车内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肖乔直起身子：“如果你们需要，我也……” 周光锦瞥了她一眼：“想什么呢你，哪怕光纤传媒开不下去，我养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 “谁让你养了，我就是看阮蒙今天兴致不高，担心他失去工作。” “我的小乔这么善良啊。” “当然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后座突然传出来一个弱弱的抗议声：“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车上呢，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 看见阮蒙可怜巴巴的小脸，肖乔难得良心发作，哄着他：“哎呀，哪能忘了你啊，你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俩都舍弃了约会，准备领你吃饭去了。” 最后三人在阮蒙的强烈要求下，去了一间清吧。肖乔起初还推拒着，后来跟阮蒙哥俩好似的，一杯接一杯，也就是仗着周光锦滴酒不沾，两人就不怕喝醉了有什么危险。 喝醉了的阮蒙泪眼汪汪。 酒吧里放着脍炙人口的民谣音乐。 “我……嗝儿，光纤传媒就是我的家，我不能嗝儿，没有家。家，你懂吗？” 肖乔拼命点头，手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又摇头：“你一个富二代，还搞什么以公司为家啊。” “富二代？”阮蒙嗤笑一声，将眼前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肖乔，一切都变了，我早就不是那个拥有一切的阮蒙的了。” 或许是他话里的哭腔，或许是哪卷过来的一丝过堂风，肖乔的神智清醒了少许。 “你怎么回事？” “我们家……嗝儿，不行了我要吐，你让光锦跟你说。” 阮蒙踉跄地往洗手间去，肖乔看向周光锦。 周光锦喝了一口冰红茶：“阮蒙说的没错，你走后，很多事都变了。阮蒙的父亲出轨了，和他母亲离婚，家里的公司也拿走了，把几套不动产给他母亲了。阮蒙的母亲不善理财，被人忽悠着，卖了房子投资，结果血本无归，这几年多亏了公司效益还不错……” 后面的话周光锦没有说完，但是肖乔已经能明白过来了。 大半夜，阮蒙喝瘫了趴在桌子上，怎么叫都叫不动，肖乔犯了愁：“现在怎么办？把他抬着，今晚去你家住吧。” 周光锦立刻摇头拒绝：“不行，上次阮蒙父母离婚他喝得烂醉，吐在了我们家的沙发上，我清理了一个多月，自此以后我就发誓，我们家不欢迎醉鬼。” 肖乔又说：“那给他送回家？” 周光锦一扬下颌：“你看他那两眼哭的，如果送回家阿姨要担心死了。” “那就让陆放照顾他。” “陆放家是当年白归晚住过的地方，他从不让别人去的。” “那怎么办？” “给西月打电话。” “啊？” 周光锦是认真的，他起身去安静的地方给西月打了个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到二十分钟，大晚上还全副武装带着墨镜的西月，风风火火地就来了。 女人原本还板着脸，可是一看见阮蒙那可怜巴巴的状态，什么女明星的高冷范全部不见了。她一手拦腰就把阮蒙扶起来了，撑着人往外走，根本不需要周光锦搭手帮忙。 肖乔从来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西月将人塞进了副驾驶，拍了拍手起身跟两人告别：“你们也走吧，放心吧，我不会对他做什么，我会照顾好他的。” 肖乔总觉得这句话有哪不对劲儿，但是也没细想，叮嘱了两句就随周光锦离开了。 西月熟门熟路地将这个醉鬼拖回了他家，扔到卧室的床上，扭头去给他倒水。 阮蒙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吧嗒吧嗒嘴，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西月……”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缩紧，走到床边，在他的身旁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什么？” 阮蒙唇微张着，呼吸的时候像个睡得不安稳的小孩子，西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阮蒙，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 她叹了口气，将他的鞋子脱下，领带解开，最后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西月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嘟囔着说： “表明上跟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似的，还不是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胆小鬼。” 话虽如此，她却没想过探究。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处专门用来埋葬秘密隐痛的角落，不希望被人触碰。 早上，睡在阮蒙床旁地下的西月被电话吵醒，她揉了揉酸痛的背，小声地埋怨自己的助理：“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记得我今天没有工作吧。” 助理打来的是视频电话。 她将手机往前一送，高清的像素，倒映出自己脸上那两个夸张的黑眼圈——昨天的阮蒙简直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后半夜又要喝水又要吃面的，将她折腾各够呛。 好不容易敷衍完助理，在对方陡然变得惊悚的表情里挂断了视频，下一秒，就从黑掉的显示屏里看见男人那张严肃的脸。 “你怎么在这？” 阮蒙是趴在床上探出头的，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西月可以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很长，又浓密，扇得人心里痒痒的。 西月忽然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眼睛。 阮蒙定定地盯着她，似乎被这一举动惊到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西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西月嗤笑一声：“怎么，觉得纯真被我玷污了？别不知道感恩，昨天晚上我可是照顾了你——” 话没说完就变了调，阮蒙一手就将人提起拽了上来，按住，咬牙切齿：“你能不能有一点女明星的自觉，这是我的家，我的床，你到底有没有点危机感。” 西月怔了怔，忽然红了脸。 气氛一时间古怪得令人不安。 阮蒙坐在床上，视线微微下扫，漆黑的瞳仁深邃，下颌的弧度愈加明显，颇为悠闲地看着西月难得的手足无措。 他也很不安，但是绝对不能让她看出来。 阮蒙平缓了呼吸，看着西月通红的脸，慢悠悠地开口：“下次还敢不敢了？” 西月躺在床上，长发随意地铺着，双手突然攀上阮蒙的脖子，将人往下一带，声音多了几分认真。 “阮蒙，一直被拒绝，我也会退缩。”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失去了平常的规律，紊乱又急促。 “我可以等，等你们完成想做的事，等你准备好认认真真经营一段感情，但是我需要你给我一点信心，阮蒙，你喜欢我吗？哪怕一点？” 阮蒙喃喃地说：“其实不止一点。” 他轻轻低下身子，吻在了西月的额头上。没那么快结局的感情，或许就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了。 章节目录 八十一、大结局 光纤传媒资金链断裂，最先伸出援手的是薇薇安。 她的秘书打来了电话，约好了来访时间。 虽然薇薇安这个电话来的古怪，但是周光锦没有理由拒绝送上门来的投资，以最高规格接待了她。 会议室里，薇薇安的秘书将事先准备好的投资企划分发给众人，肖乔看了一眼，差点被这个金额惊得呛了口水。 薇薇安含笑望了肖乔一眼，想起她送给自己的花，肖乔也憋出了一个笑。 周光锦是场上唯一冷静的人：“你的要求呢？”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我看中你们公司的前景，想投资不行吗？” 周光锦不语，合同就在眼前，也没想翻一翻，谨慎极了，相比之下，薇薇安霸气许多。 “怕什么，钱都是真的，你要是非要付出点什么才收得痛快，我也不会拦着。” 这才是资本家的优秀后代嘛，肖乔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要是薇薇安一口答应下来，她才觉得这里面有鬼呢。 周光锦双腿交叠，神态轻松地说：“有什么条件你说，如果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薇薇安素手一指：“我要她。” 周光锦翘了一半的脚停滞在半空中，不尴不尬地颤悠了两下，而后缓慢地又放了下来。他的视线顺着薇薇安伸出的手指方向，落在了肖乔的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回薇薇安：“不可能。” “那就没得商量了。” “肖乔不行，你可以提出别的要求，哪怕是光纤传媒的股份。” 薇薇安轻声笑了起来，先是低笑，声音渐渐增大，最后眼角几乎笑得沁出泪来，看得肖乔一愣一愣的……这资本家二代莫不是傻了吧。 “股份？我承认，你们光纤传媒的市场估值不错，但是钱这东西我也不缺，周总，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周光锦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的后脑勺不知合适翘起来两撮头发， 既然谈到了自己，肖乔觉得她有义务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那个，我插一句嘴……” 她别扭地看向薇薇安：“薇薇安，我也不是什么贵公司不可或缺的高精尖技术人群，你……” 她莫名有几分娇羞：“你要我也没什么用啊。” 薇薇安伸手拄在下巴上，眨眨眼：“我喜欢你。” 周光锦：“……”他搭在把手上的手几乎青筋暴起了。 薇薇安欣赏够了众人的变脸之后，才施施然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这个人，如果你能答应，事情了结后，来我的公司上班，我可以给你加薪百分之百。” 周光锦：“不行。” “我同意了。”肖乔答应得无比痛快，加薪还投资，还可以跟着欣赏自己的美女老板，这不是稳赚不赔？ 周光锦：“？”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懵。 薇薇安终于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我不开玩笑了周光锦，我见才心喜是真的，可是我看好你们公司的前景也是真的，你回去看看这份合同，里面签订了和我的公司五年的公关服务合同。” 周光锦抓住了重点：“你的公司？” “是，不是集团，而是我的公司。”薇薇安眉宇间英气斐然，充斥着野心。 这个被人夸赞、羡慕的白富美，想要开创自己的商业帝国，为此在周光锦身上下了赌注。 四月春回大地，光纤传媒忙着休养生息的时候，星辉传媒的内斗终于彻底结束，王吉庆被踢出局虽然是既定事实，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外界对于星辉传媒的恶感要有个人来背锅。 王吉庆充当了这个角色。 徐慎请了专业的团队来查他的账，这些年来他吃下的回扣和贿赂尽数吐出来后，王吉庆一瞬间一贫如洗，就连目前住的那套小洋房都被抵押给银行，贷款还债。只可怜他的妻子和才上初中的女儿，好日子没过上几年，现在连维持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 王吉庆已经得到了报应，可是肖乔知道他们和王吉庆的恩怨还没有就此了结。 陆放只身前往了王吉庆的家。 他打量着王吉庆家里高科技感的装修和家电，又看了一眼坐在母亲身边惴惴不安的小女孩，沉默了片刻才说：“书房谈吧。” 王吉庆讷讷地应了一声。 书房里，王吉庆显得有些拘束，连日来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打击，都令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高管瞬间苍老。 “你来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也是纳了闷了，都是正常的行业竞争，可是你们光纤传媒的人都格外讨厌我。” 陆放摩擦着自己的无名指，低着头轻声问：“白归晚，你认识吗？” “白归晚，竟然是为了白归晚，那个女孩子？” 王吉庆笑了出来，没有听见陆放反驳，笑声逐渐增大，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个姑娘，我太记得了，那是我们公司流量的高峰！高峰！” 说着，他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目光中重新燃起炙热：“影后和受害者身亡的双重热度，足足一个月，我们公司创建的无数词条相继攀上热点，那个时候，我们的合同都是成百万签约的……” “人血馒头，好吃吗？”陆放似乎只是单纯地好奇，他认真地看向王吉庆，“为了流量，将一个无辜女孩子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展示给所有的人，将她逼上了绝路，半夜时分，你都不会从噩梦里惊醒吗？” “你也有女儿，白归晚……也是别人的女儿。” 陆放半阖上眼，攥起的手指，微微颤抖。 王吉庆低着头，不吱声。 陆放也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歉意，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推过去，正好放在两人的中央。 “这是四十万，刚好够你还银行的欠款。” 王吉庆抬起头，阴测测地看着周光锦，“你要什么。” “曝光一个秘密。”陆放表情淡漠，“你和柳瑶的秘密，我要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怎么炮制了一个无辜女孩的悲剧的。” “柳瑶？” 陆放目光逼仄，万年温和的态度也收敛起来，锋芒外放：“别装了，她是你的情人对吧，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让我想想，是白归晚出事的时候，是《彩虹的夏天》改编的时候，还是更早？” 王吉庆霍地抬头：“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你手里能证明这个‘知道’的证据才重要。” 王吉庆还在犹豫，陆放点了点银行卡。 “你的名声已经恶臭不堪了，再付出点代价也没关系，但是你对不起你的妻女，总得给她们留点钱过日子。” 王吉庆一咬牙：“成交。” 陆放离开没几日，一纸诉状被王吉庆上交到当地的法院，王吉庆对柳瑶提出了诉讼。 柳瑶和王吉庆没闹翻之前，王吉庆给了她很多宣传资源，自然不光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不伦关系，还有许多利益牵扯。王吉庆老奸巨猾，将这些年来两个人的账务往来都做了留存。 而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陆放从白归晚的老家接来了她的父母，又替她们找了律师，为自己女儿的死讨回公道。 网络暴力，一直是一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行为，法律法规逐渐完善，白归晚的死又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次，是她曾经的朋友们，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警方介入后，从柳瑶家的硬盘里，搜出了一只老旧的手机和一张很多年前的照片。 手机是当年那个偷拍者口中丢了的手机，白归晚被偷拍的那张照片，少女秀丽的脸、惊惶的神情，以及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的虚影。 这只手机被何人捡起，照片又被何人散发到网上，一手炮制了无辜者的丑闻不言而喻。 就连周光锦他们得知消息，都忍不住意外，柳瑶的罪恶之花竟然这么早就被种下。 不管工作再繁忙，周光锦也一直在关注诉讼的进度，还时常给肖乔解析：“律师说，柳瑶这种情况属于泄露公民个人隐私，并恶意传播，一般会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王吉庆作为同谋者，泄露个人隐私并炒作牟利，自然也免不了受到惩罚。” 肖乔讷讷问：“所以，事情快结束了吗？” 周光锦点点头：“快结束了。” 这一天是立夏，整天都天气晴朗，白日似乎被无限地延长了，肖乔看着窗外的漫天彩霞，似乎又从这令人炫目的光彩中看到了记忆力那张熟悉的笑脸。 周光锦站到她身后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永远也不要轻易动用你无法驾驭的力量，否则后患无穷。” 庭审前，陆放专门去见了柳瑶一面：“柳瑶，从白归晚身上吸血的经历，让你沉迷得无法自拔吧，偷走别人的人生，践踏别人的痛苦，得来的今天，你好好体会吧。” 说完，也不理会身后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陆放走出了法院。室外阳光明媚，他仰头看着刺目的骄阳，微微阖上了眼。 没过多久，《白雪之冬》终于在炎热的盛夏上线了，经历过宣传方公司重组、主编剧入狱等一系列的负面新闻，这部电影最终无缘走近电影院，悄悄地在线上上映了。 周末，肖乔拎了一袋子零食准备去周光锦家和他一起看这部电影。 晚起的男人还在浴室，她只好自己去书房拿电脑。 电脑是开着的，肖乔无意间戳到了周光锦的邮箱，他邮箱的名字是一串乱码，但却乱得很有规律，里面夹杂着熟悉的熟悉，恰好就是她生日的排列组合，所以她才觉得眼熟——这个邮箱名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 “怎么了，还没找到？” 周光锦擦着头出来，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还滴着水，显得格外的秀色可餐。 可是不解风情的肖乔此时只在乎一件事情，记忆回笼，她瞪大了眼睛：“这个账号我见过，就是这个账号去年给我发送了一封面试邀请，是你？” 周光锦双手抱胸，倚在门框：“是我又怎么样。”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你为什么想让我回国？”肖乔越问越来劲，“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暗恋我啦？” “要不然呢，你真的以为这世间有那么多水到渠成吗？还不是事在人为？” 肖乔似懂非懂：“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大学的时候就对我情根深种，专门等我毕业了就邀请我回国？” “我的天啊。”肖乔被自己的脑补浪漫到了，捧着脸眼冒星星，“可是，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她迫人的盯视下，周光锦狼狈地扭开了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去换衣服了。” 盯着周光锦的后脑勺，肖乔越看越觉得眼熟，无意识地冲他挪动脚步：“我们大学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不待她细究，周光锦去而复返，大跨步迈过来，狠狠地在肖乔的唇上亲了一口，肖乔一脸懵懂，还要问什么，却已经腾不出神智思考了。 男人拥紧她，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要想了，如果一定要想，就多想想我。” 屋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丝如织，无声地滋润这一方土地。 感受着周光锦温热的体温，肖乔忍不住回手揽住他的腰身。从今以后，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陪他经历更多的风风雨雨，和他一起完成他们共同的志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