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科技炼魂师》 章节目录 001:黑色石桌 周日上午的太阳很好,没有一片云的蓝天,看久了有些心慌。 如果从高空中俯瞰,崇江大学东院的寝室楼区,晒满了被子和衣物;出了学校大门,经过一条小吃街,还有数栋廉价公寓,许多人在周围晒太阳、遛狗。 当然,也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比如其中一栋公寓二楼的“炼城”,以及炼城内的审讯司。 审讯司的办公间是个气氛阴郁的黑暗空间,第一次走入这里的人会有一种错觉,仿佛除了自己,周围的世界都凝固了。 沉重压抑的黑暗中看不见门窗,唯有一束浅蓝色的迷蒙光束,从办公间上空照下来。 光束下作为办公桌的那块黑色巨石上方,悬浮着一个略呈弧形的虚拟界面,里面正在播放视频,看上去好像是部科幻片。窝在黑石椅中的两个男生,一言不发凝视界面。 他们的目光聚焦在界面右下角,那个嘶吼到声音沙哑的男人身上—— 画面远处是不断坍塌、被破坏中的居民区建筑,男人的双腿被一辆侧翻的货车压着,目光与怒吼所指的方向,是一群高大奇怪的异形生物; 这些来自外星球的生命体,均有十几层那么高,没有人类般的肢体和器官,反而像二三十个带着金属质感的黑色轮胎,从大到小自下而上叠加摞起,每一个“轮胎群”的中心,都被一根巨型“手杖”穿透; 它们像是智慧生命体和怪异武器的结合,底部最大的“轮胎”蠕动着前行,触碰到周围的建筑时,发出强大的爆破力,致使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所有建筑群都崩塌为废墟; 而那根高出“轮胎群”数十米的“手杖”,倒像是一根长满了鳞片的红色柱子,顶部繁复怪异的球形装置中,正发射-出许多像蛛丝、鱼线般的东西,轻盈而精准地,用飞出去那端带着的齿轮状部件,袭击猎捕满地乱跑的人类; 被那小巧的部件击中的人,没跑多远就在极度的痛苦中倒下,他们的劲椎、后背或腿部,也随之出现一团血迹,继而像一个个活体的提线木偶,即使忍耐剧痛也无法挣脱细线,只能在惊惧哀嚎中,跟随仍不断涌入画面的“轮胎”生物,以及牵制着他们肢体的“手杖”移动; 那个男人就倒在一个十字街口,镜头移到斜对面被击中拖行的人群中,聚焦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她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爬在地上被腰部的细线强行拖动,撕心裂肺地哭着对男人的方向喊“爸爸”; 这时,其中一个“轮胎”发现了这个肢体已被破坏、毫无利用价值的男人,便用它的“手杖”,发射出一颗不带细线的梭形“子弹”,男人在被击中颅腔的瞬间失声,而后整个人被一层黑油或沥青似的东西快速覆盖,最后在挣扎中如一滩烂泥般,淹没于渐暗的画面…… “这次是科幻灾难片的节奏,还挺有意思的,那小女孩儿不是童星吧?我没见过。”右边的黑石椅中,那个斜刘海的男生,身着一件浅粉色的休闲衬衫,挠着脖子问旁边肤色偏黑的寸头男生。 穿了件黑色t恤的寸头浅笑道:“嗯,这次结局有点灰暗,她是我三姨的小女儿,这次按我表妹的样子建模了,可爱吧?” “还好是假的,不然太揪心了,你比我会玩儿,”斜刘海放下蜷起的腿,站起来伸懒腰,“差不多啦,看看这次他表现咋样。” “嗯。”寸头点击弧形界面的右下角,整个屏幕缩小成一个笔记本的大小,悬浮在与他目光平行的位置,“幼塔,通知实验室带他过来。” 幼塔系统从上空,发出温和平静的女声:“好的。” 两人对面约百米外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五边形出入口,看外面似乎是个开阔的大厅,沉浸于同样泛蓝的冷色光线内。 当外面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随后到达入口时,只见一个身穿深灰色夹克的男人,轻松地抓着一位男青年的后衣领,像拖着一大袋垃圾那样,进入办公间后,把男青年拖到离黑石桌约三米的地上。 男青年身上的橘色马甲挺抢眼,他瘫坐在那里,如同精神崩溃、面目模糊的疯子。 他全身的衣服与皮肤,在旁人看来十分奇特,仿佛整个人被打上了一层马赛克,以至于浑身都略显含糊。不过能看得出他呆滞的脸上,偶尔眨动的双眼、全身难以自抑的颤栗,证明他还“活着”。 斜刘海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对上空说:“幼塔,请解除灵体的感官屏蔽,叠加区间记忆,约束他的活动范围。” 夹克男默默退后几步,屋顶上空的黑暗中,又投下一束白光。 光束笼罩住马甲男的同时,“包裹”着他全身的马赛克也随之消失——这是个三十出头,多日未刮胡子的男人。也正是刚才的影片中,被“轮胎群”入侵者随手消灭的那位父亲。 此时,马甲男的感官也已恢复正常,病态苍白的脸上充满疲惫与绝望,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本已十分令人生畏,可当他见到黑石桌后面的两个男生时,瞬时从麻木中清醒,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 匍匐蜷缩在地上的他,浑身颤抖着,像条被打怕的狗。 斜刘海重新坐回黑石椅内,挺直腰板闲闲问道:“怎么样?爽吗?”他的这句话,激活了对方每一个细胞中的恐慌。 马甲男的真实记忆与他在电影中的记忆叠加,使他颤抖得更厉害,口中哆嗦重复着:“求求你们……我错了,我认罪……放过我……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你知道恳求是没用的,这都多少次了,等下我们就要重新审讯了,希望这些实验留在你灵魂深处的意念,能让你真的有所改变。”寸头侧过头,从小界面另一边对他说。 马甲男终于放声痛哭:“对不起!我对不起她们!求求你们提炼我!哪怕挫骨扬……” 斜刘海无奈地耸肩打断他:“当初她们求你的时候,你不也没放过她们么?得嘞,废话少说,咱们继续。” 章节目录 002:第十六次 “你们凭什么!我已经死了!就算我犯过罪,我也已经被你们弄死了!谁给你们的权力无休无止地折磨我!”马甲男突然起身怒吼,眼球通红面目狰狞,此时的他更像一匹恶狼,恨不能手中有把长刀,刺穿眼前这两个魔鬼般的学生。 两个男生对这一幕习以为常,斜刘海起身绕过黑石桌,走到距白色光束一步之遥的位置,“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你已经死了。宇宙那么大,死亡有卵用,忏悔才是王道。” 马甲男举止癫狂,眉间酸楚仰天苦笑,他颧骨的肉剧烈地颤抖着,盯住斜刘海的双眼几秒后,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你这个畜生!”,忽然伸手冲向斜刘海,想要掐住他的脖子。 可惜,当他刚接触到那束白光的漏斗形边界时,猛地被无形的屏障向后弹开,倒在地上的光束圈内失去了知觉,而他身体正面、双手和脸上,都出现了大片的“破洞”。 马甲男身上被白光灼烧的地方,皮肤与衣服都不见了,露出灵体本身的五种能量层,中间最多的是黄色灵能,比他本人“瘦”了四五圈,向外依次是赤、白、黑、青四层灵能,每一层差不多有一根烟的直径那么宽。 “他真的很暴戾啊,都第十五次了,每次到最后都是冲出来。”寸头走上前去蹲下,仔细观察马甲男灵体内部的能量层,“黄色灵能又多了,看来还蛮有效的。” 斜刘海打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说:“你看着吧,下次他肯定还会这样,狗改不了吃屎。再玩儿个两三次,黄能趋于饱和,差不多就可以提炼啦。”又侧过头对夹克男说:“你先在外面稍等,完事儿叫你。” 西服男从头到尾没说话,郑重地点了下头便走出了办公间,在出口外站岗般静候。 “那你擦除吧,我们再来一遍。”寸头微笑着起身,回到黑石桌后面,在弧形界面上点击了某个图标,提取出马甲男的模拟影像卷宗。 斜刘海抬起右臂,把手掌对准白色光束内的马甲男,先用一个修复口令,还原了对方灵体的视觉皮肤和视觉衣物,又默念擦除记忆的口令,让对方意识中几个时间段内的记忆完全消失。 这一过程中,他掌心有个椭圆形的金色符号忽明忽灭,分两次向马甲男的灵体,传输着不同颜色的线形能量流。 回到原位时,斜刘海向长桌左侧报以一个微笑,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完这些,两人在黑石椅上正襟危坐,等待马甲男的第十六次苏醒。 马甲男生前是奇奇顺风车的司机,三个月前猥-亵并勒死一名女乘客后潜逃,于两周前才被捕落网。五天前斜刘海男生的组织,强制回收了马甲男的灵魂,致使其猝死在看守所中。 一方面由于那位女乘客,是斜刘海和寸头他们同校的学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马甲男灵体内的灵能构成,是罕见的黄色灵能为主。 刚被组织回收的那天,马甲男的黄色灵能,只占五色总灵能的62%;到刚才他的灵体被灼伤晕厥时,他的黄色灵能已高达93%。这也是拜斜刘海他们所赐,从几天前的首次实验开始,到今早10点,马甲男共经历了十五段虚拟人生。 每次实验之前,幼塔系统会封锁马甲男全部的过往记忆,植入实验剧本提供的虚拟记忆,让马甲男以全新的身份和人生经历,从一个阳光明媚或阴雨连绵的早晨醒来,继而在实验室的虚拟城市中,按剧本预设的情节,开始极具真实感且毫无破绽的“日常生活”。 实验室内的虚拟城市空间,与外部炼城内的时间并不对等,且能根据实验需求设置快进。马甲男在里面数月或数年的经历记录,最终会被剪辑成时长在90分钟左右的视频,等同于一部电影。 在这十五段人生中,他当过退伍军人,也当过企业总裁,甚至还扮演过中得彩票头奖的乞丐;他所在的虚拟世界里,也根据实验剧本的设定,出现过世界大战、大规模的自然灾害、以及小人物的命运偏轨、悲欢离合。 无一例外,每次实验的最后,他都会亲眼看着至亲至爱的人死于非命,而自己对此无能为力。这种极端的痛苦,也使他体内的黄色灵能,在每一部“电影”结束后,均得到不同程度的增长与稳固。 当他在虚拟世界中陷入绝望或选择自杀,又或像刚结束的第十五次实验中,被异形生物杀死的瞬间,幼塔系统便会立刻屏蔽他的感官系统,等斜刘海下达指令后,将他过去多次实验的记忆和现实中的部分记忆重叠,然后由工作人员带到审讯司的办公间内。 三分钟后,马甲男第十六次苏醒。 这一次,他的记忆碎片经过重组,使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作案之前的某个周末,为车队兄弟出头的斗殴事件当天。 马甲男通红的眼睛已恢复正常,不过视线有些模糊。看着对面蓝光下的两个人影,他误以为自己是被另一群车队的人打晕,带到了这个奇怪的黑暗场所。 “你们想干什么!”坐在原地的他,慌张地站起身质问对面。 寸头眉心微皱,看了眼斜刘海,低声说:“好像他的真实记忆还没完全修复?” 斜刘海又打个哈欠,小声道:“我晕,今天太累了,注意力有点不集中。”他不耐烦地抬手对准马甲男,默念了句什么,掌心的金色符号闪了一下。他用口令让对方的记忆,修复到灵魂被回收之前,在看守所内的最后那个夜晚。 “你们……”剧烈的头痛使马甲男蹲下身子,记忆与视线也随之清晰明朗,短暂的十几秒内,无数的画面和信息流在脑海中重组,他想起了自己的罪行,想起了自己被捕后的一切。 “头疼而已,别装得要死了似的,站起来回话。”斜刘海嘲讽的口吻。 马甲男捂着半边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先确认自己是否在梦中,再细看对面学生模样的两个小屁孩儿、周围阴森怪异的环境,脑子里乱极了。 “你们是谁!抓我干什么!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章节目录 003:影像卷宗 马甲男见对面只是两个小孩,揉着脑壳骂骂咧咧的,想冲过去收拾他们,谁知手肘刚碰到白色光束的边界,就被强烈的灼烧感阻止了脚步。 这下他才捂着手肘,更为慌张地环顾四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除了身后的一个五边形出口外有亮光,里面就只剩一蓝一白两束光,以及横在两个小孩面前的黑色大石块;而罩住他的这束白光,似乎也是一层无法理解的“屏障”,限制了他的自由。 他看不清这个空间到底有多大,隐隐意识到,自己应该遭遇了某种超自然事件! “这里是炼城的审讯司,你可以理解为阴间、地狱,或者任何你能拿来类比的审判机构好了,都随你,这不重要。”寸头解释道。 斜刘海懒洋洋地靠向黑石椅背,“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逼数么?还警告我们这是犯法的,呵,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可笑。” 马甲男无法理解寸头说的全部,刚领教过白色光束的厉害,心里快速回想,自己刚才醒来之前,应该在看守所内,此刻虽不知这俩小崽子什么来头,但看眼前这架势,他们还能带他到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那就说明他们背后,很有可能是某种未知神秘的强大势力。 “阴间?审……判?我怎么会到这儿?你们到底是谁!搞什么鬼?!” “你阅读理解不及格还是听力有问题?我哥们都解释过了,我们负责审判你的灵魂。”斜刘海挤出一个挑衅的邪笑。 寸头叹口气,“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大哥,你已经死了,不信你就摸一下周围的光,再看看自己有没有呼吸、脉搏、心跳。” 马甲男眼神飘忽,极力去理解对方所说的每个字,至此他仍无法相信所谓的阴间和审判,但被求生和印证的欲-望驱使着,先检查了自己的鼻息和心跳,大惊之下又把右手缓缓伸向白光边界。 触碰到的那一刻,他整个手掌的皮肤被烧出一大片破洞,露出里面的五色灵能结构。 剧痛和惊恐让马甲男更加慌乱,“你你你们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他握住右腕的左手,仍有实体触感,可当他把左手的拇指戳向暴露的灵能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斥力,仿佛双手各拿着两块无形的大磁铁,像小时候那样,试图把同极的两端靠拢。 “当然,你已经挂啦,不记得在看守所的最后那天,半夜做过的梦了吗?” 马甲男瞠目而视,他记忆中,在这次醒来之前的确做过一个怪梦,梦见一艘黑色的巨船穿透了看守所的墙壁,然后自己被里面的一个黑影带上了船,但更多细节早已模糊不清。 “那个黑船……难道是真的?不是梦?!” “废话,我们要强制回收你的灵魂,才派船过去请你来喝茶的,不然你一个破杀人犯,怎么配做那么美好的梦啊!”斜刘海冷笑道,旁边的寸头绷脸憋笑。 马甲男愣了片刻,又使劲儿抽了自己几耳光,踢向白光的右脚也被灼烧成了手掌的鬼样子,这让他万分暴怒:“凭什么!就算我犯法了,那也是公安局和法院的事儿,轮得到你们两个小……”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已死亡的事实,但那句脏话没能骂出口。 斜刘海无奈地看了眼寸头,“看吧,嘴还是这么脏,”又转向马甲男道:“咋不骂我们是小-逼-崽子了?之前你可没少骂,哦忘了,你还不知道。没事儿,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在肯定在想,我们俩这么牛逼哄哄的,还是少惹我们为妙,所以没敢骂对不对?” 寸头把面前的弧形界面水平翻转并放大几倍,“看看吧,你自己做过的事,都要为此负责,别以为一死了之就万事大吉,况且你的有些事外面未必都知道,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也是他第十六次,播放马甲男的模拟影像卷宗。 界面上的“录像”片段,让情绪激动却一时语塞的马甲男,彻底安静了下来—— 马甲男十七岁时,奸-杀了一位邻村的十二岁少女,并将其尸体抛下山崖,同村一个有智力障碍的男子,阴差阳错成为替罪羊;后来的几年,他先后在三个城市,因斗殴、偷窃、诈骗等事被多次拘留; 两年前马甲男来到崇江市,成为奇奇顺风车的司机后,不仅日常态度粗暴无故绕路,还多次偷拍偷录、语言或肢体骚扰女性乘客。大量乘客的投诉中,一大部分被奇奇打车公司判定为无效投诉,而有效投诉的处理结果,也不过是公司对其扣除服务分或口头警告; 崇江市奇奇打车公司的司机,也各有自己的帮派和车队群,马甲男所加入的那个群内,绝大部分司机都会按他们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将偷拍的女乘客录像、照片等分享取乐,并且会从声音、年龄、身材和对话内容,评判女乘客甚至一小部分男乘客是否容易上手; 群内的很多成员因网络的庇护,都在账号的背后,暴露着最真实的兽性和欲-望,想法龌龊用词粗鄙,一周内偷拍女乘客最多的赌注,就是马甲男在群内发起的“娱乐比赛”活动; 就在斜刘海和寸头的学姐被残害的几天前,马甲男还意欲将另一名女白领,带到偏僻的地方图谋不轨,所幸那位女白领机智逃脱,但她并未报警,只是通过奇奇打车的客服电话投诉,得到客服人员的机械化回复,以及五个工作日内调查处理之类的敷衍…… “够了!”惊惧慌张的马甲男,终于相信自己是被眼前这个特殊的“阴间机构”弄死的,想到接下来也许要面对的,是更为严酷的审判和刑罚,他强迫自己收敛恶劣的态度,颤抖着下巴,以十分迷惑的目光问道:“你们……是怎么弄到这些的?!你们到底是谁?!” 章节目录 004:陪审弹幕 幼塔系统提供的模拟影像卷宗,是参考罪犯灵体的记忆库数据后,而反推演绎的模拟影像,甚至还略带电影的质感。因画面太过真实,致使马甲男误以为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个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记录着每个人的全部过往。 当然,他也有点惶惑,“录像”中十七岁时的自己,和记忆中那时的自己有些许差别。 斜刘海扬眉叹气,看了眼寸头,与之前十五次一样,每当身陷诡境的马甲男,看完自己的罪恶史,第一反应就是抑制自己的暴戾,用和缓哀求的语气,说出之后那段话。 果然,见两个小崽子冷漠地盯着他不答言,马甲男扑通跪倒在地:“两位小爷!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可你们能把我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绝对是有天大的能耐,我自己做过的事儿我都认,只要两位小爷肯拉我一把,以后我当牛……” “谁要你当牛做马?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没有意义,你就像人类中的垃圾,生前的这三十一年,都生活在犯罪、谎言、逃亡、伪装、漏网之鱼的得意中,你大概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的网民,对你猝死的新闻有多高兴,大家都拍手称快,你也算是半个网红啦。” 事实上,马甲男猝死的网络热点,早已在前天被某娱乐明星出轨的头条爆料所取代。 马甲男以一个惯犯的机智,让自己的姿态和语气卑微、可怜到极点,既然已确认了自己的死亡事实,那现在能做的就是讨好面前这两位——不知该称为判官还是阴差的男生。他甚至以自己的理解,怀疑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十殿阎罗之二。 “两位爷!求你们拉我一把,只要别刀山油锅的整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认罪!我忏悔!让我干什么都成!”马甲男磕头如捣蒜的恳求过程中,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民间传说的地狱场景。 寸头长长出了口气,并噗噜了几下嘴皮,耸肩低声说:“好无聊啊,真的每次都一样。” “得了啊,别拜了,又不是过年。咱们说点儿有用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我们玩儿个游戏。”斜刘海戏弄的眼神看着他。 马甲男听言便直起躯干,眸子里闪出狡黠的亮光,仰视斜刘海道:“游戏?什么游戏?只要两位小爷愿意放过我,我什么都答应!” “你放心好了,肯定不是撕名牌,我们也没说要放过你,你先闭嘴吧。”斜刘海转而对上空下达指令:“幼塔,请呈现办公间的最佳视觉效果。” 话音才落,整个黑暗的空间慢慢变亮,来自头顶的橙色暖光,将审讯司办公间的虚拟全景,逐渐呈现在三人眼前—— 这个圆柱形的穹顶空间,从四周到上下,都是黑石桌那种视觉材质,浑然天成明亮可鉴;一道光幕垂直于地面正中,将整个空间分成均等的两半,宛如一大块完整的玻璃,黑石桌就在透明光幕的前方; 光幕的另一边半球形空间内则是阶梯式的构造,目测能容纳数百人,但此时只有四五十人,自由分散地坐在各自喜欢的位置;这些人有男有女年龄不等,都穿着各色怪异的长袍,虽然听不到声音,却看得出他们正在热烈讨论的样子。 他们是今天参与第十六次陪审的,几十位炼魂师和捕魂手。 就在刚才斜刘海和寸头“观影”之前,他们从组织的app上看到了审讯公告,便从各自的城市,让自己的意识投射体,进入炼城的审讯司办公间内。一方面来看上一轮实验影片的过程;另一方面,也准备为下一轮虚拟人生实验,提供剧本所需的相关创意。 若换做平时,每次陪审限定的三百个陪审员名额,几乎场场爆满,许多有兴趣参与的组织内成员,在报名陪审结束后,只能等下一轮的审讯公告。不过今天是周末,陪审区内只来了五十三位陪审员的意识投射体。 此时的马甲男看到这一幕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的整个过程中,在绝对的黑暗背后,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窥视他们。这也使他更加坚信,绝对不能得罪眼前的这两个小孩! 他们,似乎是这里的老大。 第一次经历这种怪异而震撼的场面,加上光幕后方那些人直视的眼神,让马甲男不寒而栗,他竟有种强烈的想要跪下的冲动。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原本就已跪在白色光束下。 马甲男试探性地询问:“两位小爷,你们这是?我……” “嘘——”斜刘海把食指放在唇前,带着古怪的笑意说:“他们决定你的命运。” “幼塔,请展示陪审团的创意。”寸头下达指令的同时,斜刘海在黑石桌面上点击了某个部位,桌子上方出现了另一个笔记本大小的界面,与寸头的那个一样,都带着些许内凹的弧度。 这时,巨型光幕和两位男生的弧形界面上,同步显示出许多条缓速流动的弹幕: 1112号中级炼魂师:“这次他的职业,就当个医生好了,给老婆胎检,让他亲眼看到肚子里的孩子,然后满怀期待的心情。” 0009号高级捕魂手:“他老婆这次按王鸥的样子建模吧,我女神啊!人设就是好不容易才怀上孕的那种。” 0049号中级捕魂手:“不如安排个医闹,先打一顿再说?” 1075号中级炼魂师:“医闹没意思啊,这次咱们要大起大落,前半段超级幸福,后半段再各种极端虐,外面的人都排斥现实主义了,咱们炼城反映现实问题给谁看呀。” 0320号高级炼魂师:“那这次他父母的死亡,设计成天然气爆炸如何?” 0911号中级炼捕魂手:“事故死亡有点弱,太老套了,情节慢热节奏感不强晓得伐?他这次的职业不是医生么,就两条线,安排成几年前手术失败,致使家属误会,蓄谋报复的那种呗?” 3006号中级炼魂师:“那还不如让他参与医院的秘密研究,病毒扩散无法控制,妻子胎检后感染病毒,在中秋节一家团聚的晚上发作,互相撕咬的那种,丧尸片儿的节奏更爽。” …… 章节目录 005:安息之魂 斜刘海边看弹幕,边念出某些陪审员的编号,寸头则在旁点击自己的小界面记录,将斜刘海选中的创意,融入到下一轮的实验剧本大纲中,好在最后让幼塔系统编辑优化。 马甲男从起初的震撼,到之后的迷茫,再到此刻隐约理解了这些人想做什么,内心的绝望与恐惧,几乎达到了临界值。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生前从不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更没想到等自己真的死了,会来到这个被叫做炼城的世界。传说中的阴司地狱,竟然充满了科技感和奇幻色彩。 不过,他误以为斜刘海和这些人的所为,是一场有预谋有设计的“投胎”策划。 斜刘海点击界面上的通话按钮道:“今天就到这里,如果对下一轮实验过程有兴趣,可以在app的直播入口即时收看,当然,虚拟人生体验结束后,24小时的剪辑回放中,观众情绪值和关注度最高的创意、桥段提供者,将获得一个可自定义的,私人灵魂烙印作为奖励。各位辛苦了,周末愉快。” 寸头则再次让幼塔,将办公间内的光线,恢复到一开始那种黑暗压抑的审讯模式。 斜刘海绕到黑石桌前,互叉十指信步徘徊,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的生活中都是微不足道的琐事。 “你现在挺懵逼的吧?”他的目光移向马甲男,“五天前我们强制回收了你的灵魂,到今天为止已经完成了十五次虚拟人生实验,每次实验过程中你将获得全新的记忆和人生,也会面对你最在意的人惨死,但你却无能为力。” 寸头补充道:“你放心吧,这不是安排你的下一段悲惨人生,只是一个实验,一个游戏。每当实验结束,你的区间记忆会恢复,并且之前多次实验的记忆也会叠加。这么做是为了让你真正认识到自己的罪恶,直到新的实验开始之前,被擦除记忆的你不再试图逃避制裁。” 马甲男此刻以自己生前玩的网游那种思维逻辑,代入式地听懂了他们描述的一部分实验细节。相比刚才陪审团的弹幕,这种令人绝望的无限循环、没有终点的无限痛苦,更让他的内心跌入了冰渊。 马甲男跪在原地哀嚎:“两位小爷!我认罪我伏法!希望你们给我个机会!别让我去做那个实验!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鬼!您二位有任何用得……” “你这一套我们听够了,每次都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怪谁呢?只能怪你自己,说这些都没用了,你只能选择面……” “两位小爷,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别拿我做实验,今后我就是你们的一条狗!如果我这话说得不诚心,就让我灰飞烟灭万劫不复!”马甲男一改卑微的姿态,高声打断了寸头,带着慷慨就义般的表情“宣誓”完,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你麻蛋,老师家长没教过你,不要大嗓门没教养地打断别人么?你以为这儿是演员的诞生啊?”斜刘海的目光露出几分凶狠,右脚轻踢了一下寸头的鞋。 寸头清嗓道:“乖哈,别怕,只要每次你的记忆擦除之后,你灵魂深处积累的恐惧,能让你真正直面自己的错误,那我们就提炼你的灵能,呃……这个说多了你也不懂,小时候不好好学习能怪谁呢?总之,就是送你上西天回老家的意思;反之,就得一直玩下去啦。” 马甲男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融合了仇视、隐忍和不自然的卑微,“可你们这样做,对我来说不公平!像现在这样,我根本不知道之前还做过十五次实验!我死不瞑目!” “死个明白和死不瞑目,对现在的你来说没什么意义,别把自己当角儿,假想出一堆观众。甭废话了,滚回你的操-蛋人生里吧。”斜刘海冷笑道。 马甲男突然站起来,撕掉刚才那种看门犬式的臣服与伪装,咆哮道:“这不公平!就算是惩罚!就算是狗屁实验!为什么每次要擦除记忆!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的领导知道吗!我要投诉!” “投诉个蛋!在这儿只有小爷我说了算,一言不合就狂吠,你这人的本质就是这样,都第十六次‘炸裂翻脸’了,你杀人的时候,逃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公平这两个字?滚滚滚!”斜刘海随之点击了屏幕上的一个图标。 寸头让幼塔系统重新封闭了马甲男的感官,致使他再次陷入一个黑暗无声、没有方向、也无法感知到自己的世界。门外等候的夹克男进来,仍像拖着垃圾那样带走了他,那束白光也随之暗去。 斜刘海把手伸向黑石桌左侧并念出口令,那里出现了两个视觉皮肤呈半透明状的女生,大的二十出头,小的十二三岁,她们和马甲男一样,也是灵体,是曾经死在马甲男手中的那两个执念之魂。 “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吗?”斜刘海揉着脖子说,见她们的形态,已经在从执念之魂转变为安息之魂的过程中。 年纪较小的姑娘很有礼貌地,依次向两个男生鞠躬,说了两遍“谢谢哥哥”之后,她全身的视觉皮肤与衣物都消散了,只剩下一个人形的五色灵能结构。 “那让这位哥哥送你去灵署吧,以后有缘再见啦!”斜刘海对那小姑娘挤了挤眼。 寸头带着小姑娘的能量态灵体离开,远处黑暗中的出入口也随之闭合。 “你呢?还有什么心愿吗?要不要再回去看看家人?”斜刘海问学姐的灵体。 学姐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觉得差不多了,你也没必要这样无休止地折磨他。” 斜刘海把双臂抱在胸前,徘徊于十步之内,“不,这很有必要。你要知道有些人的邪恶,即使在灵能被提炼之后,意识中也会保留大量累积的习惯碎片,我需要让他从灵魂深处,尊重一切生命。刚才他还是企图用贿赂或交换的那一套,逃避开我们的制裁,你不是没看见。” 章节目录 006:瓶中切片 “可规避痛苦是人的天性,求生也是人的天性。”学姐平静地说。 斜刘海冷笑,“但人的天性,并不代表绝对正确,不然要道德和法律干嘛?”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人道,这样循环往复地折磨他,恰恰违背了基本的道德。” 斜刘海看了她两秒,“人道不是针对人而言的吗?他对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背离了人性不是吗?人类文明产生于宇宙意识之后,无论这文明低级还是璀璨都无关紧要,意识和灵能决定一切。你用人类狭隘的道德标准,衡量意识影响灵能比例的永恒法则,显得有点儿有点儿圣母哦。” “我想他已经在这十几次实验中,对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感同身受,今后应该不会了。法律不是绝对完美的,所以需要道德来补充,我还是希望你,这次实验结束之后,无论怎样都能放过他,让他回到灵署,我已经原谅他了。”学姐恳切的目光深处,闪耀着正义的光辉。 “你错了,对于真正麻木的罪犯而言,法律不是道德的底线,恐惧才是!” 学姐还想说什么,但被斜刘海打断:“好了,我不想讨论这些,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快要转变为安息之魂了,你是想去灵署,还是留在这里,你自己决定吧。” “抱歉,我没办法认同你的理念,”学姐低头沉思片刻,“我还是回去吧。” “没问题,选择在于你自己。”斜刘海转而对上空说:“幼塔,请送她去提炼厅。” 出入口再次开启,一束绿光罩着学姐的灵体,地面上也显示出通往提炼厅的轨迹箭头。 “三天之后我们再见,在此之前你可以去外面,看看家人或见见男友,祝贺你,成为了安息之魂。”斜刘海微笑道。 学姐在绿光中显得有些可怖,但她的语气是温和的,“不管怎样,谢谢你,谢谢你们,有缘再见!” 斜刘海轻轻点头,学姐离开后没多久,寸头回来了,说一切已办妥。 寸头问:“怎么了?我怎么看见学姐去提炼大厅了?之前她不是说想加入我们么?” 斜刘海伸个懒腰道:“她……有点儿无语,可能女生都比较心软吧,竟然开始同情他了。” “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知道的不多,都是人类,正常人对同类的悲惨遭遇,都会产生同情的,你别因为这个沮丧啊。” “宇宙那么大,同情算个球。”斜刘海把手搭在寸头肩上,“走吧,困死了,出去吃点儿东西补个觉。” 两人默念口令,身影闪烁片刻,消失在了审讯司的办公间里。 ========== 公寓二楼的某个房间客厅内,斜刘海和寸头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手机放在桌面上,有个能量态的球体在手机屏幕正中,两个男生的手指都按在能量球的表面,他们保持着一动不动的静止姿态。 今天上午10点05分,他们让自己的意识投射体进入了能量球中的“炼城”审讯司,能量球内的时间与空间与外界完全独立,进去时是炼城的黎明。 他们在里面进行了几轮虚拟人生实验,几乎用了六七个小时,但他们结束意识投射,在客厅内清醒时,现实中的时间仅过去了三分钟。 不过,在炼城内工作了几个小时的疲惫感,倒被他们带回了现实中。 斜刘海关掉手机上的app,把能量球扔到窗外,它在阳光下像个好看的肥皂泡,只不过表面没有那么五彩斑斓,毫无目的地飘浮在空气中,24小时后会自动消解。 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斜刘海和寸头在学校外的住所。自从几个月前两人成为炼魂师和捕魂手开始,除了查寝的当天之外,平时他们大多住在公寓里。 斜刘海点了外卖,在等候的空档,两人进入一间拉着黑色窗帘的次卧。 客厅卧室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公寓布置,但那间次卧内,有数排货架,上面摆满了整齐的玻璃瓶,里面都灌了约一半的清水。瓶体上各贴着一片标签,上面也均写了一个名字。 普通人无法看见,每瓶水中,都有个能量球沉在瓶底;而能量球内,都有薄薄的一片五色灵能结构体,被斜刘海他们称为“灵魂切片”。这些切片是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从不同的人身上采集得来的。 灵魂切片本身属于灵体的一部分,这么一丁点灵魂的损耗,并不会对被采集者的人体造成什么影响。但每一个切片,都能显示出被采集者本人,灵能变化的全部信息。 不过青黄赤白黑五种灵能,会因为每个人先天或后天的复杂因素,而呈现出不同的灵能层排列次序。譬如某个灵魂切片中,内部最多的灵能是红色,那么这个人就拥有赤魂为主的灵能结构。 斜刘海和寸头在货架间慢步观察许久,暂时没有发现他们所需要的,黄色灵能为主的切片。此时外卖小哥敲响了门,两人只好出来拿了外卖,重新对坐在客厅开吃。 两人边聊边吃,十几分钟后寸头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哪位?啊?是……你啊?没,就是有点诧异……哦……嗯……行吧,那我问问他……没有啦,没关系……好,拜拜。” “谁啊?”斜刘海啃着一个鸡腿,看出寸头的神色不对,“发出去的货出问题了?” 寸头放下手机,眨着眼看了斜刘海几秒,“是……孙志,他说过几天到崇江市,想请我们吃个饭,拜托我务必也请你一起去。” “那个王八龟孙,”斜刘海恨恨的表情,“吃毛线,他咋不直接打给我。” 寸头反而笑了,“你现在牛逼哄哄的,他哪敢啊,肯定怕你收拾他啊。” 斜刘海想起以前的事,半点胃口都没有了,他开了两罐啤酒递给寸头一罐。 “不吃了?”寸头正在把菜里的辣椒拣到饭盒盖里。 “你吃吧,我饱了,歇会儿。”灌了几口酒,看着窗外的阳光困意袭来,斜刘海的思绪也被拉回了刚入校的那段日子。 章节目录 007:宿管 几个月前。 下午五点,崇江大学男寝四楼。公共浴室内,白花花的八九人,围住被打倒在地的男生。 “再装!就是你这个穷逼偷老子的表!”一身腱子肉的孙志,转圈挥动手里的湿毛巾,对准地上斜刘海男生的侧脸,响亮地抽了一下,又蹲下来把一口痰吐他头上。 武小武本以为这个点来洗澡没事,结果又碰上孙志找茬,刚挨了对方几拳,再被两个学长撂倒,这会儿拍趴地上被他们钳制住,根本起不来。 “孙志你他妈真不是东西!我看见你就恶心!谁稀罕你破表?”武小武只觉嘴角肿胀、眼角侧颊火辣。 孙志扯住他的头发,边往地上撞边骂:“恶心?老子玩儿过你那个破鞋女神!看谁恶心谁!” 武小武颅内的钝响和耳鸣,一瞬间让听觉有些发闷,鼻血倒流回嗓子眼里,涌出一股腥甜味,无奈用尽力气也挣不脱这几个体育系的肌肉男。 “成啦,我做主,”学长团老大拍着他溅满鼻血的脸说:“咱们也是讲道理的,要么你给人赔表,要么给人赔钱,折旧算个八折吧,一周内自己想办法解决!” 孙志咧着一嘴歪牙笑道:“这狗玩意儿的爸妈死的死抓的抓,从小没人教育手脚不干净,学长们见笑了哈!” 武小武咬紧牙关,被对方冤枉偷窃、又提起假期的事、父母的事,几次戳中痛处,一时愤恨交加心中酸楚,几乎带着哭腔大吼一句:“孙志你个畜生!不是我偷的!” 孙志抬脚就要再踩他的脸,突然有个中年男声喝道:“干嘛呢!想练腿脚来找我!” 众男生回头,学长团的几个赔笑道:“唐叔,我们闹着玩儿呢!” “又是你们几个长反骨的,欺负新生呢吧!”唐叔走进来,男生们用毛巾挡住身体站到两侧,武小武这才爬起,去捡刚才被仍一边的毛巾。 浴室和水房外,远远偷听的另一个寸头男生,听唐叔喝止了他们,就撒丫子跑了。 “真闹着玩儿呢!这儿太滑,不小心下手重了,唐叔您要没事啥事儿,我们先撤了哈。”学长中的老大,脸上撑出不怎么怕唐叔的样子,快速给众人使眼色。 唐叔说了句“麻溜滚!”,孙志跟在学长团后面迅速出去,连个屁都没敢放。 唐叔又指着武小武说:“穿了衣服,等会儿来找我。” 武小武眼眶一热,说声“知道了”,快速背过身去,打开莲蓬头冲脸上的血。 唐叔是这栋男寝的宿管,五十出头略显佝偻,无论何时里面都穿件平整的衬衫,似乎过去也是个体面人。自从五年前到这所大学当宿管,因他为人公正又是个练家子,之后这栋楼里的每一届男生,都被学长们告诫过:“没事儿别惹那驼背佬!” 这是唐叔第五次护着他,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武小武的毕业旅行途中。那时武小武和孙志,还是高中好友。 孙志相貌丑陋,但家里挺有钱,也不乏一些愿意倒贴的捞货。内心出于自卑,初三时就开始鬼混的他,很早就晓得用钱砸人,换取热闹的兄弟关系、讨好漂亮的小太妹。 高三时被某个地头蛇设计勒索,给扒个精光吊在麻将馆里,夹着啤酒瓶被那帮人拍了视频,此后他的性格逐渐扭曲。隔壁班的武小武帮他报过两次信,所以他们关系还不错。 毕业后孙志组织自驾游当毕业旅行,也邀请了武小武和他追了两学期才在一起的女友邓菲儿。三天后一行七人住在某家民宿旅馆,武小武酒量不行,几圈下来就喝大了。 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去抽烟时无意间撞破了欲仙欲死的孙志和邓菲儿,三人当场撕破脸。同行的另外三男一女,都是平时和孙志花天酒地的校外混混,几人便联手围殴武小武。 当晚正是唐叔出来劝架,众人都以为他也是这儿的住客。次日几个人撇下武小武扬长而去,唐叔就留武小武多住了两天。相谈之下才知道,唐叔是这家民宿的老板,来的那天招呼他们的,只不过是他雇的一个人。 武小武性格较懦弱,碰上一个陌生大叔替他拉架、又请他免费待了两天散心,看唐叔也不像什么坏人,就和他多聊了一些往事,临别时还互加了微信。 等开学后,考进来的武小武和花钱进来的孙志,又好死不死被分到各系混居的同一个寝室。本来武小武早就从孙志口中得知,孙志的老爸和崇江大学的校长是发小。可眼下已经因为邓菲儿的事关系破裂,只能自认倒霉。 但更让武小武惊讶迷惑的是,唐叔也出现在了这里!这次,他的身份是宿管。 唐叔请武小武去市里吃饭,让武小武在学校内,别跟任何人提他是民宿老板的事。这也让武小武第一次感觉到,唐叔这个人说话、做事,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宿管。 接下来的一个月,孙志自觉反正已撕破脸,就对武小武各种找茬变本加厉,好几次打起来,都是唐叔有意无意地出面调解,但并不露出对武小武的偏袒。 可武小武心里是知道的,唐叔护着他。只不过他每次私下问唐叔过去的经历,唐叔都缄默不答。他从学长学姐口中,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于是更觉唐叔这人十分神秘。 武小武到了一楼唐叔的宿舍,推门时有点头晕。唐婶儿像平时一样,满脸呆滞沉默不语地看着电视。据学长们说,唐婶儿似乎脑子有问题,学校领导特批的让他们住在这里,方便唐叔照顾他老婆。 即使唐婶儿平时不怎么搭理人,只在“清醒”的时候看着外间的小铺子,给学生们卖卖东西,可武小武始终都很尊重她,习惯了也问候她一声,才进到里间。 “今天又怎么了?回回都是你挨打,就不知道还手啊?”唐叔的发际线已在脑袋正中,方口大耳肤色显黑,瓷实的圆脸一向都很威严。 章节目录 008:玄线 武小武关上里间的门,像过去几周来这里时一样,坐小板凳上低头丧气道:“他们人多,大二那几个也在,根本打不过啊,我能咋整。孙志内个畜生摆明了就是自己把东西藏起来,故意找由头打我,还……哎,算了。” 唐叔啧啧摇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排骨仔,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本来呐,准备明天给你的,今天提前送你吧。”唐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直接扔了过来。 武小武接住,会意明天是九月三十号,正是自己的生日,没想到唐叔记得这个。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暗红色的瑞士军刀、还有一个像是装隐形眼镜的盒子。 他拿起那把拇指大的迷你刀细看,发现里面并没那么多折叠的工具,拉开后只有两个l形和v形的玩意儿,从没见过这种工具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武小武有点懵。 唐叔凑过来,把上面那v形工具往上一扳,竟然立了起来。 “这个东西叫‘界器’,上面的部件是‘时间之规’,下面是‘空间之矩’,在特定条件下说出口令,可以分割出一个与外界独立的时空球,还能用来采集灵魂切片。” 武小武一笑,脸上疼得厉害,“叔你别逗了,我习惯了没事儿的,不用开玩笑安慰我。” “谁跟你开玩笑!你有了孙志的灵魂切片,就能知道他的灵能构成。” “啥?灵魂……切片?” 唐叔低声说:“灵魂的本质,是意识的载体,由各类灵界能量组成。一个不起眼的灵魂切片,就包含对方全部的灵魂信息。简单说吧,这也就意味着你能改造孙志的灵魂,甚至,让他对你俯首称臣。” 武小武没太听懂前面的,但明白了最后四个字。 “真假?唐叔你真别逗我。”武小武仍一脸不信地笑。 唐叔给了他脑壳一巴掌,“严肃点儿!” “不是……你突然说这些,玄幻小说的节奏,我脑子有点晕。”武小武摸着脑壳旁的肿包,见唐叔丝毫不像开玩笑。 唐叔指着眼镜盒说:“不跟你废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戴上它亲眼看看。” 武小武又打开那软镜盒,盖子上并无左右标记,拧开后见里面也没护理液,就两片美瞳似的软镜。 “这个……我左右眼度数不一样的。” 唐叔有点不耐烦:“大小伙子这么磨叽,直接戴,感受一下就明白了!省得我费口舌。” 武小武撇嘴,只好连手都没洗,把眼球上的软镜取下放进盒盖,用小镊子戴上了那对柔软而清凉的软镜。 趁他闭眼适应的空档,唐叔顺手把他换下来的镜片连同盒子,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武小武刚戴好,却没平时那种异物感,仿佛这玩意儿被自己的眼球“吸收”了。再一睁眼,差点从板凳上滚下去——他只见自己和唐叔之间,立着一条动态的黑线! “这这这是个什么鬼!”武小武见那黑线约小指粗细,表面带着一层氤氲的黑气。 唐叔诡笑:“看外面。” 武小武起身转头,一望之下额冒冷汗:外面的整个世界中,全是这种纯黑色的线条! 不计其数的黑线因循着未知的规则,在天地之间组合成各类宏大、繁复的几何结构,后面那栋宿舍楼,在遍布于空间的黑线中,显得渺小而丑陋。 换句话说,这些黑线组成的几何结构,给人一种极其诡谲的美感! 武小武见有条黑线就在后面那栋楼的门口,仍有学生与它互穿而过,但那些人毫未觉察。 他们和几秒前的武小武一样,从来不知头顶有这些东西,更不知宿舍楼、学校、乃至整个城市,都处于这些立体的黑线迷宫之中。 这是武小武出生以来,所见的一切事物中,最震撼最宏伟的一幕! “这叫‘玄线’,是灵界空间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好比我们人类世界的山川、河流。”唐叔看着窗外。显然,他应该也戴着同样的软镜。 武小武合起忘了闭上的嘴巴,腮帮子发酸,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的近视,似乎也已被治愈。 “我好像感觉不到这个眼镜。”武小武摸着一只眼的眼皮说。 唐叔习以为常,“‘隐形魂镜’是融入性的视觉辅助工具,可以用相应的口令激活,你能随时选择看见它们或者屏蔽。” “这么牛!那这些玄线,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吧?” “结个脑壳,很多灵体拥有人类不具备的超自然力量,这都是祂们的能力和玄线能量场彼此作用的结果。打个比方,灵体可以选择让你看见,或对你隐身,依靠的就是玄线。” 武小武回过头,看眼前这根,“竟然还能穿透房子,刚才直接穿过去的人,碰上了会咋样?” 唐叔耸肩道:“不会咋样,大多数情况下,玄线对人类没什么正负面影响,只不过呢,有时候碰到的人,晚上会梦见奇怪的事,或者在清醒的时候,突然想起些似曾相识、实则陌生的画面或感觉。” 武小武听言,心中恍悟,唐叔说的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前不止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来这是碰到了玄线的缘故! 他把手伸进那条玄线,只见它穿透了自己的掌心,并没觉得有何异样。“叔,你到底是谁?”武小武再次问出这句话。 唐叔抬了抬嘴角,避开了武小武的直视。 武小武只好转而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便当生日礼物送人的吗?” “又傻了吧?哪儿能随便送人,你不一样。” “怎么说?” “你的灵魂主能量比较特殊,这说来就话长了,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太年轻,最忌浮躁,先慢慢适应隐形魂镜,和你能看到的灵界。” 武小武语塞,亲眼所见眼前一幕后,心里明知这不是玩笑,唐叔也并非有神经病,可似乎唐叔的每一句话都是个信息坑。 “成,我信你,那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怕不是想……让我给你跑腿办事儿吧?” 章节目录 009:界器 “这回聪明了,”唐叔笑道:“但不是为我做事,以后我们可以合作。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得学会怎么使用界器采集别人的灵魂切片,你也不希望以后四年时间,都被孙志踩在脚下吧?” 武小武摸着脸上的伤,心里涌出恨意,深吸一口气对唐叔说:“不管咋样,以后我听您的!”他心想,既然唐叔愿意把这么隐秘的、另一个世界的事告诉他,还送了他这两样礼物,那他们之间的神秘关系,比之前又近了一层。 唐叔点头:“我教你口令,还有怎么用界器。”他招手示意武小武靠前,在他耳边细述一番。 武小武从唐叔那里出来,迫不及待地跑到开阔的地方,对着手机上记录的口令发音,尝试激活和关闭隐形魂镜的可视功能,满世界到处看。 随处都能见到诡谲的玄线,而且它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很宽广,只有往远处和高空张望时,才能发现玄线的结构性。武小武特别不习惯,因为看久了眼晕。 到处乱走的过程中,他会下意识地回避、躲开周围的玄线。他也发现一个奇怪的特性,这些黑线无论远近、不管从什么位置、看其中任何一条,都是均等的!仍如唐叔宿舍里那根,只有小指般粗细。 他打算就这么开着隐形魂镜,尽快适应神奇的玄线世界。 怀着不能与人分享的喜悦,武小武在食堂吃饭时,给侯一盾发了条微信:“猴子,今儿谢谢你了啊!唐叔都跟我说了,明天我生日,请你吃饭,咱们好好喝一杯!” 寸头男生侯一盾是武小武对面床铺的室友,也是他入校以来唯一的朋友。下午他在浴室看见武小武又被孙志那帮人欺负,赶忙跑去一楼搬救兵。 “别客气,明天一定去!先不说了,我跟学姐吃饭呢,回聊哈!”侯一盾回复。 武小武知道他说的学姐,是美术系和中文系的几个姑娘,她们总说侯一盾像泰国一个叫小滚的明星,加上侯一盾性格很好,所以经常叫他一起去吃饭唱歌。 晚上武小武在图书馆内,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于是装作找书的样子,绕着一根书架旁的玄线仔细观察,时不时伸手去碰一下。 他不断地重复着唐叔教他的口令、界器的使用步骤,内心无限憧憬着,唐叔到底会用什么方式,来改造孙志的灵魂? 十点多从图书馆出来,他又到学校的湖边去逛了会儿。一抬头,见星空也被玄线分割成了不规则的块状。熬到宿舍楼快关门时,才惴惴不安地回去了。 他们宿舍只有四个人,各自的上铺都已放满乱七八糟的行李、脏衣服等。 孙志在斜对面寝室,和他体育系的学长们,分享他爸让人带来的特产、烟酒之类;孙志对床是物理系的彭程万里,重度吃鸡狂魔完全无视他人存在;武小武是中文系的,床铺也跟孙志的挨着,他对面就是美术系的侯一盾。 侯一盾只有一米六八的身高,也是孙志和彭程万里经常欺负的对象,所以四人自然就分成两拨。武小武叫侯一盾同去刷鞋洗衣服,两人拎着桶到水房,才背着别的两个聊了几句。 快洗完时,侯一盾抱怨道:“我都有点后悔来这破学校了,早知道再复读一年了。” 武小武只是叹气摇头,却在心里对他说:“放心,很快就要结束了。” 快到十二点断网前,武小武和侯一盾已经躺在床铺上,彭程万里也抱着电脑躺下。熄灯后快到一点钟,孙志才醉醺醺地回来,抬脚就把一只拖鞋踢飞到武小武的枕旁。 武小武闭眼装睡,孙志过来嘀咕了一句:“猪一样的,睡这么早。”然后跌跌撞撞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武小武忍着恶心一动不动,听彭程万里耳机中的叫声、后来他床铺咯吱作响的动静,直到彭程万里扔下卫生纸团,把电脑放回桌上,他才悄悄把孙志的鞋放到地上。 想要报复孙志的想法让武小武毫无困意,不知过了多久,听别的三个都睡熟了,他便蹑着手脚做贼一般下了床,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来到鼾声如雷的孙志床边,把打开的界器伸向了孙志的头顶。 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手抖得厉害,脑中全是唐叔的叮嘱: “趁对方不注意,把空间之矩的交汇点,对准他的头部上方……” “转动时间之规后,会出现一个银色的时空球,你激活隐形魂镜就能看到……” 果然,武小武快速划动时,孙志的脑袋上空,出现了一个悬浮的光态“气泡”,只有一枚麦丽素那么大。 “等时空球出现,先别碰它,默念口令后的3秒内就可以完成采集……” 武小武唇舌微动,默念了一句:“嗦哑哆,咪嘁噜咕!”紧接着,只见时空球内多出个五彩斑斓的光片一闪一闪的。 即使唐叔告诉过他,普通人根本看不到这些,可武小武还是本能地一把握住时空球,憋着呼吸钻回了自己被窝里。 他用被子蒙住头,从枕旁取出预备好的半瓶矿泉水拧开,小心翼翼地把时空球装进了瓶内。时空球碰到瓶子里的水,就不再呈现悬浮状态,反而像个有重量的玻璃珠子。 唐叔告诉过他,界器分割出的时空球,约等于一个小型的灵魂监狱,被灵界的魂使当临时容器使用,一般24小时后时空球就会自动消解,如果想长期保存,则必须浸泡在液体中。 武小武的呼吸平复后,心脏仍然狂跳着,起初太过紧张,此刻却因为狂喜。 隔着瓶子细看那时空球内,有一滩不规则的扁平能量体,正中最多的灵能是红色的,向外还有四层依次是明黄、幽绿、雪白、纯黑,且外面这四层较窄,宽度各不相同。 每一层灵能都呈现出顺时针流动的样子,这便是唐叔所说的灵魂切片:极少量的灵魂,带有整个灵体的全部能量信息。 章节目录 000:读者必看 【一】关于《黑科技炼魂师》 本书是校园背景的奇幻小说,使用双文本的叙述结构,作为引子的“封面”卷共九章,在第九章结尾,男主面临一个重要选择,读者朋友可以遵从内心,和男主一起做出选择。 两个选择分化成“a卷”和“b卷”,同步展开,也就是一个背景设定下,两套大纲细纲,两卷的人物性格、故事单元、情节走向都不一样。如果您选择看a卷,那么请不要在小说完本前进入b卷,反之亦然,若不听劝,恭喜精分! 应部分朋友要求,a卷和b卷之外,再多增加一个“番外”卷,番外篇的标题也会用ab字母进行区分,看a卷的朋友可以看a开头的番外,b卷同理。 ab两卷从30章起,每章的字数从原来的2千字一章,更改为4-6千字一章。其实主要是因为2千字看一会儿就没了,不仅想标题很麻烦,而且目录太长显得累赘。 【二】磨铁阅读app 手机端的小伙伴,在应用市场下载磨铁阅读app后,即可用手机号、微信等多种方式登录。 搜索《黑科技炼魂师》或蛋国小武,即可找到本书。为方便您的阅读,可以点击把本书“加入书架”的按钮,已在书架就等于收藏成功。 在小说任意章节的正文,单击屏幕中心,页面上下会出现各种隐藏功能,上栏有写书评、投票、查看详情(作品主页)等功能,下栏可回目录、设置适合自己的页面颜色、自动翻页时长等个性化设置。 想要看书时,只需要进入app主页,点击“书架”页面,并用华丽丽的小手往下拉一次,有更新的作品会显示已更新字样。 app使用过程中,若遇到任何功能问题,或有好的想法建议,都可以在主菜单“我的”页面,找到“帮助与反馈”,进入页面最下方,有对话窗口,与客服人员沟通即可。 【三】付费阅读和榜单 免费章节之后,进入vip章节,即作品开启付费阅读模式。读者朋友可以在加v章节,按页面提示充值,或在主菜单“我的”页面,进入充值专栏。 充值方式多样且便捷,1元rmb可换100磨铁币,付费阅读的固定价格是看1千字支付5磨铁币,也就是五分钱,这五分钱网站和作者对半分,也是作者的主要收入来源。 已付费过的章节永久免费,不管每章多少字,5磨铁币看1千字的价格不变。 恳请喜欢这个故事的小伙伴,能在看文休闲之余,稍稍支持一下推荐票、评论等。这些对于读者朋友是举手之劳,但对于作者特别重要。因为推荐票、点击量、评论等数据,在磨铁网都有各自独立的榜单,作者想让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只能依靠上榜这个唯一的机会。 【四】建议和指正 如果读者小伙伴们,发现有错别字、用词错误、语句不通顺、非伏笔的逻辑漏洞等问题,敬请各位在评论区不吝指正,小武会及时修补更正的。谢谢朋友们的监督和支持! 不拖不水不太监不烂尾,坚持初心,努力码字! 章节目录 A010:一世逍遥 唐叔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选择一世逍遥,成为人性罪恶的审判者;或选择孤独终老,成为人类灵魂的救世主。无论哪种命运,你都必须做出舍弃,以此换得至高无上的神圣权力!” 逍遥一生……孤独老去……审判者……救世主……惩罚?……拯救?…… 武小武在这沉默的三分钟里,回顾着自己十九年短暂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 “唐叔,我想好了,我……” “你不用告诉我,命运,是你自己的选择。” 武小武依言伸出右手,在唐叔的口令中,散发金光的灵魂权杖,从他的中指融入。权杖所产生的巨大能量,灼烧着他的灵魂,全身每一处的剧痛让他晕了过去。 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母亲在血泊中,用最后一丝力气示意他快跑。 唐叔把瘫软的武小武扶到床上,用复杂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在通往三楼的台阶上,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三楼的房间里,还是那么黑暗。冰箱内的蓝光照亮了他的脸,在这短暂的过程中,唐叔似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表情恢复到往常的样子。 人到中年,能够喜怒不形于色本并非难事,而今天对于武小武和他,都是重要的一天。虽然这种重要,隐藏在各自平凡的生活背后。 他舀了一勺红色的虫子来到卧室,略掀开桌上的黑布,把勺子伸了进去。放回勺子后,在桌旁坐下,静静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苍老的声音从桌下传来:“授权顺利吗?” “一切都很顺利,他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唐叔的神情口吻,已同平时无异。 “非常好,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这个人选还是由你来寻找、挑拣。” “请您放心,我会办妥的。”唐叔略显迟疑,“恕我冒昧,我还是有些担心,即使不被督查防御署发现,迟早也会被设计师们知道的。” “老朋友,你现在需表达的,应该是欣慰,而非担心。第一次魂墙裂缝出现时我就明白了,那些被认为是铁律的规则,还有灵署的所有蠢货,也许并非因设计师们的智慧漏洞而存在,相反,这一切可能恰恰是隐藏的线索、暗示,或许祂们在等你和我这样的生命去发现。” 唐叔沉默良久,“等到时机成熟,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你认为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一定会。” “为什么?” “他对人类没有感情。” ========== 唐叔回到二楼,武小武还在昏迷中,他摸了摸他的额头,看到武小武右眉梢的疤。 唐叔的思绪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除夕,他带走了武小武的父亲,那时唐叔还是一名警察……往前推六年,武小武的母亲待产的那家医院……再往前推三年,三楼那苍老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唐叔的房间里…… 那时,唐叔的心情,就像第一次看见玄线的武小武。 他使劲闭了闭眼,胸口有些疼痛,坐到观星台前。 “幼塔,请终止24小时监视。” “好的唐先生,请问终止期限是?” “永久。” 看着幼塔执行了指令,唐叔离开了榕园公寓。 ========== 晚上十一点半,武小武才从昏迷中逐渐苏醒。 他想起昏迷前的一切,猛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腰部和裤裆,还好,该在的都在。 一边叫着唐叔,一边下床到处找,发现唐叔已经走了。赶快拿过手机,微信里有唐叔发来的语音:“正式授权已经顺利完成了,小武,祝贺你成为一名炼魂师!晚上你可以按我教的,召唤魂使,记得把灵能给祂。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幼塔。” 武小武松口气,略带抱怨地回他:“叔啊,你可吓死我了,咋不提前说会晕死过去啊,害我以为肾要没了。” 唐叔没回复,武小武看时间,宿舍楼已经关门了,心想:“有唐叔在,就算碰上每周一次的查寝,应该也问题不大,可以后怎么办?老这么偷偷摸摸出来住也不是事儿啊……电视剧里的少侠碰上个师傅都手把手教的,他倒好,直接给我撂这儿不管了……” 微信上还有侯一盾的问询,关心他是否出了什么事,他略带愧意地编了个借口。那流浪之魂的五个时空球闪烁着,让他暂时放下对琐事的思考。 “魂使!小爷新官上任,怎么也得赶快见见这些上司大神!”边想边温习了一遍唐叔的叮嘱、召唤魂使的流程等。 他启动观星台,点开图标,“幼塔,你帮我个忙成不?” “祝贺你武先生,幼塔很愿意为炼魂师效劳。” “别别,咱别客气,还跟以前一样。”在他的心目中,幼塔更像朋友,“等会儿我召唤魂使,要是有啥没说对,你就发个什么声音,提示我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幼塔发出一滴水声,“这种提示音可以吗?” “妥妥的!就这么办!对了,唐叔说召唤之后,魂使一会儿就会来,上次他还说魂使的船,祂们到底怎么回事?” “可以允许幼塔卖个关子么?您只需要在这里等,不必去客厅。” “呃……你也会这一套啊,哈哈,成啊,看在你这么甜、这么萌的份儿上。” “武先生,您可以先拉开窗帘,看看远处的玄线。”幼塔的笑声竟还带着一丝俏皮。 刚才到外间找唐叔时没注意,此刻看见外面的世界,让他有种被包围的感觉—— 在目力所及的远处,有很多玄线变成了金色,和灵魂权杖的光色一模一样,而那些玄线形成的几何结构中,又多了个穹顶式的光幕,很像在时空球的观感。 “这是什么意思?金钟罩的节奏啊”他问幼塔。 “灵魂权杖生效,您所使用的所有功能粒子道具,也升级为永久使用权限。您现在看到的这些,一方面因为您已成为炼魂师,有了自己的管辖区域,另一方面是您的隐形魂镜被升级,才看到了显示管辖区域的‘玄幕’,玄幕之外是其他炼魂师的管辖范围。” 武小武推开窗,向极左极右的方向看,这个所谓的管辖范围特别大,“我去,这么说我岂不是比校长还牛逼了!”同时,也也注意到,后面那栋公寓的楼顶,有几个动物的亡灵,不知死了多久,还没学会使用玄线,也尚未被回收。 他平复了心情,准备好之后,便弯曲右手拇指,谨慎地念出了召唤灵能净化署魂使的口令。 眨眼间,窗外玄幕内的部分玄线发生了变化,在它们重组、衔接完毕之后,他见窗外出现了一个有两层楼高的黑色正方形通道,一直斜向延伸到极远处的高空中…… 章节目录 A011:初见魂使 黑色的玄线组成了一条“隧道”框架,它不仅穿过了高空中的玄幕,而且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是马上要来的节奏吗?”武小武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是的武先生,魂使的灵舟是移动的办公场所,只要下达了召唤口令,周围的玄线会自动组成航道,魂使离开后,您可以通过口令,使管辖区域内的玄线恢复原状,当然,让它保持改变后的样子也无妨。” 武小武这才明白,原来之前在宿舍楼道里,消失的玄线是被魂使拿去“改道”了! 很快,他看见玄线隧道内,极远处有个黑点正在变大,进入玄幕后武小武看那是一条船的黑影,从斜上方的高空中直奔他驶来。快到公寓区的最后一排楼时,他才看真切,那不是船的影子,所谓魂使的灵舟——是纯黑色的雾态船只! 这是一条中式的乌篷船,船头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魂使,无论灵舟整体还是那位魂使的“衣物”,都是某种散发着黑雾的深黑色物质。这给武小武一种强烈的错觉,似乎灵界的一切,都像是墨汁做的,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一句“独钓寒江雪”,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灵舟靠近卧室窗口时,武小武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虽然灵舟是自动前行在半空中的,但它的下方与玄线隧道接触的航道表面,有一层透明的涟漪,仿佛水纹一般形成个向他飘来的箭头。 魂使站起来的过程中灵舟还没完全停下,那正方形的出口已经延伸到卧室里了,武小武不由自主地后退到一旁,看这架势,灵舟是要开到房间里来! 眨眼间,船头已经穿过窗户和墙壁,就这样把一大半留在了二楼外面的半空中。 魂使伸出左手,同样是纯黑色的雾态掌心内,却有一个灵魂权杖的标志在发散金光。黑色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到魂使的脸,祂用青年男性的声音对武小武说:“校验权杖。”这声音几乎和幼塔一样,拟人化的程度很高,但充满了威严冰冷。 武小武按记熟的流程,伸出右手,见自己的掌心也有个灵魂权杖的小图标在发光!两个手掌接触的一刻,武小武感受到魂使的手没有实体触感,只是一股带着冰冷寒气的斥力。 “炼魂师,请问你有什么请求?”魂使突然抬头,武小武刚收回手,猛地看见斗笠下那张怪脸,吓得倒退了两步! 那是一张纯黑色的人脸轮廓,边缘也散发着一丝一缕的动态黑雾,可轮廓中间仿佛是一个黑洞,并且有极强的纵深感,好像一个人的脸被挖空后,里面出现了一个深黑色的通道!脸上除了一对白色的眸子,就再也没有别的器官。 武小武第一次看见魂使,难免心惊胆战,幼塔发出了一声提示音。 “对对对!有请求!有有请求!”他都结巴了,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 “炼魂师,请问你有什么请求?”魂使又问了一句,语速声调和刚才那句丝毫不差。 “我请求回收灵能,我这里刚提炼出了新的灵能!”他指了指观星台的桌面。 魂使没有回头看,继续说:“炼魂师,请提交灵能容器。” 武小武见魂使果然很n-p-c,不能以正常人类的思维方式打交道,眼睛一转,留了个心眼。他只把其中一个时空球拿给了魂使。“就是这个,麻烦您回收吧。” 魂使接过那时空球,扔进了自己的黑洞怪脸中,武小武猜那可能是嘴巴的位置,但并没见张开的嘴,而且那一对发出白光的眼睛也不会眨眼,仅仅是被面部的那种黑暗,“包裹”着的两个白色眼珠子。 “炼魂师,是否结束本次交涉?” “结束吧!没有别的事儿了,麻烦您了!” “炼魂师,再会!”魂使压低了斗笠,重新坐下来,整条船开始后退。 武小武脚下的地面上,重新出现了奇异的透明涟漪,就好像灵舟下面的空气是液态的。 “坐会儿再走呗?我想请教一下,要是……”武小武话还没说完,幼塔发出了水滴的提示音,他立刻住嘴,眼看玄线通道的出口退回到窗外,而灵舟和魂使也愈行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第一次成功接触魂使,让他欣喜若狂,可惜没人能分享,他跑过去亲了一口观星台的镜子,“幼塔!多谢你了!魂使原来是这样的!真他妈高冷!真刺-激!” 幼塔发出少女般的笑声,“武先生,下次请注意,结束交涉之后,魂使就不再理会您的一切语言行为了,除非重新召唤。” “嗯嗯!记下了!我刚才没全都给祂,祂也没说啥,那我用别的几个,召唤其它灵署的魂使,应该也没问题吧?” “完全可以的,您真聪明!” 武小武得意洋洋,傻呵呵地对幼塔说:“过奖,过奖!” 他趁热打铁,依次又召唤了其它四个灵署的魂使。 后来的灵舟和魂使,也都是一样的“黑雾”或“墨汁”状态,但各自的船只却大不相同,有的是中世纪的帆船,有的是简陋的独木舟,还有多元衍生署那位魂使的,竟然是铁达尼号的形状。 同时他也发现,魂使的眼睛也是青黄赤白四种,只有回收采集署那位连眼睛都没有。 幼塔说不同灵署的魂使,眼睛的颜色和祂们所属机构,应用的主要灵能颜色是一致的,最后来的那位不是没有眼睛,而是祂的眼睛为纯黑色,所以和面部融为一体看不到而已。 每位魂使来时,因船体的大小不同,窗外的玄线通道也被组合成不同的形状规模。最后那位魂使离开后,留下了一个八边形的通道,武小武用口令让玄线恢复到了初始位置。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抽着烟呷着啤酒,感叹着不知在何处的“设计师”们,对人类文明的熟悉、对人类文化细节的应用。他迫切希望,能对这个中西合璧、充满未知的黑科技世界,有更多的了解和接触。 章节目录 A012:权力基础 “幼塔,你见过设计师吗?” “抱歉,没有。” “如果我们这个宇宙的规则,一切物质和能量,都是设计师们为我们的意识设计的,那设计师又从哪儿来的呢?会不会有更高级的智慧,设计了祂们的生活?” “武先生,这已经超出我的回答范围了。不过,您现在作为炼魂师,拥有神圣的权力,可以改造别人的灵魂,不想试试吗?” 武小武眼前浮现宿舍三人的脸:懦弱的侯一盾像只受惊的小猴子;彭程万里镜片后面挤着的眼睛,无时无刻都透露出一种算计;刚结束了24小时灵魂烙印的孙志,在医院对他发狠威胁的表情,那么令人咬牙切齿。 他关上窗,回到观星台前,毫无睡意。 “幼塔,如果给一个懦弱胆怯的人,加上终身都勇敢的灵魂烙印,需要准备什么?” “推荐您收摄一个完整的人类赤魂。” “你的意思是,找一个人类的亡魂,只要他的灵魂主能是红色的,就可以了?” “是的武先生。” 武小武盘算着,即使他改变了孙志和彭程万里,猴子这种性格以后到社会上,肯定也是受气包,搞不好还是个怕老婆的窝囊废,作为兄弟,他要送他一份隐秘的大礼。 继而回忆彭程万里的种种,像他这种阴险的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察言观色,恃强凌弱,巧舌如簧。如果他去企业打工,可能会欺负踏实干活的人;万一考了公务员,有个一官半职,岂不是给府政抹黑? “幼塔,如果制造一个‘诚实烙印’,让被投射者终其一生不能说谎,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谎言都不行,这需要哪种灵魂?” “一个完整的人类白魂。” 其实他所问的这些,在魂谱上都能找到答案,但与之对应的类目细致且繁复,他懒得翻。 想起孙志,他的下眼皮都在颤抖,“幼塔,孙志以前是我高中的朋友,后来勾引我女朋友,耍一百种花样欺负我,我只是出于单纯的报复,就改变他的灵魂,你怎么评价我?” 幼塔在镜子上显示出一个眼状图标,是它第一次记录武小武灵体特征时显示的。 “武先生,请注视这个标志。” 他盯着标志看了5秒。 “武先生,您的灵魂已显示出审判者的特性,幼塔不需要对人类做出评价,建议您遵从自己的灵体特性,充分使用您的神圣权力。” “如果是设计师赋予了魂使权力,灵署又赋予了炼魂师权力,那是谁赋予设计师权力的呢?” “赋予是高等智慧对低等智慧的赐予、设计、施舍。权力是强者的技能、本能、才能。”幼塔温和的语调,却让武小武的心脏微微震颤。 他沉默了,镜子表面的屏幕中,幼塔不需要向他展示资料时,只有一个蓝色的大脑图标,在一片浩瀚的宇宙中闪耀。 两分钟后,他抬头说:“我明白了,也许设计师们能够创造宇宙、制造规则的权力,也是在竞争或者战争中获得的?祂们把一小部分权力施舍给灵署、魂使,再由灵界施舍给唐叔和我这样的捕魂手、炼魂师。拥有创造和改变的能力,才是权力的基础!” “是的武先生,正如你们人类社会,理想的权力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但人类这种生物有自私利己的特性,人类等不到理想的权力进程,就进入了另一种模式,通过战争掠夺资源获得权力,以巩固少数人的利益为目标,压迫并剥削大多数人的利益,这很奇怪。” “你理解的自私利己是什么?”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愿共享。” “那有没有可能,我们的宇宙中,还有另外一个星球,上面有另外一种生物,也创造了文明,他们就进入了你所说的,理想的权利进程?”武小武对他臆想的世界充满期待。 幼塔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人类所在的宇宙是孤独的。” “你指什么?” “对不起武先生,这一部分内容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了解。” “我都成为炼魂师了,难道还没资格吗?那谁有权限能了解?” “唐先生。” 幼塔今天略显反常的状况,让武小武的大脑中,产生了另一个疑问。之前唐叔说连魂使都没见过设计师,那么关于灵界的这些事,还有观星台自带的这些黑科技,唐叔又是从哪儿获得的呢? 很明显幼塔知道更多灵界、宇宙的事,唐叔才有权限了解的事,又会是什么?武小武隐约觉得,也许唐叔的背后,还另有一位高人,在向唐叔传授这些知识信息,以及幼塔之前提到的功能粒子。 无论如何,这已属于唐叔的隐私,如果愿意说的话,他早就告诉自己了,武小武心想,现在只能耐心等待,他觉得唐叔应该在等他,等他快速成长,最终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炼魂师,也许那时唐叔就会告诉他更多。 “幼塔,有没有可能制作一种烙印,怎么说呢,就是我赋予烙印某种特性,这种特性只有在孙志面对我时才会发挥作用。” “武先生,您可以选择定向烙印,这很容易,对于幼塔来说,这与其它烙印的制作方式没有差别,只不过多了一套功能程序。” “孙志这人死性不改,我想让他变成我的小弟,一辈子都对我卑躬屈膝,那这个定向烙印的核心,就是他对我的绝对服从,这需要哪种灵能?” “需要一个完整的人类青魂。” “所有终身的烙印,都是不可逆的对吗?我想确认一下。” “是的,除非将被投射者的生魂,提炼为五种灵能,被投射者的生命体也随之死亡,意识回到宇宙当中。” 提到孙志,武小武又不免想起邓菲儿的笑容,毕竟是初恋。他也萌生了改造邓菲儿灵魂的想法,但这需要他再见她一面之后才能决定,至于为什么会犹豫,他说不清,也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幼塔。 武小武让幼塔把自己刚才设想的三个烙印计划列表,又看了看农历的日期。 他之前在魂谱上了解过,终身烙印必须在时空球内,由自己亲手为对方的生魂进行投射,而生魂只能在月圆之夜才能收摄。 此刻,离这个月的农历十五还有九天,这意味着他要在九天之内,找到灵能主色分别是红、白、绿的三个人类亡魂。 去哪儿找才好呢? 章节目录 A013:你重视钱 武小武沉思许久,最终选定了三个地方:一个是湖边,一个是附近的大医院,还有一个是学生们所说的拍手房。 次日一大早,武小武在早餐前去找唐叔,结果只有唐婶儿在。她说唐叔有事出去了,让他电话联络。武小武在食堂吃东西时,问唐叔在哪儿,并告诉了自己昨晚的计划。 “我明天回来,替你满足一个念想。你的计划没问题,谨慎行事即可。” 武小武追问什么念想,唐叔没再回复他。 中午下课后,他被夏晨等几个学姐缠住,非要拉他进一个刚成立没多久的新社团,武小武出于情面,迫不得已答应了。 之后他跑到湖边,找到一条玄线,让它穿过自己的掌心,念动口令后,只看到几个借助玄线隐藏了灵相的动物亡魂,躲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一个人类的都没有。 刚进校时,对面的学长晚上来串门,说这个湖里以前有不少老师、学生、还有附近的居民自杀,所以学校里也流传着许多鬼故事。 当时武小武没在意,但此时的他,只想晚上再来看看,可能是因为白天,灵魂还没睡醒? 准备回宿舍时,他注意到这根玄线上,有一些金色的东西在流动。等了一会儿,那些图案再次出现,玄线上显示出“炼魂师207辖区内”几个能量态的金字,而且是好看的隶书,不断在玄线表面流动,他的手离开玄线,金字就不显示了。 武小武一个人在湖边傻乐,原来自己的灵界工号是“207”,这比孙悟空看到如意金箍棒还高兴。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仿佛这所大学是自己开的。 ========== 中午一点半,武小武还在午睡补觉,唐叔出现在了邻市的某个酒楼雅间内。 对面坐着的人,是邓菲儿。 早在邓菲儿接受武小武的表白之前,她已经和孙志有过几次“交换”。高中时代的武小武心目中的女神,在学校里是清纯温婉的匆匆那年,而在私下和一些校外痞子鬼混时,从头到脚又换了一副装扮。 校外那几个都是孙志的狐朋狗友,第一次答应孙志的拍手要求,仅仅出于她想换一部新的手机。孙志在他父亲的熏陶下,知道人和人之间最稳定的关系,就是各取所需,在他眼里,邓菲儿不过是个“售货员”。 后来的毕业旅行,也是孙志为了寻求刺-激,故意约武小武和邓菲儿同行,孙志本打算到了最后一站再摊牌,反正高中时代要结束了,武小武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听话的弱鸡小弟,而且可以借武小武和邓菲儿的关系,时不时满足他扭曲的内心需求。 没想到旅程还没到一半,就被武小武撞破了。当时唐叔送留武小武多住了两天,有意无意地打听到他们原本的行程安排。送走武小武,唐叔转身就去追邓菲儿。 到了目的地,唐叔找到当地的一位捕魂手,替他约见邓菲儿,并把一套隐形魂镜送给她。捕魂手只留下了唐叔的微信,叮嘱邓菲儿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于是邓菲儿揣着这个令人窒息的秘密,陪孙志他们走完了剩下的旅程。 一路上唐叔在微信中,言辞之间的神秘感,让邓菲儿对他充满好奇和敬畏。唐叔一点点把灵界的事透露给她,邀请她与自己合作,成为一名捕魂手。并承诺如果以后合作顺利,那么每次邓菲儿捉到一个流浪之魂,则可获得唐叔的一万元酬劳。 这对于唐叔没什么,但在邓菲儿眼里却是对未来一切“我想要”的美好憧憬。 开学之前唐叔去见了邓菲儿一面,并给了她使用权限为五十天的玄尺——那是一种捕魂手专用的工具,可以射-出细丝般的短期玄线,用来给流浪之魂设计陷阱。 武小武的学校在崇江市,邓菲儿则在旁边的奉周市,两地见只有3小时不到的车程。 民宿事件关系破裂后,邓菲儿在微信上拉黑了武小武,两人也没再联系过。直到武小武入校后军训结束,通过高中同学打听到邓菲儿的新号,给她发了一条问候信息,对方也只回了“谢谢”两个字。 就在孙志被灵魂烙印折腾到医院的那段时间,邓菲儿终于成功抓捕了人生中第一个流浪之魂。唐叔让奉周市的另一个捕魂手回收了那个亡魂,并约邓菲儿今天见面。 此刻,唐叔从微信上转完账,邓菲儿在手机上确认之后,满意地笑道:“谢谢唐叔!” 她过度成熟的妆容、穿着,是为了见唐叔精心准备的,担心学校的人看到,她特意把约见地点定在了七站地之外的这个酒楼。起初她以为这个油腻中年男,会提出额外的过分要求,但唐叔和她想的不一样,所以心里对他更多了两分尊重。 “应该的,辛苦了。试用期算是快结束了,你考虑得怎么样,是否愿意成为捕魂手?” 邓菲儿的右手指轻拍着自己省吃俭用新买的包,“谁跟钱过不去呢,当然愿意。” “好,既然这样,那你需要答应我几件事。” “您说。”她那双眸子和睫毛,仿佛长着刺的黑葡萄。 唐叔的眼神从她红亮的嘴唇上移开,“第一,你成为捕魂手之后,我会为你办理转校,你的大学生活将在崇江市度过。” “崇江市?”邓菲儿想起了武小武,在此之前唐叔从未透露武小武的事。 “没错,你的前男友武小武,现在已经是一位炼魂师,他已经接受了灵魂权杖。” “唐叔,您这么做的目的是?这我不太理解。” “第二,你们到了同一所大学,以后办事会更方便,我希望你能配合他,成为他的终身搭档,当然,你的私生活我不会干涉,你知道孙志也在这个学校,但无论你和谁发生恋爱关系,都不要再和小武有工作之外的感情纠葛。” “我们已经结束了,再见面只怕会有点尴尬,您看……” “这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拒绝,或接受之后又和小武发生感情,那我都会收回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并擦除你对这件事的记忆。你重视钱,胜过于重视人,尴尬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也不符合你的本性。” 章节目录 A014:话剧社团 唐叔的用词犀利直白,邓菲儿始终保持着的笑容渐渐垮下来,在她的处世观念中,一旦被对方戳穿,那就只需要畅谈利益,不必再伪装姿态。 “当然,小武将来也可能还会有喜欢的人,一个,两个,甚至更多,但你要明白,你们的私人生活,与你们的合作无关。你是捕魂手,他是炼魂师,听从我的安排,一同为灵界服务。” “明白,我可以答应你。我从来不吃回头草,就算他死缠烂打,我也会遵守您的规矩。” “很好。”唐叔把早已准备好的酒店地址,发到她手机上,“权杖和灵魂融合需要一个过程,授权之后会出现短暂的昏迷,今晚9点你到这个地方,我也会为你升级玄尺,你先去忙吧。” “明白,”邓菲儿把手机放到包里,“唐叔,那转校的事……” 唐叔看了眼日期,“先不要和你父母沟通,两周内准备好后,我会通知你跟相关人员沟通的时间和方式。” 邓菲儿点点头,挂起微笑离开了。 唐叔则在半小时后,来到了晚上约见邓菲儿的酒店。他拉上窗帘,坐下来开了罐可乐。 按之前的计划,如果要为邓菲儿办理转校,从两边的学校、她的家长以及相关办事机构,共涉及到十三个主要人员,他准备用十三个短期的灵魂烙印,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并使烙印的作用持续六个月。 这样,既能让邓菲儿“顺理成章”地来到崇江市,也能免去动用人类社会中的关系,与各种堆满人情世故的嘴脸打交道,只需要安排他手下的其他炼魂师、捕魂手,去完成这件事。 ========== 下午四点,武小武下课后,被学姐们拉去到社团登记,顺便开会讨论一出话剧的排演——剧本改编自张爱玲的《金锁记》。武小武被分配到的角色是姜季泽,饰演曹七巧的短发妹子,自然就坐在了他的身旁。 他不认识这个女生,之前也没见过。简单介绍之后,他得知这个行为举止有些古灵精怪的女孩,叫莫韵悠,别人都叫她悠悠。他也客气地自我介绍,心里却在作死地想:“莫韵悠,嗯,莫晕哟!还挺好记的!” 在场的学姐学长和大一新生中,绝大多数都认识武小武。那是因为军训快结束时,学校举行迎新晚会,武小武他们中文系的新生代表,合唱了一首《地球之盐》,当时最前排的八人也是颜值最高的五男三女,武小武就在其列。 悠悠是新闻系的,那天在表演中注意到了,这个斜刘海遮住右眼的麻杆儿男生。其实武小武的样子也不是大多数女生所喜欢的,而且后来有些人也听说他被宿舍的人欺负,背地里说他是绣花枕头,会让女生没有安全感。 可悠悠偏就喜欢这一款的,甚至她高中时代暗恋的男生,也是这种弱鸡画风。 国庆假期时,学姐夏晨就在筹备话剧社团的事,先邀请了悠悠加入。妹子本来对社团的事不感兴趣,可夏晨当时骗她,说武小武已经答应了。悠悠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不仅答应入团,还毛遂自荐要演曹七巧。 散会后夏晨把大家拉到了一个微信群里,然后各自去校外或食堂吃饭。武小武着急等天黑,好去满世界找亡魂,根本没注意悠悠尾随他到了食堂,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注视着他。 武小武见侯一盾在靠窗的小桌旁,喊了一声走过去,坐下刚聊了两句,见悠悠端着盘子过来,对侯一盾说:“帅哥,借贵宝地吃顿饭呗,我找小武有点事儿。” 侯一盾懵了两秒,又听她叫得这么亲密,自己倒羞涩地笑了。 “我们话剧社团的,她叫悠悠,这是我哥们侯一盾,猴子。”武小武略拘谨地介绍。 侯一盾忙起身说:“别解释,懂!”又对他扬了扬头,端着盘子远远走开了。 悠悠坐下来,心满意足地看着武小武直乐,“听说你们宿舍有个小霸王,以前就跟你认识的?” 武小武歪了歪嘴,低头吃饭,“咋了?想让我介绍给你啊?” “我对暴力动物可没兴趣,小绵羊什么的倒可以来几只。” 武小武抬头看她,觉得这个妹子有点特别。性格特别,说话也特别,跟别的鹌鹑款妹子、火鸡款妹子都不是一个类型。“那就……猴子,我铁哥们,性格好,人也乖。”他用筷子指着远处侯一盾的背影。 “我一米七二,你多高啊?” “一八一,估计还能长点儿。” “那猴子多高啊?” “一米七。” “那不完了么。” 武小武在心里翻白眼,自己的好兄弟莫名其妙被嫌弃。“你不说找我有事儿么,啥事儿?你咋不吃?”他见悠悠双手捧着脸,手指被两边的短发盖住,眼神中带着好奇、愉悦、还有琢磨人的意味。 “不太饿,等会儿吃。我就想问问你,怎么理解姜季泽这个角色的。”她说话时,从武小武的刘海,看向他的鼻梁,又从唇峰看到他的喉结,如此上上下下,看得他有点不自然。 他只好看着盘子里的鸡腿,“张爱玲之类的,以前都是课外看的。我比较喜欢《十八春》,小时候还看过蒋勤勤演的电视剧;《金锁记》挺压抑的,就看了一遍。姜季泽反正好像是个少爷,油嘴滑舌懒洋洋的败家子,后来想骗曹七巧的钱,被她吓跑了。” “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点,和姜季泽挺像的。” “啥?”武小武开始啃鸡腿,一点儿也不在意是否绅士。 “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不耐烦。”悠悠用原著里的句子调侃他。 武小武噗嗤一声,大口嚼着肉说:“你怕不是瞎吧,我哪儿水汪汪了,没那么娘好吗?又不是何书桓。倒是你,跟曹七巧不搭界的,我想象不来,等化了妆演不演得了。” 悠悠搛了两筷子菜,见他笑,她更开心。“那你就不知道了,以前高中我也是住校的,和宿舍的姐妹们,没事儿就演《甄嬛传》呢。” 武小武眼睛一亮,“哎!你别说,我就说你有点儿像谁,就就就那个吃货,啥贵人来着,跟孙俪后来的妹妹一个配音的那个!” 章节目录 A015:请您授权 “这乱七八糟都说的什么,”悠悠笑声爽朗,武小武还注意到,她那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很容易拉进与陌生人的距离。 他打个饱嗝儿,“晚上……”突然有条玄线从窗外移动进来,也不知是谁召唤的,想必是某个魂使直接改道,从他的管辖区内路过。那条玄线刚好就穿过了悠悠,停在她脑袋顶正中,又从座椅下面透出来。 悠悠等着他的下文,他本想找个借口说晚上有事,回去微信再聊。此时被玄线打断,就端着盘子站起来,“晚上回去早点儿睡,当心做怪梦!” “我还……哦好吧!拜拜!”悠悠抬眉,外头看着他的背影。 刚转过身的武小武,脸上这才浮出傻笑,他能感觉得到悠悠对自己的态度。刚才倒不是只为了她塑造自己的形象,而是面对女生,自己被欺负的名声在外,又恨没练一身肌肉,所以故意装出大喇喇糙汉子的个性。 回想起高中时代,无论男生女生,大部分都是土土破破睡不够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青春电影、校园剧里演的那么美好,现实生活没有滤镜。 等进了大学,他倒有点看花眼,暗自嘀咕这学校是破了点儿,但漂亮妹子还是挺多的。只可惜时至今日,邓菲儿的阴影还一直笼罩在心头。 ========== 邓菲儿五点半下课后,她没心思吃饭,回宿舍换了衣服,等到天刚擦黑,装作散步的样子,来到她们学校的礼堂后面,那里有很多樟树,又被一堵文化墙隔出个狭长的小院,墙外就是一条大路,连着若干鹅卵小道,以及远处几座分散的小凉亭。 上次她就是无意间从礼堂的旁边,绕到后面这个狭长的区域,选定位置设下了玄线陷阱,才抓到那个换了一万块钱的亡魂。三天前她又在这里设下一个72小时的陷阱,她想在等会儿去见唐叔之前,再来碰碰运气,如果还能抓到一个,则又能换笔钱。 她在两棵大树之间,找到了那座“假山”——玄尺是个车钥匙模样的工具,配合口令按下上面的黑色按钮,就能喷出条一米长的细丝状玄线,通过每一段玄线的组合,最终可形成各类密闭的玄线空间,做成抓捕亡魂的陷阱。 捕魂手不仅能用组合口令设定有效期,还能进行一定程度的伪装设计。她就把这个玄线陷阱,设置成了假山的外表,因为之前唐叔告诉过她,亡魂很喜欢躲在类似的地方。 如果亡魂掉入了玄线陷阱,便无异于跌进天罗地网,陷阱的每一个几何面,都有强大的斥力,亡魂会被悬浮着囚禁在内。此时,若捕魂手用玄尺接触到陷阱,再配合口令按下红色的按钮,玄尺就能同五色魂螺一样,把完整的亡魂收摄到里面。 只不过邓菲儿还不知道有界器这种东西,那个亡魂被唐叔派来的一个男人拿走了。当时那人背过身去的,她也没看到时空球。 从前邓菲儿和孙志保持着不见光的交换关系,加上她性格原本谨慎,虽然知道只有戴着隐形魂镜的人才能看到这一切,但此刻仍开着手机灯,以备有人看到时,她好说自己在找东西。 她把脑袋探入“假山”,里面空空如也,叹气骂了一句,转身出来的路上点开了打车软件。 抵达唐叔约定的地址,早到了二十分钟,她在大堂等到8:55起身进了电梯。 唐叔刚从olo图标的app上,给三四个人群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们三天之内,提交四类共十三个特定要求的灵能。 “唐叔,晚上好!”晚上的她换了身素净的藏蓝色棉麻短袖、外加一条浅灰色的七分阔腿裤,挎包那一边的胳膊上,还搭着件薄外套。 这身装扮同白天她见唐叔时,那身略带诱-惑意味的一字领喷墨裙装截然相反,但唐叔丝毫不在意这些。 “菲儿晚上好,坐吧!”唐叔谨慎地锁好门。 他也不做过多的寒暄,把他对邓菲儿的要求重申了一遍,并告知她更多成为捕魂手之后的注意事项、需要完成的工作。 邓菲儿逐一牢记在心,又问了几个尚不清楚的问题。唐叔只回答了一部分,至于别的事,他让邓菲儿以后听从武小武的指示。 “……最后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捕魂手是终身的职业,你一旦选择了这条路,那你以后的人生中,都要用双重身份生活下去,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唐叔的目光带着一丝狡黠。 邓菲儿已习惯了周围都是玄线的世界,也并未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一刻,她只想成为捕魂手,用别人的灵魂,为自己换来更多的货币。 “当然,我考虑好了,请您授权吧。”她的语气很平静,可心中却已在演绎着想象中的生活,以及自己为那个既嫌弃又深爱着的普通家庭,可能带去的改变。 在这一点上,邓菲儿和孙志很相似,她眼里看得见的人都是有钱人,和她一样或还不如她的,都可以忽略不计;而在孙志的眼中,除了他自己,一切以各种理由和他接触的人,都叫穷逼。其实两个人的家庭,也并非他们所理解的,特别穷或特有钱。 唐叔让她伸出左手的同时念动口令,像对武小武进行授权那样,把金光灿烂的灵魂权杖,从他的左臂中,移到了邓菲儿的左臂内。 他为昏迷过去的邓菲儿脱了鞋,把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给她盖上被子后,出门前按下了请勿打扰的按钮。 奉周市的一位捕魂手,连夜把唐叔送回了崇江市。唐叔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在心里的计划图中,为邓菲儿的这件事打了个勾。 从此之后,这个女孩子会像武小武内心的一个幽灵,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只要武小武心里还对她有那么一丝感情,那邓菲儿成为捕魂手的最大作用,也会持续下去——越是这样,武小武的黄魂就越会愈发坚固。 八月份他留武小武在民宿多住了两天,武小武酒后哭诉的那一刻,唐叔已经看穿了这个男孩儿的内心。但他相信,这种看似残酷的安排,最终的受益人,是武小武自己。 “小武,你失去的一切,终将得到补偿。”唐叔在心里对他说。 章节目录 A016:水房疑云 唐叔在奉周市刚上车时,武小武正在湖边到处逛。悠悠发来几条微信,差不多都是探讨角色的借口找他说话。武小武一来没心思和她多聊,耽误找亡魂的事,二来他刻意隔好久才回对方一条,直到悠悠问他是不是在忙。 他心里十分犹豫,对邓菲儿没有彻底死心之前,他不想和别的女生有太过熟络的关系,以免关键时刻把持不住。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曾经和邓菲儿的记忆太过美好。 但同时在心底深处,也因莫韵悠的示好,而起了不为人知的小波澜。他不愿再像从前一样,把什么心情都毫无设防地摆在脸上,傻到连自己的女神都骗他耍他。如今他更愿意摆出一副别人追他的姿态、被人摸不透的性格,与所有人保持特定的距离。 今晚要查寝,他不得不回去,眼看宿舍楼要关大门了,湖边连根鬼毛都没有。“看来学校的鬼故事,都是穷极无聊的人编出来骗人的!曰了狗了,害老子白等到现在!” 上到三楼时,他往楼道深处看了一眼,这一层都是高年级的学长们,此前也听说过,这层楼的厕所里死过人,平时三楼的学生不太敢用,只在外面的水房洗衣刷鞋,连浴室也很少有人敢去,上厕所则会去四楼或二楼。 开学那会儿,武小武中文系的一个学长,曾跟小学弟们绘声绘色地讲过,以前有个大四的经管系男生胆儿很肥,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有一晚这男生在熄灯后才去洗澡,宿舍里的灯都灭了,但楼道和水房的感应灯还亮着。 一大半男生很少在十二点前睡觉,有在楼道里继续看书用功的,也有压低声音在宿舍点着蜡烛打扑克、看片的。大四这位也没在意,像平时一样进去冲洗,刚过了一会儿,半层楼都听见一声惊叫,那男生满脸恐惧浑身泡沫,光着就逃回了寝室。 此后直到离校实习,这个男生再也没去过三楼的水房。可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同宿舍的兄弟,都不知道那晚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无论谁问,他都带着极其忌讳的表情回避。他毕业之后,这件事也就成了这栋男寝楼的“悬案”。 这事也算个分水岭,因为这之前,大家对三楼的恐惧,仅限于很多年前死过人的传说,版本也各不一致,却从没谁亲眼看见过;而经管系男生大叫狂奔之后,对三楼闹鬼事件的具象描述,几乎每年都被学生们以各种形象、细节演绎着。 有人说厕所里的鬼是以前在学校投湖的保安,身上还是好多年前的那种老款制服;另一些人说根本不是男性,而是个“倒影”,据说现在大二那位学长同级,就有个男生在刚入校时,从洗澡间地上的积水中,看见过一个低着头的中年妇女。 甚至还有学生帮腔,说那中年妇女生前应该是个残疾人,因为两个袖管是瘪的。当然更多人对这些事一笑了之,只当做睡前闲聊或吓唬新生的故事。物理系的一个学长曾严厉破斥过,说当年经管系的男生,其实就是故意蛋疼地大喊一声,为母校留下点神秘色彩。 武小武在几周前刚听到这些传闻时,也抱着“每个学校都有差不多的鬼故事”那种念头,可今晚不一样,他揣测什么穿旧制服的保安、没有胳膊的欧巴桑之类,很可能是脑洞大的男生作死,编出来糊弄人的;但消息的源头,就是三楼厕所曾死过人,这件事应该是存在过的。 他之所以怀疑到三楼,正是因为曾在四楼的水房,亲眼见过那一片灰白色的雾态亡魂,细想当时那东西并未穿墙而过,虽不知道在水槽那里做什么,但的确是从水龙头逃走的。 “难不成是属超级玛丽的?喜欢走管道玩儿?可如果是多年前的亡魂,怎么没被唐叔抓住呢?他让我自己去查查,看样子他也不知道……”武小武躺床上走神,查寝的辅导员和学长们刚走没多久。 彭程万里没了孙志,也不怎么敢欺负别的两个,只顾着一惊一乍骂骂咧咧打游戏。武小武被他叫得心烦,暗想:“先让你闹腾两天,等小爷做了烙印再慢慢收拾你。” 侯一盾当着彭程万里不好聊私事,给武小武发了条微信,两人一起出来,侯一盾说去一楼买点零嘴,在后门那块的楼梯下面聊会儿。 “……小武,坦白从宽哈,你没回寝室,是不是和食堂那个美女拍手去了?”侯一盾开着武小武的玩笑,自己的耳朵倒红了。 武小武歪过头笑道:“怎么着?羡慕还是嫉妒?” 侯一盾换了认真的表情,“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哈!我可不想没毕业就当干爹。” “爹你妹!我……”武小武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有种想全盘托出的冲动。 两人进了宿管室的外间,问唐婶儿买了两包薯片、两瓶小茗。唐婶儿见是武小武,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神有点奇怪,用下巴指着里屋说:“你们俩进去聊。” 武小武对唐婶儿抱了抱拳,心想可能是唐叔打过招呼?进去关好门,听着外面又来了几个学生买东西。 侯一盾觉得倍有面儿,“可以啊小武,唐叔对你真心不错!也不知道今天去哪儿了,我一天都没看见他。” “他有事儿,说是明天……回来。”武小武说完才意识到,好像暴露太多了,一个宿管的私事儿怎么会对一个学生讲。 侯一盾的表情也生出疑惑,“你跟唐叔啥关系啊?是不是亲戚?怎么感觉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可要你们是亲戚,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那以后就没人敢……” “猴子,我老实跟你说吧,其实是我的问题。我家里的事儿上次跟你说了,唐叔呢,也不是我亲戚,而是我……”武小武灵机一动,想要编个故事,既能让侯一盾相信,又能把他和唐叔之间的事遮掩过去,于是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章节目录 A017:石函秘录 侯一盾更小声地问:“到底怎么了?信不过我?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你的故事!” 武小武心想:“这可是你要听故事的。”然后转身望着窗外,尽量装作陷入回忆的样子。侯一盾又过来歪着头看他的脸,认真且关心的态度。 “猴子,唐叔其实是我大师兄!”武小武尽力让自己的语气神秘而沉稳。 侯一盾挠头笑道:“什么大师兄啊?你们要去取经啊?” “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武小武挤出一丝怒意,看了看明明没别人的两侧,十分入戏地问他:“你知道我爷爷是做什么的吗?” 侯一盾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武小武接着说:“其实我爷爷是个土夫子,倒斗的。” “什么夫子?什么斗?”显然侯一盾没听过这两个词。 武小武心想:“晕,失算了,这货连盗墓小说也没看过啊?”没辙,既然已经说出口,只能继续编,他接着说:“直白点儿,就是盗墓的,盗古墓的人。” 侯一盾虽然是美术系的,但业余阅读不是陈丹青、木心,就是王小波、王安忆之类,从不看惊悚恐怖的小说和影视剧。 “盗墓啊?我就知道好像有个小说,叫什么……《鬼灯笔记》还是什么?高中有个同学在看,好几本呢,腰封上写的好像就是盗墓的。”其实他同学当时买的是两套同类的书。 武小武忍着笑,“对,《鬼灯笔记》,唐家土豆写的,这个作者可牛逼了,字天蚕,号三少。哎,这不是重点,我爸妈出事之后,我不是跟着我姑一起过么,这你知道的。我爷爷祖上就是倒斗摸金的,他年轻的时候也干过,我爸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出家修道去了。” 侯一盾也不吃薯片了,也不喝饮料了,两眼放光,对武小武的故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道士啊?好神奇!然后呢?” “我一直没见过他老人家,我奶奶也从来不去看他。前年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姑,让她带我去见他,可神了,他从来不跟家里联系,竟然有我姑的号,还知道我跟我姑一起过呢。然后我们坐了一天火车,又打车到那座山下,爬了两个多小时,找到了一个小道观。 可能是他修道的原因吧,看上去也就五十多的样子,和唐叔差不多的感觉,但比唐叔仙风道骨多啦。毕竟是亲孙子嘛,见了面就特亲切。我跟我姑就住在道观的两间客房里,反正那儿鸟语花香的,电视里的全真教那种感觉,特爽! 第一天我爷爷带我们逛了逛,聊了一些家里的事儿,他又给我姑交代了好多,基本上就是以后哪些方面趋吉避凶之类的,挺神的,估计是修到一定境界了,能预知人的未来命数。第二天他叫我单独去他的那个小房间里。他们那儿二十几个道士吧,我爷爷是那儿的老大。” “真厉害!菩提老祖和孙猴子即视感!然后呢?”侯一盾催他快说。 武小武目光深幽状,“那天晚上,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下过一个古墓,反正是孔子那个年代的,老早了。墓里机关重重,我爷爷和他爸爸,就是我太爷爷,带着他破解了重重机关,等到了主墓室开了棺椁,才发现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好多陪葬品一个石函! 他们把那个石函和一堆能带的金银珠宝裹走,回去之后打开那个石函,你猜里面是啥?什么都没有!按说这种石函,放的一般都是佛骨舍利,差不多就是释迦牟尼佛涅槃了之后,烧出来的各种结晶啊、牙齿、骨头之类的,哦,头发什么的也算。” 侯一盾狂点头,“嗯嗯!这个我知道,舍利子!那你爷爷偷……拿出来的那个石函,里面的舍利是被其他盗墓的人拿走了吗?” “非也非也,石函里虽然没东西,但石函内壁上,刻着一些字,还有一张图。我太爷爷说那个图像个地宫的路线和布局图,根据文字来看,好像那个地宫里,藏着一个能利益众生的大秘密。可是那些文字太古老,模棱两可的节奏,他们最终选定了八个地方,去找那个地宫。 这一找就是很多年,我太爷爷在中途就过世了,剩下我爷爷和他弟弟,两个人继续完成我太爷爷的遗愿。终于,他们在一座山里,找到了那个地宫,那竟然是另一座年头老得没牙的古墓。他们进去之后,在墓室里的很多石刻上,找到了所谓的‘大秘密’,还拓了下来。” “什么大秘密?那这两个墓应该是同一时期的,为什么要把提示放在一个墓,把秘密放在另一个墓里?”侯一盾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故事。 “我也问了啊,可我爷爷也不知道。但那个秘密却很吓人,你知道易容术对吧?” 侯一盾点头,“知道啊,变脸的呗,人皮面具之类的。” “那些拓片上记载的,就类似易容术,但不是变脸的,而是能改变活人灵魂的古代秘术!我爷爷就给它起个名字,叫易魂术!就是一个人活得好好的,你就能用易魂术改变对方的灵魂!我当时听了,觉得我爷爷是不是糊涂了,但他给我看了那个石函,这么大,这么高。” 武小武在手里煞有介事地比划着,充分发挥中文系学生的特长,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那个石函里真的有图有字,但我爷爷说刚好相反,看着像图的其实是字,看着像字的才是地宫的图!里面还暗含了很多机关提示之类的,我也看不懂,但实锤就在眼前,所以确定我爷爷说的是真的。 那我就问了,后来我爷爷和他弟弟,到底修没修成这个易魂术?我爷爷说他弟弟觉得这个东西有违天道,就算在古代应该也是旁门邪术,家族里已经是在干倒斗摸金的事儿了,不能再修这个伤天害理的玩意儿; 可我爷爷觉得人心叵测,要是能把有缘人的灵魂都给改造了,那就等于造福苍生啊!然后哥俩就闹掰了。要不咋说是我爷爷呢,艺高人胆大,他撇下我奶奶和一双儿女,果断出家,直接去了发现石刻的那座山,找了个破道观,从此再也没下过山。三年后,他竟然修成了!” 章节目录 A018:易魂之术 侯一盾激动道:“所以那个道观,就在有石刻的古墓上面是吧?” “对,我爷爷修成之后,就到处化缘重建那个道观,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这中间,他也认识不少人,根据各人的因缘呢,我爷爷就大显神通,帮他们改造了灵魂,现在有的在国外做生意超有钱,有的在国内当官儿,有的还是我们小时候的当红艺人呢!” “这么看来,你爷爷真的像他说的造福苍生了,被改造灵魂的官应该不贪吧?明星呢?都有谁说说呗?我们小时候的,应该能知道。” 武小武自豪地说:“那当然不贪!都是包青天、海瑞的节奏,但这些人不能透露,不然易魂术的能力会衰竭的。” 侯一盾瞪大眼睛,“噢!他叫你和你姑去山里,就是把这个秘术传给你了?!” “是啊,我爷爷当晚告诉我这些前因后果,他说他的寿数也快到了,所以得把这件事告诉一个孙子辈的人,以后我们老武家还能有个造福苍生的人。”武小武用拇指戳自己,都快被自己骗到了,莫名觉得肩头多了一副担子。 “你说唐叔是你大师兄,那等于你爷爷在给你说之前,已经收过一个徒弟了?就是唐叔?” 武小武只顾着瞎编,说爽了倒把唐叔给忘了。“对,之前不是说他当了道士三年之后就修成了么?后来找人化缘重建道观什么的,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收了个弟子,也就是唐叔。我爷爷把唐叔带出来的,所以唐叔也会易魂术。” “那他老人家应该早点儿让你知道,这样不就能快点传给你了么?”侯一盾没太理清。 “这你就不知道了,易魂术必须是年满十八岁的处男才能修的,不然易魂术的功能不能激发到最大。我爷爷就是因为曾经结过婚生过孩子,所以才断然出家,发誓要修成这个秘术。唐叔当时是个光棍儿,后来他修成了,我爷爷派他下山去广结善缘、造福更多人; 前年我才十七,但我爷爷预知时至,这才让我姑带我去山里,把这件大事交代给我,他说这辈子只收过一个姓唐的弟子,让我留心注意,缘分到了自然就会遇见。结果呢,这不碰上唐叔了么。唐叔说,虽然他师父是我爷爷,但严格算来,我是他的师弟; 唐叔现在不是有唐婶儿么,他的易魂术能力大不如前,所以他要把易魂的全部秘术都传给我,这也是我爷爷的意思。哎,我现在就是修易魂术呢,以后不能近女色了,你说这多苦逼啊!” 侯一盾被武小武说得一愣一愣的,总算捋顺了前因后果。转而想到同宿舍的好哥们,竟然是这么个牛逼的人物,无论如何也是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小武,那你不早说,害我各种担心你,以为你想不开,得抑郁症了呢!” “对不住了哥们!只能暂时瞒着你。”武小武心里想着,总算变相地把倾诉欲释放了一番,继续说:“这还没修成呢,易魂术要一层一层修,每修炼一层,能力就会提高一级,我不是收拾不了孙志和彭程万里那俩王八蛋,是在第二层没修炼成功之前,易魂术只能略作小用。” 侯一盾拍了下脑门,“这次孙志出事,难道就是你……” 武小武抬眉微笑,“这是第一层,易魂术只能持续二十四小时,等这个月的农历十五,我就修到第二层了,到时候,咱们俩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欺负了!只不过这件事我不能透露太多,你也一定要保密,不然会遭天谴的,这是认真的,特别严重知道吗?” 侯一盾对武小武的胸膛捶了一拳,“你还信不过我!放心!我就等着你出人头地的那天!” “对了,倒把正事儿忘了。”武小武编了个借口,说修炼易魂术需要找到一些亡灵,做某种隐秘的用途,他最近就在找,必须在农历十五之前,凑齐三个不同种类的,又把对于水房鬼故事的猜测怀疑,也都告诉了侯一盾。 侯一盾答应陪他去一探究竟,还说以后有什么他能帮忙的,尽管告诉他,他会尽力。这个憨厚朴实的男生,哪里知道武小武一举三得的故事,既让他找到了能同行壮胆的兄弟,又让侯一盾去了疑心、以后好沟通,还把他和唐叔之间的关系实情瞒了过去。 两人对唐婶儿道了谢,打算上楼。出门时唐婶儿咳了一声,武小武回头,只见她的两个眸子里,有两点黄光闪了一下转瞬即逝,同时,她的脸上浮出神秘的笑意。 侯一盾没注意,可武小武心里一沉。之前他以为她不知道唐叔的事,也没问过唐叔。因为唐叔说榕园公寓的房子,约等于是他的“办公室”,武小武先入为主,以为唐叔也是瞒着唐婶儿的。 可今晚唐婶儿的态度,显然是唐叔交代过,才给不太方便在别的场合说话的武小武,指了个寝室楼里的“密室”。而且唐婶儿刚才眸子里的黄光,分明是督查防御署魂使的那种“眼光”! “是了!唐婶儿应该也知道这一切,她在配合唐叔!否则很多事情她肯定也会起疑!但她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睛?是无意间显露出来的,还是故意想让我知道的?看来只能等唐叔回来当面问他……”武小武心里想着,和侯一盾一前一后到了四楼。 两人是怕直接从三楼这边过去,一路上经过别的宿舍,有的学长开着门借光,被人问起又是麻烦。所以从四楼尽头水房那边的楼梯下去,才放轻了脚步钻进水房。 此刻已是午夜一点多,二人快速经过浴室,停在卫生间的门口。他们明显感觉到,这里比楼上的气温要低一点。平时没什么人敢用,故而不像楼上的厕所那么臭。 “你紧跟着我别乱跑!小心出事!”武小武怕侯一盾离他太远,故意吓唬他。 侯一盾扯着他的后衣摆,谨慎而害怕地点头道:“小武,你是不是能……看见鬼?” 章节目录 A019:结玄为界 “当然,易魂术修炼到第一层,就能看到灵体的灵相,其实就等于人们常说的阴阳眼!”武小武得意于自己的胡编乱造,想起国庆假期时在观星台看过的资料,眼睛一转问道:“猴子,你想不想见见?我有办法让你看见一次。”侯一盾恨自己胆小,可又忍不住好奇, “那……好!我该怎么做?”武小武带侯一盾到水房角落,四楼那条玄线是贯穿整栋楼所有水房的,此刻仍在那里未被魂使借用。 他装模作样弄出些花俏的手势,让侯一盾跟着学,等侯一盾的左掌触及到玄... 《黑科技炼魂师》a019:结玄为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020:鬼厕哭镜 武小武全身凉透,忍着尖叫的冲动,猛跳向猴子的方位并转身——水槽上方的镜子中,出现了一张非常大的鬼脸,灰白色半薄雾状,嘴巴和眼睛的位置都是全透明的,额头和下巴分别被镜子的上下两边挡着,但能看出这是个男人的脸! 按照这个比例,那他的下半身,应该正站在二楼水房,镜子后面同样的位置! 哥俩第一次亲眼看到会变化的亡魂,以这么夸张、难以理解的灵相姿态显现,都感觉到彼此手臂的颤抖。 武小武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学长前辈会用这种方式 “打... 《黑科技炼魂师》a020:鬼厕哭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021:晴空艳阳 本来侯一盾遇到紧张的事就想上厕所,刚才被学长连唬带吓差点尿出来,到了楼上打死也不敢自己去,硬要武小武跟着。 武小武揪起胸口被汗浸湿的衣服扇风, “其实也没那么吓人,就是他的灵……魂会变,你看他其实也挺怕的,故意凶我们,估计之前还碰上过啥事儿,我说你有点儿出息!别怕!” “我爷爷又没教我抓鬼,我是很好奇啊,但你敢说你不怕么?要是我不跟你去的话。”侯一盾撇嘴。 武小武的小心思被戳穿,讪讪地说:“那明天呢?你还跟我一起不?... 《黑科技炼魂师》a021:晴空艳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022:未妨惆怅 “那我也没辙啊,还没到大三,这两年只要到这儿来过夜,宿舍的人肯定会起疑啊,猴子又是我最好的哥们儿,让他知道一丁点儿,以后还能帮个忙,不然他那么细心的人,日子长了肯定会发现不对劲的啊。你是我亲叔,就按我说的演呗。”武小武苦着脸央求。 “得得得,还能咋整,你这鬼话连篇的都说出去了,你小子别的事儿不成,糊弄人倒有一套。” 正说着,邓菲儿直接发来微信通话,武小武当着唐叔的面接了。 “你现在方便吗?吃饭了吗?”她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拉回了高中时代。 武小武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吃了吃了,绝对方便,你说!” 邓菲儿寒暄了几句,问他到学校之后近况如何,又说她不喜欢现在那个学校,她爸正托关系帮她办转校的事,办妥了就会到崇江市。 武小武开心到飞起,把她和孙志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唐叔则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这啥时候的事儿啊?你……是真的吗?” 那一边的邓菲儿本来想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可两人在这种关系下,说出来鬼都不信,只好回复他:“是真的,其它的你问唐叔吧,我等下还有事,回头再联系!” “好好好,那你快去忙,照……照片真好,新的头像。”不知为什么,武小武没能说出那句照顾好自己,同时也有点心酸。 唐叔躺在那里晃荡着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啊,人活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散淡些最好,这回高兴啦?” “叔这到底咋回事?你怎么弄的?” “放心,我没给她投射烙印,只不过把灵魂权杖给她了,她现在是一位捕魂手,以后做你的搭档。” “那菲儿怎么答应你了?她对我……之前都拉黑的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凡是人总有一好,有人爱财有人好色,我答应她,每次抓住一个流浪之魂,就给她一笔钱。你自己细想。” 武小武火热的心情被泼了盆冷水,“所以她不是为了我才来的?” “那这是人家脑子里的事儿,我咋能知道?你要不乐意,我去擦除她的记忆,这事儿就这么作罢。”唐叔突然睁眼,认真地盯着他。 “别别别,看得见总比异地的好。这种事儿……哎,算了,先就这样,反正谢谢叔了,真的!” 武小武又把昨晚学长的事,细说了一遍,见学长的亡魂很警惕,问唐叔以前是不是抓过祂。 唐叔则说不止这栋寝室楼,算上整个学校,平时来来往往的亡魂其实很多,只不过后半夜大家都在睡觉,亡魂又喜欢午夜之后出来,况且没有隐形魂镜的人根本看不见。 “水房那位,我最开始来这儿的时候就有,想必吃过魂使的亏,也故意躲着我,没来找我帮忙,我也不必多事,他心头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不被你碰上了么?你就当学着‘社交’,我就不管啦。” “魂使的亏?” “怨念之魂对灵界的事一无所知,大部分可能把魂使当成民间传说中的鬼差了吧。这一类亡魂如果只是找与祂们有纠葛的活人,那灵署都是不管的,等祂们恩怨了解心结消除,自然就转为安息之魂啦; 可有些不知好歹的,仗着玄线做诸多变化,心生怨毒打扰无辜,操控意志薄弱者的精神,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恐慌,要这样就等于违反了灵界条例,不等别人请神棍大师来捉鬼,灵署的魂使首先就会干涉,一般先警告、驱逐,再三再四不听话的,就会被魂使强制抓捕。” “那祂们用玄线,不需要谁给传授口令吗?” 唐叔摇头,“不需要,所谓悟性高一些的亡魂,只不过是祂们过去在无数次‘循环使用’过程中,对灵界记忆的残留,也就是说,祂们在过去很早的某个时候,都是会使用玄线的,这是一开始就被设计师们规划好的。” “昨儿后半夜,那个学长给我们说完找东西的事儿,就把亡所马赛克了,之前还各种变化吓唬我们来着,亏得我在魂谱上看见过,幼塔也给我说过些,祂是不是平时也在里面睡觉啊?” “嗯,灵体离开亡所,对周围世界的感知比活着的时候强烈,一点儿也不好受,只有待在亡所里头才稍微好点儿,那等于祂们在灵界的‘家’。怨念之魂你是没办法,但不管是祂这种,还是不敢待在亡所的流浪之魂,都会睡觉的,是一种昏沉状态,噩梦连篇内心痛苦。” 武小武点头,“这样啊,明白了,对了,我刚才跟猴子去祂说的地儿,找到个优盘,我让猴子拷到电脑上,现在咋办?” 唐叔一摊手,“你是炼魂师,自己看着办喽。” 武小武会意,今后很多事,可能唐叔都只会指点,不会插手,临走时又想起他老婆的眼睛。 “叔,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唐婶儿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昨天她的眼睛……” “以后我要有事不在,你可以找她,她跟我是合作关系,名义上的夫妻,至于别的事,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年轻人,忌浮躁。”唐叔不耐烦地挥挥手。 武小武心里装着邓菲儿和学长,无暇顾及那么多旁的事。从公寓出来问了侯一盾坐标,就又返回学校,去侯一盾他们美术楼的后面找他。 真相总是残酷的,此时的武小武被大太阳照着,心里很乱。他觉得唐叔把邓菲儿弄过来,应该是一番好意,而且也并没用强制手段;可邓菲儿应该是冲着捕魂手的报酬,跟他这位前男友炼魂师做搭档,她心里应该多少都有点勉强吧? 心情大起大落之间,走在学生群里,仿佛自己身上和心里,也有个亡所,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大概刚刚在心中长出的萌芽,又一场寒冬给扼杀了——那是爱情的亡所。 最终他有了一个决定,等邓菲儿来了看看情况,毕竟强制的方式多少会让他有些不甘心,而且以后能经常见面,多陪陪她,搞不好她真的能重新爱上自己;但他对此只有百分之十的把握,假如事与愿违,那再动用灵魂烙印也不迟。 可惜,唐叔从没告诉过他,拥有权杖的人彼此之间,是不能投射烙印的,除非是唐叔授权,作为对违规者的惩罚。魂谱上没有记载,他也不曾问过幼塔。 侯一盾正在美术楼后面的某个僻静角落,抱着电脑等他,见武小武过来急忙招手:“小武你快来看,我应该知道学长是为什么自杀了,这事有点毁三观啊。” 章节目录 B010:孤独终老 唐叔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选择一世逍遥,成为人性罪恶的审判者;或选择孤独终老,成为人类灵魂的救世主。无论哪种命运,你都必须做出舍弃,以此换得至高无上的神圣权力!” 逍遥一生……孤独老去……审判者……救世主……惩罚?……拯救?…… 武小武在这沉默的三分钟里,回顾着自己十九年短暂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 武小武抬起头,坚定地告诉唐叔:“我想好了,如果……”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你不用告诉我。” 武小武依言伸出右手,唐叔念动口令,金光灿烂的灵魂权杖融入了他的中指。权杖产生的巨大能量,灼烧着他的灵魂,也让他的肉身感受到彻骨之痛。眼前发黑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了父亲被警察带走的记忆画面…… 唐叔把他安置在床上,给幼塔留言后,就离开了榕园公寓。 ========== 十一点,唐叔和孙志的父亲孙钊,在医院附近的茶楼包间里,两人已聊了很久。 “小孙没事了吧?”唐叔的言谈举止像换了一个人,像孙钊那样的生意人。 孙钊红光满面,“嗐,臭小子戏瘾还没过,也怕小武那孩子记恨,在医院躲几天。” “孙兄啊,筹谋了这么久,你我也都算各自完成了一半约定,等你忙完小孙转校的事儿,咱们再碰一次。这几个月难为他了,当然,之前答应你们的,今晚回去我就落实。” 孙钊手里有两个时空球,他像把玩核桃那样在掌心转动,“唐兄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当初我能拿到权杖,不也是倚仗唐兄嘛,希望以后咱们还是同舟共济,早日完成计划!” 唐叔正色问道:“昨天那两个魂使……” 孙钊举起手里的时空球,“这不,老样子!万事大吉,唐兄尽管放心!对了,还有一件事,何部长托了好几层关系找到我,又想让我请您出马给看看,似乎是为了他外面那位的怪病。” 唐叔抬眉毛,“你觉得是亡魂作祟?” “还没去看呢,听他说的,八九不离十了,你看是亲自过去,还是给小武练练手?” 唐叔叹口气道:“今晚之后,你跟小武各辖一方,他就算了,还是咱们去演一出呗!” “得嘞!有劳唐大师喽!”孙钊笑着对他抱了抱拳。 两人说笑间,唐叔手机屏的监控画面里,武小武抬了抬手。 ==========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武小武从昏迷中渐渐醒来。 叫了两声唐叔没人答应,再一看手机,已经这么晚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腹裤裆,还好,该在的都在。 “叔啊!你吓死我了!咋不早说权杖融入的时候会晕死过去啊!”他给唐叔发微信,等了半天都没回复。其实在刚才初醒时,他甚至还怀疑,唐叔是不是借用灵界的超自然能量,到处找人类器官的犯罪组织头目。 “武先生,祝贺你成为炼魂师,唐先生有事先离开了,他有留言给你。”幼塔突然说道。 武小武下床过去一看,界面上出现了一张复古的信纸,“小武,正式授权已完成,从此你就成为一名,穿梭于灵界和人类社会的间炼魂师,希望你能遵守各项规则、条例,如有疑问可与幼塔沟通。” 他心想:“玄幻小说里的少年遇见高人,怎么也得手把手传授几年本事,唐叔怎么每次都把我丢这小黑屋,让我自己琢磨?哦!一定是小爷我悟性高,他觉得我能搞定!”不禁暗自得意了起来。 微信又响了,他以为是唐叔,点开却见是侯一盾。 “怎么不回消息?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武小武心头一热,忙给他回复:“没呢,我喝大了,睡了一觉没听见,刚醒。”这才注意到猴子发了好多微信,也有几个未接电话。 紧接着,侯一盾马上打来电话:“我差点以为你又被孙志找麻烦了,你们三个都不在,现在就我一个人,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 “没呢,来了……一个高中同学,陪他吃了个饭,喝了点酒,今晚就住外面了。老二呢?” “他好像跟两个学长通宵游戏去了,”侯一盾说:“不对,刚放完假,什么高中同学啊,小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武小武出于猴子对他的关心,实在不想瞒着他,“猴子你听我说,我真没事儿,但碰到一些事情,怎么说呢,是挺奇怪的好事儿,可是我不能跟任何人说,希望你能理解,明天见面再说呗,放心,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受欺负的日子到头啦,相信我!” 侯一盾沉默片刻,“小武,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干什么违法的、或者奇怪的事?其实……上次在湖边,咱俩喝酒那次我就想问你了。还有这次孙志的事,是不是都和你有关?” 武小武心头一紧,“蛤?啥意思?咋这么说?” “哎……实话告诉你吧,你挨打之后的那天晚上、还有前天后半夜,我……其实我都看见了,你到底在干嘛?” “哎呦我去,你大晚上不睡觉偷看我,说,你是不是有问题,对哥有意思啊?”武小武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心里一团乱,生怕万一被唐叔知道,自己的行动给猴子发现了,会被唐叔收回权杖、擦除记忆。 侯一盾骂道:“滚,我虽然没他们体育系的那么糙,可我也是钢铁直男,你别转移话题,你好像在对他施法,还是说你懂什么旁门左道的巫术?第一次我还以为你梦游呢,可昨天凌晨你弄完,孙志醒来就犯病,下午就疯了,这你怎么解释?” 瞒是瞒不住了,毕竟这么离奇的事,一时也想不出应急的谎言,他也不愿意骗他。 “猴子,你听我说。你要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咱们不受欺负。如果我的事被别人知道了,那咱们还得受那王八蛋的气,我有苦衷的,也答应过这件事有关的人,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懂的。” 侯一盾又沉默半天,最后用特别诚恳的语气说:“反正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说好了像亲兄弟那样了,你不能跟人说,我也能理解,但是你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们都还是学生,再大的矛盾也不至于让别人疯了、死了,你也注意安全,晓得不?” 武小武简单应对,两人就挂了电话。随后他又给猴子发了一条微信:“兄弟,你放心,我也是有原则有底线的,等哥牛逼了带你一起飞一起拽,以后咱们称霸全校都不是事儿!” 他被这一通电话弄得神经紧张,想开窗透口气,顺便想想怎么跟唐叔说。一拉开窗帘才看见,外面的玄线,早已发生了更为奇特、更为惊人的变化…… 章节目录 B011:特大喜讯 远方的众多几何结构中,有许多玄线变成了灵魂权杖那样的金色,它们组成一个弧面,覆盖了武小武目力所及的区域,这种穹顶式的光罩,像极了在时空球里的样子。 “幼塔,这是怎么了?我们被罩住了!” “灵魂权杖生效,您所使用的所有功能粒子道具,也升级为永久使用权限。升级后的隐形魂镜能看到您自己的管辖区,不同炼魂师的管辖区都是以这种‘玄幕’作为边界的。这意味着,您已获得属于自己的灵魂辖区了。” 他推窗远眺,这个罩子的范围特别大,不由得激动起来:“我的地盘儿这么大啊!爽死了!这跟土地公城隍爷一个节奏了!” 同时,他也看到空中飞过一些鸟类的亡灵,大概是刚死没多久,看着是鸽子的模样。 此时手机响了,“傻小子睡醒了?” 武小武打电话过去,听唐叔好像在外面走路,“叔啊,留言我看了,不过有个紧急情况啊。” 唐叔早在监控中知道了发生的一切,心里也有了打算,“怎么了?” “您别生气哈,就我宿舍那个猴子,他发现孙志的事儿跟我有关系,怀疑我会什么法术之类的,这可咋整?我以后咋跟他说啊?” “想不想多个助手?”唐叔快到男寝楼时,转道去了湖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武小武本以为会被唐叔臭骂一顿,甚至还有丢了“工作”的危险,谁知听唐叔着话头,是要将计就计。“蛤?怎么个意思?拉他一起给灵界打工?” “那孩子本质不错,这样,你找个时间约他到公寓,让幼塔多准备一对隐形魂镜,然后如实相告就成啦。我岁数大了,以后你能有个同龄的捕魂手帮你,这也不错。行了,就这样。”唐叔挂了电话。 武小武在这边耶了一声跳老高,如果猴子能加入进来,那以后真的方便太多了!转念一想,又在微信上问:“叔,你是不是打算退休了,这是培养接班人的节奏啊?” “我还有更重要的计划,以后慢慢告诉你,你不要浮躁,先办妥眼前的几件事。” “好的好的!”回复完,他马上让幼塔按唐叔说的,再提供一份隐形魂镜。跟幼塔沟通中得知,观星台还有生产工具的功能!他本以为五色魂螺之类的东西,都是唐叔放进去的。 没一会儿,其中一个小门弹开,里面出现了一个金属盒子,和武小武第一次看到的完全一样。 他搞不清楚,这个复古的梳妆台,究竟是怎么能“生产”出这些实体的、物质的道具,也不知道之前唐叔和幼塔所说的“功能粒子”,都是从哪儿来的。 相问之下,幼塔说这已经超出了权限,请恕无法回答。 因此,武小武隐约觉得,唐叔背后,也许还有另一个高人,在对他输送这些黑科技。搞不好就是他说的设计师那种神一样的存在。但这是唐叔的事,他料想对方也不会说,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也许以后会知道吧? 他先把召唤魂使的事放一边,压抑了好多天又无人可说的秘密,终于能有个分享者,还是自己的好兄弟,这件事现在最重要! “猴子睡了没?”“没睡回个话!特大喜讯!”“猴子!速度起床!” 刚睡着没多久的侯一盾,一个人在寝室,被武小武的连续几条微信震醒。 “又怎么了?” “你现在出来,去一楼找唐叔,他会给你开门,我在小吃街的那个奶茶店门口等你!”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侯一盾满脸困倦懵逼。 “特大喜讯!你速度来就是了,就你之前问的事儿,我老大说可以告诉你了!你绝对想不到的,咱哥俩称霸学校……不,称霸一方的日子,马上就来了!速度!我这就去接你!” 侯一盾原本就担心武小武会出事,而且对他连续两夜的怪异行为也充满不解,听他语音里激动的口气又不是遇到了危险麻烦,一时好奇心被勾起,迅速穿了衣服溜出来。 果然,如武小武所说,唐叔什么也没问,给他开了门。 在奶茶店碰头后,两人几乎一路小跑,回到了榕园公寓。 “小武,这是?你租的?”侯一盾一路上的问题,武小武都没回答,此刻他见武小武从卧室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不知道搞什么鬼。 “我现在总算明白,唐叔之前让我戴眼镜的心情了,先不解释,你也先别问,戴上这个眼镜,我再给你细说。” “我又不近视,戴眼镜干嘛?从来没戴过啊。这跟唐叔又有什么关系啊?” “别废话,听我的没错,等会儿别吓尿哈!” 武小武扒拉着侯一盾的眼皮,帮他戴好隐形魂镜,给人拉到窗边。 “看看外面。” 侯一盾适应了眼球上的清凉,睁开眼,见到窗外的天空中,比夜空还黑的玄线,惊叫一声。他不由自主地靠近武小武,“这是怎么了!这些是什么东西!” “你以后要是打算当画家,估计这么震撼的场景画出来,都能得个啥奖了!”武小武打开两罐准备好的啤酒,递过去时发现猴子的手在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我的眼睛怎么了?!你也能看见吗?”侯一盾都有点着急。 武小武得意洋洋,往唐叔的摇椅上一躺,“年轻人,遇事要沉着冷静,来,喝一个,我慢慢给你说。” 于是,武小武把整件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侯一盾,说到自己的一些心情和态度时,不免添油加醋渲染了一番。侯一盾听得一愣一愣的,闻所未闻难以置信。可亲眼所见的玄线就在窗外,而且武小武还给他展示了观星台这种黑科技产品。 “……所以唐叔的意思,是让我当捕魂手吗?” “对!就看你愿不愿意,我觉着没问题,刚才幼塔说的你也听见了,捕魂手对灵魂的主能没有太多要求,不像我,以后可能就注孤生的命了。唐叔也是想找个接班人,咱们兄弟俩一起配合,那以后的日子不要太爽!” 侯一盾略显犹豫,“小武,这事儿真的太突然了,一下子你说这么多,我有点消化不了,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考虑考虑成吗?” “慢慢理解不着急,有万能的幼塔呢,别的就看你了,照我说你就别考虑了!明天我直接带你去见唐叔!”武小武在床上,盘腿坐在侯一盾对面,打了个哈欠,可眼里满是期待亢奋。 “有个事,本来想明天跟你说,现在……”侯一盾看看周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他的表情显得有点害怕,“小武,唐叔可能不是人!” 章节目录 B012:灵魂权杖 武小武只以为猴子听了这么多,又看到玄线,一时接受不了所以疑神疑鬼起来,反而笑他心理素质不行。“咋了?好好的骂人家不是人,唐叔挖你祖坟啦?” “哎不是!”侯一盾给了他一拳,“我说真的,军训那会儿,有次孙志非要用他买的那个小空调,不是跳闸了吗?记得吧?我去找唐叔,当时他正在拆一个箱子,他没注意使劲一拉,裁纸刀给他左手割了个大口子,第二天我去买辣条,你猜怎么着?” “猜毛线,快说。”武小武意识到猴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怪事。 “我本来还想问一下,他手上的伤好点没,结果,别说结疤,一点儿印子都没有!” “啊?啥意思?就那么好了?” 侯一盾使劲点头,“嗯!两只手都没有!垃圾桶里他之前擦血的纸还在呢!不骗你!” 武小武眉头紧皱,他从没听唐叔提起过这件事。“那你看的时候,唐叔没啥反应吗?” “他好像在手机上看什么电影之类的吧,我就瞟了两眼他的手,他肯定没注意到。” “所以你怀疑,唐叔可能不是人……类?” 侯一盾又狂点头,“对!很奇怪是吧?还有一次,我去给一个学长庆祝生日,那天我们绕道回来的,我家里来电话,我就接着接着,走到操场那边,晚上可黑了,唐叔站在一棵树那里,好像在跟谁说什么,可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动作也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武小武心里却在想,好在唐叔让猴子这货入伙,不然以后得被他偷看到多少秘密啊,自从入校以来,他只觉得猴子脾气很好,却没注意过他心细到这种地步。 侯一盾模仿唐叔当时的样子,武小武看完,明白了过来。 “这个应该是见魂使时的流程,双方需要校验灵魂权杖,才会有的动作。你看到的一定是唐叔在跟魂使说什么事儿呢。” “那你不害怕么?” “害怕毛线,你想啊,唐叔既然能让我成为炼魂师,也想让你当捕魂手,那说明他的本事在我们俩之上对吧。他跟灵署、魂使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搞不好就是因为在给灵界打工,所以有好多特异功能,比如伤口快速愈合什么的,这是好事儿啊!没准儿以后咱们也可以!” 侯一盾躺下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碰上这种事,灵魂啊鬼啊什么的,反正总觉得不是好事,特别瘆的慌。” 武小武也躺下,转过身面对他说:“我以前也怕,但是唐叔和幼塔那么一说,脑子就转过来了。你完全可以理解成,灵界其实就是一个黑科技社会,灵魂只不过是意识的优盘,人又是灵魂的硬盘,跟套娃似的,只不过人类的主流科学,还在探索阶段,没有定论而已。” “那要是我以后真的成了捕魂手,等我们毕业了,将来的生活怎么办?” 武小武听他口气松动,赶快说:“这有什么,咱们就去同一个城市呗,一起住,一起找事情做,挣钱,还跟现在一样,多好啊。你就别想太多,我明天带你去见唐叔,然后顺便问问他伤口的事儿好让你放心,其实唐叔人挺好的,对咱们也很关照,就是比较没耐心而已。” “成吧!要是确定唐叔不是什么撒旦之类的,那我就答应!”侯一盾也开始哈欠连天。 “撒你妹,唐叔可高级着呢。”武小武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 ========== 次日武小武先下的课,在公寓等侯一盾。唐叔来了之后,他把侯一盾的疑惑转述了一遍。其实白天时,唐叔已经在手机上,看了昨晚的回放画面,也早有准备。 等侯一盾来了,三人一起吃武小武做的饭,侯一盾出奇的安静,时不时用比平时更多了些畏惧的眼神看一眼唐叔。 “小武,去厨房拿把刀,今儿咱们就把这小子的腰子摘了!” 侯一盾筷子落地,“什么?唐……唐叔你刚说什么!” 武小武憋着笑拿出刀架上最大的一把菜刀,绷着脸递给唐叔。 唐叔抓着菜刀,在面前转着端详,“小侯啊,别怕,很快的,一刀下去干净利索。麻药费钱,就不给你用啦。” 侯一盾看武小武露出狰狞的表情,脑子里顿时一个焦雷,肠子都要悔青了,一边往后靠,一边摸口袋里的手机。 “叔,你别吓唬他了,猴子胆儿小。”武小武看着侯一盾的表情姿态,鹅鹅大笑。 唐叔笑呵呵地说:“看好啦,猴儿崽子。”当即用菜刀在自己的左臂上剌了道很深的口子,眉头紧皱,两个孩子看着都疼。 然后唐叔握紧拳头,念动了两句口令,突然手臂内侧金光闪耀,那条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两人四眼瞪得老大,“叔啊,你这个技能逆天了!” 唐叔把菜刀一扔,拿纸巾擦了擦血,刚才的伤口位置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像平时一样,坐到躺椅上剔牙。“你们做满了十年,灵魂权杖升级后也可以,肢体再生都不是事儿。” 侯一盾惊讶到不行,跑过去抓着唐叔的小臂翻看,又用手指使劲扒刚才割破的地方,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破绽。 “唐叔!我服了!原来是灵魂权杖的作用啊,害我以为……” “以为老子是个借尸还魂的鬼啊?” “猴子,现在你放心了?跟我们一起干呗,百利而无一害,以后我们可以改造人类的灵魂,几乎和上帝是一个级别了!” 侯一盾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紧张、憧憬,他怯怯地看着唐叔:“真的可以吗?” 唐叔打个响指站起身,“当然!” 随后,武小武引导侯一盾,在观星台前记录完灵体特征,获得观星台的使用权限后,唐叔就把左臂中捕魂手专用的权杖,授予了侯一盾。然后给武小武交代一番,就走了。 武小武边等床上晕过去的猴子,边按唐叔的交代,拜托幼塔制作捕魂手的办公用具。他比自己成为炼魂师时还要开心,今后总算不用单打独斗!遇到神奇的事儿,也总算有个人能往死里说说说了! 章节目录 B013:最佳拍档 唐叔在去三楼的台阶上,伸了伸自己的躯体,长长舒了口气后,脊背又恢复到平时微微佝偻的样子。 楼上的房间里,依旧漆黑一片。冰箱内的蓝光照亮了他惬意的笑脸,他此时的表情,像是完成了一次精密的布局,又或是卸下了肩负很久的重担。 他从冰箱的一个玻璃容器中,舀了一勺红色的活虫来到卧室,蹲下来略掀起方桌上的黑布,把勺子伸了进去。放回勺子后,他两只手撑住桌面,低头静候。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开口:“你的安排很好,这样就不需要重新找另一位捕魂手了。” “也算是巧合吧,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人,这两年我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唐叔坐下来。 “老朋友,卸下最后两个别人的权杖,今后你就可以安心陪伴我了,不必再像过去那么操劳。” “您客气了,我只是感叹时光如梭,人生短暂。” “耐心等待吧,我们的计划已经稳步展开了。” 唐叔正色道:“还是有些担心,即使督查防御署没有觉察,设计师们不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魂墙第一次出现裂缝时,我们有多高兴么?因为这不代表对规则的破坏,恰恰相反,灵署的蠢货,以及这些看似合理却存在漏洞的规则,或许是设计师们,为一部分拥有胆识和智慧的生命,留下的线索、暗示。祂们在等你我这样的生命,去发现,去创造,去改变。” “但愿如此,”唐叔仰望上空,虽然是屋顶,但他的目光仿佛在注视浩瀚的宇宙,“恕我冒昧,我想请教您,二十二年前,是什么原因,让您决定对我开口?” “老朋友,何必多此一问,你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唐叔笑了,这笑声中有许多的无奈,也有很多的野心。 “愿我们的理想,能够早日实现!您休息吧,我告辞了!” “愿理想早日实现!” ========== “醒啦?你可真是享福的命,轮到我,唐叔都没提前说会晕死过去。”武小武转头看身后。 侯一盾下床活动四肢,并未感觉有什么异样,如睡到自然醒一般。 “过来,给你两个宝贝!”武小武从观星台的抽屉中取出工具。 侯一盾看了眼窗外,同样见到了武小武管辖区内的玄幕。“这种感觉真奇妙啊,小武,以后咱们就是最佳拍档了!” 武小武拉他坐下,给他介绍界器的使用方法、口令,又把另一个叫做“玄尺”的东西交给他。 “玄尺干嘛用的?这样子倒像个车钥匙。”侯一盾拿在手里翻看。 “你问问幼塔,你还没跟她沟通过呢。”武小武让他坐到观星台前。 “幼塔你好!”侯一盾正襟危坐,带着种仪式感。 幼塔温柔地问候道:“侯先生您好,祝贺您成为捕魂手!请问有什么需要幼塔的帮助?” “请教您一下,玄尺应该怎么用?”猴子见幼塔显示出一个窗口,里面模拟了玄尺的动态使用场景。 武小武也是第一次见到玄尺,通过幼塔的展示了解到,念出相关口令,按下玄尺上的黑色按钮,即可喷射-出一米长的细丝状玄线,通过每一段玄线的组合,可以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做成抓捕流浪之魂的陷阱,并且能通过组合口令,对其外表进行伪装设计; 灵体被困在玄线空间内,则可按下红色按钮,使用原理和五色魂螺一样,收摄玄线空间内的灵体,释放到界器分割出的时空球中。两人看完展示,武小武想起了当初唐叔说过的一句话:“我来抓,你来炼!” “原来是这么配合的!那咱哥俩以后就能抓到很多不听话的皮皮鬼了!”武小武兴-奋地掐住猴子的后脖颈子。 侯一盾稀奇地看着刚获得的宝贝,对幼塔连连道谢,武小武又把唐叔留给猴子的口令,发到了对方的手机上。 侯一盾当即按照流程,在卧室的空地上,制造了一个立方体的玄线空间,通过组合口令,将持续时间设定为三分钟,并测试了隐藏和伪装等功能。 一百八十秒后,这个陷阱就在原地消失了。 “真牛啊!”侯一盾挠头笑着,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要召唤魂使吗?现在咱们应该都能看见,不如试试?” 武小武一拍脑门,“对啊!把这事儿给忘了!”他跟幼塔重新确认了一遍召唤魂使的流程。 幼塔告诉他们,魂使会驾驶灵舟,出现在召唤者的面前,他们只需要在卧室窗口的位置等待。所谓灵舟,约等于魂使的移动办公室。幼塔还叮嘱他们,整个过程中不要以人类的思维模式,去问魂使过多的内容,完成回收请求即可。 听幼塔说的那么严重,两人有有点紧张。武小武拉开另一半窗帘,弯曲右手拇指,默默念出了召唤灵能净化署魂使的口令。 话音刚落,窗外玄幕内的一部分玄线立刻发生了变化,经过重组、衔接之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有数层楼高的八边形通道,比整栋榕园公寓还高,入口正中对着他们楼下窗户的位置。整条通道一直斜向延伸到极远处的高空中,并穿透了玄幕,也看不到尽头。 “小武,还在动!”侯一盾指着八边形的出入口,武小武见整条通道正在慢慢进入公寓楼内。 “幼塔,我之前在学校看见一条玄线消失了,是不是也是被魂使拿去改道用了?” “是的武先生,只要下达了召唤口令,周围的玄线会自动组成航道,魂使离开后,您可以通过口令,使管辖区域内的玄线恢复原状,或让他保持改变后的样子,这并不妨碍什么。” 武小武眯眼远眺,“猴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黑点儿在动?” 侯一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玄线隧道内的极远处,的确有个小黑点正在变大,等它进入高空中的玄幕时两人都看清了,那应该是一艘帆船的影子,而且很像中世纪的那种卡瑞克帆船,最高的一根桅杆上,还有个超大的镰刀型黑影…… 章节目录 B014:灵舟魅影 “小武,好奇怪啊,现在是晚上,又没有很强的光源,为什么魂使的帆船像是逆光的感觉,看着是个影子?”侯一盾本来在窗户左边,看那庞然大物缓缓驶来,被极强的压迫感驱使,站到了武小武的身后。 武小武只恨自己脖子不够长,目不转睛盯住那船影继续靠近,“不对,好像……它整体都是纯黑色的!气体还是黑烟?” 等黑船穿透公寓区的建筑,两人这才看清,所谓的灵舟,是纯黑色的雾态帆船! “原来灵舟不是实体!”武小武低声惊呼,侯一盾把他的胳膊抓得生疼。 巨大的黑雾帆船,底部有一部分已经陷入了楼下的地面,两人随着长驱直入、穿过窗户的船头,不由自主地后退着,直到被床挡住,灵舟也停了下来,它的甲板刚好和二楼的窗户平行。 只见一个散发着黑气的黑影从甲板上跳下来,那“人”穿了一身黑雾斗篷,手中同样是把雾态的黑色镰刀,魂使像手杖那样拿在右手中。 侯一盾吓得手抖,心里却很明白,原来这就是老外电影里死神的原型! 魂使伸出左手,纯黑色的雾态掌心内,有一个灵魂权杖的小标志在发散金光。祂用青年男性的声音对武小武说:“校验权杖。”这声音几乎和幼塔一样,拟人化的程度很高,但充满了威严冰冷。 此刻的武小武脑袋有点懵,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想尿尿!因为魂使的脸太可怕了! 斗篷的帽子里,是一张纯黑色的人脸,可轮廓内如同一个黑洞,且有极强的纵深感,仿佛一个人的脸被挖空后,里面出现了诡秘的深黑色漩涡!除了两个白色的眸子,再也看不到别的器官。 “校验权杖。”魂使又说了一遍,同时,侯一盾用胳膊肘戳了武小武一下。 武小武心想,再瘆人也不能在猴子面前丢份,赶忙强撑着伸出右手,见自己的掌心也有个灵魂权杖的小图形在发光!两掌接触的一刻,他感受到魂使的手并没有实体触感,只是一股带着刺骨寒意的斥力。 “炼魂师,请问你有什么请求?”魂使的声调语速和刚才那四个字一模一样,没有感情色彩,但又不是机器人,只透着一种冰冷的麻木。 “请请请求,哦对!我请求回收灵能,我这儿刚提炼出了新的灵能!”他指着观星台那边。 魂使并未回头看,继续说:“炼魂师,请提交灵能容器。” 侯一盾见魂使的确像幼塔说的那样,好似游戏里的n-p-c,他在武小武耳边低声说:“只交一个试试。” 武小武心下也明白了猴子的用意,转身把白色灵能的时空球拿给了魂使,“交这个可以吗?麻烦您回收吧!” 魂使接过后直接丢入了祂的“黑洞怪脸”中,看着似乎是嘴巴的位置,但俩人都没见祂张嘴。而且那对发出白光的眼睛也不会眨动,仅仅是被面部的那种雾态黑暗,“包裹”住的两个白眼珠子。 “炼魂师,是否结束本次交涉?” 武小武还在细看进入房间的这部分船体,一直抓着他胳膊的侯一盾又使了使劲。 武小武说:“嗯嗯!结束!没别的事儿啦!辛苦您老人家了!” “炼魂师,再会。”魂使转身一跃而上,与此同时整艘帆船开始后退。 “您不坐会儿啊?喝点儿饮料再……”侯一盾一把捂住武小武的嘴,小声骂道:“玛德制杖!忘了幼塔怎么交代的!” 武小武甩开他的手,“你知道个蛋,这叫礼多神不怪,客气点儿总没坏事。” 两人爬在窗口,此时才注意到,灵舟离去时一层的地面上,仿佛有一层透明的液态东西,被倒着离开的灵舟,拖出层层的波纹;公寓楼体内巨大的八边形出入口也随之后退,离窗外一米左右时就不动了。 撼人心魄的魂使和灵舟,就这样在通道内愈行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侯一盾转身想去观星台旁,武小武狂喜地大叫一声:“猴子!这可是灵界的人!咱们以后可牛逼大发了!”说着就一下子跳起来爬他后背上。 侯一盾那小身板没抗住,俩人跌倒在地,武小武的脑袋“咚”地一声撞在床沿上,顿时龇牙咧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侯一盾扶着腰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乐极生悲了吧?魂使原来是这样的,真魔幻啊,好刺-激的!” “这才叫‘这是什么鬼’呢,你看祂的手啊脸啊,还有身上的衣服、那个牛逼哄哄的大镰刀拐棍儿,又像黑烟又像墨汁,猛的看见,差点给哥吓尿。” 幼塔突然不问自语,发出少女般的笑声,“武先生,今后请注意,结束交涉后,魂使就不再理会您的一切语言行为了,除非重新召唤。” “不是一般的高冷啊,记下了!”他轻揉额角的包,侯一盾去冰箱找冰块未果,只好拿来两罐啤酒让他敷一下。 “不用,小意思。对了猴子,你刚才是不是想让我,用别的几个再召唤其它四个灵署的魂使?”武小武拿过啤酒直接打开灌了两口。 侯一盾笑呵呵地也开了另一罐,“小武你好聪明,一下就知道我的主意了。请问幼塔,我们可以召唤别的魂使看看吗?真的很好奇啊!” “当然可以。” 武小武两三口灌完剩下的啤酒,打个嗝儿说:“趁热打铁,咱俩今晚就当一回总统,接见各国魂使吧!” “你可别再逗比了,我们看一眼就够了,交完工就安安静静的。”侯一盾担心武小武作死。 随后来的四位不同灵署的魂使,虽然都是一样的黑雾状态,但各自的船只大小、魂使装扮都不相同,有些是衣帽如印第安人般的魂使,所乘的独木舟;有些是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魂使,所用的中式乌篷船; 最震撼的是回收采集署那位女声魂使,打扮也好似天衣翩然的嫦娥,只不过因为是纯黑色的,看上去反如鬼魅般惊悚,她的船竟然是“涂满黑漆”的黄金梅丽号! 小哥俩睡意全无,内心沸腾着,东拉西扯问幼塔各种事。 同时,武小武也略感疑惑:“幼塔,怎么别的四位都有眼睛,那个女魂使就没有?她比别的四个更厉害还是咋样?” 章节目录 B015:酒红栀子 “武先生,魂使的眼睛,与祂们供职灵署应用的主要灵能光色是一致的。” 武小武恍悟,“噢!难怪,祂的眼睛应该是纯黑色的,所以看不见。” “小武,这什么意思?”侯一盾茫然。 武小武故作熟练地清嗓,背出近来苦心记熟的内容:“回收采集署主要应用黑魂,提炼之后的黑色灵能,它的特性代表吞噬。” “这样啊,那别的四种代表什么?” “白魂代表纯净,赤魂代表智慧,黄魂代表坚固,比如我这种的,然后青魂代表生机。举个例子,比如白魂,指的是五色灵体中,白色的灵能为主的。”武小武眼珠子一转,“哎?猴子,我还不知道你的是哪种,想不想看看?” 侯一盾先前听他说起过灵魂切片的事,知道采集切片对自身没什么影响,他自己也好奇,便点头如捣蒜。 “那得等你睡着了才成,魂谱上说了,必须在昏沉之时,从膻中穴的位置采集。” “为什么必须要睡着啊?” “我也问过唐叔,他说不管活人还是亡魂,如果在他们清醒的时候采集切片,容易精神失常。” “哦吼?鬼也会疯啊?” 武小武笑道:“可能吧,但我还没见过会睡觉的亡魂。感觉活人的切片比较有用,能知道被采集的人是那种主能的灵魂;亡魂的话,借助玄线就可以了。” “这个你没说过,给我讲讲。” “不过我也没试过,只算是理论哈,也是唐叔和幼塔说的。要是把意识当成吸铁石,那五种颜色的灵能,就被意识吸住了,这个叫灵体;灵体又都有一层保护膜,人啊动物之类的都有,灰白色的,死了之后碰到玄线就会被激活,大家都是平等的,这个能理解吗?” 侯一盾点头,“要是死了一动不动,周围又没有玄线,就只显示灵体本身的灵能了吧?” “聪明!然后有的灵魂比较聪明,凭先天记忆或者后天悟性,知道了玄线的秘密,就能借助玄线和自身灵能呼应的作用,让灵相发生变化,我估计就是水房里看见的那种,还有可能大家平时传说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鬼,都属于这种情况,这个也好懂吧?” “嗯,理论都能听明白,详细原理你……也不知道吧?”侯一盾赶忙又补充道:“毕竟咱们都还没实践过嘛。” “详细原理我看不懂,观星台里有,比从小到大我们学校学的所有东西加起来还复杂,以后咱们慢慢研究。剩下一个概念是灵用,就刚才说的,灵署的不同机构使用不同类型的灵能,产生不同的作用呗。反正灵体、灵相、灵用,三者是一体的……”武小武已经哈欠连天。 侯一盾被传染,也眼泪汪汪的,“不然明天再聊吧,脑子很激动,可是眼睛睁不开了。” 武小武点头,“那你先去洗吧,完了我再洗。对了,凑合一下先用我的,咱们得拿几件儿换洗的衣服裤衩之类的,以后这儿就是咱俩的地盘儿喽!太特么爽了!” 侯一盾去卫生间时,武小武对着窗户抽烟,每位魂使来时,因船体的大小不同,玄线形成的航道、出口也有不同的规模形状。最后那位魂使离开后,留下了一个正方形的出入口。武小武试着按唐叔说过的,用口令让玄线恢复到了初始的位置,视野也随之舒服了很多。 回想起刚才五位魂使先后来访的画面,就算告诉猴子之外的人,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不由得感叹着,那些不知在何处的“设计师”们,对人类文明的熟悉、对人类文化细节的应用。 在这个中西合璧、充满未知的黑科技世界中,仰望星空的他,渺小如蝼蚁。 换了武小武洗完澡出来,侯一盾已经睡着了,一整天的又惊又喜又怕又忙,到此时已过凌晨三点。武小武采集了侯一盾的灵魂切片——他的灵魂主能是青色的。 他接了半碗水,把装有切片的时空球泡在里面,放进冰箱时,又看见孙志的切片。如果一个人足够令人讨厌,那么当别人想起与他有关的任何细节,都会把一整天的好心情给破坏掉。 躺在床上,听着侯一盾轻微的呼噜声,武小武暗想:“孙志啊孙志,现在老子不怕你了,而且还有兄弟一起配合,就算要改造你的灵魂,那也得先让小爷玩儿个够!” 没多久武小武就睡熟了,他在梦里回到了高中时的教室中,阳光那么好,同学们的桌椅上、乃至墙壁和屋顶地面,皆开满了栀子花,仿佛都能闻到它的香味。 邓菲儿是穿着校服的样子,面对着她坐在窗台上,有说有笑还招手叫他过来。他心里好暖,正要走过去,突然窗户所在的整面墙轰然崩塌,邓菲儿连同破碎的墙体坠向楼下。武小武惊急之下被绊倒,只见满地的栀子花,瞬间变成了妖魅的酒红色…… 他略微清醒,迷糊间知道自己在做梦,翻个身又睡着了。 ========== 次日因一大早的课,两人被闹钟惊醒,挣扎着爬起来。侯一盾在冰箱前稀奇地看着自己的灵魂切片,等武小武洗漱完,两人在去食堂的路上,武小武说昨晚梦见了邓菲儿。 侯一盾对邓菲儿的了解,仅限于武小武的描述,所以不好评价什么,他也看得出,武小武对这个姑娘念念不忘。“那好比说,她现在跟咱们是一个学校,孙志的事也翻篇儿了,你还会喜欢她吗?” “老实说,我不确定。假设我是局外人,用比较客观的态度,你看好多男明星之类的,一出轨就说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其实个别渣渣代表不了所有男人,可从平等的角度呢,好像女人一出轨,就没那么容易被原谅了,这算是另一种性别歧视吧。” “那你还是在给她找借口,找开脱的切入点,小心脏里……还是希望能跟她在一起吧?” 武小武叹道:“人嘛,总会犯错的,犯错了总要给机会的。我想过阵子约她见一面,要是有可能,我干脆做个让她全心全意对待我的灵魂烙印!” 章节目录 B016:视线模糊 两人到了食堂买了早点,见角落的位置空着,就坐去那边,因为那里有根玄线穿透了桌面。 侯一盾咬了口包子说:“可是异地恋很辛苦的!” “说得好像你谈过似的,哎,回头要是你有看上的妹子了,我也给你整一个!” 侯一盾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耳朵都红了,赶快岔开话题,“不是,你之前不是说答应了唐叔,接受灵魂权杖之后,就是注孤生的命吗?那要是你给别人投射这种喜欢你的烙印,不就也改变你自己的命运了么?” 武小武得意道:“人唐叔说的是‘孤独终老’,小爷我现在可是风华正茂的青春少年郎,哪儿老啦?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能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呗。” 侯一盾撇嘴:“这么诡辩的吗?” “快吃吧,对了,你今天上午几节课?” “就一节大课。” 武小武从包里取出钥匙串,把公寓的几片钥匙给他,“我上午满的,你下课了先去宿舍收拾点儿洗漱用品、换洗衣服之类的,也帮我看着拿几件,小吃街那块不是有个配钥匙的吗,你也配一套,然后先到公寓等我,咱们今儿就集中商量做几个烙印的事儿哈!” “没问题!”侯一盾收好钥匙,转眼见旁边的玄线上,有些金色的东西顺着玄线“爬上去”了。他以为看花眼,揉眼细看。 武小武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也把目光聚集在玄线上,与此同时,他吃豆腐脑的勺子停在一旁,玄线也刚好穿过了他的手腕。 就在这时,那金色的东西再次出现,两人都看到了,那是玄线表面的一行能量态金字:“炼魂师207辖区内”,竟然还是很漂亮的隶书字体,在玄线表面向上“流动”。 在幼塔和唐叔都没提起的情况下,发现了新大陆的两人四目相对,格外惊喜。 侯一盾拉着武小武的手挪开,那流动的金字就不见了,而他自己把手伸过去,让玄线穿透时,仍然是那行字又出现了。“原来是这样的!小武真牛啊!你是207号炼魂师!” “我去,那这么说,至少也两百多个呢。唐叔之前还担心,说他今年还找不到炼魂师,督查防御署就会收回他的权利,现在他让我当了炼魂师,又让你当了捕魂手,看样子是每一个炼魂师都有个捕魂手搭档,这么算就是四百来号人呢!” 侯一盾忽然皱眉,“不是说捕魂手、炼魂师都是终身职业吗?你说唐叔之前给你的权杖是在右臂,而他给我的是在左臂,那之前他既是炼魂师、又是捕魂手?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在今年内找到炼魂师呢?” 对方这么一说,武小武也起了疑心,他捋了一遍思路,的确这些事从一开始,都是唐叔一点点告诉他的,而自己只顾着新鲜好玩、憧憬以后能牛逼上天,没往深了想。但他对唐叔是非常信任的,只能归结于唐叔背后的事——肯定特复杂。 “他的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好像很有本事的人,都这种调调,有点儿不耐烦,只说关键点,别的琐事懒得解释。这样,改天请他喝酒,哄高兴了咱俩好好问问!” 侯一盾嘿嘿笑着,“我也这么想的!就是有点怕他,等以后混熟了,再慢慢了解!得走了,207大人!” “猴哥!钥匙千万收好!整丢了唐长老绝壁会把咱俩腰子挤出来!” 侯一盾边跑边说:“八戒放心!俺老侯去去就回!” ========== 不到中午侯一盾先下课,回宿舍带了两人的几件换洗衣服,出来到小超市买了床新的被子并洗漱用品等,又去把钥匙配好,顺路买了两份盒饭,给武小武发过微信才回到榕园公寓。 还在教室里的武小武全班,正在欣赏古代文学老师略带口音的“吟诗”表演,其乐融融的氛围被震动的手机打破。 武小武见最近没什么人说话的高中同学群里,已经999+的记录,另外还有三四个关系好的人,小窗口问他是否听说了邓菲儿的事,让他节哀。 其中一个是邓菲儿的表亲闺蜜,也是以前同校的学生,她说邓菲儿昨天晚上过世了,一小时前才得到的消息,是邓菲儿的爸爸亲口告诉她的。 大部分同学在毕业前,都还祝福过武小武和邓菲儿,暑假时的民宿变故没人知道,好几个老同学都在群里哀悼、安慰武小武。 武小武此时脑中心内都是空荡荡的,周围师生们的声音被隔在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外。他没有回复任何人,也没问邓菲儿的闺蜜具体细节。失魂落魄地坐在位置上,直到大家都下课了,一个女生过来问他是否不舒服。 “没事,没事,谢谢!”他几乎没看清这个女生的脸,眼前全是邓菲儿以前对他说笑的样子,又夹杂着她和孙志在民宿那晚的丑态。他走出教室,继续往上层走,恍惚间错以为刚才上的是第一节大课。 到了教室才发现,楼下的学生们都已经离开了中文楼,广播准点播放的正午音乐也唱起了温柔的歌。树是绿的,楼是红的,路是灰的,这些色彩在阳光下渐渐模糊。 连他自己都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给孙志发了条微信:“菲儿过世了。”然后不由自主蹲在角落,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孙志赖在医院不走,正跟孙钊说配合他和唐叔演苦肉计,回头转校了得给他买车做补偿。看了一眼武小武的微信,心里也是一沉。他平时跟校外的人混,最反感什么老同学群、老乡会之类的,故而丝毫不知情。 换做正常人,哪怕以前再有什么过节,即使不宽慰,也该问候一声。可他却给武小武回复:“这得跟你说清楚了,我们暑假玩儿完就没联系啦,她出任何事儿都赖不到我头上!就算电话、聊天记录都删了,公安局也能查出来!别想扯到我身上!” 武小武看见这条,对着墙狠狠一拳,怪自己犯贱,为什么要对他说!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来不及赌咒发誓弄死孙志,擦干眼泪就一路狂奔去找唐叔。 他想见邓菲儿一面——哪怕,是她的亡魂。 章节目录 B017:一张彩票 一路奔跑中,武小武心中衡量谁对不起谁的天平消失了,孙志和邓菲儿的一幕幕也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入校以来,对邓菲儿能回心转意的憧憬、以及此刻想见她最后一面的心愿。 暑假那件事后,他恨过她,也可怜过她;他恨过自己,也可怜过自己。 在特殊的家庭背景中长大,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试探的就是人性,无论外壳多么铜墙铁壁的人,总会有目光犀利的人,能找到一个切口,把抹着蜜的手伸进去,紧紧攥住对方那有需索的灵魂。 孙志伸进邓菲儿灵魂中的手,就是货币。虽然他们第一次的“交换”,仅仅是因为她想要一部新的手机,而在孙志和几个痞子的玩笑中,邓菲儿被描述为“售货员”。 如果真的要怪,那更为可恶的人,是用钱当做诱饵来试探邓菲儿的孙志!时至今日,他对孙志的恨意达到极致。 还有个想法,如一根锥子扎痛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负罪感,他隐隐觉得,是自己选择了孤独终老的宿命,间接导致了邓菲儿的死亡。在民宿事件之前,他几乎把邓菲儿当做从此以后唯一的亲人看待。 怨恨。不甘。心痛。焦急。 唐叔看见前胸后背湿透的武小武,从没见这小子这么慌张过。 “咋了?”唐叔皱眉,仿佛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让武小武进去里间。 “菲儿出事了,她亲戚刚才亲口对我说的,唐叔,我求求你,帮忙找到她的亡魂,我想见她一面!求你了!”武小武卑微恳切,眼睛又红了。 唐叔沉吟片刻,拿出手机点开olo应用,“你有她的照片没?” 武小武会意唐叔愿帮忙,立刻翻出手机,颤抖着手点开那个翻了无数遍的加密相册。他给唐叔发了张邓菲儿的正脸照。唐叔又问具体地点,武小武直接打电话给邓菲儿的闺蜜。 对方说邓菲儿死在她们学校的音乐楼前,初步判断可能是自杀,也不排除他杀,警察已经在调查中。武小武顾不上客气寒暄,说事后再谢她就挂了电话,转述给唐叔。 唐叔复制照片后,点开一个列表中的某人,把照片发给对方,语音告诉那人相关细节,让他务必找到邓菲儿的亡魂。武小武脑中一团乱麻,不知邓菲儿为何要自杀,又或是得罪了谁招致杀身之祸。 “成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有信儿。不论自杀他杀,死后都是怨念之魂,灵署对待这些亡魂,就等于给它们放了个长假,遇到机会解决了个人恩怨、转为安息之魂才会被回收。她这样走了,对灵界的真相一无所知,也不记得久远之前的经历,正是茫然无措的时候啊。” 武小武心里明白,怨念之魂不像安息之魂,会记得被“循环利用”的过往,而是被怨恨执念蒙蔽,生活在极其痛苦的境况中。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痛苦,只剩下满心满怀的疼惜。 “你先回去吧,得了信儿我及时跟你说。人各有命,节哀顺变。”唐叔叹道。 武小武点点头,喉咙被噎得阵阵发疼,“谢谢叔……”强忍着没落泪,出来后也不上楼,直接去了榕园公寓。 侯一盾还在高高兴兴等他一起吃饭,发了几条微信没回,想他可能在忙什么事。此时见丧魂落魄的武小武进来,和上午那个生龙活虎的他判若两人。 武小武坐在沙发上,侯一盾问了两声,他鼻子一酸,才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直至泣不成声。 侯一盾从他断断续续的语言中,得知了邓菲儿的死讯。作为曾经只暗恋过别人的腼腆男生,侯一盾有点想不明白,高中时代的青涩爱情,何以会让一个大小伙子变成这样。 事实上他不明白,爱情像是彩票中的头奖,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在完成买彩票这个行为、怀揣对那份狂喜的美好期待,真正获得丰厚奖金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只存在于传说中。 越长大,买爱情这张彩票的痴男怨女,对彩票的态度也越功利。对获得它之后的幻想,已从最初的周游世界,变成了后来的投资理财——用情至深,最是少年。 侯一盾关心武小武是真的,但肚子饿也是真的。等武小武平复下来进了卧室,他随便扒拉了两口就走了,顺便去找武小武的辅导员请假。 武小武在观星台前查询所有关于亡魂的资料。即使已经知道了灵界的真相,但他从未如此虔诚地祈祷过。他祈求也许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正在眼看这一切发生的“设计师”们,能让邓菲儿的亡魂顺利被找到。 ========== 此刻的唐叔正在公寓三楼,他没有进入“神秘老人”的房间,只在外面坐着。先点开olo应用,启动了其中某个功能图标,又用界器做了个时空球,念诵口令使之稳定在手机界面上。 当他用手指接触时空球,并念诵另一组口令时,没人看见此时的唐叔,好似呈现出半透明的奇异观感:他内体还有一个权杖,正在他的上半身内发光! 这个权杖比他给武小武和侯一盾的都大数倍,权杖上方那个椭圆和左右共六条射线组合成的标志,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颅腔。 椭圆射线符号下方的十字横线与肩同宽,纵向的权杖手柄顺着食道的方向,一直延伸到他肚脐的位置。这不是灵魂权杖,而是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权杖。 唐叔的意识投射体进入时空球,而时空球已和olo应用中,某个类似场景游戏的工具结合,两者呼应发生作用——时空球内显现的,是浩瀚的穹顶星空下,无边的透明地面上,一间极具现代感的办公间! 唐叔和魂使一样,拥有自己的“移动办公室”,只不过魂使们住在灵舟内,架势灵舟穿梭于玄线空间中;而唐叔的办公室可随身携带,在任何无人打扰的地方都能使用。 这也是当初他告诉武小武,榕园公寓是他的办公室——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在这里,他可以用自己的意识投射体,进入时空球和olo应用形成的虚拟空间,完成一系列计划、安排、以及绝密的工作…… 章节目录 B018:写手密谋 当然,唐叔此时用口令显示的,不是他一手设计的办公场所全景,他只显示出了那个造型奇怪的办公间——五边形的柱体结构,后高前低的顶部像是被斜着切了一刀,视觉材质是青灰色的石料,门开在面对他的这一边正中。远看过去更像一座古老、诡秘的祭坛。 脱离了肉身的束缚,唐叔终于可以直起脊背走路,进入办公间的门时,他那身大叔灰的毛背心和里面的白衬衫、下面的长裤旧皮鞋,都变成了一身酒红色的长袍和黑色长靴——这代表着“灵魂裁决者”的身份,拥有选拔炼魂师和捕魂手,并为他们赋予灵魂权杖的至高权力! 然而灵魂裁决者这个职位,最初只存在于五大灵署的核心机构:督查防御署。 “幼塔,开灯。”唐叔宏亮的声音透露着某种惬意、目标达成后的愉悦。高空的宇宙穹顶上,一束暖光射下,刚好照亮了整个办公间的区域。 办公间正中是张简约的深黑色长桌,上面悬浮着的弧形界面也随之亮起,幼塔的蓝色大脑图标正在界面内闪烁。 “调出联系人列表。”唐叔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看了一眼缓速滚动的联系人,“通知49号和搭档、还有416号来见我。” 幼塔发出通知后的五分钟,49号炼魂师和她的捕魂手搭档,从olo系统提供的时空球虚拟空间网络中,进入了唐叔所在的这个时空球。当然,他们也是意识投射体,在手机上接到幼塔的通知,快速用同样的方式进入了时空球。 五分钟前,这一对搭档刚在千里之外的长春,为几个刚成初级炼魂师、初级捕魂手的人做完培训。49号炼魂师和她的搭档,是东三省的负责人——即大区经理级别的高级炼魂师、捕魂手。 唐叔经过十多年建立的秘密组织,沿用了公司职场的一部分称谓,他把国内的地区以三省一组,授权给一对大区经理管辖,海外的情况又更复杂一些。 组织中的人都称唐叔为总裁、唐总。内部的“员工”也都清楚,这和普通意义上的总裁不一样,唐叔这个“总裁”,特指对拥有意识权杖的灵魂裁决者的尊称。 像孙志的父亲孙钊这种没有级别的炼魂师,又是唐叔私人圈子内单独授权的,也不止他一个。这些“特殊员工”并不听命于各自所属大区的经理,而是直接和唐叔沟通合作,以各类密谋交易,为唐叔带来资金、人脉类支持——毕竟在时空球外,活着要吃饭,办事要关系。 “唐总,您有什么指示?”49号女炼魂师的衣着也很古怪,看样子也是进入她的时空球时,幼塔系统为她自动更换的——意识投射体视觉套装。只不过唐叔这边,把更换“工装”的时间设置为进门的瞬间。 “泄密的案子怎么样了?相关负责人怎么处理的?”唐叔眉头微皱,想起这件事有点头疼。 那是两年前,49号炼魂师手下的一个初级捕魂手,原本的职业是一个落魄的灵异小说写手,想要自杀前恰好被她遇见。49号便给了那写手隐形魂镜,告诉了他一点点关于灵界的秘密。 49号劝那写手改行,随便找个能掩饰身份的工作,以后替她手下的某个初级炼魂师做事,并承诺他如果抓捕到一个流浪之魂、或者唐叔这边需要的亡魂,就给他一定的酬劳。 起初这个写手如获新生,放弃了敲键盘的工作,专心为49号奔波捕魂。 试用期过后,写手也顺利拿到了初级捕魂手的权杖。如此踏实肯干地做了五个月,又和他辅佐配合的炼魂师,一起升职为中级捕魂手、炼魂师。可谁知这个写手只是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当做体验生活与素材来源。 所有各类有级无级的炼魂师、捕魂手所获得的权杖,均在幼塔的监控范围之内。虽然不是唐叔利用观星台,监控武小武的那种实时画面,但每个权杖一旦发现被植入者,萌生违背保密协议的想法时,这位炼魂师或捕魂手的坐标,就会在幼塔系统的风险监控网上变为红色。 这位写手升职后,就开始构思一个故事,他没有用任何实质的记录,几乎疯魔一般,只在大脑中记住每一句对白、每一种设定,因为这对于成为捕魂手的他来说,就等同于生活本身。 三个月后,他脑海中的故事里,一个自负易怒的作家,想写出惊世骇俗的灵异故事,作家自认为满意的设定与桥段,其实都已是很多年前的潮流,也不符合现在的市场;被编辑驳回签约请求后,作家发疯一般找到编辑,持刀恐吓并发泄内心的积郁; 冷静的编辑用可怜他的目光,告诉他真实的灵界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并让他戴上了一副奇怪的黑框眼镜。作家眼前的世界,瞬间被玄线切割成了令人震撼的几何体群!那位编辑的真实身份是一位炼魂师,而故事中的作家后来成为了捕魂手…… 当现实中的这位写手,在大脑中构思这个故事的过程中,他的权杖坐标每天都在风控网上发出提示。按唐叔在最初几年制定、完善后的组织章程、相关纪律规定,只有当事人在进行具体的泄密言行前五秒,灵魂权杖才会执行灼烧指令使之晕厥。 而这位写手的风控提醒,在他构思完小说之后,就彻底停止了。他所属的大区上司,即49号炼魂师以为他放弃了写作的梦想。写手也继续像从前一样,与他的搭档默契配合。 事实上,在他构思完小说后,每天完成灵界和现实中的工作,他就只做一件事——在新买的很多套速写本上,画大量奇怪的符号。这一举动并没引起幼塔的关注,因为在风控设定中,这与保密协议涉及的思维、言行监控无关。 直到前几天,这位写手去找49号炼魂师,向她坦白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并告诉她,他所知道的一切灵界秘密,很快就会在网络上引起轰动! 49号炼魂师见他神色反常,先请求唐叔让幼塔下达灼烧指令,使之晕厥后收摄了他的生魂,然后才在49号的时空球办公室内,对其展开了严格的审问…… 章节目录 B019:托付挚友 写手对49号大区经理坦诚相告,他在脑海中构思完那个故事后,就停止了对故事本身的思考,因为他也知道,保密协议中的相关条款,以及幼塔对灵魂权杖的监控。 他使用一套很多年前自创的符号系统,以惊人的耐心和毅力,写成了几十本奇怪的 “密码”。这些奇怪的符号、符号组合,又分别对应相关的汉字。破解符号规则的秘钥,组织中的人不可能知道。 幼塔系统判断某个人是否违背保密协议,只是基于被植入灵魂权杖的人,是否用任何传递信息的方式,直接表... 《黑科技炼魂师》b019:托付挚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020:六岁白魂 原来,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之后,49号经理便一筹莫展。她不得不求助本地所属大区的两位同级负责人,调查白领的过去和家庭住址。 当地的大区经理调查到,这个白领已婚三年,但至今没有孩子。他在五六年前曾和前女友打掉过一个胎儿。那位前女友后来出国,众人只能寄希望于白领的家庭地址,看看他的家中和附近,是否有亡魂的“亡所”。 亡所是一个玻璃罩子般的东西,表面类似时空球,但体积、形状各不相同,一切生命最后死亡时的地点就会出现亡所。 如果是安息之魂,被魂使接走之后,亡所便自动瓦解消散;流浪之魂则不敢逗留在亡所附近,怕被魂使或捕魂手抓到;只有心结未解、被怨念蒙蔽内心而不知灵界真相的怨念之魂,会把亡所当成自己的避风港。 加之有些悟性较高的亡魂,学会使用玄线后,经常把自己和亡所一并“隐形”,若碰到这种情况,只要炼魂师以相关口令“结玄为界,催显灵相”,则此类亡魂和亡所都能显现在前。 在怨念之魂没有转化为安息之魂前,只要这些亡魂不打扰无辜兴妖作乱,那魂使也会置之不理,即使是炼魂师、捕魂手也无法进入亡所,直至祂们消除怨怼转为安息之魂;可一旦亡魂违反了灵界的相关条例,无故操控意志薄弱的人类,那么魂使就会打破亡所并将其带走。 49号经理在这灵界职场的一路上,似乎都被幸运女神眷顾着,他们于第二天的半夜,在白领家的楼道里找到了那个胎儿的亡魂,费尽一番唇舌劝说后,祂才答应进入时空球。 因为胎儿、婴儿、幼童类的亡魂,是所有亡魂类别中最特殊的。 人类女性的排卵期、周期性分泌的女性荷尔蒙、男女能够共同完成受精的一切内在外在条件,都是质能转化署的日常工作中,若干项重要的监测数据。若各项数据达标,质能转化署就会安排一个全新的灵体——即被释放的意识重新吸收了五种灵能的灵体,进入受精卵。 一个全新的生命,从这一刻就已正式“着陆”。根据灵署相关的保护条例,无论是来自受精卵、已成型的胎儿、夭折的婴儿,还是6岁之前幼童的亡魂,不仅祂们的亡所会跟随亡魂随意移动,而且会由督查防御署的特派魂使,保护祂们直到灵相成为6岁时的模样。 6岁之后的亡魂,不仅亡所是固定的,而且灵能也不再有更多变化,直至三个6岁周期即18岁后,亡魂的灵能也完全稳定,不像活着的生命体,会因为诸多因素而使五类灵能发生变化。 这些因堕胎而产生的亡魂,还没有被父母给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还没有被教育过如何去爱、去理解、去原谅,甚至没有机会叫一声妈妈、爸爸,就被抛弃在灵舟遍布上空的玄线世界里。 质能转化署的追踪数据,会提供给魂使参考意见,并由魂使告诉这些小亡魂,是“陪伴”父亲还是母亲多一点,或是晚上让祂们的亡所停在父母中间。 所以在6岁之前的亡魂,都是被灵界n-p-c出于机械化的执行任务而看护长大的,并且,因堕胎而产生的亡魂,祂们的主要灵能,无一例外都是白色。 白魂代表纯净,主要被灵能转化暑用于净化,如果对活着的成人而言,失去成熟心智的痛苦会致使白色灵能增加、变强,多见于自闭症、智力障碍、精神疾病等族群。 堕胎产生的白魂长到6岁后,只能用从未受过教育的意识,去理解和感受人类的世界,以及祂们父母的一举一动,祂们最先学会的“语言”不是爸爸或妈妈,而是模仿大人叹气。 这种“陪伴”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障碍,有些父母带着终生的愧疚,始终给自己迫不得已舍弃的孩子,在心里和家中留一个位置,像祂们活着一般,给予祂们隔空的爱和温暖,那么祂们孩子的白魂,就能渐渐转为安息之魂; 有些父母觉得怀孕一两周,就算堕胎也不算“孩子”,或在后来有了孩子之后忘记了过去,只能让他们孩子的亡魂,看着父母对新来的生命关怀备至,因此羡慕伤心,直至“陪伴”父母几十年,在他们世后重新遇见; 还有一些大人不以为意,视生命如儿戏,则会彻底激怒“心智单纯”的白魂,成为灵界的“熊孩子”,甚至操控意志薄弱的父母发疯、或诱导其自杀等等。 这位白领的孩子,就是从他主导决定前女友堕胎之后,一直跟随并陪伴在他身边的亡魂。可这位白领是个无神论者,对于堕胎一事的看法,自有一套职业规划和教育环境等说辞,从他孩子狰狞的亡魂特征来看,这位父亲似乎也从来没有因此愧疚过半分。 因此这个看上去有六岁孩子的身形、但模样依然是个婴儿的白魂,报复他父亲的方式,就是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把自己和亡所,停留在“继母”的肚子上。如此一来,质能转化署的监控网上,这个无辜女人和这对夫妻的各项数据,就被排除在拥有接纳灵体资格的候选人之外。 虽然他的妻子是无辜的,但对于n-p-c作风的魂使来说,祂们相信大数据,是大数据告诉祂们:这个男人不具备成为人父的资格。 带上隐形魂镜的白领,看见了从能量球中释放出的儿子——那个从未被这个世界的阳光,温暖过一分钟的亡魂,他当着49号经理等人的面泣不成声。 49号经理劝说他能成为一名捕魂手,这样以后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真正陪伴自己孩子的亡魂,努力使其转变为安息之魂。 此时的白领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这个两难的抉择,最终还是选择背叛自己的挚友。 接下来的事就顺利多了,49号经理把白领的授权事宜,委托给本地的大区经理,让他成为当地的一位捕魂手;写手的那两大箱密码、灵界秘密,都被49号经理带走,她想留着这些速写本,提醒自己将来的工作中,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章节目录 B021:处决策划 听49号女炼魂师汇报完善后的工作,唐叔略点头道:“不错,处理人和人之间的事,最重要的是看穿人性,能倚仗的外在条件,得失之间总归无常。世岩啊,这也是当初我提拔你和敬光,成为东三省负责人的最主要原因,你们懂人性。” “谢谢唐总的认可!”张世岩颇具男性化的名字,和她的做事风格一样,柔中带刚从不拖拉,“那您看这个捕魂手怎么处理?他现在被我手下的人软禁了,等您的最后批示。”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言的49号捕魂手李敬光,把手指插入桌面上的一个小孔,“幼塔,请读取本次案件的卷宗。” 悬浮着的弧形屏幕上,很快就展示了那位写手从试用到升职、再到被软禁期间,所有的思维进程、关键事件的标注、以及相应的组织内部章程条例。 唐叔说:“泄密者不可原谅,提前回收他的灵魂吧,具体事件你们自行策划。” 张世岩和李敬光脸上都没有太多表情,唐叔未因此事迁怒于他们、给予一定处罚,已经是万幸了,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那个作死的写手。 “好的,三日内办妥,唐总还有别的事吗?”张世岩说。 唐叔摸着下巴道:“这件事作为一个典型案例,敬光,近期你抓紧时间组织技术部的人,以此案例为参考,进一步优化幼塔系统。另外,你们回收了那个写手的灵魂之后,暂时不要提炼,把他的亡魂带来见我,我有别的用途,没事了,你们去忙吧。” 49号这两位正副经理出门时,已在门外等候许久的416号捕魂手王世龙,对二人点头招呼便转身进去。 “唐总!对不起,来晚了几分钟。”王世龙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现实中在一家公司刚转正。他的炼魂师在奉周市,管辖区域中就包括邓菲儿的学校。 “一切顺利?” 王世龙笑着点头,“顺利,现在就在我住的地方。” “整个过程她都没察觉到吧?” “没呢,我们在亡所找到她那会儿,她都是懵的,周围没玄线,灵相都没出来。我答应帮她报仇,带她去碰了一下玄线,把她带到我住的地方,现在就在玄尺里,她也信我,以为就是宿舍那个女生把她推下去的。” 他们所说的,正是经过唐叔精心谋划之后,被害死的邓菲儿。 因亡魂无法穿过时空球,所以不能直接带到唐叔这边,且无论唐叔本人,还是其他炼魂师、捕魂手,虽然能够用意识投射体,在从olo系统提供的时空球虚拟空间网络中碰面,却无法将所有灵界工具也带进来。 “等会儿回去,你就让老陈开车送来,我先见她一面,快去忙吧,好好干!”唐叔对待王世龙这个年轻人,反而没那么严肃,倒像是对武小武和侯一盾的态度。 “好嘞,唐总那您注意身体!我先撤了!” 从很多年前开始,唐叔这个秘密组织中的人,有了快速运输跨地区的亡魂、灵能等需求,他们却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把装有时空球的矿泉水等饮料,通过快递输送到各个城市; 距离近的则更简单,只需要一个伪装的小容器,只要不超过24小时,普通人看不见的时空球,就那么不为人知地漂浮在各类常见的物品内。 如此一来,可以完全避开魂使的干涉。毕竟,到今天为止,灵署中的魂使中,还有绝大部分不是“自己人”。 唐叔在建立组织之初,听从了黑布桌下那位“神秘老人”的建议,将所有原本能集中在一位个体身上的权限、工具,都进行了分散式授权,让炼魂师和捕魂手之间能形成互相配合、彼此牵制的关系,而各个地区初中高级的职位系统,又关乎自己那个“最终计划”。 武小武和侯一盾丝毫不知,在别人眼里视若珍宝的技能、道具,是别人因各自的机缘,经过千辛万苦的考核才获得的,而且并不像他们两个走狗屎运的,一次就能得到那么多“神器”。 当然,对武小武的授权、以及对他身边相关人物的安排,是唐叔所有计划中,最关键、最机密、并被独立出来的核心一环。 唐叔结束意识投射,从公寓三楼出来时,在心里默默为计划表中,邓菲儿的名字打上了对勾。 ========== 张世岩和李敬光结束意识投射,在他们长春的日常办事地点,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张世岩是这家酒店的老板,成为大区经理后,就把酒店的顶层单独隔出来,给自己在灵界的同行使用。李敬光原本是当地某公司的一位程序员,也是跟随唐叔多年的元老。 在唐叔早年间,使用功能粒子制造一系列实体工具设备时,李敬光就作为技术部的总负责人,完成了幼塔系统、olo应用的开发,以及观星台的制作等项目。这也才有了后来组织中,所有人除了权杖之外,必备的实体办公用具。 虽然李敬光不知道唐叔的功能粒子、初始版本的幼塔系统从何而来,唐叔也从来没有回答过。但他猜测,其中很大一部分的知识,似乎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灵界,而更像是另一个对灵界了解很深的族群,传授给唐叔的。 他始终相信,唐叔背后,一定还有更高层面的“指挥者”,在为唐叔输送这些令人震撼的黑科技。 张世岩把手机上的时空球捧在掌心,对着窗外一吹,时空球便飘向了远方。 她关好窗对李敬光说:“给他整一出自杀?” 张世岩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脸不说话。 “咋了?你还觉得他可怜了?”她脸上浮出笑意。 “别胡说啊!唐叔的决策是绝对正确的,也有他的用意。”李敬光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就做成一个不得志的写手,因为不认同行业内的数据造假、中译中、致敬式抄袭、团体创作之类的内幕,对这个行业失去信心,然后绝望自杀。” 张世岩点头:“嗯,媒体巴不得呢,这么一整,他以前的作品可能也会引起关注,算是用自己的命,给行业敲了个警钟?也满足了他从前的愿望。”她的口吻近乎儿戏。 “以前跟他喝过几顿酒,说起他们那个圈子也挺闹心,我记得他说,跟那帮用各种花样手段骗钱的老油子竞争,就像捧着抹了屎的饭碗吃饭,可肚子饿啊。现在这个世道,各行各业的饭碗,哪儿有干净的,他这也是自己钻牛角尖啦。” “不管走哪条路,都是自己选的,说白了跟别人没关系。就按你说的办吧,整热闹点儿,也算变相给社会做点贡献,给他撤了权杖,弄完烙印,就让他直接微博上发遗书啥的,再多艾特点那种大号。”张世岩在大床上躺了下来,看向他的冷酷眼神,转变为无限的温柔。 章节目录 B022:隐私保护 李敬光接收到张世岩的目光信号,转头看房间镜子里,张世岩用脚蹬掉了高跟鞋,脚指甲油与她的唇膏是相同的颜色。他脸上也挂着笑意,起身过去躺下来,面对着她。 张世岩伸手抚弄他下巴上的胡茬,“你进入组织比我早,但你有个缺点。” “妇人之仁,不够果决?”李敬光的手伸向她的后背,“你总这么说我。” 张世岩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你自己知道,作家大人的白领朋友,真对让的孩子充满愧疚吗?呵,不过是当场做戏,想让他那个鬼儿子原谅他,尽快转为安息之魂,甩掉这个麻烦。” “我就发发感慨,这不违规吧?事儿该咋办还咋办。”李敬光的动作有些粗暴,很快让张世岩脱离了衣物的束缚。 张世岩闭上眼,极力让自己快速进入状态,“小白领也是衡量过利弊的,而且我看得出,他被我们的阵仗吓到了。现在的人连鬼都骗,都他妈什么玩意儿。你站在他的角度想,成为我们这样的人,不仅能走进另一个世界,还能解决小鬼的问题,一举多得,什么狗屁同窗多年挚友。” “说白了,人性都是自私的,冠冕堂皇的说辞不用太当真。”李敬光把裤子扔到一边。 如果在这一刻,有人能为他们做两个灵魂切片,就会看见他们的灵能,已从平时稳定的状态,转为快速流动的绚烂姿态——这是在人和人之间,出现某些特定的生理变化时,才会发生的情况。 这是李敬光认识唐叔五年之后,无意间发现的。在认识唐叔之前,李敬光因为一场事故丧失了一个男人最在意的生理功能,进入组织后唐叔用灵魂烙印帮他“修复”治愈,李敬光便有过一段对异性过度贪执的时间。 他很清楚幼塔对权杖植入者的监视,虽然风控网上并不会显示出具象的画面,但他个人觉得这是对一个人隐私的极大冒犯。然而他很了解唐叔的性格,打消了原本想建议唐叔保护员工隐私的念头。 在几年前的某次olo应用及幼塔系统维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一个秘密准备,并在升级过程中,将一个小小的程序,巧妙地融入了优化方案之中,他没有逐一为唐叔解释过,所以唐叔对此毫不知情。 这次系统升级之后,幼塔对权杖植入者的监视,就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当权杖植入者,在任何情况下产生特定的生理变化,各项数据达到峰值时,幼塔会自动忽略在这一过程中,权杖植入者的一切思想、言行。 这就意味着,无论炼魂师或捕魂手,也忽略异性还是同性,只要在两人进行某些私密行为的过程中,幼塔会自动识别并认定,这一过程是正常的,还会用一段来自每个个体的思维痕迹样本,重新组合排列后,替换这一段时间中的思维痕迹。 李敬光把自己的这个秘密改动,称为“隐私保护”。 起初他是真的只出于自己的隐私洁癖,不希望连自己和异性的亲密过程,都被幼塔用思维痕迹的方式,展现在风控网上。可随着他在组织中待的时间越久、对唐叔的了解越多,他萌生了更多的杂念和野心。 此刻,当他看似情迷意乱忘乎所以时,幼塔已开始精准地执行思维痕迹替换,他保持着看似正常的、男欢女爱的行为,却在张世岩的耳边低声说:“屏蔽开始了,我们得快点,你是不是想借鉴那个作者的方式,创造一套属于我们的密码?” “他做的这一切,完全依赖于我们猜测的那个族群,他垄断技术、分化工具的使用权限,只是想让我们死心塌地给他卖命,我们现在想培养自己的团队,所以需要一套能够用来交流的密码。”张世岩的目光,闪耀出野心的光芒。 李敬光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继续起伏着说:“下次优化之前,我会留个细微的漏洞。你尽快准备这件事,一定要在他把魂使,全部替换成亡魂之前!我们现在只有三成的把握,所以一定要快!” “敬光,能和你做搭档,是我的荣幸,但对你老婆和我老公,我都觉得很愧疚。” “别这么想世岩,等我们成功的那天,他们都会原谅我们的,虽然他承诺过我们,但他这个人阴险恶毒,我信不过他。想想我们的家人,你的孩子,最安全的保障,就是由我们来取代他,完成最终计划!” 张世岩点头,闭眼沉默,等待这个对他们而言,都充满机械化意味的过程结束。 两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在过去这几年中,类似的场景发生在每一次他们需要“私密交流”的时刻,而每次在沟通之后,她或他都会明确表达对彼此家庭的歉意。可时间一长,这种表达歉意,仿佛已成为他们提醒彼此道德底线的方式。 他不知道,她也不清楚,这种提醒究竟是真的基于愧疚,还是已变成某种粉饰。 ========== 五点钟,唐叔在市中心某茶楼的包间内,承载邓菲儿灵魂的时空球,就在他面前的杯子里。 他用口令让时空球浮出水面,停留在olo应用的界面上后,让自己的意识投射体进入其中。 在此之前,邓菲儿已经在时空球内,在这片宇宙穹顶之下、无边无际的透明大地上,等待了将近一天,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就像过去了好几千年那么漫长。 王世龙答应她,让她在这里等待,会有一位身穿酒红色长袍的人出现。 昨晚九点,邓菲儿死后灵体离身,尚未触及玄线,只是一团五色灵能。罩住她的亡所还在黑暗的初始状态,她的灵体目不见物,处于一片死寂之中,根本听不到外面围观人群和警察的声音,只感受到周围有堵无形的“墙”充满斥力,却不知只需稍稍用力即可穿透亡所。 她从起初的慌乱惊恐,变成后来的漫长哭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场难以清醒的噩梦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王世龙和他的炼魂师老陈结玄为界,才激活了这个新生的亡所,那时已是午夜一点半。 章节目录 B023:榕园驿站 看到了亡所之外的世界,邓菲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老陈把剩下的事交给王世龙,留下他独自与邓菲儿交涉。王世龙示意邓菲儿可以穿透亡所,她鼓足勇气穿“墙”而过后,午夜微凉的气温,让她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在王世龙的指引下,邓菲儿触碰到玄线,显现出自己的灵相,被王世龙收摄到玄尺中,带回自己的住所。那时邓菲儿的灵体处于意识混沌期,半点也想不起自己因何丧命。 玄尺、时空球内的环境近似亡所,能使感官知觉比生前灵敏数百倍的灵体,得到暂时的舒适安稳。经过王世龙耐心的引导、宽慰,邓菲儿逐渐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 同时,意识混沌期结束,她也慢慢想起自己的死因,并将矛头直指同寝室的女生。 王世龙告诉她自己是一名捕魂手,在为灵界做事,她的学校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邓菲儿向他哭诉与寝室同学的矛盾、被害的过程,恳求王世龙为她做主复仇。王世龙答应带她去见上司,但在邓菲儿的理解中,误以为是阴间、阎罗殿。 邓菲儿的亡魂被安排妥当后,王世龙收到幼塔的信息,忙去向唐叔复命。汇报完回到现实中,又把邓菲儿从玄尺内,释放到老陈提供的时空球中,并由老陈亲自送往唐叔约见的茶楼。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邓菲儿坐在透明的大地上,无边无际的空旷让她十分害怕,现在她唯一能信任并依赖的,就是那位年轻温柔的捕魂手王世龙。她等着灵界的“主宰”,可以为她伸张正义、向她寝室的那位同学索命,然后再回去见自己的父母最后一面。 可惜,邓菲儿丝毫不知,当初自己和武小武确立恋爱关系开始,她已成为唐叔的一件工具。 ========== 早在十年前,唐叔已结识了孙志的父亲孙钊。那时唐叔所建立的秘密组织已初具规模,出于更多现实社交的需求,他又在私人圈子内额外授予一部分人权杖,成立了组织之外的“榕园会”。 孙钊成为炼魂师后,把榕园驿站送给唐叔,作为榕园会所有成员的聚会议事场所——即武小武毕业旅行时,撞破邓菲儿与孙志的那个民宿旅馆。不过,只有榕园会的成员才知道,榕园驿站的地下还有一层。 榕园会的成员大部分是来自各地的商人,他们虽然也有olo应用,但只是简化版,也从不知唐叔会使用意识投射体和olo应用,在时空球内与组织中的人交涉、开会。他们是在唐会长需要召开全体会议时,才从各个城市飞往榕园驿站所在地。 这些组织外的人与唐会长兄道弟,为他提供一切所需的人脉、资金支持。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用自己抓捕的亡魂或提炼的灵能,来换取大量的灵魂烙印。 倘或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叫武小武的大一小屁孩儿,不仅获得了唐叔的授权,还得到了“银螺吊坠”“瑞士军刀”“梳妆台”等神器,甚至拥有制作灵魂烙印的能力——那他们一定会眼红到吐血。 如果说榕园会基于利益交换,那唐叔的秘密组织则基于对“最终计划”的信念。 当然,榕园会的会员和组织内的成员,也在某些复杂事件中发生过交集,但碍于两边不同的保密协议,榕园会的人和组织内的人,只完成必要配合交接,从不过多闲谈询问。 因为榕园会的人亲眼见过,试图挖掘唐会长背后秘密的会员,当场暴毙的诡异死相;组织内的成员也在大型祭典上,听过泄密未遂的成员灵魂,被提炼时绝望痛苦到极点的惨叫。 唐总在组织内,更像一位审判人性的大祭司;唐会长在榕园会,则是一切神秘力量的拥有者,也被榕园会的会员们,对外塑造成曾在喜马拉雅山,闭关十二年的得道“大师”。 故而在现实社会中,唐叔偶尔会以“唐大师”的身份,与榕园会利益网外围的人发生短暂交涉。譬如孙钊这种没有需求也要制造需求的商人,几次尝到灵魂烙印的甜头,也逐渐成为他自己的政商圈里,请动唐大师出山的一道门槛。 后来,孙钊自觉和唐兄的关系不错,恳求唐叔也能让自己的儿子孙志,成为捕魂手或炼魂师。唐叔告诉他,一则孙志的灵能还有待观察,二来他希望能通过孙志的配合,完成一些事,成功之后就可授予孙志捕魂手的灵魂权杖。 这些不为人知的计划,都指向武小武。孙钊父子也不便过多询问,何以唐叔非要折腾那个姓武的怂包小孩儿,但这对他们而言不重要,只需按唐叔的嘱咐行事。 此后看似对校园里的破事儿毫不关心的孙志,成为了武小武的监视者,也在默默规划几件事。 第一件事,是孙志生日时,邀请武小武和邓菲儿来家里开派对,武小武被灌醉后,孙志在隔壁房间,用一部邓菲儿梦寐以求的新款苹果手机,换走了她的第一次,此后也一直保持着被孙志讽刺为“买家和售货员”的关系; 第二件事,规划毕业旅行,邀请武小武和邓菲儿同去,把榕园驿站作为其中一站歇脚点,策划出轨事件故意被武小武撞破,同时创造武小武和唐叔“第一次见面”的机会; 第三件事,朋友关系破裂后,在唐叔和孙钊的安排下,孙志来到武小武所在的学校并和他成为室友,对武小武进行长期的语言羞辱和肢体欺凌,使武小武萌生报复、出头的心念。 孙志顺利完成这些事,又用苦肉计让武小武确定了“灵魂烙印”的功效,最终从唐叔那里接过权杖。孙志在医院时,孙钊和唐叔的那次碰面中,孙钊也曾委婉问过,为什么绕这么大圈子让武小武成为炼魂师,还获得那么多令人羡慕的授权与神器。 当时唐叔告诉孙钊,武小武是他未来的接班人,即榕园会的下一任会长。 孙钊自是始料未及,但更担心将来武小武知道此事,会报复自己的儿子。唐叔便郑重承诺,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武小武伤害到孙志,也会策划一些事件,来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 章节目录 B024:你后悔吗 唐叔做这一切安排的目的只有一个:强化武小武的黄色灵能。 在十月九号的晚上,武小武接受灵魂权杖时,唐叔也用两种选择,向他进行了心理暗示。其实,无论他选择成为人性的审判者,还是今生今世孤独终老,都将使他的灵能按唐叔预期的方向发展。 只不过武小武的选择,也是唐叔心中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希望。武小武不可能知道,在唐叔的最终计划中,他的存在代表着“庇护”。 邓菲儿也成功推动了这一局的进程,认定自己的死亡拜同学所赐。满怀恨意的她,在时空球内几近崩溃时,发现偌大的穹顶“阴间”里,开始弥漫起重重迷雾。 她四处奔跑,大声喊着王世龙的名字,忽然听见有个男声,在远处叫了声她的名字。她转头,看见那个期待已久的身影站在迷雾之中。 身穿酒红色长袍的唐叔低声念动口令,在邓菲儿跑向他时,周围开阔的透明地面上,涌出四面倾斜的巨大高墙,地面也随着邓菲儿的脚步,呈现出有实体建筑的观感。 邓菲儿来到他面前时,幼塔通过olo应用的虚拟场景,为他们显现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玛雅式金字塔!这座宏伟建筑的内壁和外观,都是纯金的视觉材质。 组织内的人初次见到祭塔,也和此时的邓菲儿一样,怀着无比震撼的心情。祭塔只有在唐叔主持大型祭典时才会出现,但往往都伴随着对个别严重违规、泄密者的处罚,或回收权杖擦除记忆、或提前回收灵魂使其生命体致死,之后就是当场撕心裂肺的灵魂提炼。 “您就是王世龙的上司吧?”邓菲儿的灵相,保持着生前的妆容和衣着,当然,那不是实体。她身上和头部受伤的地方,已由王世龙借助玄线替她修复。头顶四面倾壁围出的天窗中,有一束来自上空穹顶的光,照耀着她,令她感觉十分温暖。 唐叔打个响指,空旷的纯金金字塔内,凭空升起四根纯金的烛台,每根均有四人多高,金色烛台顶部的暖光,照亮了整座金字塔。“我姓唐,你可以叫我唐总。”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各出现一张纯金的高椅。邓菲儿憋了这么久,顿时泪如雨下,哭诉自己被同学推下楼的事,唐叔打断了她:“这些我都知道了,我们之前见过面,大概你忘记了。” 邓菲儿擦着泪水,细看唐叔的确有点眼熟,“唐总,对不起,我们应该是见过,可是我实在想不起了,希望您能给我做主,让我爸妈知……” “不,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报仇,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也会让害死你的人绳之以法,在人间和灵界,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知道为什么我让王世龙带你来见我吗?” 邓菲儿看着唐叔的眼睛,习惯性地判断这个中年男人,也许对自己另有所图。“他没说,让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唐总,如果您愿意帮忙替我报仇,我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唐叔轻声冷笑,“你曾经用自己的第一次,换得了一部手机;你内心对孙志充满厌恶,却懂得管理语言和表情,用谎言达到目的;你聪明,成绩也好,但不甘心自己出身于一个普通家庭;你爱钱胜过爱别人,甚至你的父母;你虚荣,无时无刻都想高人一等获得优越感。” 邓菲儿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瓦解,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神秘的“人”,既然作为王世龙的上司,那应该就是“阴间的领导”,能知道她的一切也不足为奇,可他的话像一把小刀,正在一点点割她的心脏。 “唐总,我不知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我清楚,我想过上期待中的生活,不是没完没了的学习让我成为一个打工者、一个高级打工者就足够的,这个世界掌握在男人手里,掌握在有脑子和有资本的男人手里!您可以批判,但我不接受。” 唐叔看向金字塔入口的目光转到她的脸上,“你错了,我不想批判,也不关心你过度早熟的心智,来自于怎样一个悲惨的家庭故事。我也不在乎直言不讳是否伤害到你,只是希望我们的沟通能直接、顺畅,更像一次成熟有效的合作洽谈。” “合作?” 唐叔点头,“你应该还不知道,你的前男友武小武,已经成为了我手下的炼魂师,他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最终,将主宰整个灵界。” 邓菲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和武小武有关。细想间记忆碎片组合,因武小武这三个字,终于想起了榕园驿站的那个夜晚,也想起了曾在那家民宿见过眼前的唐总。 “你……那天是你出来拉架的?我没记错的话?”她眉头紧皱,原本满心想复仇的念头,被那件事打破,变成许多个问号。她隐隐觉得,似乎冥冥之中唐叔早就盯上了他们。 唐叔微笑道:“不必多心,那次的见面只是一个巧合。我选定小武为灵界服务,赋予他权力和辉煌的未来,是出于他特殊的灵魂。用不了多久,在我们这个世界,他将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对此,你感到后悔吗?” 当初在学校时,邓菲儿只是被武小武的单纯和诚挚打动,可在她心里,一个家境普通、成长背景灰暗的男生,根本无法在未来给她想要的生活。这些思索考量,完全不属于当时武小武那个年龄段的幼稚男生需要考虑的问题。 答应和武小武在一起,也仅仅出于她贪恋他那张脸。甚至在她和孙志保持交易关系的同时,也从未在心里对武小武抱有太多愧疚。校园恋情对她而言,只是烧饼上的芝麻粒。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理由,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只有强大的男人才有资格获得她这样的女人,或是家庭背景经济基础,或是万里挑一的头脑,再不济也可以是四肢发达器官出众的力量动物。 如果一样也没有,那只能是一个男性符号,一位廉价劳动力,一条看不到希望的死胡同。 邓菲儿对这个世界和男人的理解,基于最原始最本质的认知。 “唐总,不管武小武以后会如何发达,这跟我没有关系,我这样说也不是清高、有骨气,因为现在我知道了灵界是存在的,我对赋予他这些能力和未来的人更感兴趣,比如你。”她也像唐叔直视她那样,盯住对方的双眼。 章节目录 B025:水华山庄 “很好,你跟我来。”唐叔起身默念口令,周围的纯金建筑缓缓收回地面,时空球内的透明大地上,开满了酒红色的栀子,两人正走在花海中的一条小路上。 邓菲儿紧随其后,见不远处又自动搭建出一间五边形的建筑,唐叔带她进入办公间。 这次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唐叔和办公间消失后,邓菲儿站在原地,目光中闪耀着愉悦。 ========== 傍晚,侯一盾回来时,武小武仍坐在观星台前,整个人的背影看上去很颓。 “小武,快,唐叔刚才叫我过去,给我的,他说邓菲儿的亡魂找到了!”侯一盾放下刚买的盒饭,从包里拿出个灌了一半水的小玻璃瓶。 武小武突然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他宿舍里,他好像也刚回来,”侯一盾大口喘气满头挂汗,看样子是跑回来的,“唐叔说,她的灵魂,你自己看着办,他就不过问了。” 武小武接过瓶子,把桌上的纸巾递给他,难过了一下午,到此刻只觉得疲惫。“你自己先吃饭,我进去看看。” 其实侯一盾也很想跟进去见识见识,但里面是武小武的前女友,想着他们应该有很多私人事情要说,只能先忍住好奇。“成,那我先给你放起来,你完事了再给你热。” 他坐下来默默观察他,见武小武走进卧室,把时空球拿出来稳定在桌面上,手指触碰时空球的同时念了句什么口令,然后闭上眼一动不动僵在椅子上。 武小武的意识投射体进入时空球内,穹顶星空下,清冷死寂的透明地面上,他朝思暮想的邓菲儿,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抱膝而泣。 “菲儿!”武小武跑向她,她不起身也未回头,只顾凄切呜咽。 来到她面前时,武小武已满面泪痕,他抽噎着捧起邓菲儿的脸,看她比假期最后一次见面时瘦了些许,从前的齐肩发长了不少,可始终不愿与他对视,努力把脸埋向怀内。他两眼通红喉头发疼,半个字也说不出,紧紧搂住了她。 两人跪坐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中相拥长哭,武小武疼惜着,懊恼着,期待着,甚至有种从今以后就生活在这里的念头;邓菲儿在这一过程中,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体和他的意识投射体接触时,有一层无形的微弱斥力,时刻提醒着她,她已经死去了,眼前的一切只是投射。 她渐渐平复了情绪,替他擦下巴上的泪珠,“小武,你晒黑了点。” 武小武抹了一把鼻涕,从中午憋到傍晚的伤怀怨愤一泄而尽,关切地问她:“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自杀?还是别人害死你的?” 邓菲儿神情凄然,“我现在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可到底是为什么!你要是遇到什么想不开的,可以来找我,我本来就想约你再见一面,我现在能帮你做很多事!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们还是同学,是朋友!” “小武你别急,我……是被人推下楼的,也已经见过唐叔了,他答应帮我报仇。你和我,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事给你添麻烦,可现在我已经死了,唯一能信任能依赖的人只有你,我只希望你能收留我,别让魂使带我走!” 武小武心知现在的邓菲儿是怨念之魂,如果唐叔帮她解决了仇怨,她若转为安息之魂,一定会被魂使带走,“这是唐叔告诉你的?还是你见过魂使了?” “唐叔告诉我的,他说你……很想念我,就带我来见你,还说如果帮我惩治了凶手之后,我就会被魂使带走,”邓菲儿满脸惊恐和不甘的神情道:“小武,我不求你的原谅,但求你别让魂使带走我,我现在才知道,灵界是真的存在的!我真的好怕!” 武小武搂着她后背的手紧了些,“你放心,唐叔让我自己看着办,我会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提炼你,我们以前还计划过很多事不是么?以后我陪你,去完成每一件想做的事,你别怕,我现在能帮你做很多事,能保护你,会一直守着你!” “小武,我对不起你……”邓菲儿言语间又哭了起来。 武小武沉默且耐心地陪着她,一直在用手抚摸她的头,等她再次平复,他问她为什么会被人推下楼,她才说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 邓菲儿开学的时间比武小武早了两周,刚入校时宿舍里共六个女生,起初大家都还保持着陌生的客气,但女生寝室的人际关系要比男生宿舍复杂许多。 高考分数、家庭条件、身材颜值、爱情经历、喜欢的爱豆墙头等等,都可以成为划定小圈子的依据,她们寝室的六个女生,拉出了九个> 邓菲儿和对床的方子璇,因高考分数差不多,都是长相出众的美女,性格脾气也合得来,便快速成为了校园闺蜜。其他四人见两人平时的穿衣打扮、消费习惯等,都误以为她们一样,来自条件很不错的家庭。 事实上,邓菲儿只不过是凭借自己的敏锐判断,找到了和她一样虚荣的“同类”。方子璇还有个龙凤胎的弟弟,和她一起考进了这所学校,姐弟感情非常好,但不是一个专业。 军训期间,邓菲儿请了病假休息,不愿参加在她眼中幼稚无用的活动。她新认识的同学和学长中,暂时没挖掘出有价值的人,她便把目光放到了校外。 在此期间,她侧面打听到两个本系的大三学姐,也亲眼见过她们每逢周末被人车接车送,或去参加派对,或去购物满载而归,这让邓菲儿羡慕不已。 她找到合适的机会,主动和学姐结交混熟,学姐偶尔也会带她去“串场子”。 起初的两次外出,学姐只是在观察邓菲儿的待人接物,以及“情商”是否符合她的选择标准。直到有次学姐带她去了一个地方——水华山庄。学姐说水华山庄的老板,就是几年前带她入圈子的人,所谓圈子是山庄内有个致青春俱乐部,奉周市的许多权贵子弟常年出入于此。 章节目录 B026:何洪二少 水华山庄为邓菲儿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那个叫“阶级”的东西,以糜烂夸张令人错愕的方式,具象地呈现在她的面前。由此,她也看清当初的孙志父子,不过是那一层层铜台铁阶之下的丑角而已。 致青春俱乐部只存在于年轻阔少们的口头上,里面的核心人物是何、洪二少,邓菲儿从学姐口中得知,何少的父亲是奉周市的市长,虽然和市委书记向来不和,但何少在父亲的授意下,与洪书记那位不成器的二公子,私下成了铁磁兄弟,成日游手好闲寻欢作乐。 水华山庄的大老板对何洪二少有求必应,因何少喜欢大学生,所以邓菲儿的学姐入圈后,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她不定期为何少献上捞金女、爬床妹,何少便会支付她一定的酬劳。这样的介绍人也有好几位,并不仅限于邓菲儿的学校。 通过学姐的引荐,邓菲儿成功引起何少注意后,很快与之有了几次“过周末”的夜晚。但何少坚持“事不过三”的原则,从不会约见一个女生超过三次,用俱乐部圈子内的话说,三次之后就过了保鲜期。 邓菲儿本就抱着交易心态,也并不在意何少的禽兽作风。何少不再请她过夜,她就把目光转向洪少,两次碰壁后才得知,洪少并不好这口,他是个不走水路走旱路的主,奉承他的大多是运动风体育款的男生。 不到一个月,邓菲儿已步上学姐的后尘,出于和方子璇的闺蜜关系,她也把方子璇介绍到了致青春俱乐部,心想姐妹联手至少能有个照应。只不过方子璇傍上的,是何少的另一个死党,同是当地某个名声在外的官二代。 方子璇的心态不像邓菲儿,也没有邓菲儿那种过度成熟的心智,她心存幻想,试图在这些人中找到将来结婚生子的出路。邓菲儿多次劝说之下,方子璇误以为邓菲儿想要抢食,又自觉此时的自己完全可以取代邓菲儿,于是两人的关系开始恶化。 何少那边虽然对邓菲儿没了新鲜感,但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女孩儿,也愿意在某些场合带她去交际;而方子璇一心想在她那位少爷身上打感情牌,却被对方讥讽为野鸡别做凤凰梦。期间又因许多误会,让方子璇对邓菲儿怀恨在心。 方子璇无意间得知,这些少爷们在水华山庄过夜的木樨别院,大多装有隐蔽的摄像头,俱乐部的各类二代们,甚至以数量、时长、姿势等作为赌注,不定期举行“交流观影”用以取乐。 陪水华山庄老板的堂弟过了一次周末后,方子璇拿到了邓菲儿的一部分录像视频,同时她的那位二代少爷,也有了新的目标,恰好又是邓菲儿介绍进来的同学。 因此种种,智商欠费的方子璇迁怒于邓菲儿,约她见面并威胁她,如果不退出圈子,就把这些视频发给她的家人。 邓菲儿的解释劝告,反而进一步激怒了方子璇,她认为邓菲儿就是怕被她取代,怕有人和她分这块大肥肉,并认为邓菲儿给她那位少爷介绍新人,完全出于报复。 两人彻底撕破脸后,方子璇果然把那些视频,快递到了邓菲儿的家中。好在她怕事情搞大没敢曝光到网上,二则以前从包裹单上偷偷记下的,邓菲儿的家庭地址已失效。她并不知道邓菲儿老家的房子正在拆迁,邓菲儿的父母已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邓菲儿被她气个半死,说动何少替她封方子璇的嘴,又大费周折专门回去了一趟,经过何少朋友的帮忙,抢在快递员送去她爸单位前,拿回了视频。原本国庆假期她打算陪着何少,去参加一些酒会,只好因这件事顺势在家待了两天。 返校后,方子璇已被何少那边,同样用她自己的备份视频威胁强迫,使之不敢再为难邓菲儿。可邓菲儿余怒未消,转头就布局设计,把方子璇的弟弟拉下水,洪少用两万块,让那个正在申请勤工俭学的直男弯下了腰。 醒悟过来的方子璇悔不当初,即使自己走了校园交际花的“资源置换”这条路,却始终希望亲弟弟能远离那些灰暗的圈子。 她这一个多月除了买的送的东西,大部分钱都用在了自己的“装备升级”上,她受不了和她一样的那些姑娘,从头到脚打量她一身杂牌的目光。当初自觉目光长远擅于投资的她,只不过是在阔少们的游戏中,扮演着过了保鲜期的丑角。 洪少那边又很喜欢她弟弟,几乎隔天就会亲自来学校附近,接他出去玩儿。方子璇百般劝说也是无用,她就试图与邓菲儿讲和,求邓菲儿能通过何少说情,让洪少放过她弟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方子璇曾偷听别人议论,似乎洪少身上有脏病。 原本是一场和解的碰面,却因方子璇身上的灵魂烙印发生作用,转而走向了另一种局面。 没有人知道,方子璇在第一次误会邓菲儿、两人产生矛盾之前,就已被水华山庄大老板的堂弟,为她的灵体投射了一个灵魂烙印。 此后方子璇和邓菲儿的一切矛盾、方子璇寻求那位堂弟的帮助交换视频、以及方子璇同样被投射了烙印的弟弟,都按预设的剧本,演绎出各自的“戏码”。 水华山庄的老板本人也不知道,他这位堂弟,就是唐叔口中的炼魂师“老陈”。 一个双商降低误解挑衅的烙印、一个屈膝拜金扭曲取向的烙印,让这两个姐弟,成为了固化邓菲儿的灵能、并使邓菲儿顺理成章被推下楼的“助演嘉宾”。 因为邓菲儿的主要灵能是红色,失去才华或财富的痛苦,能够助长赤魂的滋长。 只有邓菲儿自己清楚,当她从楼顶坠下,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眼前出现的不是家人,也不是过往的回忆,而是一个个正在破碎的肥皂泡,那些肥皂泡里,装满了她喜欢羡慕的品牌,装满了她梦想中的别墅,装满了她成为一个富姐后俯视众生的美梦…… 唐叔了解她,想用一举三得的方式,强化她的赤魂。她对唐叔而言——另有用途。 章节目录 B027:自己作的 如果当初方子璇拒绝了邓菲儿资源共享的邀请,那这她和弟弟这两个龙套角色,或许会换成别人。可惜物以类聚这四个字,在很多时候都正确无比。 即使没有方子璇姐弟,邓菲儿也会走入另一种“策划”,注定成为唐叔布局中的一枚亡魂棋子。直至她死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和曾经这位闺蜜,都落入了唐叔的算计,仍然坚信是那天方子璇约自己去音乐楼的天台,因她弟弟的事报复自己,发疯般地把她推落下去。 ========== 武小武听了这些毁三观的遭遇,内心变得更为纠结,这已从两个人的情感纠葛,上升到处世态度与价值观念。 起初邓菲儿本打算只告诉他一个大概轮廓,可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错以为武小武不仅是炼魂师,大概还拥有能够知道一个人过去的本事。再者,她的这些所为都是分手之后的事,能对前男友和盘托出,自己心里也能轻松不少。 “你干嘛一定要这样呢?”武小武盘腿坐在她对面。 邓菲儿叹道:“小武,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女生最好的时间,就是二十到三十岁的这十年,要是把这十年都时间,都用在学习深造、求职、打工上,对我来说太不值得。我自认有头脑,也有能力,并且个人条件也不错,这些足够我缩短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 武小武的表情显露出颓丧,“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这些心里话,我现在都有点分不清,以前那个开开心心的你,和现在说话这么直白的你,哪个才是最真实的你。” “这不重要,人本来就是多面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只看初心,有些事只看结果。我喜欢你的初心是真的,但我希望能改变物质条件的意愿也是真的。何况更多职场、社会人所说的初心,不过是利弊权衡、综合计算之后,能让利益最大化的结果而已,那是一种粉饰。” 武小武被堵得说不出话,心绪散乱,既不想反驳她,但也不希望她即使成为“鬼”,也还抱着这种想法。“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邓菲儿站起身,看着上方的虚拟宇宙,背对着他说:“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没想你能原谅,或者我们重新开始。毕竟你太单纯了,应该有自己按部就班的学习、职业、未来的生活规划,以前在学校的事,是最美好的记忆,可只有活得好的人,才有时间回忆美好。” 武小武也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与刚才初入时空球时的心境完全不同。他觉得,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孩,需要他重新去认识,而且这种陌生感背后,有种看不到底的、让他感受到恐慌的东西。 “我们现在已经在两个世界,根本没会了,我也不愿意用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骗你,伪装出对你旧情难舍的样子,我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你看,希望你能收留我别被魂使抓走,但并不代表,我要用什么东西来作为交换;这是情势所迫,我没有能信任和依赖的人,就只有你; 如果我们不认识,那可能我会讨好你,用假装爱你的样子来换取什么,可我认识你,了解你,辜负过你也伤害过你,甚至此时此刻,更像是我看准了你的善良,恳求你无条件收留我,可又并不是这样,我只是说了最坦白最诚实的想法,像一个老朋友……” 武小武捂住耳朵,“你别说啦!” 邓菲儿转身,见他幼稚的样子,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她拉下他的左手,“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们就不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吗?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就……” 武小武耷拉着脸,又抬手捂住她的嘴,“让你别说了,该我说了。反正你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就是想让我无条件收留你,又不愿意跟我和好呗?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你把什么好的坏的,都能当成交易的筹码,我还有啥好说的呢?” “那……那你想让我怎样?”邓菲儿心想,才一两个月不见,武小武是真的变了很多。 “我还能咋样,我也没办法。之前你跟孙志劈腿,我真的给你找了一百个借口,我觉得孙志才是罪魁祸首,仗着他老子有点破钱,这件事一大半的责任在他,可以前我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又没他那种狐朋狗友仗势欺人,装备和组队的问题,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一出事儿你就直接给我拉黑,好不容易问到你的新号,我啥也没多说,就是关心你一下,结果呢?你给我整特官方的那一套,我不气吗?我也很生气啊!怪我自己窝囊,怪我自己低声下气犯贱,可还是想见你一面,谁知道你突然就出事了,能怪谁?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邓菲儿把目光转向别处,“是,是我自作自受,你现在是炼魂师,呵,果然不一样了。” “你别阴阳怪气的哈,我不一样了那是因为我的灵能特殊,你呢?以前高中的时候,其实你各方面都好过别的女生,可是你自己不满足,那么多人都走正常的路线,该干嘛干嘛,你就想直接嫁入豪门过后半辈子,说实话,你觉得这种人生真的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不重要,多少恋爱和婚姻都是凑合的,就是因为没有人们理想中的生活,所以大家才会追求才会憧憬,才用各种各样的艺术作品讴歌,其实就是麻药,就是自欺。活得好,才能谈理想、意义、价值,要是每天一睁开眼就为房租水电发愁,根本没时间考虑意义!” 武小武冷笑:“大部分人不就是这么过的么?上学,毕业,打工,领一份工资,然后养家糊口,除非特别有背景,特有钱特有权,再不然就做一些亏心事牟利。不然怎么暴富?普通人的生活就那么容不下你吗?你又不是什么皇族后裔、没落贵族,非要逼自己入戏也是醉了。” 章节目录 B028:习惯残留 “小武你成熟点,等你上完大学面对社会,你脑子里的理想国和平淡生活,最后都会碎成渣。你要知道大部分人能普通地活着,就已经很费劲了。拥有背景和资源的人,只会压榨更多的普通人、给他们洗脑,让他们觉得普通的生活是正确的,这是个骗局!”邓菲儿眼角带怒。 武小武叹口气道:“反正说白了你就是不甘心,哪怕到现在这种地步,你的脑回路还是不会变。我不关心别的,我只觉得人要是犯大错了,总该原谅一次的,毕竟人不是神;你眼见的阴暗面太多,但我想改变这些阴暗,人的灵魂是可以被改造的,包括你!” 邓菲儿瞪了他一眼,沉默半天,又和缓了语气道:“小武,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放我出去,等唐叔给我报了仇,我自己去找魂使,让祂们带我走。” 武小武走到她正面,把她歪到一边的脑袋扭过来,“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你呢,就在这儿待着吧,反正出也出不去,吃也没得吃,你要是不对我好点儿,那我就从外面看着,你自己一个……魂在这里玩儿吧,还有,强扭的瓜放一放,总有一天会变甜的!” 说完武小武转身就走,同时念动了口令,意识投射体消失之前,邓菲儿在他身后大骂:“武小武你脑子有泡!” 回到卧室内,他揉了揉手指,脸上似喜似悲的复杂表情,鼻子又酸了起来,但他心里是高兴的,朝思暮想的人,现在重新走进了自己的生活,即使是以灵魂的姿态。 “小武,怎么样?你们都聊什么了?这么久。”侯一盾进来,揣摩不出他的表情涵义。 武小武做了个深呼吸,“走,咱俩喝一杯去!” 去小吃街的路上,武小武把邓菲儿的整件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侯一盾。到了臭豆腐摊子,要了几样零嘴啤酒,找偏角的位置坐下。 侯一盾嗦了口田螺,“那个方子璇也太傻了吧,就算她把邓菲儿推下楼,那也改变不了什么啊,要是何少对邓菲儿多少有点意思,方子璇那个弟弟不也遭殃了么?” “她倒是说那个姓洪的,对方子璇的弟弟还挺好的,可能是方子璇一时冲动?再不然就是她俩还有啥别的矛盾,她没跟我说。嗐,反正已经这样了,我就是心里堵得慌。”武小武灌着啤酒,看上去很疲惫。 侯一盾观察他的眼神道:“那你以后就打算把她关在时空球里啊?等唐叔解决了她的个人恩怨,她的灵体随着心态转变了,魂使要来回收她,你又没办法啊。其实,我看得出你特在意她,就算她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对她还是蛮有感情的。” “唐叔让我自己看着办,又答应帮她消解心结,我感觉他是给我和菲儿机会,有点了却我心愿的意思。要是真像你说的,魂使来回收了,我和唐叔都没办法;我回头得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一直就保持怨念的状态。”武小武低声说着,看了看周围。 “如果讲兄弟的立场,我是支持你的,可是再客观一点,这样做,你觉得对她公平吗?” “说真的我有点愧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选择了这条路,才导致她也一步步走到现在,可我又说不清中间的因果关系,选择一种宿命,对别人的影响,到底是怎么个原理,心乱,脑子也乱。反正现在我就想,能多陪她一天是一天,公平什么的,就当我是个……自私的人吧。” “我只是建议哈,你等她转为安息之魂了,就亲手提炼她的灵能,让她的意识回归。这样她的意识在宇宙中,又可以重新吸收聚集能量,虽然不知道会过多久,但总算是能重新开始了啊,你生龙活虎活得好好的,没必要跟一个女……灵魂死磕啊。” 武小武拍着大腿,无奈道:“这辈子都还没整明白呢,太遥远的事儿以后再说。你也看见观星台的那些资料了,要等再次聚集能量,被灵署安排,都不知道要多久了。猴子,这件事儿你就别劝我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又在我身边的。” “反正你现在是我老大,我都听你的,”侯一盾耸肩,“你说人也很奇怪哈,有的人很痴情,有的人很爱钱,大部分可能是后天的成长环境决定的,比如家长的想法啊、言行啊,影响了孩子。可是你看很小的小孩儿,有的天生爱吃肉,有的天生就很熊,脾气特别大没教养的感觉,也不能完全说是家庭、父母、环境的影响吧。” “我就说让你多研究观星台嘛,不过我也是下午等的那会儿才看到,好像原理是说,意识和灵能融合的时候,会彼此影响;如果被炼魂师分割了,即使意识回归到宇宙中,那还是带有一部分残留的习惯。感觉习惯比记忆更可怕,会从一开始就左右一个人的很多东西。” “搞不好你这个‘前妻’,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很爱钱了,每次都积累了一点习惯残留,所以现在才这样。”侯一盾笑着,眼珠子一转,“哎,你说,那我们的宇宙中,会不会还有完全初始状态的,不带一点儿习惯残余的那种,最……干净的意识?” “这我也不知道,上次有个类似的事儿我问幼塔,它反正一提到设计师层面的事就不会再说了,回头问问唐叔呗。等会儿咱俩回去,让幼塔给菲儿,在时空球里造很多别墅啊、美景之类的,以前她说的想去的地方、想吃的东西,现在我都给她办到,她应该就不会嫌弃我了。” “你也别自卑啊,我感觉她不是嫌弃你,是她自己想要的太多,没办法借你的力量满足,你好像一个老板,支付她这个员工应得的工资就好了,但她想要的可能是比你的公司,还大的集团,甚至控制整个市场……我也不知道表达清楚没,反正,你挺棒的小武!” 章节目录 A023:对话截图 “咋了?”武小武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接过电脑,从包里取出一瓶冰红牛给他。 侯一盾开了饮料,“小武你看,这些都是qq聊天、手机短信的截图,时间距离现在都快十年了,那会儿好像连微信都没有。我大概分了一下,三个文件夹,里面对话的主角,一个叫唐诚勇,一个叫庞林,前者就是水房的学长,庞林是他的导师。” 武小武皱眉细看,截图上也并没什么异样,“就是学生和老师的对话,没啥问题啊?怎么就毁三观啦?” “你别急,耐心往后看,我是凭感觉,就是这俩人关系有点怪,按照他们这种关系的递进程度,分成三个文件夹。而且学长那个时候,咱们那片男寝楼,还是老校区的研究生宿舍,好像是唐叔来的前两年才迁的。”侯一盾示意武小武看第一个文件夹内,最后的几张截图。 从那几张截图开始,作为导师的庞林,对唐诚勇提出“周六晚上正式举行拜师礼,今后也要效仿我国古代入室弟子的模式、英国剑桥的的本科生导师制度,每天晚上进行六十四分钟的面对面交流”等要求。 唐诚勇当时的回复简短且坚定,表面上似乎是一位受人尊重爱戴的导师,提出合理妥善的建议,并被学生充分认可和拥护的样子。但学长的脸在武小武脑中挥之不去,他知道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随后第二个文件夹里,截图中的对话就已超出了师生范畴。还有几张看似不起眼的,唐诚勇和同学、好友的聊天记录,但那些记录中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些好友同学,都开始称唐诚勇为“唐总管”。 余者更多的内容,则是庞林事无巨细地使唤唐诚勇,并称之为“用行动来传达尊师重道、以实践来检验天降大任的真理”,这也是侯一盾感觉毁三观的起点。 比如,从第二个文件夹开始,庞林就不再称呼唐诚勇的名字,而是用了“臭小子”这样一个奇怪的称谓,而唐诚勇的回答,也从过去的“在,我在”之类,变成了“到!”。 随后的大量截图,均是庞林想要吃某地的外卖,让唐诚勇半小时内送到指定的地点;庞林的狗需要洗澡、电卡需要充值、家里需要打扫卫生、乃至擦车洗车、去停车场接庞林到办公室等,唐诚勇都得无条件地快速执行,以体现能成大事者的“行为积累与心理建设”。 更令人错愕的是,庞林作为一个男导师,还会让唐诚勇评价他的衣着、在需要应酬和打牌的时候及时出现、乃至于庞林酒后情绪低落,抱怨咒骂前妻时,也需要唐诚勇充当聆听者,并给予安慰。 如果说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从那次“拜师礼”之后,变成了更像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那么第二和第三文件夹的转折点,来自于庞林导师的一个新提议——他让唐诚勇仔细研读萨德侯爵的一本,并努力做到能背诵全文。 从一开始的绝对服从,到庞林发出这个提议,唐诚勇很罕见地反问对方,为什么要在几乎每天晚上的“六十四分钟”交流之前,让自己对那本鞠躬行礼。 庞林似乎很得益于自己推崇的这本“精神圣经”,他告诉唐诚勇,一位合格的导师,应该同时具备总统、主教、法官、公爵的特质,而这些特质的集合体,就是我国古代最“完美且理想”的五伦关系,他则应化身为“父亲”的角色,并需要一套特殊的语言系统来支撑。 此后,从第三个文件夹开始,庞林称唐诚勇为“爱子”,唐诚勇则开始称他为“父亲”,无论唐诚勇沟通任何事,都要以“敬爱的父亲,儿子如何如何”开头,一个话题或指令结束后,唐诚勇还需要对庞林进行一定程度的赞美与讴歌。 “这他妈的日月神教都没这么过分!”武小武想起学长脖子上的勒痕,对唐诚勇的同情超过了对他灵相的恐惧,心内也已明朗,大概知道了学长为什么会自杀。 侯一盾愤愤不平的表情道:“你往后看,这个庞林真的不是东西,小武,回头你得想办法,庞林现在还在我们学校呢,当年的事儿不知道是压下来了还是怎样,我们得给学长出这口气!太坏了,这还能算是人吗?把学生当成奴隶的,还叨叨叨叨一堆学术理由,太可怕了。” 之后的对话截图,在武小武两人看来,除了某次庞林要求唐诚勇“成大事者需要舍弃儿女私情”,变相要求唐诚勇和其女友分手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洗脑”“勒索”和“威胁”三类内容。 一方面,庞林暗示唐诚勇,如果不慎被同学和外人问起,唐诚勇必须谎称自己的父亲早逝,所以自己对庞林充满了崇拜和父亲般的依赖,并要求唐诚勇在胸口纹上庞林名字的缩写字母,每晚的“六十四分钟”交流,也从干活儿、宣泄情绪的对谈,变成了某种仪式,唐诚勇需要捂住胸口的字母纹身,用特定的动作,跪拜庞林的衣物鞋子、并向庞林“请安”; 另一方面,唐诚勇的多笔奖学金、助教补助,被庞林分配给了研究所或收入囊中,并让唐诚勇写下书面保证,以儿子的名义,在毕业工作之后,也要为尊敬的父亲出钱出力,保证书结尾还有署名和手印;至于上缴实习工资、强行收取论文版面费等,除了唐诚勇,还有别的学生和他有一样的遭遇; 再一方面,所有对话截图中,唯一让人觉得暖心的,是唐诚勇含蓄地向一个朋友诉苦,可惜并没有明确地把矛头指向庞林。从这些倾诉与安慰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唐诚勇从一开始就在计划自己的“毕业逃亡之路”,然而临近毕业时,庞林却想让唐诚勇留下来,继续读他的博士,换而言之,唐诚勇的免费奴隶之路才走完第一个阶段。 章节目录 A024:寒门何辜 对唐诚勇这样家境贫寒且努力的学生而言,高考、大学、读研这条路,是阶级夹缝中唯一的出头机会。唐诚勇曾希望能通过申请国家公派留学的方式出国,但庞林明确回复他“我是不会放你出国的”,并以“寒门难再出贵子”的“研究理论”驳斥、讽刺唐诚勇的年轻单纯。 随后唐诚勇获得了一份宝贵的工作机会,被庞林发现后,指责对方辜负父爱、叛逃忤逆、一意孤行,要求唐诚勇换导师、主动请辞退出研究团队和办公室,并暗示唐诚勇,自己无法保证“六十四分钟”请安过程中,暗自拍摄的一部分视频,是否会泄露到互联网上。 所有截图,被一个文本文档画上句号。那个文档里只有六个字:“绳子。绳子。绳子。” 侯一盾在武小武快看完时,站起身把目光挪向远处,他感受到一种寒冷的压抑。 武小武合上电脑,“家里人的希望,学生时代的所有努力,未来的前途,都是看不见的绳子,被庞林抓在手里,学长上吊的时候,应该很绝望吧。” “等你的时候,我查了一下,差不多就只有两个好久之前的帖子,提到过学长的事,他应该是在假期没回家,然后自杀的,而且大家的猜测都是为情所困之类的。后来也没什么相关报道,这件事肯定被学校压下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查清楚!” “必须查!这种人也配当老师当导师?就算咱们不是给学长报仇,也要给学校除害!等我的……易魂术修炼到第二层,看我玩不死他!猴子,我心里堵得慌!”武小武发狠道。 侯一盾犹豫半天说:“还有,既然学长有这些证据,为什么当时不捅给媒体?让大家引起关注,哪怕鱼死网破总还是有活路的,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我虽然很同情他,也想帮忙,但真的很怕啊,那个镜子,还有他那个翻过来翻过去的……”侯一盾急得直挠头。 武小武无奈地看着他,“回头我想办法给你胆子变大点儿,这么怂下去,以后咱俩还咋称霸校园啊?晚上这样,我不还得去排练么,大家没睡之前人多眼杂,还是等后半夜,这次就我自己去,回头要有啥需要你帮忙的,再给你说。” “好好好,那你也给学长解释一下,不是我不帮忙,是我……真的特怕他,昨天他可能看我不顺眼,都没弄你,就吓唬我,你帮我说说好话呗。” 武小武点头思索道:“他变成亡魂之后这么久,中间应该也发生了很多事,庞林现在还好好的,说明他没找到报复的办法,至于为什么会留下这些证据,又让我们去给他找到,可能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也是一开始还不信任我们的意思,晚上我得当面问问他才成。” ========== 与此同时,唐叔正躺在宿舍里间的床上看手机。两个学生买了东西扫完码后,唐婶儿沏了杯茶进来。 她呷了口茶,小声说:“那孩子还不知道囚线的事儿吧?” “我没说,”唐叔翻身坐起来,“让他自己去发现吧,这小子有时候沉不住气,太顺了不好,将来……总是要历练的,等他自己琢磨明白,恐怕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唐婶儿谨慎地看了眼门外,朴实无华的那张面容,仍能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两个眸子里,透露出不易被人觉察到的异样。“嗐,麻烦什么,李敬光那些把戏,也该玩到头了。” “等姓邓的那姑娘到了,你我都能闲一闲,出去走走转转,毕竟,是最后一程啦。”唐叔的神色口吻均变得温和,那种在现实生活中的安稳感,难得浮现于他的脸上。 唐婶儿握着杯子,两人都不再说话,楼道里都是充满活力的声音,窗外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她的目光从后面那栋楼前的学生身上,一点点转移到空中玄线组合成的几何结构中,眼神也从某种期待,变成了更深一层的憧憬——对唐叔许诺过的那个“未来”。 这是她在十多年前,喝药自杀的那个下午,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过的未来。 唐婶儿的丈夫在她坐月子时,死于一场事故。那阵子她老家的恶霸村长,和猪贩子商量好价格吃回扣发财,正挨家挨户威胁村民卖猪。唐婶儿丈夫头七那天,村长带着四五个地痞上门谈收猪的事,被唐婶儿哭骂着赶出门。 村长正愁没个活榜样示威,当晚用耗子药毒死了唐婶儿家所有的猪,并让几个地痞去“教训”唐婶儿。原本性格刚烈的唐婶儿想要寻死,但不忍抛下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此后唐婶儿也没有再嫁,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了女儿,村长偶尔会来她家喝酒过夜。 好在她女儿很争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却在高考中意外落榜。后来无意间才得知,女儿的录取名额被另一个叫马莹莹的人顶替了。母女二人走上了艰难的维权、诉讼、复读之路。事情被当地村民广为传播之后,村民也像往常一样,期待着有什么热闹的事发生。 顶替者马莹莹的父亲马青仁,找到唐婶儿那个村的村长,让村长从中调解,希望能与唐婶儿这边和解,并承诺给对方五万元封口费。村长揽下这件事后,只给了她们其中一万元,并用各种卑劣手段威逼唐婶儿母女,让她们不要再闹事,还说介绍唐婶儿的闺女去城里做小姐。 唐婶的女儿原本就是在全村的流言蜚语中长大的,后来也知道了马青仁和村长的交易。有天她借口要去姑妈家住两天散心,转道去找村长。她在村长面前佯装示弱,恳求村长能多分点钱给她们母女,并愿意陪村长过一夜,此后这件事就全部翻篇儿。 村长把唐婶女儿带到一个地痞家“借宿”,这也是过去习以为常的事。那地痞平时通宵赌博,那晚也是一样,等到次日上午回来睡觉,才发现被捅了上百刀的村长横尸在自己家的地上。 章节目录 A025:孤女寡母 等警察赶来,才从后院的井里找到唐婶女儿的尸体。村民原本对村长怀恨在心,见这个一手遮天的恶霸死在一个闺女手里自然高兴,可那些年村民们也没少戳唐婶儿母女的脊梁骨。围观群众们一时间,竟然都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仿佛以后的日子多了些安稳,少了份热闹。 当天下午唐婶儿喝药自杀,两天后才被村里的一个老太太发现——那老太太原本也非出于关心照顾,而是介绍了一个神婆,想来告诉唐婶儿,跳井的闺女得做法事超度,不然会变成厉鬼。虽然村长死了,但村长和猪贩子的勾当,又被村妇们,用另一种方式演绎着。 成为怨念之魂的唐婶儿,起初在漆黑一片的亡所内茫然无知,一点点习惯了这个充满斥力的空间后,她试着努力地穿透了亡所的“墙壁”,这一瞬间,从初始状态被激活的亡所变成透明状,她也才看到周围的村民,意识混沌期结束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自杀。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如滚烫的开水泼遍全身,无意间碰到玄线之后,她的意识中忽然有了一点灵感,似乎隐约知道这些玄线,能让自己亡魂的外表发生变化。她忍着灼烧般的剧痛,找到了还困在那个井里的——女儿的亡魂。 两个怨念之魂就这样,在无法与活人沟通的情况下,花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才打听到马青仁、马莹莹父女的消息。她们去找那两个始作俑者的半路上,遇见了能看见她们的唐叔。 唐叔了解过整件事之后,本想通过人类社会正常的方式,借助媒体、舆论的力量,让唐婶儿母女的事浮出水面直至真相大白。谁知经媒体披露披露之后,马莹莹对外界谎称,自己的父母是下岗职工,并编造了一整套博取同情的说辞。 相关部门对此事的处理,从头到尾没有公布重要细节,最终结果也仅限于对十多位涉案人员“严重警告”“诫勉谈话”等无关痛痒的魔幻式处分。 再加上某些何不食肉糜的网络公知、作家消费死者,以“寒门子弟的脆弱心理”“高考状元多集中在省会或次省会的名校”“到底是个自视甚高的村娃”等论调煽阴风点鬼火,很快将民众的关注点,引导至别有用心的方向。 这件事让活人绝望,让死者寒心,让亡魂愤怒。 母女二人在和唐叔的相处过程中,也渐渐知道了灵界的真相,唐婶母女因此恳求唐叔,让他亲手提炼自己和女儿的灵能,去为马青仁和马莹莹父女,投射终身的灵魂烙印,让他们在痛苦中死去。 唐叔答应了她们,先提炼了唐婶女儿的灵能,制作成一个“因自责而自残”的终身烙印,经过设计布局投射到了马青仁的身上。那一天起,马青仁每天都会用能找到的一切刀具,割下自己身上任意部位的一片肉。 终于,两个月后马青仁死在了医院。当唐婶看到他女儿在医院哭成泪人的模样,一时心软放弃了用自己的灵能,去报复那个蛮横姑娘的想法。也许出于一个母亲的善良,也许在她的想法中,认为是马青仁没有扮演好一位父亲的角色,所以才导致了这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由于这个态度的转变,让唐叔对她心生敬意另眼相看。 唐叔在医院收摄了马青仁的怨念之魂后,马青仁以为唐叔是阴司的判官大人,除了坦白唐婶女儿一事,还说了过去数年中,更多件高考掉包的“成功案例”,甚至有的当事人家庭根本不知道,误以为只是自己家的孩子发挥失常——唐婶女儿并非唯一的受害者。 坦白归坦白,作为思想和头脑已经十分固化的中年人,马青仁把自己所作所为的原因,巧舌如簧地归咎于时代与大环境。他并不知道当时还有两个怨念之魂,就被唐叔安排在附近,听着唐叔对他的审判。 原来在提炼唐婶女儿的灵魂之前,那个恶霸村长死后竟也心怀不甘,成为了怨念之魂找上门来意图复仇。奈何有唐叔这么一位冥王般的角色,村长最终对母女二人忏悔,唐叔便暂时囚禁了村长的亡魂留用。 等到马青仁试图把某些关键环节的责任,一并推脱给村长时,唐婶和村长出来当面对质,让马青仁再无诡辩的机会。唐叔当场提炼了马青仁和村长的灵魂,并用获得的灵能,制作了两个终身烙印——用在马青仁的女儿和妻子身上。 这也是唐婶的建议,她希望被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所连累的马莹莹,今后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她父亲的灵能,成为了她终身不违背法律道德、做人原则的灵魂烙印; 而马青仁在当地教育局的那位妻子,也在无数件高考掉包案中牟利,唐婶和唐叔送给她的烙印大礼是辞去工作,到唐婶老家那个贫瘠的小山村众生支教。 就灵体本质而言,马青仁和村长均未从内心深处,化解死后的执念怨恨,所以作为怨念之魂直接被提炼后,很快惊动了督查防御署的魂使。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唐叔只需要对具体事件进行说明、备案,并将灵能的具体用途详细上报即可。 但这一次,唐叔没有选择与魂使“交涉”,因为在替唐婶母女伸张正义的同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黑布桌下那个“苍老声音”,曾告诉过他魂使的弱点与漏洞,他也已经完全掌握了破坏程序的方式。 那位前来问责和记录的魂使,因为没有人类的意识,只有设计师植入的程序,被唐叔设下连环计引入陷阱后,祂自身的n-p-c式程序被破坏,全部灵能也被回收,唐叔还拿到了这位魂使的权杖。 这是唐叔第一次按“苍老声音”的提示,获得额外的灵魂权杖,也为他后来成立的两个秘密组织拉开了序幕。 唐婶心愿已了,灵魂已逐渐向安息之魂转变,唐叔建议她不要回归到灵署被提炼分割,他希望今后她能成为自己的搭档,一起做一番大事业,改变更多人的灵魂,最终亲手创造一个理想中的世界。 章节目录 A番外02:柳树中的大哥(中) 第八层黑暗的虚空世界中,已经看不到金光灿烂的能量态柱体结构,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或金色或银色的能量球组合,它们因循某种伟大的规律,各自组合,共同运转着。 每七个银色的小能量球,围绕着金色的大能量球飞速旋转,就是在旋转的过程中,金色的大能量球内,飞溅出成千上万缕的金色曲线,在飘向四周的过程中减速、并飘向很远的地方,隐没于黑暗之中。 唐诚勇意识到,那些曲线也许并非消失了,而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形成了进来之前,自己穿过的第七层能量柱,也许正是因为太远,而自己的意识置身其中时太过渺小,反而无法看见整体的情况。 换而言之,祂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脚下这条路,是通往玄线内部的“结构之路”。 起初的复杂心情,被好奇心取代,祂迫切地想走到更深处,想知道玄线的内部,是无限的还是有限的;如果是有限的,那么构成玄线的最微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那条崎岖的“玻璃栈道”上,诡魅的能量继续向前流动。祂依次走过了无数个“结构之门”,一层层来到玄线内,更深处的微观世界中。 这个过程很漫长,好在作为灵体,并用意识“走路”的祂并未感受到疲惫。同时祂也发现了“七简一繁”的结构规律——每当祂逐层深入,走过七层较为简单、震撼的“朴素空间”后,紧接着就会出现一个复杂、精密、让人忍不住要惊叹赞美的“神性空间”。 是啊,神性!作为一个理科生,祂第一次因为世界本身,而感受到神性。 壮观的结构,神秘的规律,无可挑剔的自洽,精准无误的互补,无论是直观地看,还是在思维角度的理解推导,这些令人沉醉的“结构”本身,都向渺小揭示着渺小,向无限展示着无限。 能彻底撼动一个人内心与思想的事物,往往会暴露出语言的不足和多余。 祂在每一层结构空间内停留许久,有种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复仇的信念,在这些浩瀚伟岸、令人沉默的结构之中,渺小得不值一提。祂甚至想永生永世,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看下去,感受下去,一直抵达时间的尽头。 那里,会有什么呢? 当祂又走完七层朴素结构空间,进入下一个神性结构空间时,一路上不断向两侧变宽的“玻璃栈道”,已经几乎变成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玻璃地面”,身旁只有几十个巨型的“弹簧”,微微颤动着,向四周散射出大量细微而密集的光线,飘向遥远的上一层,成为能量场。 此时的唐诚勇失去了参照,也不知道这几十个巨型“弹簧”之间,具体的距离究竟多远,但从数量大小来猜测,距面前最大的这根弹簧最近的那根,也在不可思议的远方,犹如从地球上看到月亮。 祂感觉现在的自己,置身于这浩瀚空旷的微观世界中,如同人类在四十年前送入太空的旅行者号探测器,虽然它们几乎用了一个人的半生飞行,但从严格意义而论,仍然没有飞出太阳系,并且要在漫长的四万年之后,才能遇见另一颗恒星。 距离本身,就饱含难以揣测的神性。 祂几乎是带着朝圣般的心情,来到了前方那根金色的巨型“弹簧”面前,地面上消失的能量流,似乎也在对祂暗示:这里,就是尽头。 这根“弹簧”比祂生平所见的任何宏伟建筑,都还要高大许多,站在它面前时,自己的渺小与眼前的壮观,使祂几欲落泪。它就像一根缠绕在无形筷子上的通心粉,盘旋而上的“能量管道”表面,流淌着青黄赤白黑五种颜色的能量,而管道的内部,竟然是空的。 “弹簧”表面的能量流动着,让整个“弹簧”都像是兴奋的心脏,震颤着,跳跃着,甚至像是带着某种喜悦的律动,向四周抛洒散射极具神性的光线。 唐诚勇怀揣最大的虔诚,迈入了巨型“弹簧”内的“能量管道”。这一刻,祂感觉自己,像放大数万倍的火车隧道中,一只被缩小数万倍的蚂蚁。 金色、银色、五光十色的一切都消失了,在不分上下、没有方向的死寂与黑暗中,祂只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成千上万个“唐诚勇”,像是某种飘渺的投影,在四面八方,用各异的动作,向祂展示着什么。这一瞬间,祂的内心有了丰富而奇妙的领悟—— 首先,祂觉得这一路走来的“自己”消失了,成为周围无数个自己中的一部分,一即无数,无数即一,用祂后来对武小武的形容来说,那种感觉就像:“宇宙本身就是我,而一切物质,包括身体本身,只不过是低等、卑微而局限的容器。” 其次,虽然周围“自己”的投射幻影不太稳定,但在极短的时间内,祂目力所及的“自己”,都向他展示了许多,能让他自身的灵魂,发生诸多变化的方式。很快,祂试着用刚领悟到的意念,让意识的自己,变成了一个水滴、一片浓烟、或一滩铺展开来的雾气。 再次,无论祂和无数个“自己”变得多么巨大,又或缩到多么渺小,巨型“弹簧”内部的“能量管道”似乎都能随之改变,换而言之,这里面没有大小之分。祂甚至怀疑,宏观的尽头就是微观,如此循环往复,丧失了“尽头”本身的涵义。 当唐臣勇的灵体,在玄线旁退回脑袋,重新睁眼时,祂已经掌握了许多玄线的使用技巧,因为祂在玄线内部,亲眼看到自己的“想法”和“弹簧”之间,产生一种难以描述,但可以感知的“灵性”,彼此呼应,使自己意识中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祂本以为这次“结构之旅”应该至少耗费了两三个小时,但当祂看到自己二次进入玄线之前,那个摔倒的马尾女生正起身揉腿时,这才明白,刚才的一切经历,只不过用了一两秒时间。 欣喜若狂的唐诚勇回到柳树那边,卷发大哥再次消失了。祂自认为,这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安排了那位善良的大哥,来指点自己,保护自己,完成最终的复仇。 这是唐诚勇下定决心复仇、在玄线内差点动摇之后,内心经历的第三次重要转折——祂不允许庞林那种肮脏、邪恶的灵魂,披着人皮,带领学生们一同走向“神性”,他没有资格走在那条神秘圣洁的结构之路上! 祂想立刻、马上、赌上自己的一切,掐死庞林!如果让这样一个恶魔,继续压迫“塑造”无辜的学子,那这是对带有神性的世界,最大的玷污! 后来的几天,祂每天都会来湖边找那位大哥,却再也没看到大哥从树干里挤出脑袋。 祂只好潜伏在湖东侧的本科生住宿楼那边(武小武入校时已重新规划),在某层楼的许多个男生寝室中,找胆小怕鬼的人。 在这几天,祂一边熟练使用各种灵相的变化方式,往来于整个校园内,一边逐渐缩小范围,最终锁定了一个叫朱戬的同系学弟,并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朱戬在宿舍里人缘很好,但比一般胆小的男生更怕鬼。唐诚勇趁他睡着的几次,尝试性不完全地融入他的灵体,导致朱戬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那几天朱戬正在准备考试,宿舍里也没有孙志那种类型的恶霸,唐诚勇也因此很喜欢这个宿舍的学弟们,仿佛回到了生前,自己在本科阶段的几年时光。 出于对朱戬连发噩梦的歉意,唐诚勇先使用半融入的状态,用自己的思想,给予朱戬一些学习、复习、记忆的灵感,最终让朱戬在那次考试中,取得了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事后朱戬也很纳闷,仿佛自己的脑子突然就被上帝亲吻过。 考试结束后,朱戬宿舍的哥们一起去吃饭狂欢,次日大家各自收拾行李、买票,为即将到来的假期做准备。也就是第二天的晚上,朱戬吃完这个学期在食堂的最后一顿饭,去湖边散步时,唐诚勇尾随他并在他站定后,找准时机与之完全“重叠”。 进入的那一刻,祂感受到自己的灵体,仿佛全部融入了某种密度极高的液态物质,自己和学弟的灵能,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一块石头激荡出涟漪,学弟的灵能开始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若从唐诚勇的视角看,学弟的五种灵能打破了常规的排列,此时在体内以流窜的方式循环流转。这一瞬,祂感受到了学弟的思想,学弟也感受到了来自祂的“陌生想法”。 学弟觉得全身发凉,心慌意乱之间,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完全未曾发生过的记忆,这些记忆片段,似乎和某个自己没见过的男生有关,不过,还有他认识的庞林教授那张脸。 就在学弟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生起极大的恐慌时,唐诚勇进一步用自己的思想,去压制和控制学弟的头脑,没过几秒钟,祂已经能控制学弟的身体和四肢,抬腿向前走了两步,并借助学弟的喉咙嘴巴,试着说出了“绳子”两个字。 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前方不处,湖面上方的好多根玄线突然开始移动!那些玄线最终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入口,后面也出现了一条通往高空中、甚至穿透了大气层的玄线通道! 随之而来的,是一艘巨大的雾态黑船,于微弱的月光下,以诡秘震摄的姿态向他驶来,这一幕让唐诚勇忘记了卷发大哥的叮嘱,黑船和那入口接近湖面、并即将径直延伸到他面前的几秒钟,祂看见船头站着一个中式古代装扮的黑影! 黑影的脸像个纯黑色的漩涡,只有两个黄光闪烁的眸子,盯着唐诚勇和学弟,同时,黑影举起手臂,内部有个金色的权杖,以无法理解的视觉观感,闪耀着灿烂的光芒,顶部带着六条射线的椭圆内,忽然放射-出刺眼的光束,唐诚勇在那束光的笼罩下,瞬间觉得身如火烧。 祂没想到这些“死神”,竟然有如此玄幻的“武器”! “看个锤子!快跑!”卷发大哥不知从哪棵树里,高喊了一声。 惊恐中的唐诚勇回过神,迅速离开学弟的身体,化作一缕白烟,飞速逃回了湖的北侧,自己亡所的那栋楼。而清醒过来的学弟,虽然没看见魂使和灵舟,但被那种离奇的感受吓到腿软,大叫着跑回宿舍,从此一口咬定湖边闹鬼,让别的同学不要去湖边。 紧张害怕和新奇刺激,让唐诚勇整整一夜,也无法在亡所内进入昏沉的休息状态。祂知道,自己成功了!学会了“附体”,这样就离庞林忏悔的日子不远了!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唐诚勇小心翼翼地,观望着来到湖边,那可怕的黑影黑船都已不见,昨晚被改变的玄线,却还保持着通道和出入口的样子。 祂找了好一会儿,叫了几声,卷发大哥终于“露面”——从祂身旁的柳树干上,只露出一张脸,倒像个树精。 “大哥,我学会了!”唐诚勇显得很激动。 卷发大哥打了个哈欠:“你这也太早了。” “大哥,昨晚那个鬼影是什么?是不是传说中的死神?或者阴差?” 大哥迟疑片刻,祂自己作为由安息之魂转化成的流浪之魂,没办法一下子解释清楚关于灵界的本相。“你可以理解成鬼差,不过咱们都是灵魂了,说人家是鬼影,有点儿好笑啊。”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如果你打扰无辜的人,祂们就会出现的,尝试一下没太大关系。” “要是被祂们抓住,会不会把我带到地狱?” 大哥突然笑了起来,“哪儿有什么地狱,你的心,就是你的寺庙,也是你的地狱。我呢,算是一种逃犯,不认同祂们的权力、祂们的规则,所以要躲着祂们,也算是给自己放个长假,做人太辛苦啦。但你不同,如果你多次打扰无辜者,被祂们抓住,你就会……” 章节目录 A番外03:柳树中的大哥(下) “会怎样?”唐诚勇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知道祂是在认真讲述,还是这卷发大哥本来就爱捉弄别人。总之,那眼神带着几分笑意和诡秘。 “也不会怎样,回归你的本来面目罢了,只是过程很痛苦,简直惨绝人寰啊。”卷发大哥摇头叹息。 “祂们的权力和规则是什么?” 卷发大哥沉默了,唐诚勇以为祂又要消失,没料到祂一下子从柳树里挤出来,穿着一身职业装,肩宽约是树干直径的三倍,除了灵体特征,其它方面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唐诚勇露出笑容,“终于看到庐山真面目了!” 卷发大哥对着祂身后吹了声口哨,唐诚勇回头,只见昨晚的通道右侧,又有几组玄线开始变化组合。显然,是那些“黑影死神”要来之前的预兆。 “看见了吗?这就是权力和规则,我只能躲在树里。好啦,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快去解除你心头的怨恨执念吧,我该走啦。”卷发大哥说话间,玄线航道内,已出现一个遥遥的黑点。 唐诚勇紧张道:“祂是来抓你的?你是要跟祂走?” “鬼才跟祂走,我要去别的地方玩儿啦,离开前来母校逛逛,你也快跑吧,希望以后还能见面!”魂使的船已落到湖面上,卷发大哥一跃而入,回到了柳树内。 唐诚勇见状,也以最近刚学会的,由内而外快速翻转的方式,逃离到很远的地方。 这次的“黑影死神”又是很西化的装扮并且是蒙面的,雾态的黑船也成了邮轮的样子,祂跳下船之后,以飘荡的姿态绕着那几棵柳树缓慢转圈,像是在侦查卷毛大哥的踪迹。 从刚才仓促的对话中,唐诚勇得知这位大哥应该是自己的前辈,也是从这所大学毕业的。虽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到,祂还是远远的,向着湖边鞠了一躬。 此后的唐诚勇,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干涉庞林思维这件事上。终于等到某次庞林酩酊大醉的机会,唐诚勇再次尝试附体失败之后,却意外收获了庞林的记忆碎片。 妻子,谋杀,学姐,陷害,水华山庄,何市长母子,李敬光道士…… 有时候,知道了一个人有多坏,即使作为旁观者也会有十分沉重的心理压力,何况庞林是导致祂自杀的罪魁祸首。于是唐诚勇开始了将近两年的了解、梳理过程。 ========== 这一头湖边的卷发大哥,见这次来的魂使比往常的“高级”一些,不像过去那些机械化的n-p-c魂使——如果见祂躲到树里,没多久又会自行离开。 这次的魂使穿着一身黑雾状的夸张长袍,整个头部也戴着一个黑色的雾态头套,只露出两个黄光闪耀的眸子。这位魂使露出来的手臂也与往常的魂使不同,那是一条灵体手臂,明显的灵相表面泛着一层黑气。 魂使用手臂内的灵魂权杖,从掌心的椭圆内-射-出一条条较细的玄线,绕着那几棵柳树布局。卷发大哥在意识中回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祂见过这种方式,天然地感知到对方的举动,应该是在布置某种陷阱。 祂下沉到地面之下,化作一条长蛇般的白烟,绕着那些柳树下的根系,逃离了魂使正在布局的区域,又进入很远处的一棵香樟树内,从树干分叉的位置探头观望。 记忆是让祂很苦恼的东西。漫长,沉重,偶尔错乱。 祂悠哉地看着那位“灵活”的魂使,猜测灵界和灵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好是坏,这对祂都是个好消息。毕竟,面对有可能沟通的魂使,总比面对机器人般的智障魂使,不那么令人绝望。 祂回想起一年多以前,还是一家公司的销售主管,好不容易拼到这个位置,也许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挽回当初嫌他没有经济实力,等不到他飞黄腾达就分开的女友。 然而,在崇尚所谓“狼性”并用宗教式的企业文化,给员工洗脑的公司中,每个人信奉的都是不计成本和后果的竞争、得意于酒桌文化、沉醉于职场政-治、就连被压榨的剩余价值,也有一整套完整的理论鸡汤予以麻醉。 那时的他每天平均工作十六个小时,存款的积累赶不上飞升的房价,充满戾气的大环境滋养着每个人的冷酷,怨气四溢的小团队吞噬了每个人的热情,利益扼杀了良知、信仰、理想和善意。 最终,他在一场饭局之后,死于急性酒精中毒诱发的心梗。 在迷醉中死去的祂,从医院的亡所内醒来后,内心十分平静——终于解脱了! 祂并非像之前对唐诚勇说的那样,在临死之前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无论是人们的美好心愿,还是看不到底的欲壑,对祂而言都是一样的,祂在内心深处希望唐诚勇,能尽快解脱。 祂没有埋怨,也没有遗憾,内心空空如也,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时奔波拼命的意义。 也正因为意识中这些想法的坚固,让祂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转变为安息之魂,也想起了曾经很久很久之前,无数次像垃圾那样,被那些魂使安排到地球上,不断回收利用的过程片段。 这一世,第一次看到魂使,祂决定摆脱这种宿命,逃离那些无从反抗的灵署爪牙。祂从医院的窗户跳了出去,躲在外面的一棵树里。 这种想法,也是在成为安息之魂的那一瞬,意识中突然爆炸的无数想法中,及时浮现在脑海中并清晰起来的。 后来几天,祂的死亡成为了当地媒体和网民,讨论过劳死和饭桌文化的谈资。祂本以为自己离开之后,至少公司内关系不错的同事们,会有几周时间记得祂。 很可惜,在高速快节奏运转的人类社会中,网络上的讨论焦点,在五天后就转移到了某小鲜肉恋爱期出轨、人设崩塌的事件发酵上,网民用一场新的狂欢,取代了前一轮的骂战。在网民和大v眼中,无论正邪善恶大事小事,都有几个同质化的标签:热点,角度,流量。 而公司内部,对于这件事选择性遗忘的速度更快。只有高层领导在事发后的第二天,某个重要会议之后,表达了简单的哀悼。下午就有新的成员,取代了卷发大哥的位置。 同事们展现出悲悯,向别人宣告“我是善良的”,并借此暗暗宣泄高压工作下的情绪;大部分人也显露出忌讳,相处时间甚至比家人还多的同事死了,最终只能为活着的人带来焦虑和更多的压力。 大家从第三天开始,就已经在刻意回避一切,与祂有关的话题。 在庞大的利益之网、繁复的商业圈子、永动机般运转的流水线上,每一个劳动力,都只是一枚螺丝钉,锈了,坏了,换一个就是。谁都可以被随时取代,谁都不必凸显自我。 祂把自己“压缩”进公司内的一棵发财树里,旁观着每一个人,听着每一句话。最终,这个世界的繁忙,使祂感受到某种可笑。 祂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沿着地下充满树木根系的“暗道”,躲避着魂使的追捕,艰难地回到了自己的母校。这里,有祂活着的人生中,最快乐安稳的记忆。当年那个对世界和社会,满怀热忱与善意的少年,此时做了亡魂归来,继承着久远以前的记忆,仿若还乡的老人。 大量的树木,庇佑着祂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祂意识中获得的记忆能让祂明白,在很久以前,不愿回到灵署的流浪之魂,只要躲在树木之中,就能避开机械化魂使的追捕。 这算是一种什么呢?造物主的保护?还是设计师的游戏? 把记忆往前推一段,祂想起自己在某一世,高呼口号参加游行时,年轻的面庞,似乎被眸子里的火焰照耀着,即使流血牺牲,也是美好的样子; 继续往前一点,满清王朝敲响丧钟之前,远没有脑残宫斗剧里演的那么低幼、美好、有趣,腐朽时代的回光返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凝结成封建王朝的沉重与艰难; 让回忆继续向前走,自己的身份,在那暴戾动乱的年代,被划为最低等的族群,那时候死去的上亿人中,谁会想到这次殖民时期的大规屠杀,会被载入很久之后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再往前推几世,祂曾抱着那个九岁的小孩儿,在暴雨如泣的那天一跃而下,消失于苍茫大海之中;千步方田法在洛州肥乡县试行之初,祂作为逃亡的农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祂第一次从在朝为官的父亲口中听到黑齿常之这个名字时,还对那人的相貌充满好奇,后来也同样因为提起周兴二字,让父亲都感受到害怕和颤栗; 祂作为普通的劳力参与过隋唐大运河的开凿;也成作为斩下嵇康头颅的刽子手看见过异象——祂仍记得,嵇康被断头的一瞬间,腔子飞出一白一赤两条巨龙,哦不,也许那只是祂当年的臆想或幻觉,与太过久远的记忆重叠到了一起; 继续追溯,祂曾作为出使西域的外交官,开拓了丝绸之路,后来还被封了个博望侯;虽然作为新妇的祂,还不曾听说过孟姜女这号人物,但祂的丈夫的确被秦始皇抓去修建长城;祂参与过城濮之战,也在褒国兵败献出褒姒乞降那天,卖出了满满一陶罐鸡蛋…… 越是往前,祂越是觉得这一世的人们所知的历史,充满了欺骗与谎言。 那些被后世用赞誉拱上神坛的贤君明主,在祂所经历的每一个时代,都以充满魔幻色彩的谎言欺世欺心,最终成为被历史记住的一小部分,并由他们来肆意修改、歪曲、杜撰历史。 不敢正视历史的人们,却在历史中扮演着诚恳而勇敢的角色。 祂尽量让记忆快速倒退,回到那充满原始兽性的蛮荒时代。那时的人类,带着最血腥的雀跃,以及最纯粹的天真,会因为好几代人观察的规律被证实,而产生对规律本身的崇拜,自然中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似乎都可以赋予他们力量。 也许被后人称作“文明”的东西,只不过是为了一点点隐藏兽性的本能,一点点洗刷掉满身的血腥。 ……久远。 ……荒芜。 ……寂寞。 回忆中的这一切,让卷发大哥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诞。这也注定使祂徘徊在安息之魂和怨念之魂的夹缝里,成为一个流浪者、旁观一切也质疑一切的异类。 祂在湖边的那几个月,试图借助周围的玄线,组成稳固的几何空间,一点点向高空中挪动。可惜每次离开树木之后,都会招来各式各样的灵舟与魂使。祂很想去看看,天空之外的宇宙中,这些玄线到底延伸到何处。 所有回忆的起点,都来自于一场模糊的战争,祂已经想不起那次战争的具体细节,只知道,那是一场人类还没有出现之前的战争,甚至还见过当时的地球:一片炼狱般的火海。 然而所有记忆的源头,也正是从那场战争的记忆碎片开始模糊的。 ……未知。 ……破碎。 ……无解。 卷发大哥在香樟内,看着那位有“灵性”的魂使,布置完细微的玄线后,形成一个非常庞大的复杂集合体,宛如囚笼那样把那片垂柳都罩在其中。 看样子,这个心狠手辣的魂使,是制作了一个期限长达数年的玄线陷阱,想要把祂困在里面,等祂穷极无聊、无路可逃、抓狂发疯时,再让祂心甘情愿地等待魂使的回收。 所幸,那个魂使没注意到从地下沿着根系逃出来的祂。 “这个地方是没法待了。”祂心里想着,也不知何时才能得偿所愿,能去看看地球之外的玄线,究竟是什么样子。前面的路,还很长。 晚饭时间,尾随着庞林回家的唐诚勇丝毫没注意到,卷发大哥正在祂路过的某棵树内,最后一次默默祝福着祂。 卷发大哥祝祂能早日复仇,转为安息之魂;也希望祂能快点想起久远的时间和空间中,所经历的一切生生死死、起起伏伏;甚至还希望,祂想起曾经的那段交集后,能和自己一起流浪,继续默契地配合,去探索灵舟和魂使背后,更古奥深幽的秘密。 回到开始的那个夜晚,唐诚勇第一次出现在湖边唉声叹气。 穿透祂脚背的一根玄线,也正好斜斜地穿过那棵柳树。因此,作为流浪之魂的卷发大哥在树干内,借助玄线感受到了自己和外面这个小弟,在过去漫长的岁月迁流中,唯一的某世中,动容而刻骨的交集: 安史之乱时,卷发大哥身为一名将领,作为手下的唐诚勇,曾为他挡过一箭…… 章节目录 A030:什么数据 “有什么喝的吗?”武小武摸了摸翰翰的脑袋,露出彻底放松的表情,一屁股坐到旁边。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以想要好好沟通的姿态当做放松。 “哦……你等着。”悠悠去厨房帮他拿了一罐可乐,但还是像拿着驱鬼符箓一样对武小武的工作簿紧抓不放。在这短短几分钟发生的所有事中,她对一切充满了好奇。“除了可乐就是白水了。” “谢谢!”武小武打开可乐猛灌了几口,刚才优雅从容的绅士风度一下子转变为市井气息。人在本能需求面前,大都无法风度翩翩的。“在你问好处之前,我得先知道你需要什么,具体的事物,或者抽象的情感,都可以,也许你能成为我的客户。” 悠悠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怀抱工作簿,半信半疑地推了推眼镜框。“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咱能不能用比较通俗的方法,让我‘理解’……理解你、你说的话?”在武小武面前,她觉得自己的言行和智商,都被拉低了。 武小武抬了抬眉毛,“好吧,用更直观的方式——你先把我的工作簿比较平滑的一面向上,”他说着走了过来,悠悠突然站起来,提高戒备。“别紧张,我只是需要打开它。”他双手高举做出投降者的姿势,脸上挂着嘲弄的微笑。 悠悠又坐下来,按他所说把工作簿光滑的一面朝上,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两只手死死压住两边以防对方突袭。武小武并没有要抢的意思,也许真如他所说,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客户,虽然悠悠还不知道所谓客户,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把手掌按在工作簿的表面。 “叮铃”一声,工作簿的表面出现了一个灰色界面。悠悠这才知道,这东西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平板电脑——尽管它未开启之前,怎么看都像一块黑色的瓷砖。“好了,我可以教你操作它,先说说你有生以来,或者最近,最迫切的需求,或什么愿望之类的。我们可以满足你。你先点击右边第四个红色的图标,进入之后选择最后一项。” 悠悠仔细看工作簿的屏幕上,浮现着熟悉的窗口、按钮,但界面主体上有两种非常奇怪的文字——其中一种有点像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另一种是汉字。两种文字更像是按照翻译结构进行排列,即上面一行是那种不明文字,下面一行是汉字。可奇怪的就是那些汉字的每一个单字她都认识,却无法理解这些汉字组成的词组和句子。 比如武小武所说的那个红色图标,下面写着“格原置培”,她点击进入后出现若干项,也都是“雅陷路途歌花夹侧觉非”“雅博路古杜花骑骆忑作”“雅珑窕鹌侧咤怛魍网非”之类的“汉字乱码”。但出于编辑人员的工作素养,对汉字敏感的她,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像这一页的所有条目,都是以“雅”字开头,也许是“请”“您”“选择”之类的意思;而有的字在不同条目中重复出现,表明它并不是随意的编造,而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组合规律;还有一些字是属于连绵词的固定组合形式,在这里被拆开使用……悠悠猜到以她过去对汉字的固定认知,是无法理解这些句子的,甚至是其中的任何一个字,但如果花时间只是进行统计,把这种汉字乱码的文字排列方式,与自己所使用的正常汉语进行比对,也许它们之间熵的差值都差不多相同…… 武小武从悠悠眉头的变化觉察到她的内心,“不用想了,你不认识的那些巴斯特文,是给非人类族群看的,你认识的汉字,其实是一套密码,不学习秘钥是无法理解的,我也是用了三年时间,才学会这一整套人类荷担者使用的密码文。照我说的做吧,选最后一个。” 悠悠按下末项的信息条,叮地一声弹出个不规则界面,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彩色小点,仅用了几秒钟,那些彩色小点连成线,构成面,最后形成像电影画面一样立体的真实观感,而“电影”的主角是一架非常古老的木质相机,屏幕中的武小武从相机后面探出头,对悠悠礼貌性地微笑之后又躲回黑布后面的闸口,他的手象征性地拉动快门线,哗地一声,一道强烈的白光几乎把悠悠闪瞎。 悠悠闭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听见真实世界里坐回沙发那边的武小武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心想:操!姐不会是中了他什么招吧?慌乱间急忙睁开眼让自己适应,心里突然想到《黑衣人》中那些人集体失忆的桥段。但过了半天,悠悠看见武小武还是坐在那里,喀拉喀拉悠哉地捏着可乐罐,而自己也仍记得过去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细节,只不过工作簿的屏幕上出现了某种类似数据传送的进度条。 “抱歉!开个小玩笑。但为了让你直观地了解,我需要你的个人影像资料。你现在点击左上角的返回键,点击左边第三,进入后点击左边第六,再进入后点击右边第一……”武小武说这些话的同时,悠悠竟没有再发出什么抱怨或质疑,而是老老实实按照他的提示,操作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爱派”。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某种类似建模系统的界面,没过多久悠悠能说会笑的的立体影像如同默片一样出现在工作簿上。“如果还要,你自己去冰箱拿吧。”她听着武小武手中可乐罐发出的噪音,用下巴指了指武小武拿易拉罐的手。这时她已经从刚才的对峙氛围中脱离,表面平静但内心激动地等待下一步会发生的事情。 “谢谢,不用了。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的需求。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一般我们的客户,第一次知道荷尔默思兑换所和我们的服务内容时,都是矜持的,呵呵,我们都一样,总是急于达成目的,又想方设法进行掩饰。”武小武的话多少带点感慨的口气。 悠悠也暂时从好奇刺激中抽离,细想他末两句话,这种感觉曾是她自己讨厌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渐渐被讨厌的一切吞噬、改变。也因为这句引起她共鸣的话,她在这一刻对武小武生出莫名的信任感。她看了一眼武小武的眼睛,他的睫毛比一般男子密长,这是一张脸看上去较为温和的特征之一。 “我想成为一个网络红人,很红的那种,差不多像凤姐那种,但档次要比她高大上:既不是公知也不是愤青,既不做扒皮也不当裱哥,既接地气又不落俗,能受人尊敬又彰显文化内涵。”悠悠直言不讳地说出诉求,最后两句是她的老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武小武认真地听她阐述,悠悠本以为他会嘲笑或鄙视,但他的表情变得认真,眼神透出严肃,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悲悯。听完之后他想了想,又恢复到刚才那种轻松的神情。悠悠按武小武的提示,又点击了一连串按钮,然后武小武稍微提高音量,对着工作簿说了一小段话,虽然口齿清晰,但悠悠半个字也听不懂,也许这就是他刚才所说的巴斯特文的发音。 他让她把工作簿粗糙的背面对准床的位置,悠悠又依言点触正面的控制键后,工作簿的背面射出几条光线,以悠悠的床为“舞台”的全息影像,开始了她有关网络红人的诉求演示。悠悠这才彻底对这块不起眼的“黑瓷砖”所体现的智能性心生敬畏。 投影像是一个微电影式的广告,用四个立体串联的视觉空间,缓慢旋转地向悠悠虚拟展示了她的日常生活片段、成为网络红人之前的焦虑和卑微、实现愿望的概念提案、成名之后忙碌的生活、假定的网络事件和因此产生的效应与文化现象、媒体的报道和悠悠借助网络平台获得的收益、未来可能性发展的评估和预演、公众评价与反响的正负面剖析……当然还有最后以悠悠的样貌为蓝本的女模,对着现实中的悠悠,露出满足而惬意的笑容。 信息量巨大的八分钟展示,以一个奇异的符号而终结,这正是武小武任职的荷尔默思兑换所的logo。尽管悠悠知道这些演示只是基于虚拟,但她渴求已久的梦中场景突然直观地出现在眼前时,还是令她热血沸腾起来,她甚至被激发出想为刚才展示的细节中,多提一些增补、优化建议的冲动。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武小武睁开双眼,以高素质专业人员的姿态,走到她面前,把悠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哪儿拿出来的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胸有成竹地说:“如果你愿意成为我们的客户,那么请你收下它。”悠悠接过那个纯银色金属质感的盒子,打开之后看见里面是一枚黑色的戒指。 “这是什么?……戒指吗?”她拿到手里仔细端详,戒指通体都是黑曜石般的质地,并且有皇帝的扳指那么大。 武小武回到沙发上正襟危坐,“这是权限戒指,通俗点讲,既是钥匙,也是优盘——它能打开通往荷尔默思兑换所的空间屏障,也会阶段性向兑换所提交客户的相关数据,是你成为我们客户之后的象征、凭证。” 悠悠听懂了它的第一个功用,虽不知道所谓的兑换所在什么地方,但听这意思如果要去,是要用它开门的。“数据?什么数据?” “哦,这些数据会涉及到隐私,不过你可以阶段性、有选择地戴它,比如你的需求是情感类的,那么在你恋爱的时候可以戴着它;如果你的需求是职场类的,就在工作的时候戴着它。它会对客户的思维逻辑、语言行为、情绪波动进行记录,每八天向我们兑换所的数据库提交分析数据。”武小武熟稔而认真地介绍,说话、微笑的时候,左脸经常浮现的一个酒窝,不时地让悠悠走神。 “我干嘛要买……让别人送个监视器给我?这样一点儿也没安全感。东西是挺牛的,但个人感觉一点儿也不酷。”悠悠点了根普通的烟,从戒指中看着武小武。 武小武也并不客气,自己走来,从她的普通烟盒中抽出支一样的女士烟,悠悠把打火机递给他。“需求能被满足就是安全感。当然,除了客户可以自由选择阶段性地戴上权限戒指,我们数据库的隐私过滤系统,会将个人隐私的细节进行过滤,加密保存。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这些记录所提供的分析数据,所有工作人员并不会了解到数据背后的具体事件。比如数据库记录了你今天因为遇到我,而产生的一系列情绪变化、语言行为和思维判断轨迹,但我们工作人员所了解到的只是情绪、言行、思维的值,并非细节。当然希望你清楚,记录越详尽,那么客户需求的满足也就更顺畅,效率更快,幸福感更强。” 悠悠听了武小武的解释,一方面消除了疑虑,另一方面又产生更多的问题。“让我想想……对了,有句题外话,我想问的是,刚才在楼道里,假如你没拦着你的同事,他可能对我采取什么‘非常手段’?” “呵呵,那也没什么,他只是会把时间区间内,起到遗忘作用的意识精油滴到你脖子上。这也是可以让不能成为我们客户的人类忘记的方式,忘记与我们有交集的所有时间段内的一切。” “你们就没有高级点的设备么?比如拿个啥玩意儿哗的闪一下,人就傻了什么的。”悠悠笑着开玩笑的同时,把工作簿递给了武小武,她竟然放弃了对它的无理霸占。武小武站起来接过它,严肃地向她弯腰行礼,道谢后重新坐下来,看上去他并不着急离开。 “五大灵署始终坚持先进科技的艺术感,在这个看似繁杂无序,其实充满设计感的宇宙中,浪漫而有艺术感的运行方式,不仅是对宇宙规则的致敬,也是我们的工作所秉持的精神之一。”武小武的脸上充满自豪,显然他作为荷担者中的新人,受到的“业务培训”很成功。 悠悠听他多次提到一些词,“你说的巴斯特是什么意思?一个有自己文明的种族?”武小武只是保持着一种微笑,直勾勾地注视她而不作回答。悠悠很佩服这种可以用直视的微笑来拒绝回答的人,那会让提问者瞬间陷入失礼、没有教养或者关你屁事的尴尬境地。 如果平时有熟人这么对她,她一定会用冷漠的态度和刻薄的言辞反击,但对着眼前这个男人,三年以来这个房间里除了安装空调的技术员之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客人,她怎么也刻薄不起来。男客人,呵,她自己在心里对自己的这个用词失笑。 章节目录 A033:神秘访客 邓菲儿盯着那只正常人肤色的手以不正常的方式,向自己手中的黑石板伸过来,刹那间尾椎骨那里有一股寒意冲上头顶,整个脑袋的毛囊像她瞪大的眼睛一样张开。她不是那种遇到事会一惊一乍的女人,但这时两条腿就像已经被截肢,根本动弹不了。 她心里第一反应是:我去!!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缓缓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中,迟疑了两秒钟,突然进一步抓住了邓菲儿手里的黑石板,想要抢过去。邓菲儿下意识地用双手死死抓住黑石板,心里经历了一系列复杂而短暂的斗争,她对这种突然出现并抢夺的行为感到愤怒,又因为惊吓和超自然现象而感到好奇。心想,操|你|妈,管你是什么玩意儿,姐今天豁出去了! 从那只手的皮肤、骨节和血管来看,是个年轻男人的手,指甲也修剪得干净整齐。邓菲儿突然反应过来,他应该没有攻击意图,只是想要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于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开口就骂:“你他|妈是什么东西!有本事出来吓我啊!姐是吓大的吗?!”说着用一只手掐住了那只手的手腕——手是有温度的,这让邓菲儿又理直气壮了三分。 其实邓菲儿在平时,是内藏而隐忍的性格,并不是此时这种高度惊吓和恐慌的情况下,表露出的暴怒而大胆的性格。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两只手的力气和那只手五根手指的力气差不多,鬓角和额上挂满了冷汗,但快滑到鼻尖的眼镜上却蒙了层热气。僵持不下,邓菲儿提高音量破口大骂:“你他|妈给我放开!”说着就向那只手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邓菲儿狠狠咬下去的一刻,听到身旁那只手伸来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是一个男人忍不住疼痛暗暗叫出来的声音。邓菲儿大脑中也闪现了无数个诸如“巫师”“外星人”“吸血鬼”“时空旅行者”之类的概念,但她急于用这种逼对方现身的方式报被恐吓之仇,无暇细想可能出现的危险后果。 男人明显是忍受着剧痛也不肯放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推邓菲儿的脑袋。邓菲儿咬得更狠了,口水也顺着手腕上的牙印流了下来,嘴里含糊大嚷:“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了!”她知道手里的东西对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应该很重要,只要抢到了它,应该就能见到他,想到这里心里又多了一点冒险家式的刺激。 邓菲儿感觉到脑袋上另一只手的力气更大,而抓住黑石板的那只手稍有松懈,索性松了口借全身的力气先往男人手腕上一压使他松手,又用死死抓住黑石板的双手朝反方向一抡,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了男人身上的什么东西,哐啷一声某个金属质地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邓菲儿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怪异的短发男人,他皱着眉头揉了揉手腕上紫红色的牙印,对邓菲儿怒目而视。那种表情让邓菲儿想到高中时代,经常被自己欺负的一个男生。但眼前这个陌生人诡异的出现方式,让她重新提高警惕后怕了起来。 男人的眼神突然向邓菲儿身后看去,并摆手制止:“别!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邓菲儿马上转头,见身后只是空荡荡的公寓楼道,恍悟过来,这里不止她和他!于是立刻后退,让身体靠在自己住所的门上,紧张地问他:“你……是谁?!” 男人把目光转向邓菲儿,仍是余怒未消的表情,刚要开口说什么,只听远处电梯间的方向传来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声音。男人捡起脚边刚才被邓菲儿撞落在地上的东西,往头上一罩,整个人又不见了。邓菲儿慌张地看着周围,离耳边几寸的位置那个男人的声音对他说:“去你家。” 同时邓菲儿家斜对面的门,也随着一个中年妇女抱怨的声音而打开。邓菲儿迅速拿钥匙开了门进屋,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今晚的事并不想声张,甚至有替那个男人隐瞒的愿望。或许这仅仅因为,那个男人在她眼里并不算可以舔|屏的男神那一类帅哥,但至少他在人群中,那份英俊也是比较出众的。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个东西肯定是那个人的,不管他是什么生物,或者说什么存在,即便吓到了她,但霸占人家东西不还,还是不占理的。并且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不是他,那个未露面的,被制止的人也许已经对自己不利……邓菲儿在从客厅走回自己房间的短短几秒内,进行了初步的判断和立场分析。 邓菲儿本以为男人是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的,但推开门时才看到,那个重新摘下“帽子”的诡异男人,已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翰翰正站在床上,发出威胁的声音和他对峙。邓菲儿关好房门,怀里紧抱着那块黑石板,“你到底是谁?刚才……刚才到底怎么了?” 翰翰突然吠了起来,男人丝毫不怕,走到床边抚摸翰翰的鼻梁,“你这只狗,爸爸是萨摩耶,妈妈是银狐。”他说话时的表情已经平复了,添了许多温和,翰翰竟然被他简单的动作驯服,开始张嘴望着他摇尾巴。 邓菲儿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惊恐地说:“问你呢,你到底是谁?刚才咋回事儿?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个房间的?”同时她仔细打量男人身上的衣着,全身纯黑的衣裤,齐膝的外套像是改良过的燕尾服,里面是件粉色的衬衫,这些都还算正常,比较古怪的是一双奇怪的长靴,和他拎在手里的“帽子”一样古怪。 男人直起身松了口气,郑重平和地说:“你好,我是荷尔默思兑换所的荷担者武小武,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你住在这里。是刚才去工作,路过的时候无意看见的。你手里拿的是我的工作簿,里面有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工作日志,请还给我。” 显然邓菲儿并没听明白何什么丝什么所什么贺弹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堆头衔,但至少她知道了对方叫武小武。她并不理会武小武所说的工作簿,继续问道:“你是人吗?你说的工作是干嘛的?还有你怎么可以隐身的?刚才跟你说话的另一个人是谁?”她边说边靠着墙挪到自己电脑桌那边。 武小武苦笑了一声,“请你放心,我和你一样,是人类。我的情况没法三言两语就跟你解释清楚,我们的工作设备……”他把手里的“帽子”举了举说:“这个安隐头盔,是可以隐身的。另外那个人是我的同事。正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人类,所以我才没有采取非常手段,拿回我不小心掉落的工作簿。” 邓菲儿听出了武小武平静的语气中,隐隐的威胁。她叫了一声翰翰,但那只狗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站在武小武身边摇尾示好。她顺手拿过手机,对准武小武说:“你不用放狠话,东西本来是你的,给你没问题,但你吓到我了你知道吗?平白无故闹出这么奇葩的事儿,你不给我解释清楚,就别想要你的工作本。你要是乱来,我马上拍照发微|博!” 武小武听着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在这滑稽的场面中失声笑了出来。邓菲儿反而有点慌,从来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连唯一一条可以壮胆的狗,也站到了武小武那边,心想早知道这样,以前就该对它好点儿,但好奇心和刺激感还是驱使她硬撑着场面。 “还给我吧,我在兑换所也是新人,而且是人类工作者中的新人,工作日志对我很重要,打扰到你的生活,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你愿意归还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好处,那以后你也能慢慢了解到关于我的具体情况,因为真的很复杂。”武小武洽谈的口吻让邓菲儿找到了人类社会中,最熟悉不过的社交气息。 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拍照的举动有点蠢,而且武小武每次的回答,有很大的信息量,她是真的很想在平淡的生活中遇到这桩神秘事件后,探知到这事件背后更多的东西,搞不好还能因为这件事的披露,成为一个真正的网络红人。“那你先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她终于放下了手机,并示意武小武可以坐在他身旁的单人沙发上。 邓菲儿向前走了几步,电梯门关上了。一个人也没有,她开始害怕起来。眼前的蓝色大厅,就像是隔着一个巨型的鱼缸,鱼缸里是淡蓝色的水,而一个空荡无物的大厅就在鱼缸的另一边。她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其实在一个宽阔的通道里,身后是电梯,面前是那个“鱼缸”似的墙面,上下左右都是那种粗糙的黑石板,唯一的光线,就来自那面“鱼缸墙”。 有那么一瞬,她想转身上去,从进入电梯来到这里的一路上,闷热的空气让她很不舒服。但马上自我制止,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应该是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即使出于好奇也要好好看看,搞不好以后能在网上爆料些什么。于是她走到那面墙跟前,大着胆子伸手去摸,墙面对她的手掌竟有一股斥力,墙另一面的大厅,隔着“鱼缸墙”内的液体,缓缓摇曳。 从没见过这么“高级”的设施呢,她心想要怎么进去,这时墙面正中心弹出了一截拇指长的光束。她立刻想起来昨晚武小武演示激活权限戒指的画面,马上从口袋里掏出装戒指的盒子,再把戒指套在光柱上。“叮”地一声之后,邓菲儿听到机械化的男声又对她说:“尊贵的顾客您好,识别完毕,请收回凭证,即将为您开启空间屏障。” 邓菲儿取下戒指握在手里,突然眼前的墙面向两侧缩进,一阵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出现了一个黑白色为主的巨型空间——纯黑的天顶上挂满了电梯里那种古老的八角灯,纯黑的地面也是漆黑的石板材质,并且每一块“黑石地板砖”的面积大得不可思议,剩下的,就是一个个大小体积都相等的半球形建筑。 她谨慎地抬脚迈入,身后的“鱼缸墙”关闭了,她回头看,浑然一体的漆黑墙面,光滑的表面还能反射出自己模糊的身影,根本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那种透明的墙壁,只是一种隐秘的伪装。“您好,欢迎光临荷尔默思兑换所,请问您的推荐人是哪位?”邓菲儿右手边的一个男人从石桌后面站起身,恭敬地问道。 “呃……是武小武让我来找他的,我姓关。”她顺手把那张名片掏出来给他看,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荷尔默思兑换所的前台?她注意到这个前台也穿着一件武小武那种改良版的黑色燕尾服,但里面的衬衫却也是黑色的,而武小武里面穿的是粉色,她心想这种不知道哪朝哪代的装扮,应该就是这里的制服。 前台听到武小武的名字就微笑地对邓菲儿微微欠身,并没看她手中的名片。“关女士,请稍等。”前台重新坐回石桌后的椅子上。邓菲儿仔细打量那个青灰色石桌,粗看上去,就是一大块不规则的巨石,只不过顶面比较平整光滑,而前台正在对着一块立在桌面上的青灰色石板操作着什么。 她信步走过去,从侧面看见那块竖立的青灰色石板,是一块屏幕,而它的下面是一块内凹的区域,里面有若干类似电脑键盘的复杂按键。前台检索完什么资料后,把屏幕向下一盖,刚好与内凹的区域吻合,这时再看,整个石桌的表面空无一物。“请跟我来。” 邓菲儿跟着他走在古怪阔朗的“停车场”,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像薄荷的味道,清凉而舒适。前台一边带路,一边对她介绍:“这里就是荷尔默思兑换所的日常工作地点,兑换所的荷担者与客户的初次沟通一般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那些整体纯黑或纯白的半球形空间,就是兑换所每一位荷担者的办公室,邓菲儿近距离路过那些“球屋”时发现,它们大概有四五米左右,目测里面的空间应该是有三十多平,球屋的墙壁虽然像纯黑或纯白的石头,但看不见合缝、门窗,就像是一个半透明的磨砂灯罩,里面三三两两的人影晃动,但隔音效果应该很好,从外面听都是静悄悄的。 章节目录 B029:红衣灵体 原本还趁着拨号的几秒钟,组织语言,想要先寒暄一下,然后直奔主题请教李敬光,但电话中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一般这类人的手机号不会轻易注销或更换的,要么就是有两个以上的号,武小武打的这个号不太重要;要么就是已经离开崇江市了,或者还有别的无法得知的可能性。 唯一的“线索”没了,有点怅然若失。唐叔来电说下午三点一起过去,那个派出所就在武小武们公寓后面,隔条巷子的位置,步行也只十来分钟。唐叔问武小武那个晴天娃娃还在不在,武小武说丢垃圾桶了,怎么了?他说是那位问过武小武话的张警官的意思,下午过去时带着它。武小武一听,觉得毛毛的,似乎冥冥之中,这个娃娃和整件事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不然也不会被警察如此刻意地强调提出。 从垃圾桶里找到它之后,越看越觉得发寒。他们需要这个东西,并且两位亡者的家里也有这个东西,只不过是路边偶尔买到的,难道有什么古怪?武小武把那个娃娃脖子上的线耐着性子拆开,原来那片布里,包了一个木球,中间有条缝,很像以前的那种丸药包装,可以捏开的塑料蜡丸。 这说明,里面有东西! 武小武猜那个张警官当时看到娃娃的眼神,只是疑惑,中间这几小时,很重要的时间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会这么迫切地需要它。武小武当然要打开看一看,不管为了什么,就算心里发毛也要看看。 不出所料,那个小木球是两个带螺纹的半球,可以拧在一起。里面的东西让武小武大吃一惊:折了好几叠的一张菱形朱红边金纸上,正中写着那个赤红色的大字!武小武心里无端咒骂着,瞬间想到很多茅山术、降头术一类作法害人的东西。武小武拍了几张照片,按原样折叠放回,重新把娃娃包好之后,打定主意,等武小武从派出所回来,今明两天,一定得找时间去李敬光住的地方,必须弄明白这件事。 这种写在金纸上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道符!除了害怕,武小武心里多了一份愤怒。 派出所比较简陋,进门的小厅里有个套间,外面是一个鼻子被打断的男青年,絮絮叨叨在跟一位警察说打架的过程,套间里面另一个人身上也有几道血,看样子是外面这位的,也在里面哭丧着脸,对警察说着什么。 武小武和唐叔被一位警察带着,从套间右边的一个后门进去,里面是一条长廊,很多房间,向左直行走了一段之后,右转,又是一条可以见底的走廊。来到其中一个房间,看见张警官和另一位比他整个人还大两圈的警官、一位面色发青的中年便衣男人、还有斜对面住的应届毕业生中骂“那个”并踢门的男生,和一男一女别的两位邻居,都在场。 里面比较破旧,外间是较大的办公室,里面并排四间应该是审讯室一类的,很小,阴森森的没开灯,外面惨白色的灯光照进去,只有一张特殊的椅子和破桌子。 茅警官是个特壮的大汉,那种壮不是塞了一肚子民脂民膏的比例失调,而是周身上下带着一股煞气,虽然没留胡子,却跟活钟馗似的,出现在你面前,气场很足却没有距离感,并没那种装逼范儿的隔阂。估计唐叔会在心里说:挺好,挺好。 面色发青的中年男人一身休闲服,神态举止都看不出路数,像是协助办案的。武小武们几个人被分别带到别的办公室去做笔录,那个青脸男把武小武的晴天娃娃收走了。这次问话的,还是那位张警官,一边仔细记录,一边问了好多之前已经问过的问题,又问到武小武个人的一些信息,可能是八字不合吧,武小武对他确实没一点儿好感,反而希望是那位茅警官来“问话”。 前前后后,武小武们几个全部做完笔录,已经四点多了。茅警官说话时霸气中带着亲和,若无其事地叮嘱武小武们不要渲染这件事,后期还会找武小武们协助调查,相关细节也不要对别人讲等等。他叮嘱这些的时候,那个青脸男一直从头到脚地打量武小武们,最后目光集中在武小武身上,他眼神中透出研究、琢磨的意味,看得武小武好不自在。 之后的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但那个古怪的字从此在武小武心里存疑。斜对面那俩大学生搬走了,踢门那个临走还给武小武留了电话,说他们实在害怕得不行,要搬到别的公寓去,还在附近,让武小武以后有时间联络,交个朋友。武小武心里觉得好笑,住在这边的时候倒没什么交集,反而因为这件事,要走了,却说交朋友。帮他们搬了一下东西,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和对面已经被锁起来的房间,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男尸右边的邻居,那几天没在,肯定不知道,想必也没人告诉。大家的神色都很古怪,可能是觉得晦气,并且自己就住在当事人的附近,所以对那天早上的惨案绝口不提。毕竟对很多组建了家庭的人来说,家里有老人啊小孩的,搬家也并非易事,不像武小武这种宅屌,说走就走。 那段时间唐叔从没高兴过,一直很沮丧,他说武小武楼下的和楼下旁边的两家,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搬走了。武小武去了李敬光住的地方一次,可能家里没人,等了很久无获而返。之后慢慢在心里把那个怪字的事淡忘了,其实更多的是回避,因为没了线索,还透着邪门儿,所以觉得离那个字越远越好。 但作为亡者的邻居,只要一起床,就还是会想起隔壁的惨状。每天晚课施食之后,又多持几串往生咒、《心经》等回向给亡者,坦白讲,一是求心安,自己毕竟还住在这里;二是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觉得世事无常,很多平时在意的事也都没什么意思了;三是心里疑云未去,始终感觉这件事本身大有蹊跷。 武小武带着酒菜去陪唐叔,希望能宽慰他一些。喝了一阵,大家虽然表面上都不提那件事,但最终没忍住又说起来。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才出去之后,到底见了谁?手里拿的纸盒子里是什么东西?这些都不得而知;而且,唐叔告诉武小武,后来派出所的人告诉他可以清理现场了之后,他就把亡者的东西全部打包成四大箱,放在房间里,门也锁起来,至今都没联络到家人。 章节目录 B31:两个纸袋 其实当时武小武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但眼睛睁不开,并不是因为鬼压床、梦魇,而是在梦境和现实中区分、转换了很久。自从公寓这边出了事之后,武小武晚上睡觉都开了一盏小夜灯,此刻看见大白猫爬在武小武胸口上盯着武小武看,同时门外又传来“哦”的一声,武小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白猫也警觉地看向门口。 武小武看看时钟,是凌晨三点整。门外接着传来一声“哦”,武小武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绝对是那天晚上那个小男孩的声音!而且这次的方位是在武小武左边那俩姑娘家的位置!武小武打开大灯,当时就给唐叔打电话,小声告诉他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唐叔说他马上过来。刚挂了电话,武小武明显听见谁对着武小武的门踹了一脚,然后外面就没有动静了。 武小武听见唐叔的脚步声急匆匆在楼道里,大着胆子开了门,果然是他。左右看看,整条楼道的灯都亮着,唐叔神情复杂地站在楼道里,武小武小声说就是他站的那边,但不知道是左边还是右边那家。他就先敲了左边那家两个小姑娘的门,从轻轻敲变成使劲砸,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与此同时武小武们都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种香料和中药混合燃烧的浓郁气味! 唐叔说绝对出事儿了,一边直接打电话给茅警官,一边要折回去拿钥匙,武小武当然也很害怕,跟着他拿了钥匙回来。一开门,浓郁的中药香料混合味扑面而来,开灯之后看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其中一个女孩嘴角流涎地睡死过去(其实更像是被下了药),而另一个女孩儿不见了。 还是唐叔机警,四下一看,两步蹿到卫生间,一开门,他整个人向后一倒,重重地靠墙坐到了地上,当时那两三秒的时间,武小武赶紧走过去扶,他脸上的表情是武小武这辈子见过比鬼还可怕的表情,那是一种彻底的恐惧。武小武一百万个不愿意地把目光移过去——又一具死法如出一辙的床单女尸,吊在厕所粗大的下水管道上。 床单下女尸的双脚就悬在马桶正中上方。她身后的墙上再次出现了那个赤红色的大字!武小武身体里的恐惧和一种极端愤怒的情绪爆发,怔在那里动不了了,唐叔毕竟年长武小武那么多,应该是看到武小武不对劲,大吼一声“小王!”自己爬起来,伸手就照武小武胸口给了武小武一拳,武小武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的,胸中闷气吐出来,全身被冷汗湿透,眼睛恢复了视觉,仍冒着金星。 他见武小武缓了过来,也顾不上害怕,直奔女尸,抱住女孩的腿往上撑起,同时对武小武吼道“找剪刀去!”武小武胸口还隐隐作痛,但意识清明了,赶快回武小武屋,拿了剪刀,两个人一起配合,把挂在下水管上的网线剪断,先把尸体放了下来,同时那位茅警官和青脸男,带着另外两个警察也赶到了现场。 武小武们让出地方,茅警官两把扯断网线,把床单扒开仔细检查了一番,肩膀一塌长叹一声,对旁边的青脸男说,已经死透了。唐叔就在厕所门口,而武小武在房间里面睡死的女孩床边,没敢再过去看尸体的本来面目,想都能想到吊死的人是什么情景。 青脸男拿了个小木盒,里面的布包内竟然是针灸用的银针,他给那个睡死的女孩施针,没一会儿,女孩儿醒了,茫然地看着一屋子的人。武小武一转头,好死不死看见他们的窗户,窗帘拉了一半,窗户也开了条缝,窗户正中的玻璃上,挂着一个让武小武胆寒的东西——和武小武丢掉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晴天娃娃! 青脸男顺着武小武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东西,起身过去一把拽下来塞兜里了。大家谁都没说什么,苏醒过来的女孩恢复了意识之后,大哭大叫起来。隔壁几家离得近的邻居也醒了,顿时楼道里又炸开了。在房间里的武小武们,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气氛压抑到极点。茅警官说现场不要留人了,让武小武们都回去。 武小武瞥见女孩床边的一个小折叠桌上,有一叠a4的纸,上面用彩色铅笔,画了很多图,突然想起唐叔之前说的,就多看了两眼。茅警官过来赶武小武,让武小武别发愣了赶快回去,也别多说什么。那个青脸男说等等,然后摸衣服口袋,掏出来两个小纸袋,让武小武现在就回去,把这两袋东西用开水冲泡两杯,和唐叔一起喝了。 这种场合当然不再适合问什么,接过纸袋说了谢谢,就目光直视前方地经过厕所出来了,醒来的邻居们都想问点儿什么的神态,但应该是武小武当时脸色很差,或者状态很不对劲,谁也没敢开口。 回到屋里,倍感虚脱,打开两个纸袋,就像宾馆里那种简易包装的茶叶袋,但外面什么字样图案都没有,里面是小袋的茶还是药之类的东西,闻上去有点纸烧糊的味道。武小武对那个人没什么戒备心,也有点好感,就很听话地依言泡水,给唐叔送去一杯。武小武自己回来后也喝了,虽然闻着焦糊,但喝到嘴里,却带着点清凉和苦涩。 过了会儿肚子里咕咕作响,一阵恶心直冲嗓子眼儿,就跑到卫生间去吐。结果在马桶里吐出一堆晚上吃的东西和灰黄色的粘稠物。吐完之后清爽了不少,这才感觉到,自从进了隔壁女孩的房间之后,不知不觉的,整个人全身从头到脚,都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紧紧包裹住,直觉告诉武小武,可能是那种带香药味的燃料所起到的作用,可现在,那种“东西”没有了。 恐惧、压抑、疑惑、诡异的复杂氛围,塞满了武小武的房间,也塞满了整条走廊。 又是一切正常的外表下透着不正常的监控录像,又是用床单罩面上吊的死法,一样的怪字,一样的图画,一样的晴天娃娃……武小武们再次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茅警官、青脸男、唐叔和武小武,都好似头顶着同一片令人窒息的乌云。茅警官特别交代武小武们不要扩散信息,那个青脸男破天荒地主动给唐叔和武小武留了电话,他姓庄!武小武突然意识到他会不会也认识李敬光? 当下不好多问,只是各有深意地对视一眼。回来的路上唐叔说实在不行,让武小武搬家,再找找房子,他还有朋友,在别的地方也有差不多的公寓。人性毕竟是自私的,其实在凌晨发现了厕所女尸时,武小武已经在想这里是没法住了,动了搬家的念头。但看见唐叔的样子,又有这份交情,就对他说不用,总觉得这时候搬走,多少都算是弃朋友于不顾的卑鄙行为。 唐叔也没再说什么,两天之后那个女孩的家人来了,哭天抢地大闹一通,在唐叔的坚持下,让武小武换到了另一栋楼二层的一间房子。隔壁和对面住的都是几个样子很凶的混混、一个卖情趣用品的小伙儿、上班的两口子,还有一家有老人和小孩儿的。他们跟唐叔的关系也都很好,所以大家客客气气也没出什么别的事儿。 章节目录 A026:初次排练 那段时间,唐婶一直待在唐叔随身带的时空球中,她答应唐叔,只要自己的意识还存在,就一定会追随他、支持他。后来经过一个多月的寻找,唐叔终于在某个小山村内,找到一具因病亡故不久的女尸,模样比原来的唐婶还小好几岁。 唐叔在“苍老声音”的指点下,把魂使的灵能融入到唐婶的灵体中,强化了她的灵能并治愈了身体生前的疾病,让唐婶“借尸还魂”,成了后来的门面夫妻、灵界搭档。 从那之后,唐婶用新的身体,新的眼睛,重新看待这个世界,并对唐叔所描述的未来,充满了幻想与信念。在后来的十多年里,她也一直陪伴唐叔,协助他一起建立了秘密组织。 后来为了武小武的事,两人提前来到崇江市安排布局,当时唐叔和唐婶就发现了水房里的唐诚勇。那时的唐诚勇作为亡魂,能看到拥有灵魂权杖的活人与魂使,况且他不了解灵界的真相,于是对二人充满恐惧。 唐叔从大学一位退休的老职工那里,多少了解过一些唐诚勇的事,但他们都以为这个学生是为情自杀的。尤其唐婶,因自己的女儿曾做出过不理智的过激行为,所以对唐诚勇的心态很复杂,既同情他成为怨念之魂,也为他选择轻生而不值。 这些年唐叔和唐婶在学校里,帮助过不少师生、校外的亡魂消解执怨,转为安息之魂。他们之所以没主动干涉唐诚勇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唐诚勇所在的水房,存在一个“牢笼”,那是只能被相关口令激活后才能看到的——囚线。 囚线与借助玄尺制作的陷阱不同,一方面涉及到拥有权杖的人、部分灵体对玄线的应用;另一方面,唐叔想把解决这件事的机会,留给武小武。 唐叔放下手机,揉了揉脖子,“我得走了,要是小武来找我,该告诉他的事,你就全权安排帮他推进吧。”他要去的地方叫榕园驿站,也正是当初武小武撞破邓菲儿和孙志的那家民宿。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进去?”唐婶儿边问,边把准备好的小行李箱拉过来。 “等他独立做几个烙印,成功投射之后吧,慢慢来。” ========== 下午侯一盾的一节大课结束后,他和小组的人去做立体构成课的作业,抽空跟几个学长侧面打听了一番,现在他们本科生的男寝楼区,在更早之前的情况。闲谈间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话题也自然而然的,又扯到很多添油加醋的鬼故事上。 倒是有个学长的女友,和侯一盾宿舍的彭程万里都是物理系的学生,这位学长曾陪女友去听过庞林的讲座,据他描述,现在担任物理系主任的庞林,似乎还很受学生的欢迎。 侯一盾对此在心中嗤之以鼻,休息的空档,便开始找一些物理系的学生群、贴吧等,想着之后可能武小武会用得上,专门留意并打听关于庞林的一切。 武小武这边两节大课后,匆匆忙忙吃完饭,就赶去夏晨在群里发来的排练教室。他以为自己最早,结果发现悠悠早就在等大家了。他还注意到,今天的悠悠特意化了点淡妆,正站在教室内的一根玄线旁。 “小武大人万福金安!”悠悠老远看到他走近,摇头晃脑地笑着打招呼。 武小武看到她,又突然想起邓菲儿,两人完全是不同的形象风格,可他就是会莫名想起。“哟,淳贵人吉祥!”他一直都觉得莫韵悠和《甄嬛传》里那个小吃货,长得真心像。 “你怎么也这么早?”她以为武小武和自己一样,也是为了能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才早到。 “也不算早,吃完就过来了,我这人记性不好,得好好熟悉一下台词。” 悠悠歪着头看她,“中文系的人还会记性不好啊?”看武小武额上一层薄汗,就从小包里取出纸巾递给他。 “不一样,里的话都是人家千锤百炼出来的,错了改了就没味道了。”武小武擦了把脸,也从手机上翻出剧本,“对了,我那哥们,猴子,上次你见过的,你觉得他咋样?” 悠悠大眼睛一转,“是你想做媒帮他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的?” 武小武扬着眉毛笑道:“这有啥区别吗?我是觉得你俩挺配的,他人特好,而且你俩站一块,有种叫啥……反差萌!” 悠悠撇嘴,满脸嫌弃道:“我喜欢高大的有肌肉的男生,猴子太矮,至于你嘛……帅是有点小帅啦,但感觉台风来了你会被卷走,我老家可是没事儿就刮台风的!你呢,当个闺蜜还差不多,要是当男朋友,就没安全感,不过呢,你和猴子倒像是一对儿!”她说着鬼笑起来。 武小武翻了个白眼,“你别瞎凑cp哈,我们俩都是钢铁直男,不爱开这种玩笑。你去多认识几个体育系的男生,不就完了么。” “对呀!我怎么忘了,上次闹广播站的孙志,不是就和你一个寝室么?他就是体育系的呀,你帮我说说好话,让他帮我介绍同学认识呗?”悠悠的眼神透露出单纯的玩笑意味。 武小武有点无语,“孙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关系很差,而且他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么,还住院呢,嗐,不扯这些了,咱们先对一下词呗?” 武小武看得出悠悠不是那种善于耍手腕的女生,能感受到她纯粹的玩笑,以及她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亲切。但悠悠提起孙志,还是让他有点不悦,他看台词的空档,脑子里有了个坏主意,想整蛊一下悠悠。 “好,那就开始吧!季泽!”悠悠故意用很风尘的眼神表情,戳了一下他的胸口。武小武被戳中葡萄干,顿时脸红了,笑着说了句“别闹”,背过身去找椅子,只觉胸口被戳的地方,似乎她的指尖还抵在那里。 他把一张椅子放在玄线的地方,另一张放在旁边,中间留了一张桌子大小的空位。“等下就我等你,然后你进来,坐这里哈。”他指着被玄线穿透的那张椅子说。 悠悠先试着坐下,玄线刚好从她的头顶,贯穿整个躯干。武小武暗自憋笑:“让你口是心非,今晚等着做奇奇怪怪的梦吧!” 悠悠拿着手机突然愣住,“哎,小武,我怎么感觉好像现在这样,以前就发生过?” 章节目录 A027:移动亡所 武小武佯装不解,“蛤?什么发生过?” 悠悠凝眉细述:“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现在这样,一张椅子,我坐着,然后旁边有个人,我们好像要干什么,这一幕场景,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在什么时候发生过。但我确定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而且我们也是第一次排练啊。” “哦,我有时候也会,比如第一次去个陌生的地方,就感觉以前来过,很正常,好像人都会这样吧,那准备一下就开始了哈!” “嗯!”悠悠摇摇头,不再理会那种奇怪的感觉,先起身走到一边。 武小武清了清嗓,喊了句“action!”,悠悠立刻进入状态,用手机当扇子,在无形的“房门”前窥视驻足两秒,脸上挂着爱恨交织的表情,假装推门进来。 武小武起身,满面春风地说:“二嫂好!” 悠悠端着架子缓缓坐下,“三弟你近来又发福了。” “看我像一点儿心事都没有的人。”武小武有点讶异,没想到悠悠平时古灵精怪的,一进入表演状态竟然还有点专业的味道,比那些僵尸小鲜肉、面瘫小花强多了。 悠悠的脖子微晃,从无形的桌面移到他的脸上,脸上有种仿佛在琢磨对方的笑意,歪了歪唇角笑道:“有福之人不在忙吗!你一向就是无牵无挂的。” 在武小武心里,悠悠的面庞眉眼,其实和中的曹七巧没半点联想的余地,反而是邓菲儿的双眼与目光,忽然让他与想象中的曹七巧对上了号——那次孙志和同行的男生,在民宿殴打他时,邓菲儿看他时的寒冷眼神。 正要说下句词,夏晨和男友张世岩、以及社团另外两个扮演姜长白、姜长安的同学一起进来了,悠悠瞬间出戏,笑盈盈又很甜地叫了声晨姐、学长,而武小武脸却脸色大变,他看见夏晨身后,有个移动的灵体和亡所! 那是一个略小的亡所,像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大肥皂泡,表面的质感和唐诚勇学长的亡所完全一样,却不知为何悬浮在半空中,从夏晨进门走过来的一路,都尾随于她的身后。 武小武之所以神色大变,是因为这个亡所里,还有一个“孩子”的灵体!那孩子有两三岁左右的身量,可整张脸却是婴儿的模样,祂寸缕未挂的灵相皮肤均暗红带紫,而且有很多疤痕般的“裂缝”遍布全身,仿佛是被人切碎撕裂成很多块之后,重新拼接缝合的。 悠悠和别的五个人,都注意到武小武的表情很不对,仿佛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武小武顺势苦着脸,装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道:“肚子有点疼,好像晚上吃的不干净!学姐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夏晨和男友张世岩互看片刻,强撑着取笑武小武是懒驴上磨,夏晨转移话题问排练的进度。 武小武在卫生间抽了根烟,回想那个“孩子”半闭着眼,但明显能看到祂鲜红的眼珠子在转的一幕,不由得脊背发凉。他之前了解过的亡所,都是在亡魂死去的地点固定不动的,像这种能移动的亡所、以及“孩子”的怨念之魂,还是头一遭遇见。 他在微信上问唐叔,会飘浮移动的亡所是怎么回事。唐叔老半天才回复他:“学艺不精见识短浅还有脸问我?观星台上都有,你自己以后要多研究。忙着呢,问你婶儿去!” 无奈,他只能等排练完之后再回去请教。本想告诉侯一盾,可担心猴子看到这个会更怕,就只能掐了烟,嚼了片口香糖,自己憋了一肚子疑问回到教室。 几个人今晚排练的主要是曹七巧打跑姜季泽的一场,起初武小武心不在焉,无法忽视夏晨身后的“孩子”,但悠悠的认真和投入,让他不好意思分心,耐着性子静下心来对了几遍。 最后一遍排练时,武小武见张世岩把手搭在夏晨肩膀上,心中忽然明朗,难道这个“孩子”是学姐和学长打掉的?他入校以来就知道,夏晨和张世岩感情很好,在大家的口头流传中,学长张世岩从当初的表白、到后来的一些节日,还做过很轰动、令人艳羡的浪漫情事。 排练完后,悠悠拉着大家拍照,说话剧社团刚成立,又是第一次排练,要留个纪念做记录。其实她只是想等到单独合影时,能留下一张自己和武小武的照片。 大家出了教室,悠悠说晚上没吃饱,想去小吃街吃点东西,问武小武是否同去。武小武说今天太累,改天他请客,一定叫上她。悠悠要和他拉钩,武小武拍开她的手,让她别那么幼稚。 从楼道大门出来,夏晨叫住武小武,“小武,我还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你这会儿方便吗?” 武小武见夏晨表情也不太对,马上答应说没问题。别的几个都各自走向宿舍楼区的方向,剩下武小武和夏晨小两口,往湖旁的小路那边走。 到了僻静的地方,夏晨问他:“小武,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脸色有点不太对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就是闹肚子,你们刚进门的时候,抽着疼了两下。” 夏晨和男友互看一眼,张世岩说:“你和宿舍那个学弟,之前去三楼水房干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住一楼的吗?”武小武心里一惊。 张世岩的嗓音很浑厚,可能是专业影响,略带播音腔,“你别慌,我就是那天晚上去串门,跟别人商量给一个兄弟庆生,无意间看到的,觉得你们俩有点怪。” “别别,哥你别误会,我跟猴子都正常的哈,我们……”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始终在夏晨身后的“孩子”。 “我不是说你们的关系,三楼水房一直都有闹鬼的说法,你应该听说过。别人都绕着走,要么去楼上,要么去楼下,有些胆子小的,都不敢进去洗衣服,你们俩倒好,我就很纳闷,或者是你们不知道,或者是你们想去探寻一些事情,不管怎样,都很奇怪。” 武小武还摸不准夏晨和张世岩为什么会提到这些,如果要解释起来又很麻烦,只能强撑着敷衍道:“我跟猴子,不是……宿舍里住着两个祸害么,有时候要商量点啥事儿,没办法,只能去三楼。”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实在太烂。 章节目录 A028:法会偶遇 夏晨看了看他男友,表情有点紧张迫切,又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小武,没关系的,你的私事我也不想打听,只不过今晚你看到我的时候,那种很反常的表情,我在别人脸上也看到过。” “其实你看到了什么对吗?”张世岩追问了一句,“你放心,学长学姐平时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而且,如果你真的看到了什么,这也只是我和她的私事。” 武小武捋了捋思路,心中盘算着,既然他们说得这么直白,用了“看到了什么”来描述,那就说明,很有可能他们也能看见,难道唐叔也给这对情侣授权了? “学姐,学长,反正开学以来你们对我挺关照的,我也很尊重你们。我就实话实说吧,我因为家里的关系,从小就有阴阳眼,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武小武打算拿忽悠猴子的那一套,继续在不泄密的前提下,与他们“开诚布公”。 学长的神情阴沉了下来,夏晨也十分害怕地看看两边,这一细节被武小武捕捉到,他又猜他们应该是看不到的? “那……祂现在还在吗?”夏晨嘴唇微抖。 武小武瞟了一眼那孩子,直视夏晨的脸,点头道:“在,一直都在!” 夏晨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张世岩紧紧搂住她,“没事没事,看来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岩哥,晨姐,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问题,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会尽力的,我跟我爷爷学过一些本领,宿舍的猴子也知道的,所以……你们得告诉我,到底咋回事儿。” 说话间几个学生走过来,三人又缄默不语,绕了十来分钟,到了体育馆的后面。武小武把烟盒递给张世岩,自己也点了一根。 原来,张世岩和夏晨当年入校后,也是被学长们拉进同一个社团才认识的,彼此有意一见钟情。第一年的寒假,两人正在热恋中,张世岩没等到开学,就去夏晨的家乡看她,想等开学之后一起过去。 就是那次两人在当地的某个小旅馆,将恋爱的关系推进了一步。同样作为尖子生的张世岩与夏晨,虽然平时都是别人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却从来都没有正面且深入地,去了解过男女关系的安全措施。他们所知道的知识,仅限于生理卫生课的基础科普。 当时张世岩从小旅馆的一楼,买了盒没听过牌子的安全-套,那时的他单纯地以为,只要戴上套就百分百不会中奖。他并不知道安全-套也有优质劣质的区别、也有保质期、也有容易被忽视的正确使用方法。 他和女友,也是到了大二之后,某次参加一个防艾讲座时,才生平第一次,正式、正常、正规地,接受了有关的教育与知识传达。可惜太晚,大一那个假期结束并开学后过了几周,夏晨感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时才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当时两人惊慌失措,一方面绝不能让家里知道,另一方面去筹钱找合适的大医院做手术。好在张世岩是个很有担当的男生,对此深感自责,悉心照顾夏晨直至康复后,对她的态度比以前更体贴入微,两人的感情也走向了对未来婚姻的憧憬。 流产这件事在后来,只是二人记忆中共患难的一小段插曲。他们两人作为无神论者,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有关婴灵、亡魂的事。 直到不久前国庆假期时,张世岩带着夏晨,去崇江市没去过的地方游玩。崇江市南部有个野生动物园,就在著名的崇江旅游度假区内,那里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他们在那里玩了四天,最后一天去了附近山上某个历史悠久的道观。 两人本来只是想去走走看看,拍点照片,却赶上那道观里,在进行什么重要的法事活动。第一次看到这些他们理解中的“封建迷信”活动,二人倒也觉得新鲜有趣。当时有个穿着古朴神秘的大胡子道士,从人群中看到夏晨,也是武小武一样的表情。 夏晨和张世岩以为,是身后几个正在用手机直播的人,打扰到了道士,所以对方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这边,也没怎么在意。在山上吃了饭之后,却有个小道士专门来请他们。 张世岩和夏晨都不明其意,被小道士带着去见了一位李道长——正是在之前举行法事、盯着他们的那个中年道士。 从房间里的布置摆设可以看出,李道长似乎还是个“大师”级的人物,有许多他与社会名流的合影挂在墙上。他本人已换了中式便装,在夏晨印象中,他肥头大耳满脸络腮胡的样子,倒像个活钟馗。 李道长开门见山,说是因缘际会巧遇二人,见夏晨被婴灵所困,想要结个善缘为她禳解灾厄,这是命数也是天意等云云。张夏二人当场懵了,两人原本不信这些,但被李道长点出关键,明确道破有婴灵缠身,他们心底多少也有些动摇。 在小道士的劝说下,两人把自己出生的农历年月日时,都告诉了李道长。那李道长经过一番掐指推算,说虽有破解之法,但一定要开坛请圣,多少需要花费点供品开销。张世岩问他大概需要多少钱,小道士解释,这都是随信众的心意,三千六千或九千,多少得合三六九之数。 张世岩又问九百九十九是否可以,李道长却说,婴灵是所有亡灵中戾气最重的,若非请动天罡地煞,则无法降魔除祟,最低需要三千,否则恐怕会轻慢了神明。继而又神神叨叨说了些两人不怎么听得懂的话,无非是说扭转他们的困境,对他自己也有损耗之类的。 夏晨和张世岩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基本已经断定这是个依附道观的江湖骗子。委婉拒绝之后,又被小道士引着去顺路的月老祠参拜,架不住一堆小道士、看相叟、解签婆的巧言软迫,到底花了五百多块,抽了两支签、换了些红绳、装有平安符的中国结等。 章节目录 A029:大包大揽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谈笑风生,说现在的神棍依附着各种教派,在一些景区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日子比那些流浪在外的“个体户”好过太多。 夏晨说当时被那种氛围感染,心里有些动摇,可想来自己去流产时,也才怀孕一个月左右,可能连个人形都没有,怎么会是李道长描述的完整婴儿,还变成亡魂跟着自己,可见这些神棍都很懂人的心理。 张世岩说也许那个破道士见他们是情侣,就故意那么一说,刚好撞了狗屎运,搞不好下次骗人进去,就又说家族里某个因病过世的祖先,如何如何不安,所以前来求助了。 两人原本感情很好,在许多事上的观点也出奇地一致,流产之后这件事也慢慢被放下,既没经历过什么离奇古怪的诡事,也从未觉得受到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打扰。 直到两天前,夏晨去男寝楼外等张世岩,碰上路过的唐婶,对方也是盯着夏晨身旁的空地一惊,然后迅速收敛神色,一言不发地走进去了。当时大下午太阳很好,夏晨却被她看得汗毛倒竖,不由得又想起李道长说过的话。 虽然张世岩安慰夏晨,唐婶平时就不太搭理人,没事儿躲在屋子里看电视剧、打毛衣,简直就是个自闭症大妈,有时候神情古怪也很正常,让夏晨不要多心。话虽如此,可两人看对方的目光,都感受到彼此的宽慰、担心和疑惑。 接下来就是今晚,武小武整个人脸色完全走样的一幕,加上张世岩也知道,以前武小武被欺负的时候,唐叔为他解过几次围,思前想后总觉得唐叔两口子,可能和武小武,有同一种能力,或许他们三人都能看到别人无法得见的东西。 “……哥啊,你早说啊,这种事儿你找唐叔或者我,那就找对人了!”武小武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对这个移动的亡所还有不解之处,但料想也没多大问题,加之两人平时对自己的照顾,就想揽下这件事,说包在他身上。一则也算还个人情,二来也想大显身手。 夏晨平复了情绪,不像平时那么开玩笑的样子,反而很客气恭敬地,问他阴阳眼的事、还有唐婶儿跟他的关系等等。 武小武只好回忆着之前的细节,把骗猴子的“石函故事”“易魂术”等套路,用在了学姐和学长身上。果然,两人都听得连连称奇,倒暂把婴灵的事放到一边。 说这些的过程中,武小武时不时瞥一眼那个“孩子”,祂竟然也做出贴墙细听的姿态,仿佛也被武小武的口才和脑洞吸引。 等这一大篇扯完,张夏两人又问婴灵的相关细节、还有怎么能让他们的孩子,放下怨念早日投生等。武小武推说今天太晚了,水房那里还有个冤屈的魂魄,等着他的帮忙,所以等明天晚上,他想好对策之后,再约他们见面详谈,并叮嘱两人要保密,否则一定会受到天谴。 叮嘱完,武小武又自觉还不够保险,要让他们彻底相信自己,并且相信不保密就会遭报应的说法,那必须得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本事才行。于是他把学长学姐,带到附近的一根玄线旁,让他们做了两个特定的手势动作,使两人的左右臂都碰到那根玄线。 然后他自己神秘兮兮地做了一些动作,教他们念出了激活一个小时探灵之眼的口令,当然,他怕他们记住了没事儿老念会吓死,就临时编了一长串,把起作用的组合口令融入其中。 时隔这么久,张夏二人亲眼看到他们曾经流产的孩子,以这样一种诡谲惊悚的方式悬浮在面前时,夏晨吓得腿软,而张世岩那个一米八几的汉子,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 “……只要不打扰祂,你们暂时都是安全的,我回去问问唐……我大师兄,他现在金盆洗手不管这些事儿了,等我问了详细的办法,明天再帮你们解决。这个易魂术的天眼,只会维持半个时辰,你们也不用太害怕!”武小武连忽悠带安慰,交代叮嘱清楚,三人才往住宿区走。 他和学长先送夏晨回去,本以为那“孩子”会跟着夏晨进去,没想到祂的亡所在原地旋转了一圈,竟又开始跟着张世岩。武小武看出张世岩是强撑着的,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就主动陪学长回到宿舍楼,边说了些安慰的话,边目送“孩子”跟着学长进了一楼宿舍。 武小武松口气,在大门口给悠悠回了几条信息,说刚才在忙,悠悠又缠着他聊了半天角色。完事他去找唐婶,结果唐叔宿舍里有几个隔壁的学生,正和唐婶一起看电视。唐婶晃了晃手机,给他使个眼色,武小武买了两瓶水就上楼了。 很快,唐婶发来好友请求,武小武加了她之后还没问好,唐婶只发来一句:“今晚三点,三楼水房见。”武小武只觉自己现在参与的这些事,神秘,紧张,刺-激,就算是孙志那种人,也没办法花钱买来这些奇特经历,不自觉地心里就有点小膨胀。 上了楼看见彭程万里在斜对面宿舍,陪几个学长打扑克牌;侯一盾赶着宿舍关门前,才匆忙回到寝室,抱怨最近的作业太复杂繁琐,又问武小武晚上打算怎么办。 武小武说他定了手机闹钟,只能后半夜震醒之后,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去找学长。侯一盾故意不接话茬,只说:“八戒万事小心!猴哥在花果山等你好消息!” 武小武开了两句玩笑,见猴子半点儿没有敢去的意思,就暗笑这货太怂包,反倒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有点厉害啦”。 熄灯后彭程万里回来,两人只能用充电宝连着手机,侯一盾把自己打听到的,有关物理系主任庞林的零星信息,都告诉了武小武。 彭程万里挑起话题,想跟他们聊聊天,但两人都“嗯啊对”的敷衍着,自觉无趣又生气,装睡半天又骂他们:“你们两个能不晃手机了么?我从小就没办法开灯睡觉,而且我妈说手机有辐射,睡觉的时候要把手机放远才能保护大脑,你们这些文科生懂不懂科学啊?” 章节目录 A030:易学游戏 作为物理系的学生,彭程万里竟然用这种民科论调来鄙视别人,武小武哥俩也是很醉,他们默契地把薄被一拉,蒙住脑袋在被窝里继续聊。 彭程万里见状,只觉更看不惯,阴阳怪气地骂道:“你们两个变-态要是搞基,趁早滚出去,换寝室!整天他妈鬼鬼祟祟叽叽歪歪的,别恶心人哈!”然后学着孙志的做派,把半瓶饮料摔到侯一盾的床上,这才作罢躺下,他心里只盼着孙志快点回来。 武小武和侯一盾结束了聊天,他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重新把夏晨与张世岩的描述回忆了一遍,继而心生疑问,如果他们所言不虚,那么能看到“孩子”的李道长,究竟真的是巧合中的巧合正好蒙对了,还是他也被人激活过探灵之眼,又或者和唐叔有关? 白天喝了两罐红牛,此刻毫无倦意,胡思乱想间实在躺不住了,看看时间已过一点,他打算先去找学长“交差复命”,完事正好等唐婶,万一睡过去手机震不醒就麻烦了。 武小武拿着手机和烟盒里的优盘,蹑手蹑脚出了宿舍门,直奔三楼的水房。 当他推开格子间的门时,原本隐形的亡所立刻显现出来,这次唐诚勇的亡魂正对着他,也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祂先抬眼才抬头,似乎平时都保持着死去时的状态。 “勇哥,你是叫唐诚勇没错吧?我找到这个了,也看了里面的全部内容。”武小武把优盘拿出来,递到祂面前。 唐诚勇没什么动作,只是把目光聚集到了优盘上,面容微动泪水夺眶。灵体的眼泪很奇妙,就像上次唐诚勇弄在外面镜子上的水珠,普通人是看不到的。泪珠从他的下巴滚落到地上时,还出现了细微的涟漪,而后消失不见。 武小武把优盘装回口袋,“勇哥,我基本都知道了,是现在物理系当主任的那个庞林,你才……走这条路的。反正我也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你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会尽力!” 唐诚勇看着武小武,眼神从冰寒慢慢转向柔和。 其实,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唐诚勇踢开蹲坑上的凳子时,求生的本能令他挣扎、最后感到脑袋要炸开的那一刻,他已经有点后悔了。 唐诚勇当初之所以留下这些记录,只是想自己有出头之日的一天,能通过法律手段来扒开庞林的教授人皮。可惜越临近毕业,他越发感觉脖子上那根牵着命运、前途和家人希望的绳子,已经像个铁索狗链那样,被庞林牢牢牵在手中。 他没有时间精力和资本,在撕破脸的情况下和他打官司,最终耗费自己的青春与前途,只为揭开庞林的人皮露出他兽性的灵魂;而且庞林的社交圈子也很复杂,在唐诚勇之前,还有一个他的学姐试图起诉庞林,结果在很凑巧的时间和地点,死于一场歹徒抢劫的意外。 当时的他不知道庞林这样一个大学教授,何以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他只感受到恐惧。 更重要的一点是,当初庞林还无休止地索要过唐诚勇的脏袜子、内裤,并且在“六十四分钟”的交流过程中,颇具仪式感地,跪下来为唐诚勇擦拭鞋子。这一切都让让感受到扭曲、作呕、却无法逃脱庞林的魔掌。 在庞林家中的隐蔽摄像头所拍下的视频中,甚至还有一段令人发指的记录——庞林用烟头,在唐诚勇身上难以启齿的地方,留下过烫痕烙印。这些也在后来,成为庞林要挟他的把柄。 唐诚勇在死去的那一刻,看到眼前出现了青黄赤白黑五种颜色的光团,其中黑色的那团最大,祂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点点靠近那黑色的漩涡。之后,意识混沌期开始,祂成为了茫然无措的灵体,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发现了亡所能够穿透的秘密。 等祂想起生前的往事和死因,已到了第二天的上午。那时这栋楼是研究生宿舍,很多人都有了另一半甚至已经结婚,放假期间留校的学生也极少。 唐诚勇的二人宿舍内,另一位室友早已回家,是那天中午三楼另一头的某个男生来上厕所,才看到了祂的尸体。当时,祂还注意到自己吊在管道上的尸体,一条腿本该在穿透亡所的位置,但那个部分的亡所向内凹陷,像是刻意避开了腿所在的区域。 没人能看到祂,也没人能听到祂,祂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许现在的自己就叫做鬼。从亡所完全出来后,祂发现外面这个熟悉的世界,变得极端寒冷或炎热,只有在亡所内,才能让祂好过一些。 祂亲眼看着警察勘察现场、带走自己的尸体,那些警察接触到亡所时,亡所也一样会自动变形避开,这也是祂死了之后,唯一能让祂获得安全感的地方。 同时,警察也在祂宿舍的桌子上,发现了那封“为情所困、人生无望”的遗书。虽然在一位老警官的职业敏感判断中,这件案子并不那么普通,可不知为什么,两周之后那位老警官就住进了精神病院。 唐诚勇忍着外面“剧痛”的环境,跟随几位警察多日,得知老警官所在的医院后立刻前往,却看到病床上的老警官体内,除了他自己的灵体,还多了一个和祂一样的亡魂——当时祂并不知道,那个女性亡魂,就是当年被庞林用伪造的事故害死的学姐。 面对儿子的死讯,唐诚勇的遗书也起到了作用,祂宁愿崩溃的父母相信自己的儿子,因个性懦弱、因情爱挫折而轻生,也不愿意他们的后半生,在看不到头的官司纠葛中度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看过听过太多事,我根本没办法去相信,那些曾经能给我们带来安全感的机构。我害怕学校会因为他的丑闻而把事情压下来,我害怕他的手也能伸到执法机构,我更害怕他会找到我爸妈,让他们变成那个被抢劫犯杀害的学姐。”唐诚勇在说这些话时,仿佛庞林就站在眼前,祂眼神中的恐惧大于憎恨。 武小武说:“勇哥!你真的好糊涂!说句不好听的,一家三口去打官司,把事情搞大,总好过你爸妈彻底失去希望啊!庞林那个畜生再怎么有能量,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没人能治他不是么?你才比我大几岁啊,我真的特……特可惜!”他觉得鼻子有点酸。 唐诚勇叹口气:“小武,你没体会过他用各种琐碎的事,一点点瓦解一个人的活力、信念、希望、和对这个世界的热忱,我说了,其实我死的前一瞬,心里已经无比后悔,哪怕是前途希望都不要了,哪怕是回老家打工,至少现在也能和家人在一起,可我不能让爸妈的所有投入都白费,只能希望庞林最终能大发慈悲放过我,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你说的是对的,那时候的我,太糊涂,太可惜,太偏激。” “对不起勇哥,我可能没站在你的立场去想,可能换了我,被那个畜生抓住把柄,曝光视频、给我泼脏水,就算打官司打到两败俱伤,最后自己也惹一身骚,而且现在网络暴力那么严重,一夜之间是非黑白都能颠倒,换成是我,可能也会绝望吧。”他希望能尽量宽慰到,这个已失去一切的学长。 唐诚勇继续说,祂从精神病院回来后,无意间发现了玄线和自己想法之间,某种奇特的感应作用,也一点点用意识中的想法,开始使用玄线,意外获得了灵相。祂也说不清,这两者之间那种原理和作用,好像自然而然就会灵光一现,得到某种“来自玄线的记忆传承”。 真正让祂下定决心要复仇,是庞林出现在自己追悼会的那天。庞林像个资深的老戏骨,表演完整套的戏码,确定唐诚勇的父母丝毫不知真相,也让他自己一直以来维护的声誉和形象,再次增添了许多恩师光环后才离开。 那一刻,唐诚勇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弄死庞林。 于是祂尽可能地尝试测验,玄线与自己的想法之间,发生更多感应作用的可能性。祂直接找到了庞林的家中,在庞林无法看到祂的情况下,了解到了更多,关于这个恶魔的秘密。 唐诚勇慢慢知道了庞林婚姻的真相——早年间他和妻子,还是外人眼中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直到有一次,庞林被崇江市国土资源局的老同学,带到崇江市南部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水华山庄后,老同学为庞林的私生活,开启了一扇腐朽糜烂的大门。 水华山庄内的常客,除了政商艺界有头有脸的人,还有更多高学历深背景的学者、专家乃至律师。其中的核心人物,正是崇江市那位女市长的大公子何天爵。 当年崇江市的权贵阶层,都知道何市长和市委洪书记的暗斗角逐。直至何天爵把洪书记那个品行不端的独生女拖下水,用尽一切威逼利诱的手段,才让何市长借此切入点,一步步架空了洪书记。 水华山庄约等于何系圈子密谋、庆功的私密场所,而水华山庄的老板,又是何市长当年在大学时代的初恋,两人至今仍保持着暧昧不明的关系。 庞林在这复杂的圈中圈内如鱼得水,一方面极尽所能攀缘巴结,另一方面也让他找到了更多,披着人皮的同类。 那时水华山庄内有个“易学研究会”,会长李敬光是圈内的大师级人物,也正是崇江旅游度假区的那位李道长。起初庞林只以为是何市长迷信易经,才让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成了变相的门客。 后来他和李道长混熟后,才慢慢知道了易学研究会,在夜幕降临之后的本来面目。用李道长的话说:“昼夜交替星移斗转,此‘易’非彼‘易’也,宏观而言宇宙万物皆在不易、变易、简易之中,落在人的身上,谈及夫妻和谐之道,也皆在一个‘易’字。” 每到特定时间举行的“易学游戏”聚会时,何天爵花样百出,或行酒令论输赢,或以棋牌定次序,最终将在座的各位安排到水华山庄的别院,所谓行“大易之道”欢度周末。 李道长本人又极其推崇采阴补阳之道,道破易学研究会的“真谛”之后,与一丘之貉的庞林互引为知己。 庞林那位学术型的妻子,被他软磨硬泡骗到聚会的那晚,她何曾想过,眼前这些平日衣冠楚楚、被称为“人类”的动物,竟然在这个地方,过着禽兽一样的生活!一向温顺贴心的妻子,当晚以前所未有的暴怒、崩溃和绝望,与庞林撕破脸并离开水华山庄,两人因此决裂。 后来庞林怕自己的声誉有损,放低姿态伪装可怜去向妻子忏悔,并坦白了他从两人相识以来,从未对她倾诉、显露过的特殊癖好与幻想,恳求妻子至少能和他保持婚姻关系,哪怕今后各过各的,不互相干涉私人生活。 本打算尽快离婚的妻子,同样是一名老师,但与庞林有天壤之别。她温柔但不软弱,寡言却不乏智慧。她假意妥协,答应庞林维持表面的夫妻关系后,不到三个月,庞林又本性暴露,试图从学术角度,说服妻子解放自我,加入他的业余游戏。 妻子准备了许久,最终以卧底的心态随他去了一次。正当庞林得意于自己成功异化了妻子的本性和人格时,妻子突然提出协议离婚,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她不愿再看到他这张脸,也不愿意带走任何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宁愿选择净身出户。 唯一的条件是,庞林不许再婚,不许再让别的女人走进他的阴暗世界,如果她知道他违背了这个约定,或她发生无法预知的意外,那么她在水华山庄偷拍的证据,将会由她在京的哥哥,以及在新加坡的一位挚友,分别向有关部门举报,并公布在网络上。 她用这种方式,原谅了他一次,出于他当年知道她无法生育,也愿意和她共度一生的誓言。 章节目录 A031:人皮背后 很可惜,庞林太了解他的妻子,太了解女人,太了解人性。 那一年的七月底,恰逢庞林母亲做寿,庞林恳求妻子,为母亲过完生日再去办离婚手续。两天后妻子在去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亡,庞林从那时就像个优秀的演员,从丧事到追悼会,在所有同事亲友面前,表演了整整一年多的丧偶之痛。 至今,他的客厅里还挂着他自己写的那幅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从丧妻之后单身的庞林,却在大部分学生当中,被神化为情种情痴。 他关于妻子善良本性的赌注,以妻子的“彻底闭嘴”、通过水华山庄的关系找回那些视频、车祸事件的逐步平息,而最终赢得全局。不过,这件事也很快成为了当初为他出谋划策、摆平麻烦的何系圈内人,驱策他为水华山庄办事的把柄。 何市长母子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嫌弃低等下作的交际货不干净,又厌倦了油腻势利的小艺人,便把目光转向了天真纯粹的校草校花们。此后庞林也自然而然成为了hr、中介、教父般的角色。 早在唐诚勇之前的几届,就已有很多位被庞林成功塑造的“贡品”,进入了水华山庄的地狱之门。当然,这是后话。 庞林的妻子尾七未过,他又去水华山庄放松。就在那次,每年农历七月闭关二十八天的李道长也恰好出关,同来参加易学游戏的聚会。才一见面,李道长神色大变,把庞林拉到一旁并告诉他,他老婆的亡灵一直在他身旁! 李敬光在水华山庄的众人眼中,也并非只是个靠嘴忽悠的神棍,不少人都亲眼见过他耍出离奇的神通手段取乐,他也为核心圈内的许多人,解决过来自灵界的麻烦。虽然庞林扭曲的内心强大而坚硬,也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李道长的话到底成了他的心病。 李敬光说庞林不易受到亡灵的干扰,单独约定时间,为他降服厉鬼。几天之后庞林前往李敬光的道观,李敬光在山上的私人密室里,为庞林开坛驱邪。据李敬光的说法,庞林妻子所化的厉鬼,已经过他的威吓劝解、自寻出路投胎转世,今后不必为此烦忧。 虽无法印证李敬光的话,但在作法的过程中,庞林的确目睹了,难以用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现象。而且那次李敬光只说自己是广结善缘,不愿收取他的酬金,于是两人的关系也由此更进一步,使庞林更加坚信,对方真的是一位游戏人间的得道高人。 听到这里,武小武打断学长,“勇哥,你说的那个李道士,是不是一个‘像钟馗的胖子’?大胡子那种的?” “你也见过?”唐诚勇质疑的眼神。 “没,很巧啊,今晚……”他看了眼手机,“不对,确切说是12点之前的昨晚,我不是去参加社团的活动么,我有个学姐学长,被一个婴儿的亡魂跟着,他们也是在南边度假区的山上,见过姓李的道士,还去过他的道观!” 唐诚勇细问之下,武小武把夏晨和张世岩的事,大概转述了一遍。 “不过……勇哥,这个也算是他们的隐私,希望你能帮我保密,既然这两件事有关联,我得知道更多情况,才能想办法帮你。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水华山庄里的那些往事的?” 唐诚勇叹口气,说祂一点点拼凑出这些线索、事件,最终有了一个完整的脉络轮廓,足足用了一年零九个月时间。自从祂决定报复庞林那天起,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庞林,哪怕是他在睡觉时,祂也在他床头站着,琢磨他那张可憎的脸,听他偶尔会说的梦话。 起初,唐诚勇想要融入他的灵体,去干涉他的思想,诱导庞林写下忏悔书并自杀。可每一次都无法成功,祂的灵体对于庞林而言,只是一个看不见并且能穿透的影子,丝毫没有作用。 沮丧之际,有天晚上,唐诚勇在湖边偶遇一位大哥的亡灵(番外卷有单篇),教了祂很多东西并告诉祂,只有意志薄弱且怕鬼的人,才会被灵体干涉思维、甚至控制其言行,但只能在与自己的执怨有关的人身上,才能发生作用。 唐诚勇花了点时间,借助玄线加固了自己的灵相,掌握了一些变幻的方法,之后就尝试着潜伏在校园内的人群中,寻找胆小怕鬼的人进行测试。在祂的理解中,这等于民间所说的附体。 平时祂和其它各类灵体都保持着互不干涉的距离,与活人也只是互相穿透彼此无感,知道了如何附体的关窍后,唐诚勇好不容易选定了一个目标。 在某个夜晚,祂尾随选定的那个学弟来到湖边,悄悄站过去与他“重叠”的一刻,明显能感受到,学弟本身的灵能像平静的水面起了涟漪,借助短暂的灵能紊乱,唐诚勇试着用字的思想感受学弟的思想。 那个学弟瞬间觉得心慌意乱全身发冷,并且在脑海中“被强迫”般回忆起许多记忆碎片。唐诚勇借机压制,直到他能完全借助学弟的身体,像活人那样行动、说话时,远处湖面上的几组玄线突然重组、变化,一个驱使黑雾巨船的鬼影,向祂快速驶来。 唐诚勇注意到,那个同样如黑雾的鬼影,整张黑洞般的脸上,只有一双闪耀着黄光的可怕眸子,高举起的一条手臂内,有个金色的东西在发光——祂不知道那就是灵魂权杖。 出于恐惧,唐诚勇迅速停止思想压制,离开了学弟的身体,而清醒的学弟也深知自己可能是撞鬼了,当场吓跪在地,祂便飞速逃走,回到三楼水房的亡所暂避。 后来每一次,当祂试着重复这种“附体”行为时,各式各样的黑船和“死神鬼影”,都会及时出现,似乎在维持某种秩序、规则。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仇人,却对他的一切无可奈何,这让祂极端懊恼,恨自己的无能,也恨庞林扭曲的内心,能强大到如同魔鬼的地步。 不过,正是因为多次的尝试,以及对庞林的密切监视,让素来都能举一反三的唐诚勇,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点——祂想起第一次压制学弟的思想时,仿佛学弟的心理感受和祂是相通的,祂能用学弟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感受,回忆本属于祂自己的记忆碎片。 于是祂反其道而行之,趁着几次庞林酒醉沉睡的时机,让自己的思想和他的思想“连接”,虽然仍无法控制对方的身体言行,但庞林的大量记忆,在酒后以凌乱的方式,泄露到了唐诚勇的意识中。 唐诚勇也逐步积累、梳理这些记忆的时间顺序,再加上平时与庞林的寸步不离,终于知道了庞林大学时代的部分经历、特殊癖好的心理成因、他与妻子的相识相爱直至结婚谋杀、还有那个附体在老警官身上的亡灵——祂的学姐,也是庞林曾经的一位学生。 那位学姐也曾有过和唐诚勇十分类似的,被庞林精神压迫、从奴役到瓦解人格的过程,但与祂不同的是,那位学姐最后选择了鱼死网破,想要将这个禽兽导师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只可惜,庞林像当初害死自己的妻子那样,通过水华山庄的势力,毁掉了这份原本想送给何天爵的“中秋节礼”。成为怨念之魂的学姐,也仍是在那邪恶的道士李敬光设坛作法后,离开了庞林。 “勇哥,李道士是怎么降伏庞林他老婆、还有那个学姐的亡魂的,这你知道吗?”武小武一路听下来,越来越怀疑,那个破道士很有可能也是个炼魂师。 唐诚勇皱眉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他清醒的时候,我只能站在他旁边,听他打电话、上课、在外人面前表演,他这个人也很谨慎,没有写日记之类的习惯。但会经常看他偷拍的各种视频,就是‘六十四分钟’的过程中,对很多学生的所作所为;最有价值的信息,大多是他喝醉之后,我从他的思维中获得的记忆碎片,才梳理出刚才对你说的这些。” “你说湖边那个大哥的亡灵,他也没告诉你吗?” “没有,”唐诚勇叹息,“我也是死了之后才知道,鬼魂的世界,彼此之间都那么孤独。那位大哥是个好人,不过祂总说自己是逃犯,所以经常躲在树里,后来在那一带追祂的黑船、黑影多了,祂就不见了,都没来得及跟我道别。” 武小武鼓起勇气说:“勇哥,我能跟你坦白个事儿吗?不过先说好,你别跟花卷儿似的翻过来翻过去吓唬我,我也是没办法。” 唐诚勇还不明其意,谨慎地后退回亡所内,“坦白?你骗了我?!” “没没,你别生气,其实我是个炼魂师!不是什么跟爷爷学本事、学易魂术的人,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可猴子是我兄弟,只能变相告诉他,然后你在灵界,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我作为学弟,也出于一个炼魂师的职责,应该告诉你灵界的真相,还有你说的那些死神。” 武小武试着向前迈进一步,整张脸都贴在亡所表面,亡所与他的面庞、身体接触的部分,瞬间向后凹出一个人形轮廓,武小武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斥力,但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对祂并什么威胁。 学长则紧靠着亡所的另一边,与他保持着最大的距离,警惕地听他说了一遍,关于灵界和玄线、自己从唐叔那儿拿到权杖、炼魂师和捕魂手、以及五大灵署与魂使的部分实情。武小武又说了点他自己的身世,希望能找到些许共鸣。 唐诚勇生前为人随和,在同学中的口碑都极好,看着眼前这个小弟,虽然编了个网文风的故事骗人,但也算情有可原。而且祂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活着的善类能看到祂,还承诺愿意帮忙,祂决定赌一把,无论武小武说的是真是假,祂选择再相信一次人心和人性。 “……反正差不多就这么个事儿,也麻烦你别跟别人……要是有机会的话,也别跟任何人或者亡魂说,我是真心诚意想帮你报仇,庞林这么个祸害在学校,那祖国的花朵都得让他糟蹋完了,我们一起想辙,把你遭遇的一切痛苦,加倍还给他!”武小武透着恨恨的目光。 因武小武这次说的都是实情,唐诚勇思前想后,很多事也非常符合逻辑,并无什么漏洞,但祂是这么多年以来,初次听别人告诉祂灵界的真相,又对那金光四射的权杖起了疑心。 “小武,我相信你,不过……你想过没,如果按你所说,湖边那位大哥可能是个流浪之魂,正在被灵署追捕,那这应该是属于灵界的事,为什么魂使的权杖,会出现在普通活人的身上?比如一楼那两位,还有你自己。” “我这不是也是上次被你吼的时候才知道,亡魂能看见灵魂权杖的持有者么,这些知识我也是跟唐叔学的,资料太多还没全部看完。但唐叔说这种授权,从几十年前才开始,你差不多可以理解成,我和唐叔都是给灵署打工的。” 唐诚勇沉思点头,武小武接着说:“你不用那么防备我,亡所是很厉害的,只要你不随便上身,去骚扰无辜的人,那不管是魂使还是炼魂师、捕魂手,都奈何不了你的。但我有点奇怪,你说那个李道士身上没有权杖,可他是怎做到的呢?这才值得研究吧?” 至此,武小武和唐诚勇两边的信息总算基本对等,唐诚勇也大概了解到炼魂师的能见与能为。祂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点,也终于放下防备的姿态,靠近武小武说:“我确定李敬光不是你说的那种炼魂师,也没有什么权杖,学姐和庞林老婆的亡魂,并没被提炼。”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后来她们都不纠缠庞林了,反而去折腾那个老警察?” 不知唐诚勇回忆起什么可怕的画面,祂的目光充满不解与恐惧,“小武,你可能还不知道,包括庞林这个畜生,加上水华山庄别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们的亡灵,其实一直都在李敬光身边!” 章节目录 A041:一副墨镜 原来,唐诚勇第一次跟随庞林,去水华山庄时,就见到了之前祂只从照片和记忆碎片中看过的——庞林的妻子。那次的时间,离李敬光为庞林驱逐妻子的恶灵,已过了整整四年。 那天下午下着小雨,本来紧密跟随在庞林身后的唐诚勇,因为远处湖面上的一片红色“人影”,而觉察到异样,于是放慢脚步,从隐蔽的远处观察。 同样在农历七月闭关结束之后,迫不及待来到水华山庄的李敬光,正坐在人工湖靠岸的一条船上,可他的周围,却站满了行为诡异的亡灵,有男有女约十来个,清一色的“鲜红袍子”灵相,很像恐怖片里的古代厉鬼。 庞林和李敬光,还有几个书法圈的大师、地税局的两个人,在船上谈笑风生。等到傍晚天雨过天晴,夕阳余晖之中,那些木讷僵硬的亡灵,始终都一动不动地,围绕在李敬光的身旁。 这是唐诚勇从生到死以来,除了庞林那张人皮之外,最令他感到恐怖、印象极深的一幕。 当时的祂很清楚,除了自己和李敬光,或许在场的别的活人,都看不到那些红衣亡魂低头站在四周,毫不畏惧阳光的灼烧,呆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地面,仿佛丧失了自主的意识,如同李敬光的仆人、奴隶。 由此唐诚勇才意识到,从庞林的记忆、他与李敬光的通话中,当年那两次“驱邪除祟”,只不过是李敬光用不为人的邪法道术,将庞林妻子和后来那位学姐的亡魂,变成了自己身后的随从。 所以后来每一次庞林和李敬光的碰面,都让唐诚勇格外警惕当心,祂怕自己最后也落得学姐那样的下场。但对庞林的仇恨有增无减,他和他的利益团伙,竟然连死人的亡灵都不放过!即使庞林对李敬光的“道法”真相并不知情,可唐诚勇仍把这笔账算在庞林头上。 听到这里武小武恍然大悟:“噢!那我明白了,包括我那个学姐和学长,被他们的孩子纠缠,很有可能是李敬光,想获得那个孩子的亡魂,但一定是要通过咱不知道的什么方式,还可能得跟当事人有某种关联,才能达成目的!” “你的猜测是对的,据我所知,李金光要奴役那些亡魂,就是你说的怨念之魂,他必须举行一种开坛的法事,我不敢跟他去山上,具体的信息也不太多,我只从庞林的记忆中见过一些片段,似乎是他做什么,庞林也做什么,好像类似催眠,或者精神控制,才能用一种说不清的方式,控制和当事人有关的亡灵!” “那后来呢?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没成功,一次也没能控制庞林的思想吗?” 武小武心想自己能踩能坐,自然也能摸了,就对张世岩一扬下巴:“你看着哈!”说着就把手伸过去,摁在旁边的草丛上,手心传来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张世岩也伸手去摸了摸,能明显地感觉到它们的蠕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怎么进去呢?”张世岩虽然很激动,但没忘了大家是来做什么的。 猴子神秘一笑,“我等此刻已在唐叔家中了,随我来。” 武小武一个翻身站起来,二人跟了过去,走到其中一面黑石壁旁,仰头看时,原来那些刚才以为是悬浮着的黑石柱,其实都和四面黑色漱石壁相连接,是从上空倒挂下来的。猴子口中默念了一句什么,伸手在就近的墙壁上擦了一把,眼前出现的是唐叔家那个风格妖艳媚俗的客厅。 “我去,这也太爽了吧?”武小武伸手去摸石壁,发现黑色石壁的部分是带有一定温度的,而此刻变透明的像窗户一样的区域,变得冰冷了,好像在摸一块玻璃。他置身于地库内如此巨大的空间,却看着外面唐叔家的客厅,十分难理解这种违背自然常理的情况。 张世岩问祂:“猴子,你平时,还有以前没和我们住一起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吗?” 猴子点头嗯了一声,口中仍然默念着什么,地库外的景象向后移动了起来。武小武想起当初给祂买的那套床,祂乐成那样,原来在认识祂之前,竟然是在这么个地方当做家。虽然他觉得好奇新鲜,内心也被震撼着,但要换作自己长年累月,甚至上百上千年的住在这么个地方,可能会疯掉吧? 张世岩只见大家在地库内时,如同乘坐着某种超自然的飞行器,竟然可以视若无睹地穿过墙壁、家具和各种大大小小的障碍物;地库穿过墙壁时,墙面带有液态的视觉感受,截面内部的建材也一览无余,这种前所未见的画面非常奇妙,就像周围的一切物质都变成了“海水”,而自己像是在水中游弋的鱼。 来到了唐叔的那间密室之后,地库横穿过密室和书房之间的墙停在那里,在两个房间各占一半。猴子让武小武开眼试试,武小武凝思敛神,以鬼眼观察猴子先前所述的情况,果然见肉呼呼的两大堆婢厉犬和仆戾狼,正沉浸在那盘香散发出的红烟之中。 但很奇怪的是,武小武这次并没有闻到它们身上自带的腥臊恶臭。张世岩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他赶忙拿出来问猴子,要不要调静音,猴子被他逗乐了,说如果地库只作为藏身之所使用,不与其它空间、境界相通,则可屏蔽声音和气味,让他不用那么慌张。 张世岩这才安心看手机,是何旻发来的微信,说她换了新的工作,前阵子都太忙,最近找时间聚一下。张世岩就回复她说,自己最近有活儿还挺忙的,再等一两周,一定找时间聚。 武小武也翻出自己的手机,信号还是满格。“老大,你说你这地库这么牛逼,我们以前都不知道。都可以坐在这儿当飞碟使了,咱们下午从家里直接飞过来多爽,还整这么麻烦。” “你脑壳又不灵光啦,地库移动好似蜗牛,坐着它飞来,都要过年啦。”猴子用小眼神狠狠地鄙视了他的智商。 武小武问现在要干嘛,是不是就这么干等着。猴子耸耸肩,说那个续香的人不知道几点来,所以暂时无事咯,他们可以随意逛逛,但千万别去乱碰漱石柱上的装置。于是二人开始在地库大厅里到处转悠,时不时向猴子问东问西。 有些东西和原理,猴子会仔细地对他们解释,可另外一些事祂只说别问那么多。张世岩拿着手机各种拍照、录视频,武小武见猴子没反对,自己也像到了某旅游景点一样自拍起来。他很羡慕猴子能有这么稀罕的法器,以及控制这法器的各种咒术。 俩人逛了半个多小时,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玩有趣的东西,除了一堆黑色的石柱子、石头管道,就别无他物。“其实也挺无聊的哈,要让我住这儿,一天下来就够够的了。”武小武觉得没啥看头了。 张世岩小声说:“你说,这些石柱是做什么用的?还有上面那个会转的,挺好看的。” “祂不肯说的话,你问到死祂也不会说的。以前还没搬过来那会儿,祂一直都挺神叨叨的,反正咱这位老大吧,特神秘,猜不透。”武小武撇了撇嘴。 张世岩说:“我觉得祂最近心事重重的,虽然我们没什么能力,但是呢,如果可以,我觉得可以替他分担一些,可惜祂不太跟我们说心事。非哥,你说这样好不好,等梅晓露这件事水落石出,完事了,我们俩还有齐姐,一起带祂到处去玩玩,咱们还从来没一起很放松的去玩过呢。” 猴子远远的在“窗口”那边观察着房间里的动静,其实耳中早已听到两人的议论,心里颇为感慨,见他们对漱石柱产生好奇,就默念密咒,将那些石柱内的景象显现了出来。 武小武和张世岩正悄悄商量着,身边所有的石柱,突然都开始发生变化,吓了二人一跳——有的石柱变成透明的玻璃状形态,里面有很多抽屉、小格子以及繁复的能量态几何形容器,装了许多藏品、书籍、瓶子、仪器之类,有的他们认识,有的却很古怪也叫不上名字; 而另一些石柱上开启了三角的、矩形的以及更多多边形的门,不知通往何处,想来是地库通往其它空间的“时空门”;头顶上方盘绕交错的黑石管道也变得透明,里面流动着许多色彩各异、变化多端的能量态颗粒、线条和复杂而精美的图纹,不同的管道按照各自的排列方式,分别汇集在那些门所在的漱石柱上。 猴子不知念了一声什么,武小武左侧的漱石柱内,有个抽屉自动被推出,一股熟悉的清凉香气顿时四溢开来,原来里面放着很多石露丸。二人这才明白,平时猴子从地库里取东西的时候,是以咒术凭意念之力从这些漱石柱中获得的,武小武刚要去拿石露丸,抽屉又立刻被关上,他就对猴子那边翻了个白眼。 这么一来,原本单调的黑石空间,一下子有了颜色,像是装修完的新居内,添置了各式令人讨喜愉悦的摆设装饰。武小武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渺小,心里有了一种,但凡是和猴子有关的事,都不能单凭眼睛所见而下论断的想法。 猴子就挑选了几件,给他们细看,什么宋代的梅瓶、古埃及的许愿杯、唐代的古琴、古希腊的金面具、完整的《归藏》碑刻、一对自行木马等,还有很多据说是史前的玩意儿,就连猴子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它们都用各自不同的方式,被保存在这些漱石柱里。 张世岩百思不解,比如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碗,如果单独是放在漱石柱里完全可以理解,但这些漱石柱,却又全部都在一个小小的“金元宝”里,现在是放大之后大家进来了,才看得见这些,如果地库缩小成最初的样子,这些藏品、仪器之类的东西,肯定也随之缩小了,那么它们的内部物质结构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猴子说地库里的东西并不会缩小,而是空间改变了,这个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们所了解的物质世界,只是整个宇宙世界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一个侧面上的一小点,即便是祂自己,也无法了知整个物质世界的实相,毕竟大小长短、过去未来都只是相对的,是作为人类而言在这个空间所感受到的错觉。“存在”的刹那,“存在”的本身,比存在的原因和意义,更值得人去思考、发现。 这样又过去三个多小时,两人新鲜也看够了,肚子也饿了,张世岩就拿过超市里买来的东西,取出一些薯片饮料之类的零食,递给别的两个。猴子又在石壁上抹了两把,把窗口开大一点,三人靠在窗边就地而坐,边吃边喝边等。 武小武起初还问猴子一些关于地库、漱石的问题,后来发现答案比问题更让他脑壳大,索性就不问了,和张世岩聊起唐叔祭祀夜叉用的金条、胎盘,说他其实完全有资本和能力,好好做个公司,当个正常的老总,可他偏要把精力和财力全都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 正说着,张世岩见密室的门缝下灯光亮起,三人立刻停止了对谈。猴子轻抚漱石壁,外面的声音也透了进来。只听门外脚步声平稳靠近,随之是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戴墨镜的长发女人出现在门口。 地库内三人面面相觑,大晚上的戴着墨镜,又在这么个鬼地方,更显得诡异。武小武见这女人身量姿势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她轻车熟路地进来,转身关好门,全身上下的动作没什么异样,但就是显得不自然。 武小武不确定猴子开了什么“开关”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后,外面是否也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就指了指自己的嘴,用嘴型问猴子“可以说话不?”,猴子点头,武小武小声说:“老大,这女的我特眼熟啊,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猴子凝神细看,冷笑道:“她可是你的老熟人。”武小武又转过去使劲看,却瞧不出端倪。张世岩以为猴子说的是梅晓露,可看这身形一点也不像,而且梅晓露的肉|身藏在何处一直都没线索,没理由此刻“活”了过来。 武小武心里着急,又跟猴子追问,猴子对着她扬了扬下巴,让他们别说话了。那女人来到沙坛的供桌前,见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宽松长衬衫,一头板栗色的长发微卷,黛眉朱唇浓妆艳抹,扑通一声就跪坐下来。 章节目录 A番外01:柳树中的大哥(上) 唐诚勇的第五次尝试失败了。 午夜的湖面上,开阔的玄线因循各自的角度,组合成各类宏伟的几何结构。从祂站立的位置看过去,月牙像是在某几条玄线围成的四面体内。 孤独感。这是祂习惯了玄线之后,对灵界的唯一印象。 如果还活着,有许多种方式排遣孤独,不管用自己的喜好转移注意力,或与别人交流倾诉,打球娱乐。总之,活人的孤独感,大多都面临一扇门,取决于自己是否愿意开门。 死了之后完全不同。 前段时间,祂尾随去体检的庞林来到医院,第一次看到自己之外的灵体,祂很清楚,这就是人的灵魂。当然,后来也看到过许多动物灵魂,以及形形色色的亡所——唐诚勇给亡所起了个名字:气泡屋。 灵魂的社会充满着孤绝的气息,动物们的灵魂保持着生前的行为特征,绝大部分还没有触碰到玄线,只是一团生前身体轮廓状的混合灵能。 人类则不一样,大部分都触碰过玄线,获得了最基础的灵相——即死亡前那一刻的模样,包括伤痕、衣着。 唐诚勇自己也能感受到到,成为灵魂之后,有两种“先天”的本能,在控制自己的意识。 其一,是对“气泡屋”亡所,如同避风港、家园般的依赖,以及在里面时感受到的舒适与安全感;其二,是对别的人类灵魂,莫名地抱有高度的警惕,像是动物对天敌的本能畏惧。 这也造成了灵魂世界中,每一个人类亡魂,都难以用生前的思维逻辑,去和别的灵魂沟通交涉。在死后先天般的意识中,与其他灵魂交流,代表着打扰、冒犯,甚至危险。 唐诚勇很想问问别的灵魂,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干涉庞林的意识,让自己得以复仇。 第三次失败之后,祂试图走远一点,到附近的医院,找看上去没那么凶恶的灵魂。祂还不知道,安息之魂很快会被魂使回收,流浪之魂又难见踪迹,剩下大部分与人类社会“重叠”的灵魂,几乎都是和祂一样的怨念之魂,灵相也显得让人难以接近。 那次在医院,祂准备慢慢靠近一个女孩的亡所,就在彼此相距五米左右时,那个女孩把“气泡屋”的表面弄模糊了;祂不甘心,又走向病房里一个老人的亡所,那个老灵魂满脸愤恨,像仇视整个世界的表情,直接利用玄线,将自身和亡所隐形。 此后祂放弃了向其他灵魂求助的念头,也用同样的警惕,提防着想靠近祂的灵体。因为祂很害怕,错以为灵魂与灵魂接触,发生交集后会出现什么可怕的结果。 昨晚和今晚,唐诚勇等庞林入睡后,再次尝试能与他的灵魂相融,可惜,与前几次一样毫无作用。此时祂站在湖边,陷入长时间的无助惆怅之中,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心里难过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月牙已从之前那个四面体内移出了大半。湖面上吹过凉爽的微风,可吹到祂的灵相上时,祂全身都起了一层寒霜,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身体。 “喂,你在这儿等谁呢?”突然,唐诚勇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祂还不知对方是人还是灵魂,警惕地问:“谁?” 唐诚勇的身后,是湖边的几棵垂柳,祂听那男声,像是从其中一棵柳树后面传来的:“你才死了没多久吧?” “你到底是谁?”唐诚勇猜测,对方很可能也是灵魂,“别鬼鬼祟祟的,出来说话。”祂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万一出现什么危险,好及时跑回宿舍楼三层的水房。 “慌什么,我跟别的那些不一样,不能出来,不然会被抓回去。”那男声懒洋洋的口吻,与此同时,柳树的树干内,探出一个灵相脑袋,看样子也有二十七八了,一头天然的卷发,圆脸大眼面目和善,但眼神中有点居高临下又世故的意味。 唐诚勇往后退了两步,“你是?” “我和你一样,但也不一样,你现在去食堂,最里边倒数第三个窗户外面,有个五边形,就咱们旁边这种黑线能看见吧?找到了,就从那个五边形钻过去,同时,想象自己还活着,最健康时的样子。”那位大哥说着,又把脑袋缩回树干内。 唐诚勇注意到,对方的脑袋一探一缩之间,有种被挤压的视觉观感。那棵柳树的树干并不粗,按说是无法容纳一个成人大小的灵魂,而对方像是“挤”进去,藏在树干里的。 祂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穿透墙壁、房门时,这些生前的实体建筑有种“液态”般的触感,虽然可以直接穿过,但需要一个短暂的过程。比如祂想穿墙而过时,并非直接穿透,而是先进入墙壁、或某扇门内,被“压扁”之后,再从另一边出来。 一切实体建筑与物品,都像是短暂、临时的液态容器,对灵魂而言,有轻微的阻力。只不过这一过程很短,大部分灵体能快速适应,并穿梭无碍。也正因为那一点点阻力,才能使祂在不刻意用力的情况下,尾随庞林一起乘车,或站在地面上时不至于下坠。 “为什么让我这么做?”唐诚勇还没打算听从,感觉对方不怀好意。 “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会舒服点儿,信不信由你。我困了,晚安。” 唐诚勇叫了两声,对方不再说话了。祂只好赶快离开,路过食堂时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果然在那大哥说的地方,找到了几条组合成五边形的玄线,带着一定的倾斜角度,矗立在食堂外面的地上,有三四人那么高。 犹豫片刻,祂还是鼓起勇气,回忆自己刚入校时、踢球时,充满活力的样子,走过了那个五边形。突然,他看见自己身上的“皮肤”消失了,成了一圈圈、一层层,五种能量排列而成的样子,恐慌之间,灵相又再次从双脚出现,逐步覆盖了祂的全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祂再也不觉得清凉的晚风寒冷刺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前那样的舒适惬意。祂猜到了,这种五边形的玄线组合,能为祂的灵魂,穿上一层看不见的盔甲,那位大哥是出于好意! 但祂不知道的是,这里的五边形通道,是半年前某个魂使路过时,借助玄线改变航道,回收了灵能之后留下的。之后又有几位魂使路过,改变了五边形后面的通道组合,只留下这么个高大的出入口。 加上后来没有再被借用,也没有炼魂师将它们恢复原样,所以它就一直保存在了那里。在不知何处的“设计师们”最原始的规划中,随机或刻意组合成的五边形结构,能激活灵体的灵相防御功能,可以使无意间发现这个秘密的灵体,不再为亡所外的空间环境而感到痛苦。 这也是唐诚勇自杀至今,第一次感受到灵魂社会的暖意,来自那个柳树中的大哥。 祂跑回湖边,那棵树里再也没了消息。祂壮着胆子把自己也“挤”进树里,却没找见那位神秘大哥。无论如何,祂站在那几颗柳树旁,心怀感激地对着空气说了声“谢谢你!”。 第二天下午,庞林在上课时,唐诚勇抽空又来到湖边,炎炎烈日不再如过去那般烫灼,那位大哥从另一棵柳树中探出了头。 “大哥,谢谢你!”唐诚勇自杀后,第一次露出笑容,“请问你怎么称呼?” “名字没什么用,”卷发大哥嘲笑的眼神道:“你不怀疑啦?” “抱歉啊,我还不太习惯,别的灵魂都是这样,怕有危险。” “说说吧,你是怎么死的。” 唐诚勇把自己的遭遇,以及庞林的事都告诉了卷发大哥。 “……你是怎么知道,那种五边形的黑线,能保护我们?”唐诚勇问。 “我是病死的,临终前一个月,做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对别人,对这个世界,既没有留恋,也没有怨恨,死了之后,想起来很多事,不仅限于我这小半辈子,很久,很久,我们都这样在时间和空间里,被循环利用着。这很复杂,你现在一心想复仇,感受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你能想起……前世?或者更久以前很多世的事?” 卷发大哥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不重要,总有一天,你也会一下子明白,灵魂,这个世界,还有宇宙的真相。说说眼下,你打算怎么报仇?” 唐诚勇说祂想附体于庞林,让他写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向他伤害过的人忏悔,让所有人知道他那张人皮下面的兽性,然后自首,或让他自杀。 卷发大哥告诉祂一个秘密,只有心智脆弱且怕鬼的人,才能被别的灵魂干涉思维。“但你不能随便干涉,选择的对象,必须是和你有恩怨的当事人,不然后果很严重。” “会出现什么后果?” “你可以先去试试,记住,要是看到魂……黑色的船,就赶快跑,回到你自缢的地点。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用这些黑线。” 卷发大哥从树干内伸出双手,两根中指向内弯曲,并将第二指节并拢,指尖则落在两根大指的第一关节处,其余六指伸直相抵,如此,大指和中指围成了一个菱形。 “以后你闲来无事,就可以用这个手势,随便找到一根黑线,让它穿过这个菱形,你再用脑袋去触碰那根线,它会告诉你很多事。学会变化,了解多一点,对你有益无害。” 唐诚勇记熟那个动作,找到几百米外就近的一根玄线,依言而行。 祂用头部接触玄线时,眼睛被一股力量强制闭合,眼前的黑暗中,这条玄线变成了金色,越来越大,最后成为一个圆柱体,将祂包含于内。与此同时,前方出现了一条玻璃栈道般的路。 此时祂意识中的自己,站在那条透明的路上,四周上下,除了成千上万的金色“柱体”就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祂的思维很清晰,知道自己的意识来到了一根玄线的内部。而这根玄线内,又是无数条平行、竖立的金线柱体组成的。 那条透明的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头,通往很远处的黑暗中。脚下有一些五光十色的能量在路的表面流动,似乎正在指引祂向前走。 眼前的金线比灵界的黑线还要壮观宏伟,而那种近乎压抑的孤独、渺小感,也是灵界的数倍。唐诚勇的心情非常复杂,面对这些景象,祂想疯跑,祂想歇斯底里地大喊,既亢奋又绝望,冥冥中还能感受到,似乎有很多眼睛,在冷漠地旁观,微如尘埃的自己无助的样子。 一时难以扼制情绪,祂用力撤回自己灵体的头部,睁眼时,黑暗中的一切幻象都烟消云散。穿过指孔间的玄线依然漆黑如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个扎马尾的女生摔倒了,祂无暇顾及分心,调整好心态,再次让自己的意识进入了玄线内部。 这次,祂顺着那条路往前走,如丛林般密集的金色能量柱遍布整个世界,很快,其中一根金柱就当在前方的路正中。祂沉默前行,进入这根金柱后,那条路再次出现,而周围依然是更为粗大、却不均匀的能量柱。 这些能量柱本身是按照顺时针、或逆时针的方向旋转的,唐诚勇注意到,顺时针旋转的能量柱较粗,并会抛出一些金线组成的几何框架,落在较细的逆时针旋转的能量柱上,然后那些几何框架会被能量柱融解吸收,较细的能量柱则会变粗一圈。 同时,祂也注意到这一层的能量柱之间变得开阔了,虽然也遍布于四周,蔓延至一望无际的四围上下,但能量柱的密度没那么大了。 由于无法从宏观的角度俯瞰,祂有种错觉,这里的能量柱,数量似乎没有刚才在外面时那么多,而粗细不一的能量柱之间,似乎又被某种中和的力量控制着,让它们自己完成大小的均衡、状态的稳定。 就这样,祂又依次进入几根能量柱,来到第八层时,内部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章节目录 B034:孙超的信 “我要叮嘱你一件事。”唐叔认真说什么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表情真诚,有种天然的,介于亲切和威严之间。 武小武一挥手,“嗐,唐叔什么事?你尽管说。” “除非是若干年后,大部分人对这件事有了明确的认知,真相大白于天下。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用任何形式扩散传播这件事,这很重要。希望你能答应我。” “说实话,这么好的素材,我自己又是参与者,不写下来可惜。但是呢,我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一定会保密的。放心吧!”武小武举起酒杯,要敬他。 侯一盾却拦着他,带头站起来,给唐叔开了一听新的可乐,自己直接拿着半瓶啤酒。“唐叔,我们几个的底儿都在这儿了,我想说的是……你别不高兴哈,我觉得你对我们还是有点防备。”她的表情像是认真的,又带着点玩笑意,同时看了一眼武小武。 邓菲儿和武小武也站了起来,唐叔被迫拿着可乐,起身听他们说。 武小武接话道:“对,我们怎么说,今天开始也是同一个战场上的人了,唐叔,以后咱们就这么叫你了,菲儿的意思吧,就是你知道的虽然不见得比我们细,但比较全面,就像一本的主干,大纲;我们知道的只是一些情节片段,我们都跟你说了,你至少也多说点我们不知道的,这样才公平啊。对不?”他顺势往唐叔碗里夹了几片肉,但他并没注意到,从头到尾唐叔都是吃素的。 唐叔把额发往后捋了一把,举起可乐说:“诚意绝对是有的,咱们今天算是结盟,先干一杯……” 侯一盾三人肠子都喝热了,很豪爽地跟他喝尽。唐叔平静地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因为太复杂,时间跨度也太久,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知道的,也只比你们多一点点,但我师傅、姜爷他们知道得比我多。现在孙志这件事,也许是个契机,我找个时间带你们去见我师傅,包括我自己,有很多疑问,也需要向她请教,这里不是说正事儿的地方,去我住的地方吧,到那儿我跟大家细说。” 唐叔说完就让邓菲儿帮忙,把那些资料收拾好,他自己赶着出去外间,到吧台结账。邓菲儿见他那些资料里,最上面一张是张复印出来的地图,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上去像个扁圆形的地方,弯弯曲曲的线条,应该是毛笔画的,有种古老神秘的感觉。 “哟,才第二次见,就使唤上人了,看样子还不错嘛。”侯一盾歪着头看她。 邓菲儿叹了口气,淡淡地笑着,帮唐叔把资料都收集好,对侯一盾微微扬了扬唇角。这时她们似乎都想起了孙志,刚才的氛围突然就低落了下来。武小武应该是没吃饱,快速地把一些蔬菜羊肉拌着小半碗米饭,两三下扒拉干净。 去唐叔家的路上,武小武自来熟地把手搭在唐叔的肩膀上问:“你说了好几次你师傅,我看你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吧?你师傅是不是抓鬼捉妖、画符赶尸什么的特厉害?要不然就是养什么金蚕蛊的?现在好多都流行这个,你跟我说说呗?” 邓菲儿又插了一句:“唐叔你是不是信|佛?我看你烟酒不沾,肉也不吃。” 唐叔被这么搭着,有点僵硬,但也不躲闪,心里觉得三个带着酒意的小弟小|妹很好玩,因为他以前也没什么很好的玩伴,更别说这种普通孩子的集体生活。“我今年二十五了,比你们虚长几岁,小时候是寺院里长大的,被我师傅一手带大,她就在圣伽寺修行,是位出家人。” “圣伽寺?你说我们学校漱湖对面,岳君山上的那个圣伽寺?”侯一盾惊讶的口气倒不是因为这个地方,而是他的成长背|景和自己有点相似。 唐叔点头,“可能这就叫缘分吧,一切自有安排。说起来,我和你是有点渊源的。师傅她脱离了岭差这一行之后,就在圣伽寺出家为尼,她的师傅是圣伽寺上一任方丈,上法下昙大和尚,现任方丈是他的弟子,也是我师傅的师兄怀梵法师。法昙师俗家姓方,叫方璟仪。” 济|南……姓方……侯一盾一怔,睁大了眼睛看他,“你是说我外公?!” 邓菲儿、武小武也跟着侯一盾站在原地不动了,唐叔收敛笑容,关切而凝重的神色点头道:“是,据我所知,方璟仪、尹芳仪两位前辈,只是有夫妻之名,但并没有普通夫妻的生活,他们其实是岭差贯子门的师兄妹。” “我去,这样啊,那不跟宁桓宇……啊不是,那叫啥,岳不群那个一样么。”武小武舌头有点大了。 “宁中则哦,你别打岔,正要紧呢。”侯一盾捏了捏他脖子。 唐叔指了指前面,“我就住那边,到家里再说。” 武小武又嘚嘚瑟瑟问:“我听说圣伽寺有和尚也有尼姑哈?”他的眼角露出点猥琐邪笑。 唐叔也是一笑,但说的话比较严肃:“这不奇怪,和敬同修而已,虽然现在很多修行人都变质走味儿了,可真正清净修持的出家人也还是存在,不要乱开僧团的玩笑哦。” 武小武讪讪地挠了挠头,肚子里本来还有好多段子,没敢说了。侯一盾低头沉思,显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到了唐叔的住处,三人都有点惊讶,本来以为唐叔应该是有个女朋友的,但从细节看来,他现在还是单身,而且他刚才又说寺院啊师傅什么的,心里莫名觉得他是个一心向佛的人。虽然看不见什么神龛佛像,但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没有复杂奢华的家具陈设,却让人倍感安心舒适。 房间里一尘不染,为数不多的必需品都摆放齐整,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两双刷得很干净的鞋子,都表明男主人很爱干净,生活自理得很好,一点也不像武小武那种类型,表面清爽干净,可住哪儿哪儿变猪窝的人。 唐叔问他们喝什么,有茶和饮料,武小武说茶叶是老年人喝的,他自己去找。果然很自来熟地去冰箱拿了可乐、红|牛和咖啡,按他熟知的口味递给两个女生。四人在一组简洁的藤编沙发那里围坐下来,唐叔说先给姜爷回个话,然后去卧室里打了一分钟不到的电话,出来后才说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是呢,贯子门所说的五行,和姜爷他们说的完全是两种概念,是自古传承下来的一种秘法,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大约和伍仙有什么关系,或者根本就是彼此之间的讹传。”唐叔边说边画,茶几的几张纸上已经纵横交错地被他写满了。 “照这么说,菲儿的外公外婆……他们师兄妹,属于贯子门,那邬姨呢?她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这次去了之后的见闻,简直匪夷所思。”邓菲儿抱着一个靠枕问他。 唐叔叹了一口气,紧皱眉头说:“她就是正宗的贯子门传人,和尹芳仪老前辈一样,拜原始的十二五行客,我师傅说她现在是亦生亦死的状态,具体应该归入哪一道我也说不清,但我知道,如果她不依赖宿主,恐怕现在有一百多岁了。” “宿主?你的意思,邬姨是‘寄宿’在刘悦琳身上的?”邓菲儿的眼神透露出害怕。 “我想,邬姨她一定是用了什么五行客古传的秘法,‘活’了下来。关于外五行客和内五行客,又是另一团极其复杂凌乱的事,缺少资料,暂时也无从讨论。”唐叔听见有人敲门,就带了钱包去拿外卖。 武小武的老干妈炒饭也做好了,邓菲儿平时饭量小,加上刚才吃了好多莲子,只是自己开了酒在一边喝,剩下的三人刚好各盛了一小碗炒饭,就着小吃和啤酒,又吃起来。 侯一盾边吃边感叹:“哎,这么说,我外婆还不是比较正的那一派,竟然属于比较邪的那一派咯?” 唐叔摇头笑道:“正邪只是分别心,刚才看你资料里的大苯苯,我知道的他亦正亦邪。你看他似乎是用邪|术,但可以救人;现在许多自诩正道的和尚道士,却用正|法害人,客观存在的事物、规律并没有正邪之分,有的,只是人心和用意。” “对了,你怎么会有他发在论坛上的那张图?”邓菲儿拿着孙志那张截图的扫描件问他。 “我从五年前就开始关注这些事了,那会儿和你们差不多大。也是因为师傅派我来帮姜爷,调查最近十年以来,出现的‘教服’——就是孙志留下的那件衣服。毕竟这些年,出了好几条人命案,单我们这边,这已经是第四件和这些命|案有关的教服了。官|方也介入调查,结合民间力量,大概断定这种材质非常古怪的衣服,似乎是信仰老差官。 侯一盾颇为担心:“原来是这样,可我们以前从来没发现他有什么信仰,或者不正常的地方啊。邓菲儿你跟他近,有什么能想起来的吗?” 邓菲儿眯着眼睛细想半天,耸肩说:“其实我跟他单独接触的次数,掰着指头也算得过来的。我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比较奇怪或者现在能起到作用的印象,就是一个阳光的大男生,没想到……”她嘴角抽搐了两下。 唐叔夹了块猪血糕给她,安慰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自身也会隐藏得很好,并且具备一些特殊的能力,我们普通人是没办法发现的。当年登山遇难的两队人,其实根本不是去登山的,而是彼此都认识,似乎是两派不同势力,去找同一个地方,或者找同一件什么东西。我们之前和孙志的母亲接触后,很快把她排除在外,她并不知情,是个局外人。现在孙志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们母子去了北方之后,竟然从我们长年的关注中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失去线索之前,我只知道他瘫痪在床,神志不清,已经有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所以这次突然出现,才引起所有人的高度重视。但……哎,神出鬼没啊。” 武小武打着嗝,拍拍肚子问:“唐叔,大福那个图上,到底是啥玩意儿?我们那天看出来应该是他对着自己眼睛拍的图,超恐怖的。” “是的。这是他瞳孔中捕捉到的影子,也是邬姨遇害前所见过的朦胧黑影,我只知道,这个东西是活的,会动,有智慧。但外形很诡异。你们资料里那个大苯苯,很有可能是外五行客的信奉者,并且是个关键人物。因为他们的图腾符号,经过一些前辈的指点,和我们这边多方联合破解,判断符号的原型,是梯形祭台上的一个颅骨碗,中间就是这个像个尖尖的葫芦一样的东西。” 唐叔说着,又拿出一张照片,像是什么案发现场的墙上,贴着的一张符箓。这张符乍看没什么,就是道士画的那种潦草凌乱的符箓,但在黄纸上各种朱红线条的正中,有个明显的图案,就是唐叔刚才描述的形状: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中,有个孙志眼中的黑影形状,下面是个长梯形的结构,应该代表放颅骨碗的台子。 “对对,我们也管它叫大葫芦。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预感,”侯一盾揉了揉太阳穴,快速捕捉脑子中的灵感:“你们想,我在伍仙酒楼被催眠的时候,邬姨当时说‘原来是这样’,说明她肯定知道一些事情,被我梦境还是记忆——总之不管是什么,被我迷糊的时候,看见的东西提醒到,她才明白了。我在梦里,看见过大葫芦。再有,你们没发现,有点什么相似的地方吗?我和孙志的事。” 三人都看着侯一盾,唐叔示意她继续说。 “你看,你刚才说孙志他们是两组人,同一个目的。这像不像我梦里那个场景,如果不是被催眠,我死也不知道外婆和大苯苯他们家认识的,都和五行客有关,而且都是同一个目的。只不过前者是在天涯峰,后者是在飞虎……魂山!对不对?很奇怪的类似!”侯一盾有点兴奋了,但她不敢再喝酒,怕脑子发晕不好继续谈事,就喝了口饮料。 章节目录 A032:妖道囚笼 原来,唐诚勇第一次跟随庞林,去水华山庄时,就见到了之前祂只从照片和记忆碎片中看过的——庞林的妻子。那次的时间,离李敬光为庞林驱逐妻子的恶灵,已过了整整五年。 那天下午下着小雨,本来紧密跟随在庞林身后的唐诚勇,因为远处湖面上的一片红色“人影”,而觉察到异样,于是放慢脚步,躲在隐蔽的远处观察。 同样在农历七月闭关结束之后,迫不及待来到水华山庄的李敬光,正坐在人工湖靠岸的一条船上。他的周围,却站满了行为诡异的亡灵,有男有女约十来个,清一色的“鲜红衣子”灵相,很像恐怖片中的古代厉鬼。 庞林和李敬光,还有几个书法圈的大师、地税局的两个人,在船上谈笑风生。等到傍晚天雨过天晴,夕阳余晖之中,那些木讷僵硬的亡灵,始终都一动不动地,围绕在李敬光的身旁。 这是唐诚勇从生到死以来,除了庞林那张人皮之外,最令他感到恐怖、印象极深的一幕。 当时的祂很清楚,除了自己和李敬光,或许在场的其它活人,都看不到那些红衣亡魂低头站在四周,毫不畏惧阳光的灼烧,呆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地面,仿佛丧失了自主的意识,如同李敬光的仆人奴隶。 由此唐诚勇才意识到,从庞林的记忆、他与李敬光的通话中,当年那两次“驱邪除祟”,只不过是李敬光用不为人知的邪法道术,将庞林妻子和后来那位学姐的亡魂,变成了自己身后的随从。 所以后来每一次庞林和李敬光的碰面,都让唐诚勇格外警惕当心,祂怕自己最后也落得学姐那样的下场。祂对庞林的仇恨有增无减,他和他的利益团伙,竟然连死人的亡灵都不放过!庞林对李敬光的“道法”真相并不知情,唐诚勇仍把这笔账算在庞林头上。 听到这里武小武恍然大悟:“噢!那我明白了,包括我那个学姐和学长,被他们的孩子纠缠,很有可能是李敬光,想获得那个孩子的亡魂,但一定是要通过咱不知道的什么方式,还可能得跟当事人有某种关联,才能达成目的!” “你的猜测是对的,据我所知,李金光要奴役那些亡魂,就是你说的怨念之魂,他必须举行一种开坛的仪式,我不敢跟他去山上,具体的信息也不太多,我只从庞林的记忆中见过一些片段,似乎是他做什么,庞林也做什么,好像类似催眠,或者精神控制,然后用一种说不清的方式,控制和当事人有关的亡灵!” “那后来呢?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没成功,一次也没能控制庞林的思想吗?” 唐诚勇苦笑两声,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他像个魔鬼,内心太强大,我始终没能成功。后来,我就被困在这儿了。” “啊?什么意思?”武小武并没看到周围,有类似用玄尺制作的那种陷阱。 “那已经是我基本摸清庞林老底之后的事了,差不多也就是我死后的第三年。说到底,人心难测,也是我不够谨慎。” 那是同样一个假期,唐诚勇像平时一样,在庞林家中监视。那段时间唐诚勇很苦恼,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让别的活人知道庞林的恶行。 某天晚上,李敬光毫无预兆地登门造访,庞林倒不意外,想必是几天前他去水华山庄时,早已和李敬光约好。第一次正面近距离的接触,反倒让李敬光和唐诚勇各自惊心。 唐诚勇从李敬光的眼神中判断,对方一定能看见自己。李敬光快速调整,佯装视而不见;唐诚勇则看到那十几个红衣亡灵,几乎塞满了庞林家的客厅。祂怕李敬光会用什么邪术,也把自己变成那种“灵魂奴隶”,所以时刻准备着逃跑。 而庞林和李敬光,则若无其事地,聊着他们利益圈内的琐事。等庞林去卫生间的空档,李敬光死死盯住唐诚勇,暗自做了几个手势,口中默念着什么。同时,唐诚勇的灵相开始变得稀薄,直至露出灵体本身的五种能量。 这一招让唐诚勇惊慌失措,祂也努力用意识与窗外的玄线感应,很快恢复了自己的灵相,然后躲进了挂着那幅书法作品的墙壁之内。祂注意到,当庞林看到祂的灵体时,目光中反而透露出微微的惊讶恐慌。 “……这么说来,也许是你的灵体能量比较特殊,会让他害怕?”武小武推测。 唐诚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上次湖边的大哥,指点我巩固过你说的灵相之后,我对亡所之外的世界感受,就没那么痛苦了,我猜他可能是发现了这一点。” 武小武凝眉思索,“他竟然有能力解除你的灵相,唐叔都没教过我这种办法,除非灵体自己愿意显露,要么我用界器做灵魂切片,否则连我都没办法直接了解一个灵体的灵能构成。” “你说了好几次‘界器’,那到底是什么?” 武小武摸出钥匙串,打开那伪装成瑞士军刀的界器,“就是这个,时间之规和空间之矩,能分割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外小内大,如果你在里面,应该和在亡所里差不多。但是采集切片必须在活人熟睡或亡魂昏沉的时候,勇哥,我想看看你的灵能,可以吗?” “行。”唐诚勇闭目凝神,感应着周围的玄线,露出了祂的灵体本相——祂的五种灵能中,几乎有百分之九十是纯黑色的,外围四圈别的青黄赤白四种灵能非常稀薄,“看到了吗?” “可以了勇哥,原来你是个黑魂,按我了解的信息,失去理想信仰的痛苦,能激发巩固黑色的灵能,我觉得李敬光应该是在怕这个!” 唐诚勇恢复了灵相,“怕我?我的灵能?” 武小武点头,“对,黑色的灵能主要被回收采集署利用,那里的魂使有时候会释放很多黑魂,去捕捉更多其它生物的亡魂,因为黑色的灵能代表吞噬,既然李敬光控制了那些亡魂,也没有五大灵署的魂使去干涉,那就说明他有特别的办法、一定的权限,而且,很有可能,你的灵能特性,会对他造成某种伤害、威胁,或者我们还不知道的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他怕我会吞噬他的灵魂奴隶?” “也有可能,可我现在还不敢确定,没事,你接着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晚的第一次“较量”之后,直至李敬光告辞,唐诚勇都一直躲在墙内,听着他们的对话。同时,祂也看到庞林妻子和那位学姐的亡魂,始终如行尸走肉那样,矗立在红衣亡灵的队伍中——祂们的双脚是离地的。 等李敬光离开,唐诚勇就格外留意庞林的每一条信息和电话,但并未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那时的祂推断,也许自己的灵相被固化过,李敬光拿祂没办法,出于势均力敌的牵制,所以李敬光没有进一步干涉。 三天之后的某个晚上,庞林看着时间,到十点四十分时离开了住所。唐诚勇赶快跟上,竟然被他带着,一路走到了宿舍楼三层的水房! 庞林站在那排水龙头前,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神情肃穆哀伤。 “我知道,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庞林冷不丁的一句,倒让唐诚勇心头一惊。 “你能看见我?”祂问了一声,庞林并未回答,看样子对方只是知道,但无法看见并交流。 庞林长叹一口气说:“你这孩子,生前各方面都很优秀,只是太固执,一意孤行曲解了我的一番好意。无论如何,结束生命都是一个不负责任、愚蠢至极的决定!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以为,我是做给别人看的吗?不!我也很痛心,只是我不善于表达。” 唐诚勇不知他突然演这一出是何意,心里怨愤翻涌,恨不能立刻亲手掐死他。 当时的祂没注意到,那一刻庞林的手表上,时间还有几十秒就要走到十一点整。“你辜负了你的家庭,辜负了你父母的希望,辜负了我这个如父的恩师!”庞林说着,右脸上的肉非常不自然地抽搐着,挤出阴森古怪的笑意,“可现在呢?你又能如何?无计可施不是吗?” 听着庞林的冷笑,唐诚勇怒吼:“庞林!你是人吗?!你猪狗不如!” 话音刚落,只见十几个红衣亡灵破镜而出,祂们把唐诚勇围在了一个圈内,并以很快但僵硬的动作,像提线木偶般结着一样的手印,齐声念诵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咒语。 与此同时,唐诚勇只觉自己的周围,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形成一种无形的枷锁,把祂困在了原地。 唐诚勇立刻用湖边大哥教祂的办法,疾速翻转着化成一股白烟,从其中两个红衣亡灵的空隙间,逃回了亡所。 惊魂未定之际,一身道袍装扮的李敬光,追到了格子间门外,庞林紧随其后。 唐诚勇意识到,自己应该中计了,好在已经回到亡所内,无论是谁都威胁不到自己。 “庞兄,今日之后,你自可高枕无忧啦!”李敬光得意的神色,那些红衣亡灵不知去往何处,此时并未在二人身后。 “有劳!李道长辛苦了!”庞林转头看着厕所内的蹲坑,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唐诚勇不知他们密谋过什么,气急怒吼道:“李敬光!你想干什么?!” “小兄弟,你第一次出现在水华山庄,我就注意到你了,包括后来每一次,你躲在远处窥-视,其实我都知道。我也是修道之人,特来化解你二人的过往恩怨!” “你也配!你跟庞林这个畜生狼狈为奸,在水华山庄做的事、对他老婆和我学姐做的事,你也竟然自称修道之人?!太可笑了!” 李敬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控制亡灵的事,但他清楚在场的庞林听不到唐诚勇说的任何一字。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知道你心存恨意,但这也是你命中该有此一劫,我劝你就在此静思己过,不论是人是鬼,想要证得大道,须向内求而非向外看,今后望你能参破生死、了悟解脱,切莫再祸乱人间……” “你给我闭嘴!”唐诚勇的戾气使得自身灵相变成最为恐怖的姿态,祂疾速翻转着从亡所内出来,已无心思索是否有效,伸手就去掐这个妖道的脖子。 谁知李敬光默念了一句什么,双手快速翻飞之下,唐诚勇伸过去的手碰到了一层斥感强烈的无形屏障。李敬光则邪笑着,从鼻孔内冷哼一声,带着庞林快步出去。 唐诚勇岂肯罢休,用最快的速度跟着两人,刚到水房门口,突然被一堵“滚烫的墙”灼烧了灵相,当场晕厥过去。 等祂再次醒来,修复了自己的灵相,才终于想明白,前段时间庞林和李敬光的多次碰面,应该是为了密谋昨晚给祂设圈套的计划。 “……从那之后到现在,我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一开始我也试着找突破口,找了几个月,根本没办法。李敬光在这里做了一个看不见的牢笼,可能这就叫结界吧,总之,我一点点根据温度试探,发现这牢笼很大,应该是个不规则的几何体,包含了二楼到四楼水房的这些空间。” 武小武更纳闷了,如果真的是借助玄线来制作囚笼,那他作为炼魂师,没理由看不见。“勇哥,我有个办法,你看这个!”他从脖子上取下五色魂螺,“这个是可以收摄亡魂的东西,你要是放心,就进来这里面,我带你出去不就完了嘛!” 唐诚勇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武小武使劲点头,跟祂详细解释了一番。取得唐诚勇的信任与认可后,武小武把魂螺对准祂的头顶正中,念出了相关口令,唐诚勇的亡魂随即如一股青烟,被收摄进五色魂螺内。 按唐诚勇所说,那个牢笼的其中一面边界,就在水房门口的位置,武小武暗自得意,想着救出了学长之后,也好让对方进一步认可自己。 他自从接受了灵魂权杖之后,先入为主地认为,与唐叔无关的东西都是低级的,破道士的神秘屏障,在五色魂螺这种神器面前应该不堪一击。 谁知他刚跨过水房的门,只见唐诚勇的亡魂,被强制逼出了魂螺,摔倒在水房门内的地上,同时,学长的大半个身体表面,灵相如同被火烧过的塑料布,出现了许多灼烧后的焦黑破洞…… 章节目录 B036:疑点重重 邓菲儿想了想直接拨电话过去,对面很久没人接,刚挂了,那边又回拨过来。“菲儿啊?我刚才在卫生间,什么事呀?”刘悦琳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热情洋溢。 “喔……你在学校还是回家啦?过来打牌不?我们几个闲得无聊啊。”邓菲儿按下了免提键。 对面沉默了几秒,突然咯咯笑了两声:“你们三个还跟我装傻,我妈告诉我了。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样吧,等国|庆之后吧,我家里这几天特别忙,这不过两天就放假了么,我也懒得跑,请了两天假,连上国|庆|节,两个星期很快的,等我回去咱们好好玩一下,顺便聊点事儿。那个……邬姨给你的东西很珍贵的,你保存好啊!照顾好身体!顺便问候另外两只。” “谢谢你啊,也帮忙谢谢陈阿姨!”武小武大声说了一句。 那边又是一阵笑声,好像还很热闹。邓菲儿就说了几句感谢、回来之后再约的话就挂了。 “看吧,她已经知道了。只能等她回来再说。这次放假你们怎么安排?”学姐开门接过酒,结了账关好门后问他们。 “我们是想这两天准备一下,正好趁放假就去。我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线索,会不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你……你呢?”邓菲儿颇为担忧地看着她。 学姐给大家开酒,“我想回家一趟,说心里话,既好奇又害怕,而且最近感觉好累好累,整天晕乎乎的。” “其实我们也这么想的,就是怕你多心,暂时没好意思跟你说,”武小武傻笑道:“主要是怕过去遇到什么危险,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也不保证能找到什么,很有可能是白跑一趟。你最好趁这个假期好好休养一下。我们回来详细说给你听。咋样?” “我怎么会多心,你们也是为我考虑,到时候……”学姐的手机响了,她打开给我们看,是一条短信:“你们回来了吗?唐叔让我问问你们。” “这谁啊?那个中年差人?还是年轻的那个?”邓菲儿见对方提到唐叔,疑惑了起来,“怎么会发给你,而不是我?” 学姐想了想,没回复,她在除了音乐方面的事上,从来都不会主动。果然,一分钟之后,那个人又发来一条彩信,正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个小帅哥差人,一张做鬼脸的自拍,附一句话:“是我,侯一盾,你那熊猫眼朋友没事儿了吧?” “卧槽,是他啊,你他|娘的才熊猫眼呢。”邓菲儿觉才发现这个叫侯一盾的差人,原来也这么脑残,“他干嘛不打电话?而且那天我们都留了号码的啊……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你要当心啦,他可能想泡|你哦。” 武小武看了一眼照片,“你们发没发现,那天我们在派|出|所看见的所有人里,我们三个除外,只有这个侯一盾和唐叔没穿制服?看他的样子也就比我大两三岁,但感觉没那个中年差人那么严肃,不像是当差人的料啊。” “那搞不好人家是年轻有为的便|衣……但你的感觉是对的,他不太像是在那里做事儿的。难道和唐叔一路的?可那天的情况,看上去也不对劲啊。”邓菲儿问学姐想怎么回。 学姐直接把手机给她,让她帮忙回复,看着办。邓菲儿就很简单地回复了:“我们已经回来,我朋友也没事了,谢谢你们!” 很快,侯一盾又发来一条:“明天有时间吗?随便中午、晚上都行,请你吃饭,顺便聊聊。” 学姐看完说:“答应他,到时候我们都去。应该还有事需要谈。” 武小武说:“对,有人请吃饭还不去啊,我们就厚着脸皮去沾女娲娘娘的光!”说完才反应过来,自从福熙出世之后,我们以前关于“伏羲”“女娲娘娘不要再吃酸黄瓜”的梗就好久没用过,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短路就又说了出来。 邓菲儿心里也明白,但表面装作没事儿,马上接过话说:“嗯嗯,我们明天一起去,宰那小子一顿,反正那天他看你的感觉,我就对他没啥好感!”然后就回复侯一盾,明天晚上六点半,在学校北院门口见——其实邓菲儿是觉得,明天睡醒可能都得到一点多了,于是约到了晚上。 ========== 晚上武小武收到一个视频,画面十分诡异: 刘悦琳站在床铺旁,手刚好能伸到苏敏的枕边,她轻轻抚摸着苏敏的头发。幸而此刻苏敏没在这里,不然看到这一幕绝对会吓疯。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段录像是无声的,可到了此刻,隐约听见刘悦琳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武小武注意到播放器的音量按钮在初识位置,用手肘碰了碰侯一盾,当侯一盾把视频音量调到最大,邓菲儿突然感到整个脊背发寒——刘悦琳正在唱歌,那种曲调,那种语言,和外婆小时候教她唱的那些歌谣,是同一种! 中年差人和唐叔皱着眉头互看一眼,侯一盾搀扶着浑身在颤抖的陈阿姨,她的眼泪仍是止不住地流,邓菲儿从小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刘悦琳这一行为持续了五分多钟,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惨白的光,有限地照射出气氛阴森的寝室,诡异的举动让人有种忍不住回头看的惧怕。 歌声随着她放下手臂而停止,她缓缓地走到自己的床铺边,脱|尽全|身的衣|裤,像在梦游一样轻缓地折叠好,放进了旁边的简易衣柜;然后从床铺下的桌上,拿过那个从漱湖边树林里得到的神秘袋子,从中取出一大块白布,在地中间铺开,然后一|丝|不|挂地跪在上面,用眉笔和口红画了起来。 武小武看见这带着点神圣仪式感的诡异画面,蓦然想起小时候让他彻夜难眠的《画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抹了两把自己的手臂。很快,刘悦琳画完之后,起身往电脑这边来了。所有过程中,她都几乎是闭着眼睛,只露出难以觉察的一条缝,脸上的表情像刚睡醒时,那种怕光的神态。 在场的人都已顾不上回避,见她站在电脑前静止了片刻,如果不是她床头明显在摇摆的晴天娃娃,否则大家以为视频又“卡住”了。静止几秒后,见她两手伸了上去,一头乌发的发梢垂在胸|上,她俯下身把整张脸凑到摄像头前,突然睁开了眼! 在电脑旁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自控地往后退了退——她的眼球和邓菲儿小时候,偷看到柳丫爷爷的那双眼一模一样!整个眼球不自然地向上翻着,只有一团脂肪般圆鼓鼓的眼白。邓菲儿生平第二次看到这种眼睛,紧紧抓住身边的武小武。 办公室里的空调本来就开得很低,邓菲儿对这里根本没半点好印象,加上现在从视频中看到的一切,让她莫名地感觉到房间里除了这几个人,似乎还有别的什么,让人觉得非常寒冷的“东西”。她心里默念“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错觉”,武小武能感受到她的手是非常冰凉的。 一张被两侧长发盖住的大脸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刘悦琳轻轻晃动脖子,眼球以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奇怪方式,震动着翻滚了一圈,恢复成正常的眼睛,此刻的她像极了当时邬姨在她体|内的样子,但她的眼睛里却含着泪光! 她眼神中的信息极为复杂,欲言又止、身不由己、无法开口、被人胁迫……邓菲儿尽力盯住她的眼睛,复杂的眼神最终汇集成一种难舍和对活着的极度渴望,最后,她用扭曲的面部表情,可怖地笑了,眼神涣散,如同一个受尽苦难的人得到了解脱。 这一切令邓菲儿害怕、痛惜、进而万分自责。陈阿姨看到这里,强忍克制的情绪爆发,剧烈地抽噎了两声后晕厥在侯一盾身上,侯一盾和唐叔连忙扶住她,半搀半撑地把她挪到外面的办公室。中年差人暂停了播放,都跟了过去。 唐叔让侯一盾拿来一个小木盒,里面有许多插在棉垫上的银针,给她施了两针,才渐渐苏醒过来。一旁缓过神来的刘悦琳父亲满眼血丝,这才带着痛苦的神情过来换出侯一盾,抱着她的头。邓菲儿的眼泪在打转,武小武眼睛也红红的,没有人说话,也没人议论,中年差人叹了口气。苏敏已经离开了,应该是被这边的人先送了回去。 外面大好的阳光,可房间里笼罩着阴沉灰暗,像是黑白色的默片。 一半人再次回到里面的办公室时,一个女差人已经把处理好的几张图和视频拷贝了过来。视频后面的两分钟,刘悦琳扭曲地笑着,注视了一分多钟摄像头之后,眼球又翻成白色,再次闭上眼变成“梦游”的状态。她转身走到自己的床铺旁,把那片白布整个罩在自己身上,拿了一捆尼龙绳,就僵硬地慢步走进卫生间。 她头上被白布覆盖住,口红和眉笔画的嘴眼、那个大葫芦的图案正好在脸部,连灯都没开,可她竟能行动自如,视频中最后一声响动,就是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大约是刘悦琳咽气的那一刻,床头摇晃的晴天娃娃也随之停了下来。 处理过的视频画面,变成了反相的效果,大家都清晰地看见从视频开始后的第五十秒左右,刘悦琳身后与肩平行的位置,有一团“模糊”,它不是具象的,而像是画面的一部分被打了马赛克,这一团模糊的整体形状就是一个婴儿大小的“葫芦”,并且始终随着刘悦琳的行动,跟在她身后,可以说,这个模糊的葫芦是“悬浮”的。这之后,直至电脑没电自动关机前,几乎都是静止的画面。一旁的苏敏睡得死沉,连个身也没翻。 另外一张图,是刘悦琳被放大数倍的眸子,瞳孔中出现了那个葫芦形的黑影,但只有右眼中才有,与福熙那张图片如出一辙,可惜到目前为止,邓菲儿和武小武不知道福熙那张图中的眼睛,是左眼还是右眼。但据侯一盾转述唐叔的话,被外五行客害死的人,女性是在右眼中呈现神秘黑影,男性则是左眼,但不晓得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漱湖边回来、直到她睁眼之前,是在迷|惑状态中,只有睁开眼的瞬间,应该是清醒的,她是在和那股力量抗争么?”侯一盾迷惑地自语,看着唐叔。 唐叔的头发一直都是一根根炸开的,平时看着就会觉得这怪老头火气应该很大,此刻是真的一股愤恨憋在心里,边狠狠地捶着桌子,边反复地看那段视频,并未答言。 “她唱的内容,小时候外婆教过我,内容不一样,但属于同一种语言,调子很类似。”邓菲儿尽力提供所知的线索。 “要是她被大葫芦控制着,怎么有那一刻会恢复清醒?她是想表达什么吗?还有,她去漱湖之前,是不是知道今晚应该会发生这种事?那个黑袋子哪儿来的?或者说是谁给她的?再有,她把这些过程录下来,是不是想透露什么信息给我们?如果是被大葫芦控制着,为什么不阻止她?”武小武分析着种种矛盾点。 中年差人问旁边那个女差人:“你们那边还要多久?陈姐和刘哥呢?” “他们坚持要带回去,我们这边还得留一晚上,最快明天下午,刚才已经说好了,后天一早送孩子回去。”女差人带着一架眼镜,说话利落,语气冷漠。 “你们三个不要乱跑,”唐叔抬手指了一圈三人,最后落在侯一盾那边,“尤其是你,想当年,老子那些血股淋裆的事你是没经过,不知道轻重,不要拖累别个丢了小命。趁头七之前,我去试一下,问问这个娃儿。今天夜里两点,你也来。”他对着邓菲儿扬了扬下巴。 之后唐叔又小声和中年差人商量,大概意思是让校方把那间寝室封起来,然后密切关注一下苏敏的情况,怕连带她也会遭殃。中年差人又问邓菲儿:“你知道红色的纸伞是什么意思吗?” 章节目录 A033:凌晨三点 唐诚勇咬牙竖眉,可见这种灼烧为灵体带来的剧痛难以忍受。祂闭眼凝思,快速与玄线感应,凭借意念修复了烧伤。随后无奈地叹道:“没用啊,这个结界太强大了。” 武小武既惊且愧,“你伤得怎么样?灵体本身要不要紧?” 唐诚勇站起身道:“没事,就是碰到的那一下特别疼,还好我有心理准备。” “对不起啊勇哥,是我太鲁莽了,按说时空球内,与外面是完全独立的时间和空间,没想到这么厉害,竟然能穿透时空球!” 唐诚勇苦笑:“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也是好意。” 本以为能轻松带学长出去,谁知差点害到祂,武小武不甘心,想了想又说:“勇哥,刚才在魂螺里,能看到你说的几何体吗?如果……”他想到什么,又好像没太大把握。 “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接近的时候温度很高。”祂看出武小武还想尝试,勉强笑道:“小武,没事儿,你有什么办法尽管试试,你稍微慢点走,最多就是烫一下,我一碰到这个结界就会被‘推’出来,反正我都已经死了,难道还怕再死一次啊?” 两人往里走了一段,武小武做了个时空球,用魂螺收摄唐诚勇后,把祂的整个灵体都释放于内,比刚才多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站在水房门口一点点往外挪。 可惜,时空球在他掌中,刚缓缓移到水房门正中,唐诚勇再次被逼出,武小武抓耳挠腮气得骂娘。身后楼道里,离他们最近的寝室内,两三个男生的鼾声此起彼伏,对后半夜这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重新回到亡所内的唐诚勇,修复了灵相,呆呆站在那里,两人都垂头丧气大眼瞪小眼,武小武从祂身上读懂了什么叫绝望。 “勇哥,你别灰心,我一定想个办法,一定帮你离开这里!等咱们出去了,一定搞死庞林和那个王八蛋破道士!” “谢谢你,小武!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别为难自己,上次我还不太相信你,现在……我已经很感激了。” 武小武看一眼时间,已快到三点,“我还约了唐婶儿,正好可以请教她,要还不成就等唐叔回来,他很厉害的,就委屈你再多等几天!” “没关系的,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自己也要当心,人心叵测,别太轻信别人。” 武小武灵光一现,“虽然暂时没办法帮你脱身,但我倒有个礼物,明天送你吧,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先说说,现在除了报仇,还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或者想要的东西?” 唐诚勇不自然地直了直脖子,看着亡所道:“困了这么多年,偶尔进来的人都看不到我,至于你的唐叔唐婶儿,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道灵界的真相,以前一直都躲在这里屏蔽他们。时间真的是很难熬的东西……你要方便的话,就帮我带本书吧,随便什么书都可以,虽然……我没办法翻页。”祂笑得很苦涩,很寂寞。 “这不难!我不仅能让你看书,还能让你看剧!明天等我的礼物!”武小武刚才已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勇哥,我先撤了,明晚见!” “我等你。”唐诚勇点头,此时的祂已经和上次初见时判若两“魂”。 武小武走了两步又转身说:“哦对了勇哥,上次跟我一起来的猴子,是我在学校里唯一的兄弟,关系最铁的,他就是胆子小,但人好心善,还让我特地给你带话,有什么能帮忙的,他非常愿意尽力,就是……就是希望以后再见面,你别再吓唬他了。哦还有,咱们说好的,易魂术的事儿,就别跟其他人说了哈,拜托!” “好。”唐诚勇脸上,露出罕见的真诚微笑。 武小武无法想象,被困在水房的这些年,学长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试着去体会那种感觉,假若换做自己,陷入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绝境监狱,怕是得精神崩溃。 他出来在水房旁楼道的台阶上坐下抽了支烟,刚掐掉烟头,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从楼下上来,但他坐在楼梯正中没起身。 “哎哟这死孩子,悄没声儿地窝在那儿,吓我一跳。”唐婶儿冷不丁见武小武一言不发的身影,作为借尸还魂、跟唐叔见过那么多大场面的“人”,竟也被吓到。 武小武咧嘴笑,低声道:“唐婶儿,您可算来了,里面有……” “我知道,进去说。”唐婶儿身材微丰,身上那件红领的灰色宿管服,靠近小腹位置的扣子显得略撑,整个人圆乎乎的,顶着一头不太时髦的卷发,眼角的鱼尾纹带着五分困意。 两人重新回到水房,武小武本打算叫学长出来,认真介绍一下双方,消除以前因某些细节引起的误会。可能出于以往习惯性的恐惧,唐诚勇没敢现身,连同亡所一起隐形了。 唐婶儿毫不关心唐诚勇是否愿意出来,自顾自走到距水槽和镜子约一米的地方站定,将双手十指互相交叉成空心拳,只用相抵的大指围绕成圆圈,横于身前默念着口令。 武小武从镜子里看见,她每念一次口令,双眼中就有两团豆大的黄光闪耀一下。此刻的水房里安静极了,他也不知唐婶儿意欲何为,专心看她向右慢挪脚步,像是在用拇指围成的圈探寻什么,这动作看上去有点好笑,就如面前有个无形的石磨正被她推动。 武小武没忍住笑道:“婶儿,您这是在找什么吧?学长刚才跟我说有个姓李……” “笑屁!”唐婶儿不耐烦的表情,像极了唐叔,低声打断他,“别打岔,悄悄看着就是。” 如此细微试探过十来次,随着唐婶儿的一句口令,一根鲜红的能量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正被她箍在指圈内。武小武凑上前瞠目细看,这根能量柱要比普通的黑色玄线粗许多,直径约有五六厘米,视觉观感如同滴入水中的红墨。 “中轴线在这儿了,这种红色的叫囚线。”唐婶儿说完,囚线也随之消失。 武小武揉眼,“不见了,就是这个把学长困住的?囚犯的囚是吧?” 唐婶儿点头,给他传授了一个组合口令。武小武默记两遍,也把手凑到刚才的位置,以同样的手势,念出了能使之持续显示一小时的口令。 囚线再次出现,唐婶儿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武小武转身环顾,见水房窗外和入口的正面墙壁上,都蒙着一层红雾般的屏障,想来就是学长凭触觉,感受到的那个牢笼! “找到最粗的这根中轴线,再用手印配合口令激活,整个儿‘囚魂所’就能显现出来。” “整个儿的?怎么这里就一半……”水房窗户几十公分之外的红雾,让武小武反应过来,“是了,之前勇哥说这东西贯穿了二楼到四楼,看不见的部分,应该在墙壁后面,还有楼上楼下?” 唐婶儿嗯了一声,过去把其中一扇窗户打开,回头说:“所幸李敬光那狗东西,没进一步激发囚魂所的功用。否则你那位学长熬不到现在,祂的主要灵能应该是黑色的。”她的目光移到卫生间门口的位置。 武小武转头,余光瞥见唐诚勇探出的脑袋缩了回去,原来刚才祂一直在偷看。他心里觉得学长真的很可怜,转身进去想叫祂出来,认识一下唐婶儿。可学长和亡所都隐形了,武小武也没再结玄催显。 “祂倒挺相信你的。”唐婶儿笑起来时,两条法令纹更明显。 “您是不是采集过祂的灵魂切片?怎么知道学长是黑魂?还有李敬光的事儿,您一早就知道啊?”武小武今日才发觉,唐婶儿似乎比唐叔藏得更深。 此时外面不知那个宿舍里,传来一个人呕吐,其它几个人说话的动静。 “啧啧,这帮兔崽子喝成这样,走吧,出去再说。” 两人迅速出来,走到宿舍楼拐角处,她站在树下默念口令,用手掌对准刚才开窗的位置时,武小武看见整栋宿舍楼二层的正中,直到四楼快接顶的位置之间,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几何体,视觉感受极为奇特,好似自己能透视了。 中轴线在几何体中心,其它较细的囚线互相衔接,围成了十二个大小不等的面,表面均是一层红雾般的屏障,所谓囚魂所的本来面目,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刚来那年,我跟你叔发现了囚魂所,后来知道里面那孩子,是当初因为感情的事自杀,多少也听过一些祂的事。你叔的意思,是让我帮着你一起解决。” 武小武急忙解释:“不是啊婶儿,祂是被物理系的那个庞主任长期精神虐待,才选择轻生的。”他把前因后果简要地告知了唐婶儿。 唐婶儿听完,起初漠视的眼神变得柔和,叹息道:“这也难怪,可想而知祂的黑魂是因为这些事逐步增长固化的。我跟你叔没采集过祂的切片,囚魂所不是炼魂师和捕魂手能结成的,如果进一步激发它的功用,会出现地火冰锥等变化,那么祂在里面就会苦不堪言。” 武小武想起了最早那次,他和唐叔进入时空球,炼魂时所见的巨鼎一幕,“就跟炼魂的时候,又烧又冻的那种情况一样?” “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地火出现,你就想象囚魂所的十二个面,都变成烧红的铁板,你光着脚踩上去的感受;冰锥是会生长的,像溶洞里那些钟乳石,一昼夜间循环一次,密集生长在亡所内,关在里面的亡魂无处可藏,被许多冰锥穿透灵相,冰寒刺骨。” “我曰,那不成炮烙之刑了么!李敬光到底什么来头?这么毒辣?” “他?呵,有点小本事的江湖神棍而已。所幸那孩子的亡魂灵能以黑色为主,大概这些年也是有增无减,囚魂所的地火冰锥和你叔教你的灵魂法相似,亡魂忍耐到极限时,灵能就会被逐层撕裂分割。但要换了是黑魂,他不敢贸然激发、提炼。” “这又是为什么?” 唐婶儿转身,示意武小武往学校大门走,“过去十多年,我和你叔倒是见过一些民间僧道术士,对灵体有一定的了解,不过,那些人应该不清楚灵界的具体情况。个别有点儿真本事的,不过是把基础口令、组合口令,夹杂在长篇大套的咒语里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噢!那就是说,抓鬼驱魔之类的也不是没有一点儿依据,是这些和尚道士,对口令、玄线的应用?” 唐婶儿基本认同了武小武的说法,并告诉他,即使唐叔和她也不是很清楚相关细节。 唐叔夫妇曾经试探过几个有些真本事的僧道,那些人有都有各自成型的理论体系,涉及到口令的部分也是来自师徒传承,不过皆用花样名目各异的繁琐仪式伪装起来。如此对普通人而言,则能彰显神秘感,容易取信于人令生敬畏。 说这些时,她竟然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来嗑,也抓给武小武一把。“另一方面,囚魂所原本只存在于五大灵署中,也就是灵舟的内部,魂使才会用到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类社会,还有这么古老悠久的隐秘传承,你叔和我都还不明白,李敬……” “灵舟内部?婶儿你该不会去过灵舟里面?再不然就是唐叔见过?”武小武吐了口皮打断,被她的描述勾起了好奇心。 唐婶儿神秘一笑,把手伸到半空中打个响指,小路附近的部分玄线开始改道。武小武转头,只见他们身后的玄线,在慢慢组合成一个三角形出入口与航道!“老天爷啊,这不是……” “小砸,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婶儿的大船。”她仍嗑着瓜子往前走,困意已散神色愉悦,倒像是邻家的阿姨忙着去给谁说媒。 武小武侧过身快步跟上,不时回头看身后,大三角出入口和航道一直跟着他们。经过食堂时,航道内出现了一艘蔚为壮观的灵舟,模样也不常见,仿佛是载着一栋三层小楼的破冰船,通体是灵舟那种雾态墨黑,一大半船体穿透旁边的树木和建筑,缓行尾随…… 章节目录 A034:玄门迷宫 这艘船连同不断组合改道的玄线,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武小武亢奋地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唐婶儿被问烦了,多抓了两把瓜子给他,说到了公寓再细聊。 “婶儿,我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您了!以前……嘿嘿,怪我有眼无珠、不识庐山真面目!其实您是人类当中的魂使对不对?”武小武这下开心坏了,不仅捋清了学长一事的来龙去脉,还能得到唐婶儿以逆天的真实身份帮忙,只觉底气又足了十分。 “你才活了几年,狗大的年纪能见过多少事儿,要是没你叔,我也早让土给吃了。人活一世,好多事儿都是想不到的。”唐婶儿就把自己当年的遭遇、如何被唐叔用魂使的灵能加固了自身灵能,以及唐叔对她的帮助指点和传授所学等,平静而扼要地告诉了武小武。 她平时不太搭理人,在学生心目中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那样的角色,可今晚的她一改平时的伪装隐藏,竟带着几分童趣、年轻人那般的玩心,方才用响指和意念召唤灵舟时,脸上还透出种“老娘”似的骄傲感。加上坦诚告知自己的身世,武小武自觉与她亲近了不少。 走到学校大门,门卫收发室里值班的保安正在看球赛,唐婶儿上前敲敲窗户,那保安大哥突然站起来,很恭敬的样子站起身,给两人开了门,期间一言不发,也不敢直视他们。 今晚的武小武,竟比刚接受灵魂权杖时还得意,第一次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身后还跟着那么宏伟诡秘的庞然大物。学校的大门在灵舟面前,反而显得渺小丑陋。他好想叫醒全校的人,让大家都来看看自己牛逼哄哄的样子。 “太牛了婶儿,刚那个保安,该不会也是咱们自己人吧?” “那倒不是,自打我跟你叔到了学校开始,就给很多相关的人投射了终身烙印。绝对服从的啦,选择性遗忘的啦,你叔有时候玩心大。过去这儿有个保安老胡,只要咱们离他五百米内,他的烙印就会让他打盹儿。后来老胡退休了,他为人挺好的。” “噢!那刚才这个保安的烙印,我看他的眼神举动,应该是看到炼魂……不,应该是看到有权杖的人,就敬畏对方、绝对服从那种的?” 唐婶儿笑着斜视他一眼,“冲你这个聪明劲儿,你叔就没选错人。”说着她突然抓住武小武的腕子,“就是太单薄了,多吃点儿练结实点儿,不然跟个鸡仔似的。” “疼疼疼,婶儿你轻点儿!”武小武腕上好像多了把老虎钳子,他从不知唐婶儿力气这么大,也不清楚是本来如此,还是因为魂使的灵能作用,唐婶儿松了手,他揉着腕子说:“我也没办法啊,就这么个体质,怕是肚子里有虫。” “吴邪肚子里的面条虫啊?”唐婶儿嗑完最后一粒,拍拍手道。 武小武笑道:“你也看啊!我以为你就爱看婆媳打架的那种,对了,看虫子那集的时候,我跟猴子好死不死,正吃乌冬面呢,恶心坏了!” “好啦,话说回来,你跟水房那孩子怎么交涉的?祂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年据我所知,整个崇江市能做囚魂所的,也就李敬光那狗东西,祂又怎么招惹上他的?” 武小武深吸口气,把自己探知到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转述给唐婶儿。 听完之后,唐婶儿不免又叹息一番,说小唐不该用最极端的方式,那么年轻就选择轻生,名姓上算起来还是唐叔的本家,也算是种缘分,无论如何得帮祂一把等等。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榕园公寓,唐婶儿又打个响指,伟岸的灵舟便停在公寓外。上到二楼武小武开了门,唐婶儿径直走向卧室,很熟练地从壁橱里进去,穿过密道来到了一层仓库间的后门。 武小武再次开门时问:“来这儿干嘛?上次唐叔带我走过一回,后来我也没下去过。” “傻啦吧唧的,不是你好奇灵舟里啥样吗?” “蛤?!我能进去?!真的假的?!” “小点儿声!” 武小武关好仓库间的后门,两人从档案柜后面绕过来,唐婶儿念出一个他很陌生的组合口令,也与他所掌握的全部口令规律截然不同。更令他惊讶的是,陈旧积灰的储物间内,竟随之出现几条黑色的玄线,在两人面前围成个垂直于地面的五边形! 随后,唐婶儿每念一句,就出现一个能量态的线形五边形,依次按黑白红黄绿的顺序,形成个同心五边形的组合结构,仿若某个粮仓的纵切面。这也是武小武成为炼魂师以来,第一次知道除了黑色的玄线,还有红色的囚线、以及其它三色不知何用的能量线条。 这一刻,武小武突然明白过来,唐叔为什么要在这个公寓的储物间安排个密道,进一步揣测,当初唐叔来到崇江市、承包了这个公寓等一系列安排,可能就是为了这玩意儿! “这是怎么回事?真心好看啊!”武小武凑过去,细看层层排列的能量线。 唐婶儿终于不用再压低声音,以正常的音量说:“小武啊,玄线本身就是灵界、宇宙本体的一部分,自始就有的。其本体妙不可言,玄线又有五相五用,也就是由黑色的玄线本身,演化而来的其它四种能量线,以及它们各自的作用。” “我看外面那些,大多是穿透整个世界的,下面可能都已经到地底下,上面延伸到大气层之外了,感觉无边无际的,就算有一些是横着斜着的,那也是两头跟别的玄线有交点的,这种一下子出来五种,还独立悬浮着的,从来没见过啊!” 唐婶儿笑道:“别说你,我和你叔这些年,在全国范围内所见的,不超过十来个,加上海外所见的,总数也不超过百个。” “全国?海外?你们之前周游世界了啊?” “这……你以后会知道,说来话长。”唐婶儿转移了话题,“五种能量线形成的五边形组合叫‘玄门’,活人当中,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炼魂师捕魂手,包括你叔本人,都不能进入灵舟,除非成为灵体。但是,有了玄门,活着的人就可以进入灵舟,看到灵界的真相。” 武小武喜不自胜,心跳加速,“婶儿,那快,该怎么进?要念口令吗?” “直接进,要么你跳着踢踏舞进去也成。”唐婶儿又笑着打了个响指,整个房间内虽然看不到外面巨大三角口的推进,但武小武知道,这是唐婶儿的灵舟要进来的节奏。 武小武讪笑着说:“还是你先,您是长辈,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劳烦婶儿给带个路呗。”他不知这玄门的另一边,会是怎样的情况,心里多少有点胆怯,可又迫不及待想要满足好奇心。 很快,公寓外的灵舟缓慢驶入,并借助通往地下的航道,将船体的一大半没入地表,逐渐调整之后,使灵舟的甲板刚好与玄门的下边平行。因这艘灵舟太大,其它部分都与周围的墙壁屋顶融合式重叠,武小武能看见的,也只是船头的局部。 唐婶儿突然皱眉,直勾勾盯着他问:“你知道麻瓜吗?” “啊?哈利波特里的吗?知道啊。” “那你知道麻包不?” “蛤?没听过,啥意思?” “就是长得像麻杆儿的怂包。”唐婶儿说完,头也没回地进入了玄门。 武小武都没来得及翻白眼,唐婶儿就已穿过玄门,再一转身,正站在灵舟的甲板上。她整个人在转身的刹那,已变成了令人错愕的模样! 唐婶儿全身都穿着魂使那种黑雾袍子,造型繁复而夸张,让武小武想起网游中的某些角色服装;但与魂使不同的是,唐婶儿的脸、双手,都还是正常人的皮肤,只不过在脸庞和手的边缘,泛着氤氲流动的黑烟。 武小武有句话憋在嘴里没敢说:“婶儿,你好像点着烧焦了……”他怀着敬畏激动的心情,穿透玄门的那一秒,仿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停止了,即使周围的一切都没发生变化,但他内心能感受到,穿过玄门之后的死寂、孤独感。 想起上次自己召唤魂使,灵舟出现时候他还偷摸了一下,只不过像团略带斥力的黑雾罢了;而此刻灵舟的甲板就在脚下,让他感受到踏实的触感。 唐婶儿转身边走边说:“走,带你进去瞅瞅。” “婶儿,你这身儿真……真心牛!好酷啊!简直就是牛婶儿!”武小武两步小跑凑到跟前,见唐婶儿背后有个帽子或头套一类的东西,伸手捏了捏,指肚上的触感,好似在摸果冻、丝绸之类的物质。“穿过玄门,好像之前看起来不是实体的东西,都变成实实在在的了哈?” “对,就跟你的意识投射体在时空球里一样,彼此都能有触感,但也不一样,因为你是活体进入的,你摸心口试试。” 两人在甲板上穿墙而过,走出了仓库间来到外面的走廊,前方就是那黑烟状的三层建筑,也就是灵舟的船舱,被对面的墙壁与天花板挡着,能看见的仅仅是船舱一层正中,两扇大门的一小部分而已。 武小武捂住心口,把了把脉搏,又试探自己的鼻息,“婶儿,心跳脉搏和呼吸都停了,这么整……会不会有啥副作用啊?还有我们现在这样,别人应该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对吧?” “进来了就和灵体差不多啦,别人看不见的,你唱歌都没关系。但不能超过一个昼夜,要二十四小时后还没出去,咱们就都会死在这儿,成为真正的灵体。”唐婶儿伸出手臂,把掌心对准两扇门,灵魂权杖的金光闪烁片刻,船舱的门竟带着金属门般的声响,缓缓打开了。 “叔不是把魂使和你的灵能融合了么?你也不能超过一天啊?”武小武看着两扇门,向左右两侧缩回,出现了一条开阔的、视觉材质如白玉的道路,并且笼罩在一片红光迷雾之中。 “那可不,再怎么融合,本质还是人又不是鬼!进去吧,这次有没有胆子你走前面?” 武小武傻笑:“那有什么不敢的,有‘牛婶儿’在,我绝对放心!”见唐婶儿不动了,带着笑意盯住他,武小武只好硬着头皮进入了大门。 脚下的路面白璧无瑕,内部还有涟漪状的五色波纹向前涌动,路面与大门的宽度一致,目测约有二十多米,玉道两侧皆为看不到底的黑暗深渊,前方的迷雾中,仿佛有很多纵横交错的台阶与建筑,只是雾太浓重,根本看不清。 听见身后的大门再次发出金属门般的声响,武小武回头,见唐婶儿身后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门所在的墙壁竟然是个凌空的半弧形,而照亮迷雾的红光,正来自大门左右两侧,各悬一盏的巨大马灯,他感觉每一盏灯都有学校的大门那么高。 “婶儿,这里面好像比外面还大,而且外面看着四四方方的,里面怎么跟到了一个柱子里似的?”他看着关上的门和弧面墙壁融为一体,斑驳而厚重,仿佛一面黑色铁墙。 唐婶儿走上前来,“我第一次进来那会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发现,灵舟里面的空间,不能用外表的形状体积推测,这些应该都出自设计师们的手笔。我这个灵舟内部,其实是一个圆柱体结构,但上下都没有边际,挺难理解的,这条路就悬浮在柱体空间正中。” “前面……好像还有别的房子和路?”武小武揉眼睛,在面前扇风,想要挥走浓雾。 “幼塔,请你呈现最佳的视觉效果。”唐婶儿对着高空说了一句。 武小武诧异道:“幼塔?怎么它也在这儿吗?”同时,朦胧而眼不清光源本质的两盏马灯,突然将阴森的红光转变为刺眼的白光,仿佛大门两侧各有一个小太阳。 “幼塔本来就属于灵署,”唐婶儿又说:“幼塔,请为武先生更换视觉服装。” 很快,武小武身上的白色t恤、浅蓝色衬衫,以及下面的牛仔裤和帆布鞋,都从上而下地,被替换成了一身黑雾斗篷,一下子就让他看起来威武、结实了不少。 武小武摸着身上丝滑柔顺的“衣料”,真想照照镜子自恋一番。同时他也发现,唐婶儿两次下令,都没像他以前命令幼塔做什么时,得到“好的”“没问题”之类的回复,看样子唐婶儿灵舟里的幼塔,有点高冷。“这个幼塔,是我认识的那个幼塔吗?” “一即无数,无数即一,幼塔和人类的意识一样,拥有同样的本体,不同的载体,虽然为不同的魂使、炼魂师服务,但归根结底都一样,走吧,找个房间坐下说。” 身后强烈的光源让武小武无法回头,眼前的迷雾向周围退散,随着两人向前的脚步,灵舟内的空间也逐渐清晰明朗——果然如唐婶儿所说,武小武感觉自己此刻正站在一个通天接地的大铁柱子里,而且柱体的内壁表面,还有许多奇怪的符号、图文雕刻,看上去应该是装饰。 走在没有护栏的玉道边缘,他觉得有些头晕,柱体仿佛向高空和地下无限延伸,饶是马灯的光芒那么刺眼,但目力所及之处,柱体的顶端和下方,都隐没于可怖的黑暗之中。 好在以玉道为中轴线,有许多纵横交错的台阶通道,在玉道左右、上下的空间里,形成了蚁巢迷宫般的结构。不同的玉阶通道交汇之处,又存在许多悬空着的黑色球体屋,每个球体屋又各带一到四个不等的圆形入口,在光源的照射下,表面的视觉材质,看上去有点像黑曜石。 “这也太帅了,唐婶儿,这些大石头球是干嘛的?我们是要去里面?”他看两侧及上下,这种球体屋少说也有上百,想到灵舟原本就是魂使、灵署的移动办公室,猜测这些屋子里,可能有很多来自灵署的黑科技设备。 唐婶儿引导他走上玉道左边,就近的一条玉阶,通往前方高空中的某个黑色球体。 “当然,这里比起外面的人类世界,安全度和保密性都是绝对的。” 武小武紧跟在唐婶儿身后,玉阶的每级台阶并不高,但生平第一次,在这种凌空而建,且没有防护设施的窄路上行走,每一步都显得艰难沉重,而且他忍不住看左右两侧的下方空间,下面同样繁复的迷宫结构之下,就是黑暗的深渊。他只觉得脑壳好晕! “万一掉下去会不会死?最最最下面是什么情况?婶儿你去看过吗?” 唐婶儿闲闲地说道:“验证真理的唯一方法,就是亲自去实践。”刚说完就突然转身,对着武小武的肩膀推了一把。 武小武一点防备都没有,猛地向后跌倒坠落,看着唐婶儿那张鬼笑的脸迅速远离,大叫着坠入黑暗之中。这一过程持续了数十秒,柱体空间的下方深处,竟然还有更为浓重的迷雾,直至那两个马灯的强光也隐入黑暗,让他在坠落的过程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前所未有的头晕,空虚,无助,腹内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死”过去的一瞬,突然全身一个激灵,眼前骤然变亮。他适应了骤暗骤明的环境后,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宽阔玉道和刚才那条狭窄玉阶的衔接处附近,惊魂未定之际,仍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往下掉,宛如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此时的唐婶儿,却站在刚才推落他的玉阶上,俯视着他朗声大笑。 章节目录 A035:真实身份 武小武站起来怒道:“婶儿你疯了吧!都不说一声!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心里却在呐喊:“唐叔你该管管你媳妇儿了!” “人活一辈子,好多事儿都不给你提前准备的机会。走吧,进来歇会儿。” 这次坠落,反而让武小武打破了轻微的恐高感,揣测这应该是幼塔、或者灵舟本身的保护机制,反正死不了也不伤不痛,小跑着上了玉阶,跟唐婶儿一起钻进徐徐开启的圆门中。 见了里面的情景,武小武终于领悟到,关于灵舟有一个规律:外面和里面总是不一样,而且真如唐婶儿所说,不能以眼见的外部衡量内部。 这个黑色“石球”里,却又是个标准的立方体空间,内部的装饰陈设很中国风,倒像是来到了某个高档茶楼的包间里。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和叔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这以后还买啥房子打啥工啊,在灵舟里一切都有了,定个闹钟,每次快到二十四小时了,就出去一趟再转身进来。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真爽啊!”武小武赞叹着四处看看。 唐婶儿让幼塔在那张矮茶几上,显示出一套茶具,她坐在一个蒲团上,叫武小武过来。“所以啊,不管是人类还是亡魂,所见所感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即使这两杯茶,也是视觉化的幻影,你觉得它存在,能喝能感受,但本质上都是因为意识被灵体或肉身束缚的缘故。” 武小武也盘腿坐在对面,“好吧,反正就算是假的,但我的感受是真的。”喝了一口茶,觉得一股暖流在自己冰冷的身体内四散蔓延,十分舒畅,“话说回来,困住学长的那个囚魂所,有什么办法能解除吗?” 唐婶儿皱眉摇头,“没辙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得去找李敬光。囚魂所会随着月亮的盈缺而旋转,三十天循环一次,所以中轴线的位置会有一些小的变化。找到了中轴线,才能让它完全显示出来,可惜,除非制作囚魂所的本人,别人都没能力破解。” “那万一我以后还碰到类似的,怎么从一开始,知道囚魂所中轴线的大概位置呢?” “听觉,”唐婶儿呷了口茶道:“要是你和我一样,灵体中也融合过魂使的灵能,进入囚魂所之后就会会产生耳鸣,越靠近中轴线就越强烈,然后你用手印和口令,缩小范围逐步排查,很快能找到最粗的那根囚线。” “换句话说,只有魂使的灵能,才能‘听’到那种耳鸣声?” “对。” “那魂使的灵能不也是五种颜色的能量么?和我们的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没有独立存在、孤立着发生作用的,所有物质、能量、意识之间,都有不同的感应原理,你理解为规律也好,认为是设计师们的设定也罢,总之都可以概括为不同类别的相应模式。” “我好像没在观星台上看见过这些,之前唐叔也没教过我啊。” “即使是你叔和我,对灵界的了解,也不等于灵界的整体。像人类和动物的生命体,是意识吸引灵能之后的载体;而魂使是没有意识的,操纵魂使并吸引灵能的,只不过是祂们灵魂权杖内的‘设计师核心’,破坏了核心,就能利用魂使的灵能,为我们所用。” 武小武此时意识到,唐婶儿今晚约他出来到了灵舟内,也许并非心血来潮想要满足他的好奇心,而是早有计划,想在这个绝对私密的空间内,告诉他这些核心机密。 “婶儿,这么说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其实唐叔是想……用一部分人,取代魂使?!” 唐婶儿看着武小武眸子里的光,她的神色显得欣慰,“你见过自己的玄幕之内,玄线上的那些字吧?” “当然见过!那天给激动坏了,炼魂师207辖区内对吧?” “那你应该能猜到,207是专属于你的炼魂师编号。到今年为止,我们的组织内,已经有数百对炼魂师和捕魂手的搭档组合,遍布全国各大主要城市,还有一部分被派遣到海外。” 唐婶儿接下来的讲述,终于让武小武清晰而宏观地,了解到唐叔的真实身份。 ========== 唐叔在很多年前,因特殊的机遇,初次知道了灵界的真相后,就开始着手筹备一个伟大而漫长的计划。 与魂使一样,唐叔也拥有自己的“移动办公室”,只不过魂使用的是灵舟,而唐叔的办公室可随身携带——即一个时空球,借助时空球和唐叔手机上的olo应用,可在时空球内形成虚拟的空间。 在有必要需求时,唐叔就会来到榕园公寓,让自己的意识投射体,进入时空球内部。所有炼魂师和捕魂手,也可用同样的方式,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障碍,在时空球的组织基地中聚集,开展一系列的计划、安排和绝密的工作。 这也是当初唐叔告诉武小武,榕园公寓是他的办公室——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当然,因为手机和时空球都可随身携带,特殊情况下,唐叔也会在外出时,找到无人打扰的环境,进入他的办公基地。 在秘密组织内部,唐叔拥有选拔炼魂师和捕魂手,并为他们赋予灵魂权杖的至高权力。 而唐叔自己的身份则是“灵魂裁决者”,他除了经常存储在左右臂中的灵魂权杖,以备给选定的人授权之外,自己的躯干内,还有一个连武小武都没见过的——意识权杖。 灵魂裁决者这个职位,最初只存在于五大灵署的核心机构:督查防御署。意识权杖比灵魂权杖更为高级,有改造灵魂权杖,赋予不同功能,划定级别种类的重要作用。 唐叔与唐婶儿相识结伴后,又进一步扩大秘密组织,其内部沿用了公司职场的部分称谓。唐叔把国内的地域以三省为一区,授权给一对大区经理管辖,即一位高级炼魂师和一位高级捕魂手,管理区域内的中级炼魂师与捕魂手,而海外的情况又更复杂一些。 从组织建立之初到后来颇具规模,唐叔将所有原本能集中在一位个体身上的权限、工具,都进行了分散式的授权,使炼魂师、捕魂手之间,以及初、中、高三级晋升机制中的成员间,最终形成互相配合、彼此牵制的关系。 武小武根本不知道,在组织内其它成员眼中,视若珍宝的技能、道具,都是别人因各自的机缘,经过千辛万苦的考核而获得的,也并不像他这个撞大运的,一次能得到那么多的“神器”。 只不过唐婶儿并没有告诉武小武,唐叔对他的优待与期望,以及对他身边某些重要人物的安排,是唐叔那个“最终计划”中,最关键、最机密、并被独立出来的核心一环。 秘密组织内的成员,都称唐叔为总裁或唐总,各级“员工”们也都清楚,这和普通意义上的总裁不同,是特指拥有意识权杖的灵魂裁决者。 除了这个隐秘庞大的秘密组织,唐叔也在自己的私人社交圈内,给予一小部分人权杖、部分知识输出、以及相关权限,但比组织内较为简化。 这些私人圈子内的“特殊员工”并不像各个城市的炼魂师、捕魂手,听命于各自所属的地方主管、大区经理,而是直接与唐叔沟通合作,通过密谋与交易,为唐叔带来资金与人脉支持。 毕竟在时空球外,活着得吃饭,办事靠关系。 后来,这个私人圈子随着秘密组织的壮大,而逐渐发展成了秘密组织之外的“榕园会”。 榕园会成立之初,其中一位会员就把某个旅馆送给了唐叔,作为榕园会所有成员的聚会议事场所——即武小武和邓菲儿受邀,参加毕业旅行途中,与孙志撕破脸的那个地方。不过,也只有榕园会的成员才知道,真正的会议室在民宿的地下一层。 榕园会的成员,大部分是来自各地的商人,也有个别几位官员、三教九流的异能人士。 这些会员的手机上虽然也下载了olo应用,但那只是简化版,也从不知唐叔会使用意识投射体和olo系统,在时空球内与秘密组织中的人交涉。榕园会的会员,仅在唐会长需要召开全体会议时,才从各个城市飞往榕园驿站所在地。 这些组织外的会员,平时与唐会长称兄道弟,为他提供一切所需的人脉、资金支持。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用自己抓捕的亡魂、或提炼的灵能,来换取大量的灵魂烙印——因为他们没有制作灵魂烙印的权限和知识。 所幸这些人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叫武小武的小屁孩儿,不仅获得了唐叔的多重授权,还得到了“银螺吊坠”“瑞士军刀”“梳妆台”等神器,竟然还拥有制作灵魂烙印的能力——否则他们一定会眼红到吐血。 如果说榕园会的存在基于利益交换,那么庞大的秘密组织,则基于对“最终计划”的信念。 过去的这些年中,榕园会的会员、秘密组织内的成员,也在一些复杂事件中发生过交集。不过碍于两边不同的保密协议,榕园会的人和组织内的员工,只完成必要的配合交接,从不过多闲谈询问。 因为榕园会的人亲眼见过,试图挖掘唐会长背后秘密的会员,当场暴毙的诡异死相;组织内的成员也在时空球内,定期举行的大规模祭典现场,听过泄密未遂的成员灵体,被强制回收惩罚提炼时,绝望痛苦到极点的嚎叫。 无论对哪一方的成员而言,唐叔的背景都显得深不可测。 在组织内部,唐叔更像一位审判人性的大祭司;在榕园会的唐会长,则是那种神秘力量的拥有者,也被榕园会的会员们,对外塑造成曾在喜马拉雅山,闭关十二年的得道“大师”。 于是在现实社会中,唐叔偶尔会用“唐大师”的身份,与榕园会利益网之外的人,发生短暂的交涉,譬如被人请去解决麻烦,或成为政商圈内难得露面的座上宾。 早在唐叔和唐婶儿来到崇江市之前,他们就已听说过“李道长”“李大师”的名号。当时唐叔榕园会内,一个路子很广的房地产开发商,来请唐叔出山,帮他解决一件棘手的私事。 这位开发商有位过命交情的老战友,他也是在中秋节去探望时,才得知战友突发怪病,神志不清。开发商获得过初级的捕魂手权杖、初级的隐形魂镜,只能捕捉看得见的灵体,但看不见玄线,也对能力较强会借助玄线隐身的灵体无能为力。 当时开发商看见病床上,除了疯癫无状的老战友,还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性灵体!这与他过往所见的灵体都不同,他尝试三次,都没能用玄尺困住那个“红衣女鬼”。无奈之下他才来搬救兵,恳求唐叔能帮帮他那位战友。 那个人,正是当年对唐诚勇的案件起疑的老警察。 因当年的榕园驿站,就是这位开发商送给唐叔的,所以唐叔欣然应允,答应帮他解决此事。连夜赶到崇江市,在病房见到老警官和红衣灵体的一幕后,唐叔也眉头紧皱——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魂奴。 在过去的很多年,唐叔的秘密组织内部以及榕园会中,都吸纳过几位有特殊异能的会员与员工。无一例外,他们在戴上中级权限的隐形魂镜之前,从来不知有玄线的存在。但这些人都有一定的能力,可以驱逐、感知灵体,甚至能和部分灵体进行短暂的奇特沟通。 经过这些年的研究,唐叔最终判断,在远古时期甚至更早的某个阶段,地球上的人类,曾得到过某种智慧的启示,使人类中的极小一部分个体,拥有了能和灵界进行间接交涉的能力。 后来在漫长的发展演变中,这些来自智慧启示的技能与认知,与各类大小宗教、甚至许多部落的巫术秘术相互融合,以这种方式延续至今。而这种智慧启示的源头,已无从探知。 唐叔怀疑,在很久以前,“设计师”们曾干涉过人类的文明。譬如,仅唐叔所招揽的华人异士圈中,就有一些僧人、道士、以及其它名目繁多的修行者。这些人也都是他们各自的圈子中,万分之一的特例。 他们每个人在加入组织和榕园会之前,对灵界与其所掌握能力的认知,都来自不同的宗教、派系传承,他们的理论体系和细节描述,也各有异同。 这就像是对一种事物的间接认知,在历史进程中,被不同的人进行定义,并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逐渐丰富,最终形成了世界各地不同文化中,代代相传的“秘密”。 唐叔曾专门为此成立了“同化小组”,并召开过数次专项研究会议。 从前期的信息整合,到中期的试验探索,再到最后大家达成一致的认知,大家把秘密组织、榕园会之外,拒绝合作沟通的那部分异能人士,以及他们的理论系统,统一称为“窥密派”“窥密文化”。 正因如此,秘密组织和榕园会成员,面对窥密派时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优越感。包括唐叔唐婶儿本人,自认为对灵界的认知,以及伟大的“最终计划”,代表着绝对的正统。那些窥密派人士,不过是间接获得了灵界的知识,盲目使用相关的能力而已。 同化小组的成员曾向唐叔展示过,用各自的能力与周围的玄线产生各类作用,影响一些灵体。其中有几个人,也能用玄线进一步衍生出囚线,再使用囚线制作出囚魂所。他们所依据的理论,大多源于佛家、道家、萨满教、婆罗门教,以及一些地方性的民间信仰与巫术等等。 令人错愕的是,这些人当中,每个人几乎都能用各自的理论体系,来阐述自我能力与外在世界、以及灵体间的相互作用,但涉及到最本质的原理,则又像是被集体“加密”过。 他们当时的状态,就如同每个人都知道,使用打火机可以出现火苗,还能玩各种花样去点火,但对各自“打火机”的内部结构与工作原理,所知甚少难以详述。 譬如其中三位制作出囚魂所的成员,一位是日籍华裔阴阳师,一位是本土的上清派道长,还有一位则是来自尼泊尔的红教宁玛派传人。 三位当中,有能看到灵体的模糊灵相者;有看不到灵体但能通过特殊的方式与之沟通者;也有凭借自己的所学传承,激发囚魂所内的地火冰锥,提炼了内部的流浪之魂,并认为苦主已脱离苦海者。 无一例外,他们虽然都制作出了囚魂所,但对其大小、颜色、形状,都一无所知。 就连唐婶和武小武也不知道,通过口令和手印,寻找到囚魂所中轴线的方式,并非来自同化小组成员的研究结果,而是源于唐叔背后,那个“苍老声音”的指点。 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唐叔最终确定,会使用囚线、制作亡魂所的这些人,他们的能力程度各不相同,有的仅限于对亡魂的囚禁,有的能进一步提炼亡魂的灵能,还有最可怕的一种,就是利用亡魂所,通过某种特殊的秘法,使亡魂成为施法者的灵体奴隶——魂奴。 章节目录 A036:意识结构 “这么多年,你叔也是第一次遇见,能把灵体炼化成魂奴的人。那段时间,组织内的人也在榕园公寓这里,发现了罕见的玄门,那时候这儿还是一片拆迁区。所以我们最后决定,把崇江市作为主要的活动区域。” 武小武脑中有点乱,“等一下婶儿,去见那个老警察、修建公寓,这些基本上是唐诚勇学长出事之后的事儿,那会儿我还在老家呢,挺神的哈,你们是不是会预测什么的,知道我会考到崇江市的大学?结果最后大家都在一起了?” 唐婶儿低头倒茶,那个虚拟的古朴茶壶中,似乎有倒不完的茶汤。 “他应该跟你说过,八月份第一次在榕园驿站看见你,听你说了那么多,知道你已经拿到这边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所以后来那两天趁你喝醉,采集了你的灵魂切片,大概是缘分吧,你的主要灵能,恰好是黄色的。” 武小武想了半天,总算在心里捋顺了前因后果,“那魂奴是什么情况?跟普通的灵体不一样吗?老警官的事,之前勇哥跟我提起过,祂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红衣灵体,其实也是之前被庞林害死的女学生,算起来都是我们的学姐!” 唐婶儿告诉武小武,唐叔在见过老警官之后,只用意识权杖的功能,驱逐了那红衣魂奴,老警官却最终没能清醒过来。因为魂奴融入活人的身体之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影响生人的思维意识,这像是一种吞噬,对被附体者造成的最终结果,轻者痴呆癫狂,重者自杀身亡。 虽然魂奴的能力比一般的灵体强悍,但魂奴本身也极其悲惨。原本作为怨念之魂,祂们还不知道灵界的真相,但在被李敬光用了什么特殊方式变成魂奴之后,祂们的自由意识被李敬光的意识压制,此后完全成为李敬光的傀儡。 普通灵体,不管经过炼魂师,还是窥密派异能人士的提炼,致使其灵能分割后,灵体的意识就可以回归到宇宙中;但被炼化成魂奴的灵体,不仅意识为人所用,而且在短暂的几年奴隶生涯结束后,意识本身的“结构”就会被瓦解,从此烟消云散。 “这也太歹毒了吧?跟那些玄幻仙侠里,人的灵魂啊元神啊,魂飞魄散一个节奏。”武小武内心对李敬光,生起几分恐惧,“但是,之前唐叔跟我说,意识是看不见的,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意识被瓦解了呢?还有您说的‘结构’,有魂使的灵能就可以看见的吗?” “你跟我来。”唐婶儿起身,走到刚才两人进来的那个出口正对面,另一个圆门旁,门开启后,门口那条玉阶通往斜下方的另一个黑色球屋。 武小武紧随其后,到了下面那个房间,里面的环境显得十分科幻,仿佛进入了宇宙飞船的某个船舱。“这又是哪儿?” “观察室,每个灵舟内都有的,意识的本相只能通过灵署的特殊设备,才能观察到。”唐婶儿在一个半弧形屏幕前,点击操作台上的某些图标。 “婶儿,您要是啥时候得空了,带我好好逛逛成不?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这儿,想多看看,多了解一下。”武小武自从进了灵舟内部,只觉自己的视野和眼睛根本不够用,灵舟的每一个地方对他来说,都充满极为神秘的巨大诱-惑。 不知为什么,每当自己碰到开心、震撼、感动的事,武小武总会想起邓菲儿,心里有种强烈的渴望,希望她也能在身旁,一同经历一起分享。 “好,下次得空带你多转转。”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时间,虽无别人的微信或电话,却惊讶地发现,在灵舟里面手机竟然还有信号!放回手机时他才注意到,原本手机装在自己牛仔裤左边的口袋里,此时身上这件斗篷下的裤子,也全都变成了柔滑的“黑雾”质感,但装东西的位置都没改变。 因为这个惊讶的发现,他又趁着唐婶儿在操作的空档,取下自己脖子上的五色魂螺,还有钥匙串上的界器,看见它们都还在,只不过和手机一样,轮廓边缘都有流动的丝状黑雾。 “婶儿,界器和魂螺,也能在灵舟里使用?” 唐婶儿那边的屏幕已经亮起,上面出现了幼塔的蓝色大脑图标。“对,你通过玄门进入灵舟,本身是实体,只有一小部分环境设施是虚拟的投射体,用来满足感官和脏器需求。这些带有功能粒子的工具都可以使用,如果是在时空球里的纯意识投射体,就没办法使用了。” “太帅了!要是有个什么办法,能让这些工具的作用,都融为一体,合成一个方便的工具就更牛了!”嘴上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被周围一圈奇奇怪怪,叫不上名字也不知其用的设备吸引。 唐婶儿似乎本打算告诉他什么,但欲言又止,转而叫他来到屏幕前站定。 “幼塔,请展示宇宙中的意识群宏观模型。” 随着唐婶儿的指令,屏幕上出现了一片浩瀚的外太空景象,镜头带着两人的视野,快速向前穿行,等周围疾速向后划过的天体变成无数条光线时,屏幕上的景象变成了一个由光线组成的隧道,这让武小武有点目眩。 很快,隧道正中的某个光点逐步放大,一阵耀眼的强光闪烁之后,整个观察室内又恢复到刚进来时,那种微弱的冷光环境中。屏幕上出现了一大片“光的海洋”——这是武小武看见意识母体、意识结构群时的第一印象。 “这些数以百亿计的、像流星那样快速划过的光线,叫‘意识母体’,处于形成‘意识结构’之前的静止状态;另外这些由十二条意识母体线,组合成的几何体,叫做‘意识结构’,也就是我们所有生命体的意识本质,它们处于流动状态。”唐婶儿指着屏幕上的光海说。 武小武差点怀疑她是不是说反了,明明那些单独的光态直线,以转瞬即逝的速度飞过,却被唐婶儿说成是静止的状态。“婶儿你没说错吧?怎么我看见的和你说的正好相反?” 唐婶儿笑而不答,只对幼塔说:“幼塔,请展示请展示任意一个,意识结构样本,和一个意识母体样本。” 屏幕左侧的一个几何体迅速放大,武小武这才看清,这是个由十二条光线组合而成的正八面体,每一条被放大的“边”,其表面和内部,都有更细微的光线快速流动! 虽然这个几何体,像两个底座合在一起的金字塔框架,悬浮在那里,但它的十二条光边,以及内部一个金色的符号,都是运转着的。刚才所见光海中的很多几何体内部,金色的符号形状还各不相同。 屏幕右侧显示出被放大的意识母体,只是一条快速划过的光线,经过幼塔的捕捉与慢速播放,武小武发现这条光线的表面和内部,倒没有那些细微的流动的光。 “我们的意识就长这样啊?” “是啊,无论人类的科技如何发展,对意识的观察研究,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铜墙铁壁,科学的末路就指向这里。这种科学屏障,是设计师们的安排,有点像对人类的蔑视。” “那这些单个的意识母体线,是怎么形成这种意识几何体的?” “随机碰撞。宇宙的本质就是意识的海洋,那些快速飞过、毫无规律的意识母体线,长期处于静止状态,只要其中两条意识母体线,按一定角度发生交集,那它们彼此之间就能形成一个夹角,对周围其他母体线的吸引力也就更强; 经过漫长的时间,无数次的巧合,最终才能形成一个由十二条意识母体线,组合成的正八面体意识结构,这一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已经无法用我们人类的时间系统去衡量,而且从宏观到微观,都充满某种无法理解的悖论; 组合成几何体之后,这个意识结构的每一条线都被激活,开始在宇宙中吸引五类灵能,不论五种灵能的比例多寡,整体数据达到饱和的临界值,它就等于转变成了一个初始的灵体,这种完全在宇宙的自然规律中,随机碰撞形成的意识、灵体,是最原始的。” 武小武点头道:“那我有点儿明白了,意思是宇宙本身是可以形成意识和灵体的,只不过后来被五大灵署安排、利用,才有了灵界的运行机制,初始的意识和灵体,就开始在无数次的回收利用中,开始了‘轮回’?” “是啊,一旦意识母体形成意识结构,那就等于拥有了思考的能力,所以生命和亡魂,都可以进行思维。此后在漫长的回收利用中,与地球的环境、灵界的玄线发生作用,获得身体或灵相,进一步拥有了肢体、器官,用以感受和了解人类的世界,亡魂的世界; 你作为炼魂师,提炼了亡魂的灵能之后,那个看不见的、回归到宇宙中的东西,就是这种正八面体的意识结构,它们还有机会,在很长的时间和‘旅程’中,慢慢吸收灵能,或被灵署的魂使们观测到,按一定的数据标准和工作流程,进行再次的回收利用; 窥密派的某些人,也能提炼灵能,道理也是一样的,不过他们不清楚这些最基本的原理。可如果是魂奴,祂们的存在时间短则三五年,最长也不过十来年,因为祂们被李敬光那样的人,用某种特殊的方式,破坏了灵能和意识之间的相应规律,祂们的意识和灵能,是互相消耗的。” “消耗的意思,就是到最后,可能几年之后,祂们就完全消失了,既没有灵能了,也没有意识了?” 唐婶儿摇头,让幼塔展示了另一个演示场景,用变化的模型对武小武解释:“如果意识的初始状态,就是这种意识母体线,那灵能的原始状态,就是这种能量涟漪。” 武小武见屏幕上的黑暗空间中,有无数个不同颜色的小光点从上方落下,滴落在一个看不见的“平面”上,仿佛湖面上下起了雨,形成遍布于水面的涟漪。 那些不同色系的“能量雨滴”激荡出的涟漪之间不会发生什么,只是快速出现又快速消散;而相同色系的涟漪发生交集时,则会融合为一个更大的“能量雨滴”,继续向下方的黑暗中滴落。 如此循环往复,最终形成五大类不同色系的能量团,达到饱和度时便被意识结构吸引。 “这么说来,意识和灵能互相消耗,其实就是把意识和灵能,都变成最最最开始的这种原始状态,让意识结构变成意识母体线,让灵能的能量团变成这种‘能量水滴’?我这么理解对吗?” 唐婶儿拍拍武小武的肩膀,“不错,你很聪明。要知道,意识体和灵能的结合,在没有魂使干涉的情况下,都要经过极为漫长的时间;如果被瓦解成两者最初始的状态,想在宇宙中重新组成意识结构、重新形成能量团,并使之互相吸引,这一过程需要的时间,比一个星系的形成发展腐朽和消亡所需要的时间还长,也就跟你说的‘魂飞魄散’没什么区别。” 半弧形屏幕上又展示出了一个魂奴的意识、灵能模拟结构,那个正八面体的六个顶点,以及十二条意识母体线,都从一开始的完整状态,一点点变成斑驳、断裂的状态;像层层包裹着意识结构的五种灵能,也演示出逐渐回归到“能量雨”的逆向过程。 “魂奴的意识结构里,好像没有那个图案?”武小武很细心,发现刚才展示的很多意识结构、和最后被放大的那个意识结构,正八面体的中心,有个像字又像花纹的东西,但魂奴的却没有。 唐婶儿让幼塔展示了一个对比图,左边是没有中心图案的魂奴的意识结构,右边则是任意一个正常的意识结构。并且右边那个正八面体中心,有个旋转着的金色符号,上面是个空心的水滴形和一个横着的月牙形,下面则像是一个反过来的“厂”字,交汇点还带着一撇。 “意识结构中间的图案,被幼塔定义为‘神迹’,我们只知道,意识结构能吸引灵能、形成灵体之后产生思考和感受,进一步成为生命体,有了各种情绪和想法等等,这都源于‘神迹’的影响。但对于它背后更深层的知识,没有人可以探知的。” 武小武凑上前,细看那个缓速旋转的符号,“怎么呢?被加密了还是什么?” “这是设计师故意留下的,不管是五大灵署、幼塔,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都来自设计师们的安排。祂们在最微观、最本质的尽头,留下这些带有文明色彩的符号痕迹,更像是一种彰显,对祂们那种优越感和神性的彰显。” 武小武沉默了,他感受到某种荒诞,某种渺小。“那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他在心里暗暗想着,思维又进一步让他感受到更多的绝望。 “好啦,我们出去吧,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下一步,我们得好好计划,找个机会去见李敬光。你叔这两天,正在同步安排这些事。” “嗯,我听您和唐叔的,不过婶儿,我还有些问题,就是最早,一开始的时候,唐叔是从哪儿知道灵界的事,又是谁给他那个您说的意识权杖的?还有您说的榕园会啊、秘密组织之类的,我啥时候也能去见识见识?” 唐婶儿在前面一级级走下玉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武,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些事你叔没告诉你,是有原因的,我也不便太早对你说。不过你放心,你和你叔之间,都有足够的信任,他对你也有更大的希望和寄托,你做好眼前的事,将来自然会慢慢了解的。” 武小武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语气中听出,自己的这些问题,可能有冒犯到了唐叔和唐婶儿的某些禁忌。 “成!没问题!反正不管咋样,谢谢婶儿今晚带我见识了这么多,还告诉我这些事。我之前真的有点……井底之蛙了。” 他虽然笑着说这句话,可心情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他想到,同样作为生命,拥有一样的意识结构和灵能组合规律,李敬光和庞林一丘之貉,害人杀人也就算了,至少自己现在有能力,可以帮助那些被被害人的亡魂。可李敬光竟然残忍到这种地步,连死者的亡魂都不放过,利用祂们之后还要瓦解祂们的本质! 这样的人,从什么地方获得了那些邪恶的能力,他的灵魂又会是怎样的呢?还有今晚唐婶儿告诉他的一切,似乎那背后又是一个更为复杂的迷局,等待他自己一步步去发现答案。 更令人叹息的是,这所有人和事之上,还有传说中的“设计师”,或许祂们正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窥视这些卑微的生命,看他们被各自的想法驱使着,去做许多自认为有意义的事…… 他觉得好迷茫,就像一个多小时前初入灵舟时,眼前看不到头的黑暗中,遍布的重重迷雾。 章节目录 B030:初识悠悠 要不是身边有两个红衣灵体,武小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拘束紧张、心不在焉。 悠悠说的大合唱,是军训快结束时,学校举行迎新晚会。武小武他们中文系的新生代表,合唱了一首《hynobodyfights》,当时最前排的八个人,也是参与者中颜值最高的五男三女。那天在下面看演出的悠悠,一眼就注意到了八人中的武小武。 “你一个人吗?不如咱们拼桌吧?”武小武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借机发出邀请。 悠悠看了眼时间,扬了扬头说:“好呀!正好认识一下,不瞒你们说,我最近加入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社团,团长也让我们尽量招收新的成员呢!” 武小武忙指了指他们的座位,“老板,等会儿麻烦送到那桌,谢谢了!” 侯一盾从刚才就盯着她身后的那两位,他原本一跟女生说话耳朵就红,加上此刻发生诡异恐怖的一幕,便只对她点点头,说了句“你好!”,笑得有点不自然。 悠悠见他那种表情,心中暗想:“这小个子男生是不是闹肚子了?” “这我铁哥们,也是一个宿舍的,美术系的侯一盾,你可以叫他猴子,叫我小武。”他张罗着让三人坐下,同时也用余光瞥见,那两个红衣亡魂竟然用飘移的方式,直接穿透了玄线陷阱跟着他们过来,仍杵在悠悠身后一动不动。 侯一盾和武小武对视一眼,彼此皆是心惊。 武小武问她:“你喝点什么?” 悠悠看了一眼桌子上,两人吃了一半的东西和酒瓶,很爽朗地说:“喝一丢丢酒没关系的!加个杯子就好了!不用太麻烦。” 初入大学后和陌生同学打交道的新鲜感,在大一的学生中,极容易变成对成人世界社交模式的模仿,大家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脱离了束缚,走向了成年。 武小武快速跑去,又让老板烤了几样东西并两盘下酒菜,多要了几个一次性杯子。 “你刚才说什么社团?”侯一盾虽礼貌地正视着她,却总是不由自主,想看她身后的红衣亡魂,可又不敢细看。那一男一女两个灵体,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两张苍白阴森、失神俯视的脸。 “探灵社团,这个不属于学校的,是前段时间其它系的一位学长,在学校贴吧里发公告,然后和好几位有兴趣的校友一起建立的,算是非官方兴趣社团吧,你呢?对灵异之类的事有兴趣吗?” 侯一盾撇嘴摇头,“你一个女孩子,不怕吗?”他看了她一眼,又快速挪开目光。 “鬼有什么可怕的,你没听说过吗?‘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鬼的话感觉都是有重大冤情的,不然都上天堂了呀,十恶不赦的可能直接下地狱了。反正我也没害过别人,所以仔细想想,就没什么好怕的嘛。”悠悠作为资深稻米,看上去是个清纯可爱的妹子,但骨子里充满冒险精神,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什么可怕的人心?谁说的啊?”侯一盾很贴心地,缓缓帮她倒了一杯啤酒。 武小武刚落座,这么惊悚的情景下,听他们对话反觉好笑,他是真想让她亲眼看看,此刻身后杵着的那两位,也不知她真的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想起刚和邓菲儿在一起时,也聊起过恐怖片之类的,在这种事上邓菲儿和悠悠挺像,不仅不怕,说恐怖片没了音乐就跟喜剧一样,还头头是道,对不怕的原因有个完整的解释。 但武小武很清楚,其实这是基于她们内心深处,认为“鬼是不存在的”那种潜意识。 “三叔说的,一个写盗墓的作者。”他对猴子大概解释了一下,又转头对悠悠说:“我这哥们是文艺范儿,美术系高材生呢,平时不爱看这一类的,你跟他聊王朔王小波才对路,他比我这个中文系的还中文系。” 侯一盾问她:“那你们社团平时都干什么?” 悠悠给他们两个分发竹签,让他们趁热吃老板刚端来的烤鱿鱼,“请笔仙,请碟仙,一起玩好多通灵游戏之类的,还有就是去一些传说中,闹鬼的地方探灵,但我们是带着科学的态度,去了解这些事情的真相。” 武小武心下恍悟,暗自想到:“怕不是你们自己作死,无意间误以为在玩游戏,真的把鬼招来了。”嘴上却问:“那有什么收获?真的见过鬼?” “呃……严谨点说,到现在为止,我们玩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别说见鬼,鬼的一根毛都没见过。”她举起杯子道:“你们两位小帅哥,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加入呀,来吧,我们喝一个,庆祝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彼此认识!” 倘或没有她身后那两位,这小哥俩自然很高兴,能结识这么一位漂亮爽快的姑娘,就算不往别的方面考虑,只作为普通朋友,那这十来分钟内,她所展现的性格,也是让人很舒适、愿意与之深交的。奈何两人的心思,现在完全在红衣亡魂身上。 三人各喝一口,武小武笑道:“帅哥就帅哥,干嘛小帅哥。” “咱们都才大一啊,你们俩又看上去很乖的样子,我们社团里有个外语系的学长,他那种应该算是大帅哥!不仅颜值高、成绩好,而且他也是我们社团的核心人物,当初成立社团的公告帖就是他发的。” 侯一盾性子太腼腆,即使这姑娘雪白的胳膊横在身侧,他也不敢多盯着看,怕她会注意到自己的目光,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又忍不住,在说话间一眼两眼瞟过时,又注意到她的耳垂,她的脖子,还闻到她身上被风吹过时,混在烧烤肉烟气味中的淡香。 无论如何,侯一盾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孩的谈笑举止深深吸引了——哪怕她身后站着两个可怖的红衣灵体。 武小武则被她的话,激发出男生内心好胜的一面,“核心人物?怎么说?长得帅成绩好会哄女生开心?” “这是一方面吧,”悠悠吃东西也大喇喇的,没有半点故作姿态的骄矜,“另一方面,虽然我们社团到现在为止,还没遇见真实、直接的灵体,但我们那位学长,可是有阴阳眼的哦!” 侯一盾问:“阴阳眼?你是说,他能看见鬼?” “嗯!他看见过不止一次,他说鬼魂自成社会,和我们人类的世界是重叠的,普通人平时都感受不到,只有比较特殊的人,拥有阴阳眼之类的通灵能力,才能窥视灵魂社会的生活。”悠悠睁大眼睛,十分肯定的表情。 “那灵魂社会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啊?”武小武故意装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悠悠看看周围,神秘地前倾并放低音量:“灵魂的社会没有太阳和月亮,永远在一片黑暗之中,而且,所有的灵魂都保持着死亡前那一刻的样子,每一个灵魂都不会走路,而是飘荡的,有一次,学长在他们宿舍楼的厕所里,看见一个……” 她停顿一秒,突然哇的大叫一声!引得周围的人都转头看,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惨案。 武小武整个身体一颤,侯一盾直接从小板凳上摔下来,悠悠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很快被呛到,抹着眼泪笑他们两个。 “你看着挺文静的,咋这么作死。”武小武笑着给她添酒,觉得这妹子还挺好玩。心里已然明朗,想必是那学长人帅又讨人喜欢,自己就故意编了个阴阳眼的事,哄那帮小姑娘玩儿。 侯一盾不好意思地说:“我心还砰砰砰的,不能这样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你们都这么胆小。来来来喝一口,算我赔罪啦!”悠悠明快地笑着,又把杯子举过来。看得出她应该不太喝酒,至此才半杯而已,两颊早已绯红。 侯一盾掏出手机,“那我们算是认识了,加个微信吧,如果你觉得我们可以,我和小武就加入你们的社团,下次有活动带我们一起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悠悠把自己的二维码让他们俩扫了,并核对过两人的姓名做好备注,又把他们拉到了社团的> 之后三人东拉西扯聊了半个多小时,悠悠提前告辞,剩下哥俩眼看着那两个红衣灵体,跟着悠悠消失在视线中。 “这姑娘心可真大。”武小武琢磨的眼神,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侯一盾把最后半瓶酒,一人一杯分了,“她不是不知道么。好奇怪,怎么我们的工具,对那两个灵体没一点作用?不如回去问问幼塔?还有,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武小武浅笑,“才刚认识,就这么关心人家了?” 侯一盾把目光移开,“没啊,都是同学啊,而且感觉她人挺好的,你说会是什么事,让她被两个灵体跟着?你不觉得那两个特别瘆人吗?感觉很奇怪,反而像她的……随从?” “这个我刚才也趁机观察了,比如菲儿,在时空球里她也是会眨眼睛的,但刚才那俩半张着眼,怎么说呢,一动不动的没有灵气,而且我感受不到祂们的目光,根本不像普通的灵体,真是见鬼了。” 侯一盾无奈道:“本来就是鬼啊……” 两人买了点东西回到公寓,原本沉疲的酒意散了大半,坐在观星台前,把所见所闻,都跟幼塔说了一遍。谁知幼塔给了他们“不存在相似样本”“无法理解灵体行为”等回答。 过去在他们心目中无所不知的幼塔,暴露出一个机器、一种程序的特性,甚至都不愿做任何猜想推测。这让哥俩陷入沮丧,只能求助于唐叔。 武小武在微信中详述了今晚的见闻,唐叔已从观星台的监控中,听过两人和幼塔的交流,便很快回复:“你们遇见的是魂奴,不要轻举妄动,今天不得空,明晚我们见面再说。” “好像还挺严重的,不会出什么事吧?”侯一盾显得有点担心,因为唐叔既没进一步作出过多解释,但两人都从那一行字中,感受到隐隐的不安。 “应该……没事儿,可能比较凶残?”武小武也无从判断,“既然他说了,就听唐叔的,搞不好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先不管这个了,就算是怨念之魂,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不相干的人,何况那个莫韵悠,看上去挺单纯的,那么大点人能干什么坏事,可能有别的原因。” 侯一盾认真地认可,“嗯,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侯大师,麻烦你帮我做个东西呗?” “什么啊?你不会没吃饱吧?买的晚饭还有呢。” 武小武笑着摇头,打开刚才从小吃街那边,买回来的一个很精致的玻璃瓶,打算以后用来安放邓菲儿的时空球。之前唐叔和幼塔都告诉过他,经过幼塔的建模设置,时空球内的环境可以变成任意的虚拟景象。 他想拜托猴子,用专业人士的审美,为时空球内的邓菲儿,建造一个属于她的家,或者,属于他和她的世界。 侯一盾在幼塔的指导下,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与观星台相连接,幼塔则在他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软件,更确切地说,只是一个建模用的界面——比他所了解的、所见过的,同类软件及相关前沿科技概念中的软件,还要先进便捷,这对侯一盾有着致命的吸引。 武小武对猴子的审美绝对放心,他自己则去收拾两个人的换洗衣服、把猴子中午带来的行李、盥洗用品等,归置摆放完毕后,又在那张床上收拾出了俩人的被窝。到此为止,这个神秘的公寓间里,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在幼塔的协助下,虚拟世界的模型,基本上是在侯一盾的口述、触屏和简单的微调中快速完成的。宏观框架和一切细节用品,都有现实的物品可供参考,并且在时空球内更迷人的一点,是可以完全不考虑物理特性、现实的束缚,放开脑洞去创造,仿佛宫崎骏的世界…… 章节目录 A番外04:饭圈宿舍,腹肌之梦 如果男生宿舍是燃烧中二之魂的动漫电影,那女生寝室则是绵里藏针的宫斗剧集。 无论男女生宿舍,套用墨镜先生电影中的台词说,都是一个“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的神奇所在。 年轻的孩子们,被一种叫高考的缘分,聚集在一个叫大学的江湖,继而在一间叫寝室的龙门客栈内,上演出一幕幕传奇剧情,经历一系列喜怒哀乐。 入校的第一周,大家人模狗样,客客气气,几乎是拿出最好的家教、近似谈恋爱般的个人习惯,同每一个陌生的室友打交道,进行优雅的展示,以及富有张力的表演。 随着彼此的介绍、熟络,因兴趣爱好或其它因素,逐渐有了集体交流的默契后,只要其中一个人暴露出伪装背后的真实面目,那剩下的室友,则会被接二连三地传染。 譬如女生寝室的垃圾桶,从两三天换一次,到一周换一次;又比如男生寝室的零食,从孔融让梨,变成难民哄抢。 “可能那样会不太好?” “哎?ta也是这样的!” ——所谓见自己。 从此之后大家都撕下那套无形的华服,用最舒适的姿态,歪在床上打屁,或对着电脑抠脚。宿舍小团队的惬意,也从这里拉开序幕。 第一次聚餐,第一次宿醉,第一引发群起而攻的矛盾,第一次躲在角落画圈圈等别人来哄,第一次分享每个人的恋爱经验,第一次以兄弟名义为室友出头,第一次按各类标准把姐妹们分出三六九等……摩擦,妥协,理解,说服。 “没有什么是良好的沟通解决不了的。” “每个人各有短长,互补协作是王道。” ——所谓见天地。 这为之后圈子中的小圈子,奠定了基础。圈子内的吸引法则也千奇百怪,可以是共同的兴趣爱好,也可以是喜欢的异性类别极其相似,还可以仅仅是对某个牌子面膜的信任与依赖。 总之,或因家庭背景、或因学习成绩,或因情商智商,如果把每个人比作一个涟漪,则每个涟漪之间,都能激荡出更为奇异、曼妙、阴暗、抑或明朗的波纹。 当短暂的四年即将走到尾声,有的人发现当初最看不惯的那个人,成为了唯一能倾诉秘密的哥们或死党;有些人心里的小疙瘩,继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像结绳记事那般影响深远;还有个别较为洒脱的,笑一场哭一场,哄闹一场告别一场后,潇洒上路一笑泯恩仇。 “你认同的情怀,并不妨碍我坚持庸俗。”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青春和回忆。” ——所谓见众生。 自此告别了校园的青涩甜美、如梦似幻,横在眼前的,是早已为每个人准备好的路,通往残酷的现实。于是四年后的年轻人们,带着母校的烙印,以卑微渺小之躯,理智地夹起尾巴,或张扬着满怀的壮志,走向各自的人生。 刚度过了几周大一生活的悠悠,自然不必为此惆怅喟叹。 她的寝室与武小武隔着三栋宿舍楼,女生寝室都是四人间,条件也比男寝略好。武小武的宿舍原本是八人间,因他们是最后一波被分配的,所以硬住成了四人间的样子。 若用刚才的比拟,悠悠她们寝室的四个女生,在国庆假期之后,刚刚经历了彼此“照见自己”“释放真我”的过度。 大概是物以类聚的巧合,悠悠宿舍里的几个妹子都很单纯活泼,还好没出现四个人拉出五六个> 促成这种和谐局面的,并不是其中哪个人努力维稳的功劳,而应归功于饭圈文化。 她们四位,分别是易烊千玺、华晨宇、吴磊、白敬亭的粉丝。 所以从军训那段时间开始,四个女孩儿就像闺蜜一样,自然而然把饭圈的种种,当做最重要最开心的共同话题。 四个妹子像婚介所的专业人士那般,给别人安利自家爱豆的优点、才华;像资深的侦查队长,破斥不实传闻,并澄清哪些是公司炒作、哪些是网民误解、哪些是营销号手腕、哪些是竞争者泼脏水。 因了共同的饭圈心态,四人之间很快搭建起了友谊的桥梁,桥下还有友谊的巨轮。 紧接着,更进一步就是各家爱豆的黑照、表情包、糗事、新旧梗;日常打榜、投票应援,对经纪公司的吐槽,对私生饭的批判,对黑粉的围攻举报,对周边的关注收藏。互帮互助,群策群力,同甘共苦,其乐融融。 “我大哥今天变得毛绒绒的哈哈哈哈……” “啊啊啊!腹肌!你放到最大能看见腹肌!” “我要和老公就寝了,麻烦你们谁关一下灯。” “我家注孤生宝宝又开始逆天智商推理了!” 后来的后来,好像什么东西掉了,偶尔大家也会从头毛聊到脚毛,从唇峰聊到喉结,又从鼻子的大小揣测谁是雕王……甚至幻想一觉醒来,自己的爱豆用温柔的声音说:“宝贝儿,早安,想吃点什么?”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悠悠她们四个人的脑洞剧情中,最标准的回答是“吃你”。 悠悠在饭圈里的粉丝名字是火星人,但别的三个爱豆也都是她的墙头,所以她成为了这个四人小集体的核心人物。每当大家关起门来,开启每天的睡前夜话模式时,悠悠总能恰到好处的插一两句嘴。 她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不像刻意的讨好,也从不故意轻视排挤谁,每次说出一句什么话,都能与别的三个姑娘,获得彼此之间强烈的认同感。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无形的技能和财富,对未来的社交很重要。 10月12号的晚上,话剧社团的初次排练结束后,悠悠转身去校外,给宿舍的姐妹们带了点宵夜。返回的一路上,都在反反复复看那几张合影。 在还没有任何进展的前提下,悠悠尚未把自己对武小武的好感,拿来和大家分享。别的三个自然也不知道悠悠暗恋的,是前段时间那个著名的“美汉子运动”发起人的室友。 她有点怕,万一大家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人,跟那个叫孙志的智障一个寝室,会连累到武小武的形象。因为在此之前,妹子们已经对那个神奇的寝室,开了无数奇葩脑洞,揣测他们那个寝室的男生,也许每天晚上都敷着脸、剪指甲、做保养,集体弯里弯气的。 临近半夜熄灯前,悠悠宿舍的四个人一起去上厕所、一起撕掉面膜、一起去洗脸,回来后躺在床上,悠悠斜对面的女生提议,今晚大家可以聊聊,各家爱豆的腹肌进化史。 嘻嘻哈哈叽叽喳喳说笑之间,宿管阿姨极具特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天干物燥,闭嘴睡觉!”同时,轻轻敲了两下门。在阿姨的印象中,这个宿舍的女孩子都很有礼貌,可不知为何,好像一到半夜就吃了笑药。 女生们只好在微信群,发着各自爱豆各个阶段的腹肌照。悠悠今天排练时,一方面努力让自己入戏,不要背错词,另一方面难得与武小武近距离接触,不免花了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所以感觉比平时要累一些。 她是第一个睡着的,因晚上排练时武小武的作死设计,那条玄线的影响力,在她入睡后没多久,就于她的酣甜梦境中,发生了奇妙的作用—— 在梦里,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几列竖排的字幕: 一若牡丹盛开,人影绝迹;镜头积满灰尘,几度回眸;她羞低着头,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他不敢直视,把她留在最好的时候…… 字幕随着黑暗一起散去,整个琉璃般的世界亮了起来。 悠悠独立于一叶扁舟之上,衣袂翩然恍若仙子。 “你在哪儿?”她轻声呼唤,通往天际的平静河面上,落满了赤红的枫叶。 从混沌之初孕育的孤独,推动远方的雪山,在河畔为她开启一条路。 她轻声吟唱召唤:“展眼吊斜辉,湘江水逝楚云飞……” 歌声凄切哀婉,令河面凝结为冰,又变成红叶遍布的黄沙之境。 在沙漠与雪山之间,那条路的上空,五位少年驭剑而行,谈笑风生好不快活!他们注意到路边的某个沙丘阴影中,有一白一黑两只猫,在相惜相怜的纠缠中,获得了生命的大和谐! 半柱香的工夫,五位少年已来至眼前,各凭咒术缩剑入鞘。 “枫叶仙子急召我雪山五绝,不知有何要紧事?”带头的吴磊抱拳相问。 悠悠伸出兰花指,向两侧一弹,周围起了微风,她一跃而起,在空中完成了六个托马斯全旋后,才缓缓降落。 她朱唇轻启,眼波含羞道:“吴磊上仙宽恕则个,奴家清冷孤寂万载有余,今欲寻一良人保全奴家,前往雪山青铜门后,采得那上古陨石所化神菇,惟愿繁衍子嗣以解寂寥。” 与此同时,悠悠指向半空中,天上出现了一个好看的五边形结构,上面显示着雪山之巅,青铜门之后,那个神奇的大蘑菇之细节。 “哈哈哈哈!原来你当了这么久的仙子还没结婚,是因为不孕不育啊,花爷我两千五百万媳妇儿呢!很羡慕对不对?”华晨宇摇头晃脑吐舌头。 白敬亭提了提裤子,咬了一口刚才在云端的青铜神树上,随手摘的桃子,“花花,我劝你善良!” 悠悠娇嗔道:“哼!火星汉子,大猪蹄子!” “你来咬我呀!嘤嘤嘤!”华晨宇唱着《寒鸦少年》做鬼脸。 易烊千玺上前作揖:“敢问枫叶仙子,你想找的良人,要符合什么标准?” “拥有八块腹肌者,乃是本仙子命中注定的天选之人。”悠悠说出这句话时,天空中闪过一道霹雳,始终一言不发的第五位少年,在几人身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 吴磊转身招手,“来,都过来,排排坐吃果……啊呸!都给我站好!排成队,挨个给枫子……哦不,枫叶仙子看腹肌,我现在可不是普通的高中生了!你们都得听我哒!” 四人激动地排好队,只有第五位少年懒洋洋地站到了最末。 “请枫叶仙子检验!”吴磊把黑金古刀往地上一插,一把扯下自己的蓝色兜帽衫仍地上,帽子里的黑驴蹄子滚到一边,没入黄沙之中,而那一团黄沙,瞬间变成了白色。 悠悠贴近细看,见吴磊的腹肌,是七指图的形状。 “非也,非也,吴磊上仙并非奴家要寻的良人。” 突然,从几人不远处的沙丘中,伸出一条巨大而粗壮的藤蔓,长了个戴墨镜的长发卷毛男人头,咬住吴磊的皮带,就把他拖向了远方。 悠悠摇头叹息:“哎……满地黄花堆积。” 华晨宇上前,很霸气地左右撕开自己的外套,“来,看看我的中不中?” 悠悠贴近细看,见华晨宇的腹肌,是一个大鸡腿的形状。 “非也,非也,花花上仙并非奴家要寻的良人。” 突然,天降暴雨,华晨宇哇的一声张嘴哭了,一边哭一边嚎,“她不爱,她不爱,火星腹肌,于是转身向沙漠走去。”快速飘过的乌云中,闪现一艘带着火星符号和08042字样的时空飞船,眨眼间接走了华晨宇,天地间重新恢复了晴朗。 悠悠摇头叹息:“哎……自是花中第一流。” 白敬亭在刚才那藤蔓离开时,顺手拔下了墨镜人头脖子处的上古麒麟竭,一点点啃着,口中散发出咖啡豆的香味,颇有自信地脱下那身邮差外套,“您瞅瞅,是我没跑儿啦。” 悠悠贴近细看,见白敬亭的腹肌,是一大颗香菇的形状。 “非也,非也,小白上仙并非奴家要寻的良人。” 白敬亭气得躺倒在地,踢腿打滚,“我秋裤都没穿,听见你召唤就赶过来了,结果你还非也非也,吃没得吃喝没得喝,我图个啥呀……”仍在埋怨时,不知何处扑棱棱地飘来一面大旗,那旗子之上似乎站着一个汉子。 因阳光刺眼,几人皆未看清旗上凌空虚渡之人是谁,只见他掐诀持咒,白敬亭便如柳絮一般扶摇直上,与那人随旗飘去。 悠悠大惊,高呼相问:“请问是哪位上仙?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虎老娘们儿你可闭嘴吧,老子姓魏!”这话音遥遥传来,两人已在三千里之外。 悠悠摇头叹息:“哎……月移花影约重来。” 易烊千玺跳着海草舞过来,悠悠压不住体内的尬舞之魂,如方才一般用托马斯全旋包围了他的身影,直至两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易烊千玺优雅地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下面那一身的素纱襌衣。 悠悠以慢动作娇羞地捂住了脸,如此三次后,继续贴近细看,见易烊千玺的腹肌竟然形成了三个隶书大字:刘艳芬。 “非也,非也,千玺上仙并非奴家要寻的良人。” 易烊千玺彬彬有礼抱拳躬身,重心不稳冷不防一头栽倒,化身为一个山丘大小的巨型粽子,消失在忽然飘来的一片迷雾之中。 悠悠摇头叹息:“哎……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只剩下最后一位,戴着斗笠的黑袍少年。他低头不语,同悠悠面对面站着,若从九霄云外俯瞰,犹如沙漠中的两枚棋子。最是那一低头的沉默,搅碎了芳心柔情荡漾。 “这位上仙,为何缄默?”悠悠相问之下,少年的头更低了。 少年心想:“无招胜有招……以静制动……谁先开口谁先死……一二三木头人……” 悠悠焦心捉急,拈成指诀催动内里,从右手指尖内,向少年发射-出一股龙卷风,那股风裹挟着五彩缤纷的花瓣,将少年的斗笠黑袍吹尽。 她终于看见了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武小武,还有他那八块腹肌,仿佛刚出炉的老面包,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与荷尔蒙。 天空中想起了bgm:“心火烧,心火烧,心扉呀,关不住了……” “如何?在下可是你的天选之人?”武小武扬起下巴,牛逼哄哄地问道。 此时的优优,哪里还顾得上何为仙子、何为奴家,眸子中的爱慕形成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唇角飞流直下的哈喇子,落入黄沙。 她执子之手,带他上了贼船,方才的口水复将沙漠,点化为枫叶之河。 北岸飞来一群白鸽,南岸出现无数千纸鹤,河畔都是三个一堆、三个一堆的石头,河面上浮现出无数个看热闹的火星人,他们的眼睛很大,头很大,脚很小。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扁舟离开河面升至空中,她和他相拥而飞不离不弃,相视而笑十指相扣,飞往那雪山之巅,飞往那时间的尽头,飞往那传说中陨石所化的神奇蘑菇,飞往未来一家三口共享天伦的美好憧憬…… 在船上光着膀子飞行的武小武,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床铺上的悠悠也被“炸”醒了。 此时的武小武刚走出学校大门,唐婶儿那艘灵舟正尾随二人身后。 悠悠翻个身,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但这个梦在心里留下一个甜蜜疑问: 现实中的他,到底有没有八块腹肌? 章节目录 A番外07:他藏在河边 原本还趁着拨号的几秒钟,组织语言,想要先寒暄一下,然后直奔主题请教李敬光,但电话中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一般这类人的手机号不会轻易注销或更换的,要么就是有两个以上的号,武小武打的这个号不太重要;要么就是已经离开崇江市了,或者还有别的无法得知的可能性。 唯一的“线索”没了,有点怅然若失。唐叔来电说下午三点一起过去,那个派出所就在武小武们公寓后面,隔条巷子的位置,步行也只十来分钟。唐叔问武小武那个晴天娃娃还在不在,武小武说丢垃圾桶了,怎么了?他说是那位问过武小武话的张警官的意思,下午过去时带着它。武小武一听,觉得毛毛的,似乎冥冥之中,这个娃娃和整件事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不然也不会被警察如此刻意地强调提出。 从垃圾桶里找到它之后,越看越觉得发寒。他们需要这个东西,并且两位亡者的家里也有这个东西,只不过是路边偶尔买到的,难道有什么古怪?武小武把那个娃娃脖子上的线耐着性子拆开,原来那片布里,包了一个木球,中间有条缝,很像以前的那种丸药包装,可以捏开的塑料蜡丸。 这说明,里面有东西! “你们三个不要乱跑,”唐叔抬手指了一圈三人,最后落在侯一盾那边,“尤其是你,想当年,老子那些血股淋裆的事你是没经过,不知道轻重,不要拖累别个丢了小命。趁头七之前,我去试一下,问问这个娃儿。今天夜里两点,你也来。”他对着邓菲儿扬了扬下巴。 之后唐叔又小声和中年差人商量,大概意思是让校方把那间寝室封起来,然后密切关注一下苏敏的情况,怕连带她也会遭殃。中年差人又问邓菲儿:“你知道红色的纸伞是什么意思吗?” 武小武猜那个张警官当时看到娃娃的眼神,只是疑惑,中间这几小时,很重要的时间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会这么迫切地需要它。武小武当然要打开看一看,不管为了什么,就算心里发毛也要看看。 不出所料,那个小木球是两个带螺纹的半球,可以拧在一起。里面的东西让武小武大吃一惊:折了好几叠的一张菱形朱红边金纸上,正中写着那个赤红色的大字!武小武心里无端咒骂着,瞬间想到很多茅山术、降头术一类作法害人的东西。武小武拍了几张照片,按原样折叠放回,重新把娃娃包好之后,打定主意,等武小武从派出所回来,今明两天,一定得找时间去李敬光住的地方,必须弄明白这件事。 这种写在金纸上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道符!除了害怕,武小武心里多了一份愤怒。 派出所比较简陋,进门的小厅里有个套间,外面是一个鼻子被打断的男青年,絮絮叨叨在跟一位警察说打架的过程,套间里面另一个人身上也有几道血,看样子是外面这位的,也在里面哭丧着脸,对警察说着什么。 武小武和唐叔被一位警察带着,从套间右边的一个后门进去,里面是一条长廊,很多房间,向左直行走了一段之后,右转,又是一条可以见底的走廊。来到其中一个房间,看见张警官和另一位比他整个人还大两圈的警官、一位面色发青的中年便衣男人、还有斜对面住的应届毕业生中骂“那个”并踢门的男生,和一男一女别的两位邻居,都在场。 里面比较破旧,外间是较大的办公室,里面并排四间应该是审讯室一类的,很小,阴森森的没开灯,外面惨白色的灯光照进去,只有一张特殊的椅子和破桌子。 茅警官是个特壮的大汉,那种壮不是塞了一肚子民脂民膏的比例失调,而是周身上下带着一股煞气,虽然没留胡子,却跟活钟馗似的,出现在你面前,气场很足却没有距离感,并没那种装逼范儿的隔阂。估计唐叔会在心里说:挺好,挺好。 面色发青的中年男人一身休闲服,神态举止都看不出路数,像是协助办案的。武小武们几个人被分别带到别的办公室去做笔录,那个青脸男把武小武的晴天娃娃收走了。这次问话的,还是那位张警官,一边仔细记录,一边问了好多之前已经问过的问题,又问到武小武个人的一些信息,可能是八字不合吧,武小武对他确实没一点儿好感,反而希望是那位茅警官来“问话”。 处理过的视频画面,变成了反相的效果,大家都清晰地看见从视频开始后的第五十秒左右,刘悦琳身后与肩平行的位置,有一团“模糊”,它不是具象的,而像是画面的一部分被打了马赛克,这一团模糊的整体形状就是一个婴儿大小的“葫芦”,并且始终随着刘悦琳的行动,跟在她身后,可以说,这个模糊的葫芦是“悬浮”的。这之后,直至电脑没电自动关机前,几乎都是静止的画面。一旁的苏敏睡得死沉,连个身也没翻。 另外一张图,是刘悦琳被放大数倍的眸子,瞳孔中出现了那个葫芦形的黑影,但只有右眼中才有,与福熙那张图片如出一辙,可惜到目前为止,邓菲儿和武小武不知道福熙那张图中的眼睛,是左眼还是右眼。但据侯一盾转述唐叔的话,被外五行客害死的人,女性是在右眼中呈现神秘黑影,男性则是左眼,但不晓得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漱湖边回来、直到她睁眼之前,是在迷|惑状态中,只有睁开眼的瞬间,应该是清醒的,她是在和那股力量抗争么?”侯一盾迷惑地自语,看着唐叔。 唐叔的头发一直都是一根根炸开的,平时看着就会觉得这怪老头火气应该很大,此刻是真的一股愤恨憋在心里,边狠狠地捶着桌子,边反复地看那段视频,并未答言。 前前后后,武小武们几个全部做完笔录,已经四点多了。茅警官说话时霸气中带着亲和,若无其事地叮嘱武小武们不要渲染这件事,后期还会找武小武们协助调查,相关细节也不要对别人讲等等。他叮嘱这些的时候,那个青脸男一直从头到脚地打量武小武们,最后目光集中在武小武身上,他眼神中透出研究、琢磨的意味,看得武小武好不自在。 之后的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但那个古怪的字从此在武小武心里存疑。斜对面那俩大学生搬走了,踢门那个临走还给武小武留了电话,说他们实在害怕得不行,要搬到别的公寓去,还在附近,让武小武以后有时间联络,交个朋友。武小武心里觉得好笑,住在这边的时候倒没什么交集,反而因为这件事,要走了,却说交朋友。帮他们搬了一下东西,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和对面已经被锁起来的房间,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男尸右边的邻居,那几天没在,肯定不知道,想必也没人告诉。大家的神色都很古怪,可能是觉得晦气,并且自己就住在当事人的附近,所以对那天早上的惨案绝口不提。毕竟对很多组建了家庭的人来说,家里有老人啊小孩的,搬家也并非易事,不像武小武这种宅屌,说走就走。 那段时间唐叔从没高兴过,一直很沮丧,他说武小武楼下的和楼下旁边的两家,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搬走了。武小武去了李敬光住的地方一次,可能家里没人,等了很久无获而返。之后慢慢在心里把那个怪字的事淡忘了,其实更多的是回避,因为没了线索,还透着邪门儿,所以觉得离那个字越远越好。 刘悦琳站在床铺旁,手刚好能伸到苏敏的枕边,她轻轻抚摸着苏敏的头发。幸而此刻苏敏没在这里,不然看到这一幕绝对会吓疯。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段录像是无声的,可到了此刻,隐约听见刘悦琳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武小武注意到播放器的音量按钮在初识位置,用手肘碰了碰侯一盾,当侯一盾把视频音量调到最大,邓菲儿突然感到整个脊背发寒——刘悦琳正在唱歌,那种曲调,那种语言,和外婆小时候教她唱的那些歌谣,是同一种! 中年差人和唐叔皱着眉头互看一眼,侯一盾搀扶着浑身在颤抖的陈阿姨,她的眼泪仍是止不住地流,邓菲儿从小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刘悦琳这一行为持续了五分多钟,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惨白的光,有限地照射出气氛阴森的寝室,诡异的举动让人有种忍不住回头看的惧怕。 歌声随着她放下手臂而停止,她缓缓地走到自己的床铺边,脱|尽全|身的衣|裤,像在梦游一样轻缓地折叠好,放进了旁边的简易衣柜;然后从床铺下的桌上,拿过那个从漱湖边树林里得到的神秘袋子,从中取出一大块白布,在地中间铺开,然后一|丝|不|挂地跪在上面,用眉笔和口红画了起来。 武小武看见这带着点神圣仪式感的诡异画面,蓦然想起小时候让他彻夜难眠的《画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抹了两把自己的手臂。很快,刘悦琳画完之后,起身往电脑这边来了。所有过程中,她都几乎是闭着眼睛,只露出难以觉察的一条缝,脸上的表情像刚睡醒时,那种怕光的神态。 在场的人都已顾不上回避,见她站在电脑前静止了片刻,如果不是她床头明显在摇摆的晴天娃娃,否则大家以为视频又“卡住”了。静止几秒后,见她两手伸了上去,一头乌发的发梢垂在胸|上,她俯下身把整张脸凑到摄像头前,突然睁开了眼! 在电脑旁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自控地往后退了退——她的眼球和邓菲儿小时候,偷看到柳丫爷爷的那双眼一模一样!整个眼球不自然地向上翻着,只有一团脂肪般圆鼓鼓的眼白。邓菲儿生平第二次看到这种眼睛,紧紧抓住身边的武小武。 办公室里的空调本来就开得很低,邓菲儿对这里根本没半点好印象,加上现在从视频中看到的一切,让她莫名地感觉到房间里除了这几个人,似乎还有别的什么,让人觉得非常寒冷的“东西”。她心里默念“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错觉”,武小武能感受到她的手是非常冰凉的。 一张被两侧长发盖住的大脸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刘悦琳轻轻晃动脖子,眼球以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奇怪方式,震动着翻滚了一圈,恢复成正常的眼睛,此刻的她像极了当时邬姨在她体|内的样子,但她的眼睛里却含着泪光! 她眼神中的信息极为复杂,欲言又止、身不由己、无法开口、被人胁迫……邓菲儿尽力盯住她的眼睛,复杂的眼神最终汇集成一种难舍和对活着的极度渴望,最后,她用扭曲的面部表情,可怖地笑了,眼神涣散,如同一个受尽苦难的人得到了解脱。 但作为亡者的邻居,只要一起床,就还是会想起隔壁的惨状。每天晚课施食之后,又多持几串往生咒、《心经》等回向给亡者,坦白讲,一是求心安,自己毕竟还住在这里;二是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觉得世事无常,很多平时在意的事也都没什么意思了;三是心里疑云未去,始终感觉这件事本身大有蹊跷。 武小武带着酒菜去陪唐叔,希望能宽慰他一些。喝了一阵,大家虽然表面上都不提那件事,但最终没忍住又说起来。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才出去之后,到底见了谁?手里拿的纸盒子里是什么东西?这些都不得而知;而且,唐叔告诉武小武,后来派出所的人告诉他可以清理现场了之后,他就把亡者的东西全部打包成四大箱,放在房间里,门也锁起来,至今都没联络到家人。 章节目录 B035:互相试探 夏晨和张世岩平时的聚点,是一家偏日式的酒馆。二层建筑,一层是小隔间,二层是带卧室的独立包间。老板是个头顶地中海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唐建成,全身带着买卖人特有的油滑感,但与他熟络的客人对他的生活知之甚少,因为唐建成对个人私事绝口不提。 张世岩也只是有次跟一个老服务员打听之后才知道,唐建成以前有个妻子,后来失踪了,有人说死了,有人说跟人跑了。但谁也不知道确切的消息,唐建成也孤身一人经营这家店。可他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孤独落寞,反而像是生活富足、家庭美满的生意人。 “你够意思啊,都没跟我说她增加考核难度的事儿。”张世岩说着,对唐建成点头示谢后,唐建成又寒暄了几句,出去了。 两个人在二楼的一间包厢里坐下,夏晨只是看着菜单,等唐建成出去才开口:“到时候兑换所也会出公示,何况还有大半年,我也无法保证她会不会因为什么变故收回这个决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没打听,是下午给她汇报数据的时候,不小心看见考核名单上的标识。”张世岩一把抢过菜单,在屏幕上点了那几样夏晨万年不变的食物,又为自己点了几种没尝试过的菜品,然后碰触下单键。“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会嫉妒,会有所准备,最后跟你竞争唐叔督导者的位子?”张世岩大喇喇也不加润色地直言。 夏晨盯住他的眼睛,沉默半天,突然笑了。“你并不比我差什么。评估值的细微差别也仅限于当初考核的那个阶段,我们接受考核时的心态所致,并不代表这个差距永远存在。很多方面,我甚至觉得你比我冷静,理智。” “唉,怎么说呢。她说过,第三年的年终考核是最残酷的。你现在被提高了考核难度,那就有可能轮不到我跟你竞争,应该是别的被增加难度的荷担者。但如果这三年,我在督导者眼中的水平赶上你了,我们被分到一组再二选一的可能性很大。况且,她说的那种残酷,到底残酷到什么程度,只能等正式开始考核当天才能知道。我就是觉得,咱们差不多一起来的,共事了这么久,又是兄弟,挺难得的,别有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张世岩说话的同时,酒菜已陆续被服务员端进来。 他们对话的过程中,有人进来时,俩人尽量不说对人类世界来说陌生的词汇,即使服务生耳朵里飘来那么几句,也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关于这点,唐建成做得很好,从来不打听他们的工作,每次见面也只是单纯的问候和寒暄。 “我有预感,唐叔督导者所说的残酷,那种程度也许是我们无法接受的。但我可以对你表态,假如不得不面临我们一同竞争客服中心督导者的职位时,我会选择让步。这不是我的理想,并且,客服中心第一任人类督导者的位置,没那么容易坐稳。我对自己还没这个信心。”夏晨半真半假的言辞,并没得到张世岩比较兄弟情式的反应。 张世岩只是大咧咧地嗨了一声,“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他们干了一小杯酒,张世岩似乎觉得味道不合适,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装权限戒指的盒子,从中取出一颗像西瓜子形状大小的漱石,丢进酒壶摇了摇,再为两人斟上时,杯子里是绿莹莹的液体。 “不知不觉的,我倒觉得巴斯特人的东西,比我们的好吃多了。你还记得咱俩刚当上扫描员那会儿,第一次打架那回吧?那天半夜,咱俩喝的就这种,口感简直了。”说着,张世岩又自斟自饮了两杯,开始动筷子。“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看看巴斯特人那边的世界,看看他们过的日子。” 夏晨吃了几口东西,似乎今天没什么胃口,顺势躺了下来,看着旁边卧室推拉门上的和服仕女图。“不管怎么样,我们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异族,就像他们对于摩希尸罗族来说,也是异族。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至少这三年,能安稳过下去,对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兑换所的信念也成为我现在的信念,我相信通过意识平衡,能让这些不同种族的人组成的社会,慢慢变得更好,可……可有时候……”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有时候你也觉得看着很公平公道,其实还有猫腻。是这意思吧?”张世岩吃吃喝喝间,说出这句在兑换所绝对不能发表的言论。 夏晨下意识地看看门外,“你这个人,不要把什么话都挂嘴上。我们心里明白就可以了。”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也许最早你和我一样,都对兑换所的信念坚信不疑,这也是我工作和生活的所有动力,但越是看似美好的事,越不能接近。我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接近完美的事物,即使他们来自另一个空间。”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张世岩突然意识到夏晨的话中藏有另一层意思。 夏晨摇摇头,神情是真诚的。“没有,只是直觉……”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送来两碗拉面和几样蒸菜、串烧,说是老板请他们吃的。二人请服务员代为道谢后,张世岩吃起面来。“本来已经够了,可一见他这些私房菜,又饿了。唐建成真够意思,吃啊。” “今天没胃口,喝点酒就好了。”夏晨只是瞥了一眼,仍旧躺下去。“要是唐建成有孩子,差不多也是咱们这个年纪吧。”他对于唐建成每次对他们的关照,有这样的分析和解释。 “可能当咱俩是儿子吧,也不错,认个干爹,混吃混喝的。”张世岩显然被眼前的食物再次激起食欲,“那个邓菲儿,你到底怎么想的,说说呗。” 这两天张世岩不时都会在工作之余,谈及邓菲儿。按常理分析,他觉得夏晨应该是对那女人有了点意思,但看邓菲儿的样子,又实在是没有任何能引起遐想或生|理欲|望的优势。而且唐叔督导者明确说过,即便邓菲儿最后成为正式客户,这个案子因违背制度,连累到张世岩也没有一点利润可以拿。但夏晨这样孜孜不倦地为她的事尽心尽力,让张世岩特别想不通。 “坦白讲,还没到时候。我只是有种直觉,她会成为我们的客户。这件事上,是我拖累了你。但我知道,对你来说,那点意识利润也算不了什么。事没做成之前,我不想预设太多。”夏晨的话让张世岩更疑惑,但他了解夏晨,这句“还没到时候”已经是基于他们的兄弟关系,他所能向自己透露的最大的信息了。 “反正我知道你是想做什么事儿,不管咋样,我挺你。”他见夏晨不吃,又把他那碗也端过来开吃。“根据数据分析,邓菲儿这个星期周末,她在网络的影响力会被最大化。你说,她之后会干嘛?” “之后?你是说和olo总部签合同吗?” “不是,我是说她自己的生活。觉得这个人,挺复杂的。但有时候又觉得有点脑残。”张世岩的意识中,这个年龄的女人,还在追星什么的,又为这种很虚幻的事付出代价,显得很白痴。 夏晨起来连喝了两杯酒,侧身卧着,“我的感觉,她是个对生活没有信心的人,在网络中丧失了真实的自己,靠虚构的自己活着。你知道,这一类人,如果我们秉持兑换所的信念,通过意识交易让她重新审视自己,面对真实的自己,那很有可能改变她的生活方向,让她重新开始踏实的人生。” “我猜吧,这次这事儿之后,她会更疯,和总部签合同,最后变成一个她追求的那种网络红人,呵,挺无语的,不知道现在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张世岩第二碗面吃了一半就剩那儿了,满足地摸着肚子。 “我倒不这么觉得。不如我们打个赌,我猜,她之后会放弃现在的生活。最终和总部签订的不是项目合同,而是入职协议。”夏晨借着酒意,多说了一句,自己意识到后已经晚了,当即打住。 张世岩愣了一下,笑道:“原来你想拉她来兑换所。”他用一种识破别人后的得意表情看着夏晨,“你直说啊,绕这么大弯子。但这不是我们工作范围内的事儿,况且来兑换所工作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跟你赌!我觉得够呛。说说,赌注是什么。” “要是我猜对了,你陪我去个地方。要你猜对了,随便你开条件。”夏晨诡异|地微笑着。 “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不过你说的地方是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敢不敢吧。” 张世岩不能激,一听反而来劲了,答应了他,又聊起一些琐碎的事。由于身份的特殊性,荷尔默思兑换所的所有人类职员入职后,不论什么职位,都不再与人类社会发生过深的交集,只能和兑换所的同事往来。 这个酒馆就成了夏晨和张世岩唯一的聚点,大部分休息时间都会来这里,偶尔也会去别的地方。一般来这边喝酒,因为非工作时间不能携带安隐头盔和驰掣长靴,他们都会在这里住一夜,次日才返回距离较远的住所。这晚他们仍是在套间的卧室住下,张世岩又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儿,对夏晨说着,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邓菲儿在试用协议生效后的这几天,最大的困扰来自睡眠。她从来都没在一段时间内,这么频繁密集地做过古怪的梦。她自己也清楚,这是因为意识交易。仅仅几天时间,她就感受到有四五个自己,在不同的梦境中,向她演绎不同的诡谲片段。 每次醒来,都要在现实和虚幻中判断很久,才能让神智完全清晰清醒。她可以肯定,那四五个不同的自己,都是“灰色”。这种灰色为她的生活带来强大的压力,那是一种四面八方向她的内心袭来的压迫与束缚。她想逃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她甚至把梦境中的片段和现实中眼前的一切重叠,怀疑自己的视网膜是否出了问题,以至于睁开眼后看到的世界是黑白的。 星期五上午的总结会,邓菲儿像往常一样,瞥了一眼陈总办公室里的那间卧室。门总是开了一条缝,里面被遮光性很强的窗帘遮蔽,漆黑一片。邓菲儿刚入职的那段时间,总怀疑卧室里藏着女人,也许每当大家下班之后,那间房就变成了夜总会的某个隐秘包间。 但长期观察下来,又似乎没什么异常。陈总也是非常古怪的一个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回家,住在办公室。这也给所有人造成一种压力,没人能比陈总更早到,也没人会比他更晚下班。每到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保洁兼厨师阿姨,会端着一大碗面送去陈总的办公室。 陈总也极少出来。邓菲儿总觉得每次看见阿姨去送饭的画面,总让她感觉到午夜去上坟的寒意和阴森感。一小时的总结会,除了她自己发言的几分钟,其它时间她都在完全的走神中。主任悠悠注意到她的状态,用一种不解和鄙夷的眼神观察她。 悠悠只比邓菲儿大两岁,也是个旁人眼中的女x丝。但即便是女x丝,也有心态和面貌上的差别。邓菲儿属于还会在意别人评价的人,而悠悠已然是放弃对食欲和肉|身的控制,用不在乎的态度来彰显自己内心强大的胖子。所以性格看似开朗,但非常容易记仇,并且善于推卸责任,把过失嫁祸给别人。 这一点是背地里在同事中都引起公愤的。有次因为她和一本书的作者之间,针对细节修改而引起的冲突,导致作者和陈总间的关系恶化,邓菲儿就成了这次悠悠的过失中最合适的替罪羊。那也是唯一一次,邓菲儿感受到来自周遭其他同事的善意和某种“共鸣”。 但女人之间的关系比男人微妙很多。邓菲儿和悠悠的关系表面上又是另一种状态,也许是她们都属于女x范畴,有着不相上下的工作能力和除此之外无可炫耀的劣势,也许是基于对美食和甜品的共同爱好。悠悠会在某些时刻,与邓菲儿分享甜品的同时大吐苦水,并时时刻刻暗示邓菲儿,我们是一类、我们是一路的。 章节目录 B031:虚拟世界 此前在对侯一盾讲述的过程中,武小武不止一次地显露出“现在我有能力了,现在能满足她”的那种话语和心态。 作为旁观者的侯一盾,听上去有点替他不值,看着武小武那么卑微的样子,略有些感同身受的心酸。因此他想尽最大能力,帮武小武做一个理想的世界,好去满足那个“死女人”。 “小武,差不多了,你过来看看。”侯一盾伸个懒腰喊他,听见卫生间的洗衣机正在脱水。 武小武擦着嘴上的牙膏沫,跑到观星台旁,从猴子的电脑上看到的第一眼,就被画面中的世界深深吸引,“猴哥!你是我亲哥!太他妈帅了!” 侯一盾点击了屏幕上的全局视角,并让幼塔的展示镜头,跟随武小武的目光与思维的兴趣数据,放大首先高度吸引他的局部,或进入室内或立于云端,遵从武小武的意志快速或缓慢浏览着每一个地方。 “吃喝玩乐基本上差不多了,一个人的伊甸园,你看看吧,要是还需要什么,可以随时补充或者调整。” 武小武眼睛离不开屏幕,“还修改啥啊,这绝对完美啊!我都想进去感受一下了!你说哈,要是以后咱们没啥事儿,给自己建个梦想中的世界,去时空球里耍耍,当做度假还不用花钱,而且更重要的是,里面的时间和外面不对等,这等于多了好几辈子的寿命啊!” 侯一盾皱着眉细想,把他随口说的玩笑话当真了,“可就算建个别墅、很酷的城市、甚至一个王国那种,就只有我们,那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觉得像度假旅游之类的,虽然我也很讨厌盲目跟风、去景点比剪刀手、人山人海那种,可至少得有一点人吧,毕竟我们是群体动物。” “嗐,没关系了,我就那么一说,不过,送佛送到西,这个虚拟场景的激活,还得麻烦你帮我整一下,我知道你也挺想进去看看的对吧?”武小武讪笑着回头看他。 侯一盾看着他有些飘忽的目光,憨厚地笑道:“你明明就是专门为她做的,又想让我进去激活,才不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你就是想满足邓菲儿,然后又不想让她感觉到你是刻意的,被我看穿了对不对?” 武小武打个哈哈,“你就说去不去吧,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啊?” “好好好!炼魂师大人!”侯一盾撇嘴道:“口非怪。” “啥玩意儿?” “口是心非的怪物。” “口……怪你妹!” ========== 这次邓菲儿在时空球内的等待,不像先前等唐叔时那么焦心迷茫。在武小武和侯一盾去宵夜的过程中,她一个人躺在这死寂却又曼妙的世界里,回忆着从那纯金的金字塔出来后,与唐叔在他的办公间,达成的“一小时对话”协议(番外卷有单篇)细节。 她不确定武小武是否能在时空球外,密切监视着她的一言一行,也不知道因为“几小时前”两人因价值观的讨论而引发争执,眼看武小武气鼓鼓的离开后,他多久才会重新回来。 她像个天生的演员,在这段个人感觉非常漫长的无聊时间内,始终保持着孤独的姿态,借助玻璃般的地面,看着自己的倒影调整面部的微表情。 她只知道一点,从武小武今晚的这次见面中,能感受到他努力克制着的想念。她比他自己,更了解武小武这个名字背后的性格。 侯一盾的意识投射体,完全显示在时空球内的一刻,他觉得有点头晕,前一秒还在公寓间的卧室里,对着观星台镜面中的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后一秒突然来到时空球内部,这个宏大开阔的世界中,竟有种登山时攀上顶峰时的感受。 那是一种亢奋与抑制并存,宏伟与渺小对立的复杂心情。 “你是?”邓菲儿回头,看见眼前这位个子较矮、长相乖巧且目光腼腆的男生。 可能出于侯一盾从武小武的转述中,一直都很难认同她的三观,所以此刻的他,脸上带着几分冷漠。“我叫侯一盾,是小武的兄弟,也是他的搭档,一名捕魂手。” 邓菲儿从地上起来,用熟稔的社交姿态走到他面前,“你好,既然是他的搭档,那我想我不用做自我介绍了。”说着报以看似真诚示好的微笑。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眼前这个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小屁孩儿的男生,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应该不是他平常的样子。 “呃……小武有事去忙啦,派我来给你弄吃的,盖房子什么的,毕竟你现在落难了,作为朋友,他能关照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侯一盾把双手抱在胸前,努力让自己威武一点,可面对如此近距离的邓菲儿,自己的身高让气势吃了亏,于是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 邓菲儿的唇角划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消失,“这么久了,外面应该很晚了吧?他一个学生,这么晚去忙什么啊?” “那你就不知道了,小武在学校可受欢迎啦,外形条件好人又善良,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呢。就前两周,他上个月月底过生日的时候,我帮他拆礼物都拆到手软。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可以恋爱了,那他肯定有自己的私生活和各种安排喽。” 在侯一盾面前算是见过很多世面和男人的邓菲儿,听了他这种夸张的语气,带着点幼稚的描述,反而觉得他有点可爱,但脸上并不漏出丝毫轻视与嘲笑,反而换了哀怨的表情,即使无气可叹,也做出深深叹息的动作。 侯一盾侧过头看她的表情,心里暗自得意,“你……怎么了?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大家还可以当朋友的啊,没必要这样吧?” “关于我的事,他都告诉你了是吗?” 侯一盾想了想,诚恳而略显笨拙地点头,“嗯!都告诉我了,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寝室的,脾气性格也合得来,有什么烦心事开心事都会分享。” 邓菲儿放空目光,静静看向斜上方的虚拟宇宙。 “好了,办正事儿吧。”侯一盾按心里排练好的,对空中说了句:“幼塔,请搭建设计好的环境模型,谢谢你!” “好的,207号捕魂手。”幼塔温和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邓菲儿心想“果然是被监视的”,侯一盾却在心里暗喜,此前幼塔都叫他“侯先生”或“侯一盾先生”,没想到此刻这么有眼力见儿,一句答复而已,却有种给他长脸的味道。 时空球内的空间大小、距离远近,因没有参照物,且被上下整体的虚拟投射画面影响,所以无法像在现实生活中那样目测判断。当脚下以两人为圆心的区域,开始出现草坪并向四周稳速蔓延扩展开来时,邓菲儿和侯一盾都想到了一个词:脚踏实地。 扩张远去一望无际的草地,很快被四周自下而上升起的山脉包围,连绵起伏的高山每隔一段就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季节”风貌,若按顺时针看,群山将这里环绕成了一个盆地。 正北向一段高低错落的雪山东侧,承接了一大片深幽茂密的树林,正南方怪石嶙峋的陡峭绝壁之后,又连着大片宛如沙画的丹霞地貌。 邓菲儿全神贯注看着周围的变化,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兴奋,“这些是你设计的?看上去竟然这么真实,如果我去到附近,是可以触摸或者攀登的吗?” 侯一盾点头嗯了一声,他时不时瞥一眼她的表情,莫名地盼着她能说点什么,至少1评价一番他的作品,“和脚下的地一样,虽然本质都是虚拟景象,但触感是真实的,并且不会受到物理规则的约束。” 邓菲儿蹲下来,摸到青草的一瞬,突然有些感动和惋惜,“如果活着该多好!”可转念一想,正因自己作为鬼魂,置身于时空球内,才有了这些奇遇。 正在自我调节心态,手掌之下的草丛,忽然变成一块木板,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侯一盾脚下,以飞快的速度显现出一搜古埃及式的太阳船,船体周围的草坪也开始变化,从绿色涟漪般的视觉观感,迅速转变成草地正中的一大片清湛湖泊。 清澈如鉴的平静湖面上,倒映出上空中的虚拟宇宙,那些外太空的天体也在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罩住整个时空球的碧蓝晴空;湖泊向左右两侧,延伸出两条源于湖泊的大河,周围已成型的各类山脉背后,大片的白云从四周涌来,在高空中形成逆时针缓慢飘动的奇景。 两条奔向东西方山脉的河流,从对称的山体上,那预留好的山谷位置自下而上,流到半空中时,又向湖泊上空的地方原路返回,最终形成一条立体的椭圆型河流,一半在草地上和山脉间,另一半在空中没入云海,美妙绝伦宛如天河。 “以后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可以请求幼塔帮你完成一些事,比如乘船去天河上俯瞰下方。”侯一盾沉浸于自己的创造,忘记了伪装冷漠和保持距离感,袒露出和善耐心的一面,“幼塔,请带我们顺河而行,到上空去看看。” “好的,侯先生。” 邓菲儿扶着太阳船上的桅杆,这种极其真实的感受,是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想到的。“你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谢谢你,侯一盾。” “也没有啦,幼塔是一种智能系统,功能特别强大。小武忙着去约会,我就随便搞了搞而已。” “确实很强大,也很震撼。”她稍作停顿,“你说他是去……约会了?” 太阳船两边的划桨自动摇起,船只驶向东侧绿树遍布的山脉,“那可不,憋了快二十年好不容易成年了,还不潇洒快活啊。”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她。 邓菲儿转过身去,绷着脸上的笑意,看着向身后离去的湖泊、以及圆湖与河流两侧,正在搭建的各类建筑、树木、雕塑类设施。 太阳船顺河而上,经过那片山脉间的凹谷,抵达一条向上流动的瀑布时,船只的四周出现了一层光幕,整个船体也向上倾斜,逐渐垂直于地面,竟顺着那条瀑布到达了半空中,随之穿过头顶凌空的河道,船体调整方位后,两人的太阳船便来到了空中的天河之上。 与此同时,那个保护罩般的光幕也从顶部破裂降落,二人身上半点未湿。邓菲儿从空中看着身后,那些山脉的后方,原来仍是看不到头的草原,她并不知道,这只是时空球的内壁,与她的视觉开了个玩笑。 “这个角度看下面好爽啊!”侯一盾身临其境于自己创造的世界,比在电脑上看模拟画面时还要激动。 邓菲儿看见下面的草地上,按不同的区域,排列出许多风格各异的建筑,有些宛如童话世界的树屋蘑菇屋,有些又是极具后现代感的别墅式建筑,还有许多侯一盾非常喜欢的经典动漫场景,以及天河之下飘在云海之中的几座悬浮岛。 其中最大的一座悬浮岛下方,出现了四个不同方向的鲤鱼旗,邓菲儿看见鱼尾上的方向标志,问侯一盾:“这条河应该是自西向东流的吧?会永远这样循环下去吗?” “没错,永动的。下面的各种建筑你可以随便住,里面的细节也都布置好了,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找幼塔,哦,这个时空球内的幼塔已经设定好了,它基本能回答你的一切疑惑,当然喽,只是针对这个世界而言,还有,你平时到处溜达,这个太阳船就是你的交通工具了。” 侯一盾说着,又让幼塔使太阳船脱离航道,从半空中向斜下方的一座城堡平缓驶去,等到降落在湖边时他说:“你也不用担心会摔下来,幼塔会用力场保护你,反正你……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吧。” 邓菲儿和他一起下了船,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向其中一座古城堡慢步而行。“好好想想?想什么?” 侯一盾略显讶异又较真的神情道:“就……想想你生前的事啊,还有你对小武的感情啊,以后的打算什么的,人,不管是有身体还是只剩灵魂,经历过一些事总该反省一下的吧?” 章节目录 B番外:学姐的转述(上) 虽然才早上八点多,但伍仙酒楼一层进进出出的很忙,看样子是在给哪家新人准备婚宴。 我刚要打电话给唐婶儿,只见一个五十出头的卷发女人,圆脸但不显胖,穿着一身黑底大梅花印纹的掐腰短袖衫,笑盈盈地冲我们招手。“这儿呢,快来,小尹是吧?”她一开口,就知道是性格干脆利落的人。 我们赶着她叫唐婶儿,她瞪大眼睛嘴角下撇忙忙挥手:“可不敢乱叫,我不是唐婶儿,我姓陈。”我们只好改口叫了陈阿姨,她很热情地答应着,引我们往楼上走。二楼是很多包间,向上的楼梯也不见了,明明外面看着是有三层的。我们跟着走,一直来到最里面,陈阿姨开了右边那间包厢的门,才发现里面有蹊跷。 原来这间屋子和别的包厢没什么差别,就是一张大圆桌,一圈椅子,并一些简单的装饰,可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就在这间没窗的屋子里,贴着门对面的墙。不知道为什么要设计成这种结构,不是费事儿么?侯一盾四下张望,邓菲儿也是一脸不安,因为我们都感觉到,这里的温度很低,虽然可能是空调的缘故,可心里还是毛毛的。 包间门外两个服务员跑了过来,陈阿姨过去给他们叮嘱了几句,就把门带上,让我们先坐,说:“等时辰到了你们再上去。”她竟然用了“时辰”这个词,想来我是被李敬光介绍来“看事儿”的,可能他们那个“世界”的人都比较古代吧。 我们就坐着闲聊,陈阿姨倒了三杯花茶,是很热的,看来早有准备。没问我们具体因为什么事儿找来,只问我们是不是和李敬光很熟。我就简单回答因为遇到一些事儿,在派|出|所碰见李敬光,他说让我们来找唐婶儿。陈阿姨微笑点头,“你们一会儿上去,见了就叫唐婶儿吧。” 侯一盾又愣头愣脑问她,李敬光、唐婶儿、陈阿姨她本人,姓都是哪几个字。唐婶儿也很有耐心地跟我们一一说了,转头看见邓菲儿,“这闺女脸色不太好啊。” “哦,她有点晕车,谢谢您关心了!”我替邓菲儿说了,邓菲儿也只是笑着对陈阿姨点点头。 侯一盾呢,可能男生都这样,在学校外的环境中打交道,聊起天来都有种模仿老江湖的口吻。他说听陈阿姨口音像是北方人啦、以前去过北方什么城市啦之类的,又“请教”伍仙是什么意思等等。我又觉得搞笑,又觉得丢人,就轻轻踢了他一下。 陈阿姨只是点点头,说她是北方的没错,岔开了话题问我们是哪个学校的。我们也如实说了,她倒有点惊讶:“哦?我闺女也是,新闻系的现在大四,莫韵悠,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哎呦我去,她这话一出口,当时我们大家心里那种紧张、发毛的感觉顿时没了。“阿姨你不知道,悦琳跟我们关系可好了!经常一起……”我本来想说打牌,差点说漏嘴,“一起玩儿、上课、泡图书馆的!怎么她周末没回来吗?” 陈阿姨脸上突然有点尴尬和犹豫,僵笑着说:“这个……既然你们关系好,等会儿上去就知道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上去吧,记得见了唐婶儿叫人,看见别人也别乱搭话。” 于是陈阿姨带头,侯一盾其次,我第三往楼梯上走,邓菲儿在后面拉了拉我,小声说:“有古怪哦。”我耸耸肩,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说没事,缓过来了。 楼梯那里很暗,上去之后仍是个走廊,只有一排昏暗的小壁灯,可门窗壁饰一律是古朴精致的传统风格,和楼下的环境完全不在一个档次,难以想象这么个小县城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看来所谓“伍仙酒楼”只是个幌子——可这样的地方,“藏”着什么人呢? 三楼两边的木窗木门都是紧紧关起来的,看不见一丝光透出来,因为只有光线柔弱的壁灯,加上空调温度有点低,整条走廊里阴森森的。陈阿姨一言不发,一直把我们带到走廊尽头,轻轻推开半扇圆木门,我们才发现里面是个很大的空间,被装饰成客厅的样子,但风格古朴。 我们三个这才反应过来,外面走廊两侧的门窗仅仅是装饰,和这座酒楼一二层的作用一样。到了里面才发现空间这么大,先是一排古董架子,放着许多线装书、香炉、小盆景之类的东西。绕过古董架,发现里面向外的墙上是有一排窗户的,但被遮光性很好的窗帘遮挡着,额外还都加了一挂竹帘子,所以大白天的里面开着几盏台灯,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前面的一围沙发那里,坐着个看上去气质优雅、贵妇模样的女人,正在小声哽咽诉苦:“我跟他再三再四地讲,也不是没闹过没吵过,耳朵有鬼捂着听不进去,结果……”看见我们进来了,她就此打住,只是瞟了我们这边一眼,目光看着茶几上的茶具冲我们点了一下头,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小县城里的人。 听她哭诉的也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一身白衣白裤倒像公园里打太极拳的老人,我猜她眼睛应该是看不见的,虽然耳朵很敏感地对着我们的方向,但目光却在沙发对面靠墙的一个大玻璃鱼缸那边。 邓菲儿紧紧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凉,一来晕车,二则因为这里氛围太怪,她应该很紧张。我握了握她的手,没出声地对她说没事儿。侯一盾故作老成,大步流星地跟着走,却挂了一脑门的薄汗。 陈阿姨走到那个白衣女人旁边,低头耳语了几句,白衣女人点点头,眼睛看着我肚子这里,侧面对着贵妇说:“我基本上都明白了,这样吧,这几天看您时间,让他来一趟,我跟他说说。” 贵妇不知道那边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这边受了多大恩惠,又红了眼睛重重点头,只“嗯”了一声,起身向陈阿姨微微躬身,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始终没再看我们几个。“这是莲姐,唐婶儿的护……助手。”陈阿姨为我们介绍。 我们叫了声莲姐,果然她的目光是无法聚在我们某个人脸上,只是偏下的位置茫然地看着,可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像陈阿姨一样热情,让人觉得挺舒服。“什么时辰了?”莲姐的口音很正,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 陈阿姨说还有一刻钟,莲姐就让我们跟着她来。虽然目不见物,但应该是在房子里走惯了的,竟也不要人搀扶,只对陈阿姨说:“刘嫂你去忙吧,我来就行。” 陈阿姨有点犹豫:“我在这儿等你们,他们三个跟琳儿是一个学校的,关系还挺好。” 莲姐站住回头,只是甜甜一笑,点头默许,让我们继续跟着她。我们进来时正对着的这面墙上,最右侧的位置,有个特别不和谐的小圆门,也是很古朴的,但不在正中,反而在犄角旮旯里。莲姐很精准地在两个门环之间的位置停下来,突然转过身,表情严肃地说:“我不管姜保爷跟你们说没说过规矩,到了这里得按规矩来,你们在里面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到了外面不能乱说,不然害人害己,对大家都没好处。知道吧?” 我们连连嗯嗯点头,莲姐又恢复了和善的表情,转过身去,抓起右边那扇门的门环,轻叩了几下。半天,里面传来“嗡——”的一声,就像那种宗|教|用|品|店里的钵盂一类的东西。莲姐轻轻推开门,顿时一股冷气夹着荷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们三个互相看看,邓菲儿的抓得我的手更紧了。侯一盾第一个冲上去,后面是我和邓菲儿。刚进门,莲姐迅速关好,借着几架复古的高架纸艺莲花立灯中微弱的橘光,我看到里面密不透风的黑暗房间里,赫然耸着一座黑瓦红柱的五角凉亭! 凉亭的尖顶几乎都与天花板相接,四周每两根柱子之间都垂着素雅的竹帘。莲姐敏捷地走过去,到向路那一面墙的位置,利落地把几重帘子都左右拉开,露出两人多宽的窗户,外面的阳光一下就照亮了这里。 我们这才发现整座屋子的地面和墙壁都是黑亮的瓷砖,房间四角四个大青花瓷缸里,都是粉嫩可爱的荷花,可算季节又不对,应该是假的,但满屋子的荷香味却是真的。除此之外,就是右侧靠墙的几个木柜,左边的一排矮几和不知道干嘛用的器具一类,没有其它让人感觉到有生活气息的东西。 莲姐招手叫我们过去,让我们背着窗户坐在三个蒲团上,即使被太阳照着,心里放松了些许,可面对这个房间里一切都显得古怪的建筑、装饰,又没办法轻松。莲姐说:“唐婶儿就在里面。”说着,她就过去拉这个室内凉亭正对着我们这一面的帘子,她的动作麻利得都有点让我怀疑:她到底看不看得见? 竹帘被拉上去之后,我们三个歪头一看,里面地上正中横放着一个暗紫色的矮几,上面只有一个黑色的钵盂,并一个小木槌。矮几后面也有两个米色的蒲团,左边那个是空的,而右边正端坐着一个女孩,长发垂腰双目紧闭,穿了一身若隐若现的纯白色薄纱长衫,正对着我们的方向。我一见她,顿时松懈下来“哎……”了一声,她就是陈阿姨的女儿:莫韵悠。 这个莫韵悠和我同系不同班,之所以玩到一起,还跟侯一盾有一段不打不相识的小故事。 那是大二刚开学,我已经和邓菲儿在校外住了半学期了,所以对寝室的事儿不是太了解,只知道顶替我床位的就是莫韵悠。平时去上课也就点头招呼的关系,她比我们忙多了,性格模样倒像我和邓菲儿身上各取了一半:样子不用说,甚至比邓菲儿还漂亮那么一点儿,性格挺像我,风风火火的,好事儿占齐,人缘自然也不差,什么社团活动、跨系联谊都少不了她。 她的人缘好是性格使然,并非那种仗着姿色和撒娇维系起来的人际关系。所以说,作为女生,个性和任性是有本质区别的,这也是我挺欣赏她的原因之一。大二刚开学,侯一盾那会儿刚迷上写网络,新文没什么关注,还得边写边拉读者。 有阵子他在论坛上同步更新,结果每次发一小段,就有一个人来跟帖,同样是打广|告的,贴一堆货图,把侯一盾给烦到了,他说以为是读者来交流互动,每次进去都是那个贱|人,也要让那个人尝尝小心脏扑扑跳的感觉。于是去那人店里拍了好几千的东西,只下单没付款拖了好几天,俩人在旺|旺上各种对撕。我和邓菲儿帮侯一盾发过贴,很清楚这件事儿,一度当作乐子说。 后来有天,无意间在食堂碰上以前寝室的几个人,大家聊起来,才知道那个店就是莫韵悠开的,大家笑了好久。之后我牵头,介绍大家认识,就玩到了一起。这姑娘是标准的美人胎子里装着女汉子,酒量好得不得了,他们社团搞活动要出去拉赞助,都是她出面。跟我们混熟之后呢,教会我和侯一盾一种叫“上大人”的纸牌,玩熟了竟比麻将还有意思。虽然只能三个人玩儿,但还好邓菲儿在棋|牌一类上没半点兴趣天分,所以大家闲了就会叫她来,摸一回上大人、福禄寿。 以前我们只知道她老家就是本地的,也没见过她家里人来学校,所以再没想到竟然就是陈阿姨的女儿。我一见是她,就得意忘形地“哎”了一声,侯一盾和邓菲儿也很无语地笑着对视,原本我憋了好多话要开她的玩笑,刚要张嘴,莲姐一转头眉毛都竖起来了,对着我们这边使劲摇摇头。 我心里大概明白了陈阿姨刚才尴尬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她女儿还有帮人看事儿的这么一个身份,也在想这个莫韵悠可藏得真深啊,以前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心里正琢磨呢,只见莫韵悠微微仰起头,眼睛仍闭着,从鼻孔里冷笑一声说:“呵,稀客啊。” 章节目录 B番外:学姐的转述(中) 我们三个都傻眼了,虽然从小听说、经历过许多怪事儿,可心底对这些是排斥、并且根本不信服的。但眼前的“唐姐”显然是被那位“唐婶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附体。 叫了声唐婶儿后,她很深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唐婶儿双目紧闭,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她什么都能看见。她身上那件衣服,和莲姐的“练功服”不同,而是非常薄的一层白纱,像以前历史课本上说的那种素纱襌衣,据说整件衣服不算领口袖口,能装进一个火柴盒。 “唐永革都跟我说了,我答应给你们看,你们三个都是当事人?”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低,作为唐婶儿的“唐姐”身上只有那件半透的纱衣,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因为正坐着,下面被矮木几挡着看不见,可上面半个身子和圆润的两团几乎能看得很清楚。 我坐在中间,她的脸正对着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当事人,笼统算来,我们三个人都被牵扯进来,所以就点头说“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管一只耳叫小姜。我瞥了一眼侯一盾,他眼睛欲躲不闪地打量唐婶儿的身上,喉结一动咽了口吐沫。邓菲儿从了伍仙酒楼就很害怕,始终低着头,看地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 “五十五年,呵,到底是要露面了。那个娃儿无福啊……他和你们什么关系?”唐婶儿问我们的时候,右手拍了拍旁边的莲姐,莲姐马上出了凉亭去墙角的木柜那边找什么东西。 我没想到她知道得这么细,应该是唐叔告诉她的,确定了眼前这位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唐姐之后,我只好重新告诉她:“他是侯一盾,她是邓菲儿,王世龙是我们的好朋友,也是……”我看了一眼邓菲儿,她轻轻闭了闭眼,示意我说,“也是邓菲儿的男朋友。” 唐婶儿皱眉点头道:“时辰到了,我来看看。”莲姐已从柜子里抱出一个被黑布盖住的大家伙,看上去还很沉,放到唐婶儿面前的矮几上,把那个钵盂和木追挪了挪。同时,凉亭其它几面的帘子也被莲姐收了上去,唐婶儿站起身走到另一个较高的木柜前,打开门,后退两步单膝跪地。 她一站起来,我们就看见她全身只罩着那件纱衣!这么好的身材,一头长发,加上身高、走路的样子,不是唐姐是谁?可明明她又是唐婶儿!我有点凌乱了。唐婶儿双手结了一个很古怪的手印,嘴里开始念:“劫谛空穹波浔哒,劫谛亚萨波浔哒,劫谛灭切波浔哒,劫谛弓瞥波浔哒,劫谛瓯声波浔哒……”诸如此类的怪话,应该是咒语什么的,很长一串。 刚过了半分钟左右,我见地上的光影骤然暗淡,好像窗外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飞来,转头一看,外面一大片乌云压过来,遮住了阳光,房间里那几架莲花立灯变得显眼了。我只能理解为巧合。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好奇,没忍住歪着脑袋张望,想看唐婶儿对面的柜子里到底是什么,虽然只见到三分之一,可我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顿时乌云翻滚。 那个高大的柜子里,悬着一套绿幽幽的斗笠蓑衣。 这一刻我非常惶惑,不知道唐婶儿和我外婆是否有什么关系。她说五十五年,那么她的年纪一定要比五十五还大,不由得我不信,难道眼前的唐姐,身体里住着一个……“鬼”?此时邓菲儿拉拉我衣角,目光看着五角凉亭上面——凉亭的五个角那里,都垂着个黑色的铁铃铛,大概有我的小臂那么长,整体略成五面圆柱体,下面的边沿是圆五边形;铁铃铛正中也都吊着一片燕尾形的黑铁片。 房间里并没有开窗,但那些黑铁片子竟然在微微晃动。 这时莲姐依次拿出五个供杯,放在凉亭周围五个铁马垂直正对的下方,每个供杯都是上下两层套在一起的,下层装满了黑白色的米,上层是红色的朱砂——这些像儿时在梦中的东西,十五年后又真切地出现在我面前。唐婶儿念完那一大段听不懂的咒语后,最后换了一种手印,开始重复一句:“衲牟博卜谛隶,且隶兜隶,哒塔夜多夜……” 莲姐布置妥当后,盘腿坐到凉亭里左边的蒲团上,把矮几并上面的东西横置在两个蒲团中间,然后双手握拳,把大指捏在掌心,拳心朝上地放在左右双膝上,之后闭了眼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外面原本阳光明媚的大晴天,现在好像到了傍晚。 突然头顶“轰隆”一声炸了个焦雷,五角凉亭上的铁马立刻叮咚作响!这绝不是外面打雷的缘故,我右手边对着的那个铃铛开始,响到第三个时我发现了它响动的顺序,第一个响几声之后停息,接着是第二、第三……直到我左手边第五个,这样循环轮流着响动,很明显是一股非自然的力量,在按固定的节奏顺序摇动它们! 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闪过小时候在柳丫家院子里,从窗台窥|视她爷爷,看到的那对只有眼白的眼珠子,真怕唐婶儿突然转过头来睁开眼,也是那么一双眼睛。幸而没有,唐婶儿最后重复的那句咒语停了的一瞬间,我右手方向第三个铁马剧烈地疯摇了几下,它下面那个供杯里的细末朱砂,好似被人使劲吹了一口,撒了一地。 “哪一方?”唐婶儿阴沉地问了一句。莲姐的声音变得木然,只说了一个“yin”字,不知道是“因”还是“阴”,或者是“音”。 唐婶儿起身,回到凉亭里坐在莲姐对面,眼睛始终闭着,她一把掀开黑布,下面的东西让我再次一惊——那是个赤红色的坛子!绝对错不了,虽然颜色是非常鲜艳的红色,但整体形状和瓮口的人脸形边沿,都只有和外婆的那个黑坛子作对比,才能知道它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诡异让我迷惑不解,身心都非常不舒服。这时的唐婶儿侧对着我们,她把脸对准瓮口,整个头扣到坛子上,静悄悄的不动了。我这才明白坛子原来是这么用的!黑墙黑地光线暗淡的大房间里,红柱黑瓦的凉亭内,两个白衣女人以古怪的姿势赫然对坐,这场景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三个一直都没说话,外面已是暴雨滂沱,我只顾观察唐婶儿的一系列行为和房子里的怪异现象,没注意身边的两位已看傻了:邓菲儿眼神涣散地看着坛子,整个人像“塌”了似的坐在旁边,我推了推她,竟然没反应;而侯一盾嘴巴微张,一直盯着“唐姐”的身体,嘴角挂着哈喇子,脸上有种恐怖又愉悦的表情。 我又气又怕,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侯一盾以前是夸过一次唐姐的身材好,我有点不高兴被他看出来了,之后再也没说过,怕是着了她们的什么道了?我伸手就往侯一盾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是痴痴地望着,又一条哈喇子拉成线淌了下来,我是真着急了,蹲起来在他对面抬手就给了他一嘴巴,喊了声他的名字。 就那一巴掌下去,他和邓菲儿俩人一颤,都清醒过来,邓菲儿往侧面一歪,手撑着地呕出一口黄水。我还没开口,只听身后唐婶儿猛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转过身一看,她整个人很不自然地向后弯了过去喉头发出吸气的呃声,持续了几十秒平复过来,又向前倾垂下了脑袋。我轻轻叫了一声莲姐,唐婶儿突然非常快速地转过脑袋,从长发下面露出的一张白脸上,挂着狰狞的表情对着我们,她几乎咆哮地抬手冲我们呵斥:“你!你!出去!” 我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闭着眼睛,用极度扭曲的脸呵斥人,没有目光眼神,可分明能感受到刺人的戾气。唐婶儿的手指点了一下左边的侯一盾,又指向右边的邓菲儿,他们两个恍若大梦初醒,满脸惊愕地对视,又同时转头看着没事儿人似的我。 莲姐站起身,叹了口气,“唐婶儿刚才已经问你们谁是当事人了。你们俩跟我来吧,先到外面休息。”又对着我这边说:“你留下,唐婶儿有话告诉你。” 侯一盾回过神后,通红着一张脸,边擦口水变起身,往下拉了拉t恤,“那我们先出去,你自己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快带她出去吧,我完事儿就出来。”我看邓菲儿已然虚脱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她身上很凉,我真后悔不该让她也来。 侯一盾扶着邓菲儿跟随莲姐出去之后,莲姐就没再进来了。只剩下我和熟悉而陌生的“唐姐”,亭里亭外地对坐着,心里毛毛的。窗外的雨小了点,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我们几个都没带雨具。 “小姜给你吃的蛇粽,喑毒解尽了吧?胸口有没有长什么东西?”唐婶儿的表情已恢复正常,嗓音仍是让人不舒服,好像有张砂纸在耳朵上打磨。 “唐叔也问过,我今早还看了,没长什么东西,眼窝的黑圈那天就没了。我……”我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唐婶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就直接说了吧。你桌子上的这个坛子,我外婆也有一个,还有柜子里供的斗笠和蓑衣,小时候在家里也见过。我那个朋友出了事儿,我一直想,过去很多事,到现在,到今天来见你……您,可能有什么关联,您能不能告诉我?还有,你们都说我中了阴毒,那到底是什么?阴间的毒么?” 唐婶儿微微仰头,像是在回忆,叹道:“不是阴阳,是喑哑。中了喑毒,三天内不想办法解毒的话,以后就哑了,三七二十一岁,我猜你生日快到了吧?我……我也是听小姜说了,才知道你是芳仪带大的。怎么,芳仪没跟你说过十二五行客么?” 我心里一紧,唐婶儿竟然知道我外婆的名字:尹芳仪。“您认识我外婆?” “小姜他也只是猜测,不过,刚听你说你外婆也有坛子、五行衣,我就确定是她了。我和她有几面之缘,算是半个同门,数十年前早就不来往了。”唐婶儿伸手拿住钵盂旁的小木槌,“先不要问这么多,趁他还在,我带你看了因果再说。你过来这里坐,要是困了就只管睡。” 什么十二五行客?什么一面之缘?什么同门?趁他还在?他是谁?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啊!要不是这些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了,在和另一个精神病人对话。我只能依言起身,过去坐在她对面,认识唐姐两三年,从未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对而坐。 只见唐婶儿左手掌心向上,用四根手指捏住拇指握成拳,手腕放在坛子口上;右手用小木槌敲着钵盂,发出“嗡——嗡——”的长音,让我心里安静了下来。同事,她张嘴呲牙,用很别扭的方式开始吟唱:“机桑禁灯特勒哒,勒忒音灯阁衣哒……”她发声的时候上下齿紧咬在一起,只有舌头在动,嘴巴张成椭圆型,样子既可笑又可怖。 可她一开始唱,我就听出来这种语言,和刚才的咒语又不同,是小时候外婆教我唱过的那种“歌谣”。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心里不自觉地跟着她唱了起来。渐渐的,我的眼皮开始下垂,一阵困意袭来,坛子里冒出一丝一缕淡淡的青烟,小时候外婆在小黑屋里时,出现的那种香味,在十多年后,第二次被我闻到!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静坐中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真实,视觉渐渐朦胧,眼前是两根模糊的凉亭红柱间,唐婶儿的一袭白衣微微晃动,就在她的身后,刚才供杯里的朱砂撒了一地的位置,慢慢浮出一团黑雾,一点点成形,最后凝聚成一个人形,像个小男孩在地上的影子…… 章节目录 B番外:学姐的转述(下) 外面大厅里沙发上空荡荡的,我问莲姐我那两个朋友去哪儿了,她说可能在楼下,让我去找刘嫂。我也向她道谢,按原路返回之后,在二楼那个包间,看见陈阿姨正坐在那里喝茶。 还没开口,陈阿姨先说了:“那个姑娘下楼的时候晕倒了,头被磕了一下,我让店里的人带他们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一下,你看我找人带你过去,还是在这儿等他们?”她脸上带着歉意。 我心里也对邓菲儿充满歉意,二话不说,拿了自己的包就跟陈阿姨说:“没事儿的阿姨,邓菲儿本来最近没休息好,来的时候晕车,身体底子也太弱,我这就过去找他们。今天真的麻烦您了,谢谢您!” 陈阿姨两只手都抓住我的双手,急切切地说:“孩子啊,我闺女跟你们是朋友,今天你们也是因为姜爷介绍来的,才让你们见。以后千万别在学校里提这事儿,唐姨在的时候,悦琳她是睡着的。孩子啊,听阿姨的话,就当帮阿姨的忙。” 我也明白好好一大学女生,突然有了这样一种身份,传出去会被人当做怪胎,就安慰陈阿姨说:“阿姨您放心,我们也都是大人了,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们能不知好歹么。以前我们跟悦琳什么样,以后还是一样,您放心!” 陈阿姨有点难过的神色,使劲点头,送我出来。我让她回去忙,一楼已经有一群先行的家属前来布置打点了。她非要一个服务生带我过去,我不好意思再麻烦她,就跟那个服务生问了地址,让他回去告诉陈阿姨,我自己打车过去找了。 从伍仙酒楼出来,我马上给侯一盾打电话。侯一盾说他们刚上车,马上就回来,让我就在伍仙酒楼附近等,不用过来了。我问邓菲儿要不要紧,他说只是擦伤,没关系,但邓菲儿很虚,医生说她最近过度疲劳,有点精神衰弱。 我挂了电话是真心后悔了,不该让她来,这几天经历这些怪事儿不说,睡也没睡好,还有一大堆学校的事儿,现在因为我的事折腾成这样。心里烦躁,摸包里只剩个空盒子,烟已经抽完了,就去旁边的商店买了包烟,一边抽一边在周围逛着等他们。 我信步地从那家商店的小巷子里进去,一直走着,心里想着这几天的所有事儿,想找到一条线索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但不是缺了这一环,就是少了那一段,许多不相干的片段都因为信息缺失而没有直接的关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现在所缺少的有效信息太少,或者说那个关键点还没挖出来,能找到这个关键点——可能是和姥瓮有关,也必然是要回到老家那个小村子一趟——才能渐渐清晰。 走到巷尾,又是一条路,但对面是一面很长的高墙,外面应该是来之前,看到的一片正在施工中的区域。左转之后,就来到了刚才那家商店的后面,再往前就是伍仙酒楼的后边。一根烟抽完,刚好就来到了伍仙酒楼右边夹道的那个巷子尽头,我从这里观察酒楼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刚才唐姨所在的房间,拉开窗帘的位置,应该是对着旁边这条巷子的。 我又从巷尾往巷口那里去,端着手机给侯一盾发微|信,跟他说附近好多大大小小的旅馆和酒店,我去开个房,我们住一晚,让邓菲儿休息好了,明天再回学校。晚上也好好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侯一盾说就这么办,他们马上就到了,出去的时候看见伍仙酒楼斜对面,有家绿色招牌的旅馆忘记叫什么了,让我在那个旅馆门口等他们。 刚抬头准备往前走,余光瞥见身后一个影子闪了一下,我左|胸被人摸了一把。一回头,只见一个头发染成蓝绿双色的杀马特男生,用一把水果刀指着我。我当然火冒三丈啊,但他用刀指着我,肯定不敢发作。 对面这个头重脚轻的杀马特男生,看上去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削脸细眼痞里痞气的,一看就是又色又坏的胚子。他握着水果刀的右手小指,单留着很长的指甲都有点弯了,几个指甲缝里都是黑泥。有恃无恐嬉皮笑脸地对我说:“呦呵,美女的手机不错,借点钱花花呗?你要是……” 他有意调整位置要把我逼到巷尾那边,刚才过来的时候那边冷冷清清连个鬼影都没有,而巷口那边就是伍仙酒楼前的那条路,我哪儿能让他给我逼到那边去,还没等他说完,愤勇交加大骂一句:“滚!”捏紧拳头照他鼻子就是一拳,转身就跑。 说实话手是真疼啊,中|学的时候用老|虎|钳|子,把邻校一个男生的牙给打掉过的我,还没赤手空拳这么打过人。这招还是侯一盾教我的,果然见效,那小破孩肯定没料到我竟然会直接一拳招呼过去,可能是鼻子酸痛的关系,我听见他是愣了几秒,才捂着鼻子骂骂咧咧追上来:“敢打老子!” 我跑的已经是在整条巷子中间了,很快就能到巷口,心想到了那里就往伍仙酒楼跑,他肯定不敢追到酒楼里去打|劫报复。迎面就见侯一盾和邓菲儿在巷口那边张望,我开口一喊,侯一盾见我的样子马上反应过来,快速左右一看,旁边的大树下面有半块砖头,捡起来就飞奔到我面前挡住,“你干嘛!” 我一转身躲到侯一盾后面,顺便抓住邓菲儿的手,见那小贼站在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可能正在寻思要不要冒险一试?自己打不打得过一男两女?就在这时,那小孩身后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边跑边喊,“你婶子又发癫,你快去看看!”那小孩见这边形势不对,说完就往回跑了。听他直喊这个小贼,只是认识而已。 小贼自己骂了一句:“这两个老不死的!”又用刀指着我,恨恨地骂:“你等着!下次让老子看见给你做了!”说着就往后退,打算跑。 我见他又狠又怂又好笑,仗着侯一盾和邓菲儿在,并且已经在巷子口了,就一把从侯一盾手里夺过砖头冲他那边走过去:“你再来,再来砸成稀巴烂!”说着就假装要摔砖头过去。 结果这小贼不吃我这套,越发狠了,咆哮道:“你砸啊!”说着就拿着刀要来扎我。我了个乖乖,我又赶快往回跑,只听那小子转身也跑了。侯一盾也不是平白无故要生事的人,已经冲上来看见那小子跑了,只能作罢,大家互相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 邓菲儿右额角那里红肿的一块也没包扎,应该是擦了点药之类的。我问她怎么样了,她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三楼下来的时候,头一晕就跌倒了,撞在扶栏上,不过没什么事儿。她对着伍仙酒楼这边努努嘴:“我就觉得一进去,全身不舒服,里里外外都很凉。特别不对劲。” “我也觉得有问题,不过这几天的怪事够多了,我们先去对面,休息一下,等会儿再说,不然陈阿姨看见我们在这儿,又得推让半天,她们今天应该很忙。”侯一盾又对我说:“幸亏是个小屁孩儿,你再这么毛躁,下回真出事儿了!” 虽然是教训我的口吻,但我听着很受用,“现在这些小孩儿怎么都这么暴啊,真是够了。” “就和你们老师那个逻辑一样啊,小孩就是成人的折射呗,只不过小孩不会伪装,成人会藏在心里,背后下刀子和当面下刀子的区别。”侯一盾看了看伍仙酒楼那边,“我们快走吧。” 搀着还有点晕乎的邓菲儿,我们就去斜对面开了个标间,让邓菲儿先休息一会儿,大家盘算中午吃点什么,虽然中午了,一问之下却都没什么胃口。他们又问我在唐姨那里的情况,我大概复述了一遍。 “唐姨给你的那个什么西,让我看看?”邓菲儿歪在靠窗的床上问我要。 我看“刘悦琳”说得那么郑重,在巷子里抽烟的时候已经戴脖子上了,就摘下来递给她。侯一盾也凑过去从她手里看,谁都没见过这样的吊饰,或者说“法|器”“辟邪物品”之类的挂坠。 “这颜色,你看像不像血泡了似的,说实话有点怪,其实血的颜色因为时间的不同,会发生深浅的变化,单纯的颜料很难弄出那种颜色。”侯一盾皱眉说道。 “血泡的?那不臭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血泡出这种效果,感觉他说的脏脏的,但乌夕看上去很晶莹纯洁,像蒸熟的米粒浸在红酒里。 “我就是个比喻,这颜色和她那个姥瓮的颜色一样一样的。”侯一盾模仿“一样儿一样儿”的咬字每次都让我想笑,但现在笑不出来,满脑子疑团。 邓菲儿端详半天,慢悠悠地说:“我猜,可能和姥瓮有关。卓冉,以前按你的说法,姥瓮是黑色的,类似一种黑色的石头,你也跟我说过你姥姥不知道怎么弄的,做出来过一些黑色的米粒,但……” “那套绿色的,可能是玉一类的斗笠蓑衣叫五行衣。别的好像是有什么‘十二个五行侠客’还是什么,唐姨没多说,不知道在顾虑什么。”我把这些关键词都重新提醒他们一下,看三个人的脑子能不能想出点什么眉目。 “对,但你说那不是阴阳米里的那种黑米,也是一种有点透亮的黑色。会不会你姥姥那次弄的也是什么西?……” “乌夕。”我不知道对不对,凭直觉,这东西的名字就是这两个字。 “嗯,乌夕里的米,只不过红色的姥瓮养的是红色的乌夕,而黑色的姥瓮养的是黑色的乌夕。还有可能这种姥瓮不止红、黑两色,有别的颜色,以及乌夕?还有,你姥姥用纯黑色米粒做什么事情的那次,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么?”邓菲儿的思路是很清晰的。 “我就记得那‘几帧’画面,具体的前因后果都不记得了。就像今天在唐姨那里,她说我小时候中了什么‘忘毒’,喑毒还是第二次。我的理解就是,小时候的一些事,因为所谓的那个毒,我都不记得了。”我想想觉得后背发麻,因为原本是失联的事儿,最多也就三年多的时间,可现在一下子把我扯到里面,似乎若隐若现的线索还很久远,得很辛苦地往前推。 侯一盾清了清嗓子,对乌夕失去了兴趣。若有所思地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啊,非常事件开非常脑洞。”我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点头鼓励他说。 “你看啊,因为那天晚上,看见大福的只有你一个人,所有的来龙去脉,都是你在口述,而且我和邓菲儿一直都是很被动的,没帮上什么忙,也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还……” “你别绕,说重点。” “会不会是……一种幻觉?因为你说唐姨提到中毒、失忆开始,我觉得有点荒诞了。哦,我只是就事论事,非常推理一下,没别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一直觉得把精神病归类为疾病,其实是对那些精神异常的人的剥夺、囚禁,也许……”侯一盾看了我一眼,有点怯意。 我反而乐了,这可能是我和他能走到一起的原因,比较不正常的脑回路决定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只是启发一下,启发一下。”侯一盾傻呵呵地笑了。 邓菲儿摇头:“这不成立。彭程万里遇难失联是真实的,雨衣和差人也是真实的,姜老头和唐姨也是真实的,一环一环的事实明确,只是我们不知道其中关联。你也没有那个能力发动这么多人布局,更不可能有什么种超自然力量,精神控制别人陪你演戏。还有……论坛上的照片也是真实的。” “说不定,你原本知道那是什么,可能因为什么强烈的刺激,或者不科学一点讲,因为唐姨说的什么忘记的毒,才忘了你和它之间原本的关联?”邓菲儿说的也是我心里最怕的可能性。 章节目录 A041:回忆源点 半年前,男寝水房。 “再装!就是你这个穷逼偷老子的表!”一身腱子肉的孙志,转圈挥动手里的湿毛巾,对准地上男生的侧脸,响亮地抽了一下,又蹲下来把一口痰吐他脸上。 武小武本以为这个点来洗澡没事,结果又碰上孙志找茬,刚挨了对方几拳,再被两个学长撂倒,这会儿拍趴地上被他们钳制住,根本起不来。 “孙志你他妈真不是东西!我看见你就恶心!谁稀罕你破表?”武小武只觉嘴角肿胀、眼角侧颊火辣。 孙志扯住他的头发,边往地上撞边骂:“恶心?老子玩儿你内破鞋女神了!看谁恶心谁!” 武小武颅内的钝响和耳鸣,一瞬间让听觉有些发闷,嗓子眼里一股腥甜味,无奈用尽力气也挣不脱这几个体育系的肌肉男。 “成啦,我做主,”学长团老大拍着他溅满鼻血的脸说:“咱们也是讲道理的,要么你给人赔表,要么给人赔钱,折旧算个八折吧,一周内自己想办法解决!” 孙志咧着一嘴歪牙笑道:“这狗玩意儿的爸妈死的死抓的抓,从小没人教育手脚不干净,学长们见笑了哈!” 武小武咬紧牙关,被对方冤枉偷窃、又提起假期的事、父母的事,几次戳中痛处,一时愤恨交加心中酸楚,几乎带着哭腔大吼一句:“孙志你个畜生!不是我偷的!” 孙志抬脚就要再踩他的脸,突然有个中年男声喝道:“干嘛呢!想练腿脚来找我!” 众男生回头,学长团的几个赔笑道:“唐叔,我们闹着玩儿呢!” “又是你们几个长反骨的,欺负新生呢吧!”唐叔走进来,男生们用毛巾挡住身体站到两侧,武小武这才爬起,去捡刚才被仍一边的毛巾。 浴室和水房外,远远偷听的另一个男生,听唐叔喝止了他们,就撒丫子跑了。 “真闹着玩儿呢!这儿太滑,不小心下手重了,唐叔您要没事啥事儿,我们先撤了哈。”学长中的老大,脸上撑出不怎么怕唐叔的样子,快速给众人使眼色。 唐叔说了句“麻溜滚”,孙志跟在学长团后面迅速出去,连个屁都没敢放。 唐叔又指着武小武说:“穿了衣服,等会儿来找我。” 武小武眼眶一热,说声“知道了”,快速背过身去,打开莲蓬头冲脸上的血。 唐叔是这栋男寝的宿管,五十出头略显佝偻,无论何时里面都穿件平整的衬衫,似乎过去也是个体面人。自从五年前到这所大学当宿管,因他为人公正又是个练家子,之后这栋楼里的每一届男生,都被学长们告诫过:“没事儿别惹那驼背佬!” 这是唐叔第五次护着他,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武小武的毕业旅行途中。那时武小武和孙志,还是高中好友。 =========== 孙志相貌丑陋,但家里挺有钱,也不乏一些愿意倒贴的捞货。内心出于自卑,初三时就开始鬼混的他,很早就晓得用钱砸人,换取热闹的兄弟关系、讨好漂亮的小太妹。 高三时被某个地头蛇设计勒索,给扒个精光吊在麻将馆里,夹着啤酒瓶被那帮人拍了视频,此后他的性格逐渐扭曲。隔壁班的武小武帮他报过两次信,所以他们关系还不错。 毕业后孙志组织自驾游当毕业旅行,也邀请了武小武和他追了两学期才在一起的女友邓菲儿。三天后一行七人住在某家民宿旅馆,武小武酒量不行,几圈下来就喝大了。 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去抽烟时无意间撞破了欲仙欲死的孙志和邓菲儿,三人当场撕破脸。同行的另外三男一女,都是平时和孙志花天酒地的校外混混,几人便联手围殴武小武。 当晚正是唐叔出来劝架,众人都以为他也是这儿的住客。次日几个人撇下武小武扬长而去,唐叔就留武小武多住了两天。相谈之下才知道,唐叔是这家民宿的老板,来的那天招呼他们的,只不过是他雇的一个人。 武小武性格较懦弱,碰上一个陌生大叔替他拉架、又请他免费待了两天散心,看唐叔也不像什么坏人,就和他多聊了一些往事,临别时还互加了> 等开学后,考进来的武小武和花钱进来的孙志,又好死不死被分到各系混居的同一个寝室。本来武小武早就从孙志口中得知,孙志的老爸和这大学的校长是发小。可眼下已经因为邓菲儿的事关系破裂,只能自认倒霉。 但更让武小武惊讶迷惑的是,唐叔也出现在了这里!这次,他的身份是宿管。 唐叔请武小武去市里吃饭,让武小武在学校里,别跟任何人提他是民宿老板的事。这也让武小武第一次感觉到,唐叔这个人说话、做事,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宿管。 接下来的一个月,孙志自觉反正已撕破脸,就对武小武各种找茬变本加厉,好几次打起来,都是唐叔有意无意地出现调解,但并不露出对武小武的偏袒。 可武小武心里是知道的,唐叔护着他。只不过他每次私下问唐叔过去的经历,唐叔都缄默不答。他从学长学姐口中,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于是更觉唐叔这人十分神秘。 =========== 武小武推门时有点头晕,唐婶儿正在外间的货架旁嗑瓜子看剧,只扬了扬下巴:“里面呢。” “今天又怎么了?回回都是你挨打,就不知道还手啊?”唐叔的发际线已在脑袋正中,方口大耳肤色显黑,瓷实的圆脸一向都很威严。 武小武关上里间的门,像过去几周来这里时一样,坐小板凳上低头丧气道:“他们人多,大二那几个也在,根本打不过啊,我能咋整。孙志内个畜生摆明了就是自己把东西藏起来,故意找由头打我,还……哎,算了。” 唐叔啧啧摇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排骨仔,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本来呐,准备明天给你的,今天提前送你吧。”唐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直接扔了过来。 武小武接住,会意明天是九月三十号,正是自己的生日,没想到唐叔记得这个。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暗红色的瑞士军刀、还有一个像是装隐形眼镜的盒子。 他拿起那把拇指大的迷你刀细看,发现里面并没那么多折叠的工具,拉开后只有两个l形和v形的玩意儿,从没见过这种工具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武小武有点懵。 唐叔凑过来,把上面那v形工具往上一扳,竟然立了起来。 “这个东西叫‘界器’,上面的部件是‘时间之规’,下面是‘空间之矩’,在特定条件下说出口令,可以分割出一个与外界独立的时空球,还能用来采集灵魂切片。” 武小武一笑,脸上疼得厉害,“叔你别逗了,我习惯了没事儿的,不用开玩笑安慰我。” “谁跟你开玩笑!你有了孙志的灵魂切片,就能知道他的灵魂构成。” “啥?灵魂……切片?” 唐叔低声说:“灵魂的本质,是意识的载体,由各类灵界能量组成。一个不起眼的灵魂切片,就包含对方全部的灵魂信息。简单说吧,这也就意味着你能改造孙志的灵魂,甚至,让他对你俯首称臣。” 武小武没太听懂前面的,但明白了最后四个字。 “真假?唐叔你真别逗我。”武小武仍一脸不信地笑。 唐叔给了他脑壳一巴掌,“严肃点儿!” “不是……你突然说这些,玄幻的节奏,我脑子有点晕。”武小武摸着脑壳旁的肿包,见唐叔丝毫不像开玩笑。 唐叔指着眼镜盒说:“不跟你废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戴上它亲眼看看。” 武小武又打开那软镜盒,盖子上并无左右图标,拧开后见里面也没护理液,就两片美瞳似的软镜。 “这个……我左右眼度数不一样的。” 唐叔有点不耐烦:“大小伙子这么磨叽,直接戴,感受一下就明白了!省得我费口舌。” 武小武撇嘴,只好连手都没洗,把眼球上的软镜取下放进盒盖,用小镊子戴上了那对柔软而清凉的软镜。 唐叔顺手把他换下来的镜片连同盒子,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武小武刚戴好,闭着眼去适应,却没平时那种异物感,仿佛这玩意儿被自己的眼球吸收了。再一睁眼,差点从板凳上滚下去——他只见自己和唐叔之间,立着一条动态的黑线! “这这这是个啥!”武小武见那黑线约小指粗细,表面带着一层氤氲的黑气。 唐叔诡笑:“看外面。” 武小武起身转头,一望之下额冒冷汗:外面的整个世界中,全是这种纯黑色的线条! 不计其数的黑线因循着未知的规则,在天地之间组合成各类宏大、繁复的几何结构,后面那栋宿舍楼,在遍布于空间的黑线中,显得渺小而丑陋。 换句话说,这些黑线组成的几何结构,给人一种极其诡谲的美感! 武小武见有条黑线就在后面那栋楼的门口,仍有学生与它互穿而过,但那些人毫无感受。 他们和几秒前的武小武一样,从来不知头顶有这些东西,更不知宿舍楼、学校、乃至整个城市,都处于这些立体的黑线迷宫之中…… 这是武小武出生以来,所见的一切事物中,最震撼最宏伟的一幕! “这叫‘玄线’,是灵界空间的分割线,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好比我们人类世界的山川、河流。”唐叔看着窗外。显然,他应该也戴着同样的软镜。 武小武合起忘了闭上的嘴巴,腮帮子发酸,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的近视,似乎也已被治愈。 “我好像感觉不到这个眼镜。”武小武摸着一只眼的眼皮说。 唐叔习以为常,“‘隐形魂镜’是融入性的视觉辅助工具,你以后得慢慢适应这种观感。” “这些玄线,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吧?” “结个脑壳,很多灵体拥有人类不具备的超自然力量,这都是祂们的能力和玄线能量场彼此作用的结果。打个比方,灵体可以选择让你看见,或对你隐身,靠的就是玄线。” 武小武回过头,看眼前这根,“竟然还能穿透房子,刚才直接穿过去的人,碰上了会咋样?” 唐叔耸肩道:“不会咋样,大多数情况下,玄线对人类没什么正负面影响,只不过呢,有时候活人睡觉的地方碰到了,就会让熟睡的人梦见奇怪的事物;要不就是清醒着碰到,有时会突然想起些似曾相识、实则陌生的画面或感觉。” 武小武听言,把手伸进那条玄线,只见它穿透了自己的掌心,并没感觉有何异样。 “叔,你到底是谁?”武小武再次问出这句话。 唐叔抬了抬嘴角,避开了武小武的直视。 武小武只好转而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便当生日礼物送人的吗?” “又傻了吧?哪儿能随便送人,你不一样。” “怎么说?” “你的灵魂主能量比较特殊,这些事太复杂,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关于灵体世界的真相,你太年轻,最忌浮躁。” 武小武语塞,亲眼所见眼前一幕后,心里明知这不是玩笑,也并不是唐叔有神经病,可似乎唐叔的每一句话都是个信息坑。 “成,我信你,那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是想……让我给你做什么事儿吧?” “这回聪明了,”唐叔笑道:“但不是为我做事,以后我们可以合作。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得学会怎么使用界器,采集别人的灵魂,你也不希望以后四年时间,都被孙志踩在脚下吧?” 武小武摸着脸上的伤,心里涌出恨意,深吸一口气对唐叔说:“不管咋样,以后我听您的!” 他心想,既然唐叔愿意把这么隐秘的、另一个世界的事告诉他,还送了他这两样礼物,那他们之间的奇怪关系,仿佛又近了一层。 唐叔点头:“我教你怎么用界器。”他招手示意武小武靠前,在他耳边细述一番。 章节目录 A051:入口在哪 侯一盾从民乐系音乐厅出来,邓菲儿的个人独奏会最后一首才弹到一半,她已在台上颦眉落泪、指颤悲声。侯一盾不想等到最后谢幕,悄悄起身从民乐系音乐厅出来,顿时被外面潮湿闷热的空气,在皮肤上包了一层黏糊糊的汗,吸口气都觉得胸闷。 他知道泪流满面的邓菲儿并非被她自己的琴声感染,而是因为三天前他和她刚刚分手。这是他截止到大二暑假前为止,第四个哭着离开的女朋友了。前三个很快被他在物色新欢的过程中迅速淡忘,但这一个不同,虽然是他提的分手,但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甚至有点后悔。 不管怎样,他还是答应了她最后一个请求,来听她的个人古筝独奏会。走在学院里湖边回宿舍楼的小道上,满树的蝉声叫得他心里抓狂。没一会儿全身都湿了,头发贴住脖子,发梢搔着颈窝痒痒的,心想明天去剪个短发吧,说一不二,没什么事不能重新开始。 刚到宿舍楼前,手机在短裤兜里震动。侯一盾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喂?” “大福,是我,你在学校吧?”电话那边的男声小心翼翼的,侯一盾陷入遥远的熟悉感。 “啊?在啊,你……”他在脑中快速把这声音和过去认识的人联想了一遍,“我靠!王世龙!是你吗王世龙?!”这声音让他愣在教学楼前的香樟下。 “我在图书馆后面的林子里,你来靠湖的那边,快点!见面再说!”王世龙立刻挂了电话,他的声音焦急而谨慎,像在什么危险环境中联络外援。 侯一盾转身就往图书馆那边跑,紧皱双眉,脑中凌乱。他重新想起过去有关王世龙的事——那些事让他难受了大半年。 王世龙是他从初中开始的死党,一直到考进同一所大学,关系比在大学里认识的哥们铁得多。大一暑假,王世龙的单亲父亲计划带儿子一起去攀珠穆朗玛峰,王世龙就约了侯一盾一起去。还没等到放假,侯一盾就被健身房的器械砸伤了脚。 在家养伤的那段日子,侯一盾只好凭借王世龙一路上的电话、短信、邮件来宽慰自己不能同行的遗憾。一路上王世龙都发来照片,让他羡慕不已。后来王世龙到了某地,结果通往珠峰大本营的桥被冲断了,带着冒险家精神的一行人,只好折回选择那条比较好走的路线。 王世龙发给侯一盾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在绒布寺,他到现在都很清楚地记得照片上壮硕的王世龙咧着嘴笑得很傻,身后有座挂满彩旗的藏|式白塔,再远处就是蓝天之下云雪相接的珠峰。自此之后,侯一盾再也没收到他的任何电话、邮件、简短的视频,哪怕一条短信,王世龙父子一行六人集体失踪——官|方的答复是他们遭遇雪崩,六人下落不明。 离死党的失踪,已经快一年。侯一盾虽然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但时间这东西,已经慢慢让他越来越相信这个最铁的死党,健壮而乐观的王世龙,是回不来了。可电话是真的,声音错不了,我靠,就算你大难不死,都快一年了啊!也不给小爷打个电话说一声! 侯一盾又激动又好奇地跑到图书馆后面的林子里,把快跑转为疾步而行,眼睛往湖边的方向漫无目的地搜寻。林子这边靠湖的地方白天都没人敢来,从入校开始,除了他亲身赶上的两个校友,还有学长学姐们口中流传的n个前辈,都像中邪了一般,接二连三地选择这个方位跳湖自尽。 九点多还不算太晚,满头大汗的侯一盾顿时觉得阴森森的林子里聒噪的蝉声有点可爱了。走到树林那一边,沿着湖边的石子路继续向前经过最后一个地灯,再往前走了一百多米,远远看见一个黑黢黢的身影面对湖坐着。 “王世龙!”侯一盾喊了一声就跑过去。身影站了起来,也转向他这边,这身高错不了,是王世龙没错!侯一盾渐渐看清王世龙在这么闷热的夜里,竟穿着一件肥大的黑色雨衣!没错,那确实是雨衣,还是纯黑的。他抬头看看明晃晃的月亮在湖面上铺了层银色,空中没有乌云,这两天也根本没下雨。 他喘口气在王世龙面前站定,伸手就往他胸口一拳捶了过去:“你个王八蛋都不知道跟小爷说一声!连半个短信都没有!”这一拳下去,王世龙竟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侯一盾也一愣,同时手上那一拳的触感让他疑惑,这小子一年不见,以前的肌肉哪儿去了?好像就剩了一把骨头。 侯一盾皱着眉诧异地细看,王世龙整个脑袋被黑雨衣的帽子罩住,只从阴影里露出下半截脸,不但上唇、下巴、两腮上黑黑两层不知多久没刮的胡子,而且那张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容,已经干瘪成一张“锥子脸”,两颊也向内凹陷,从前被长期日照晒黑的皮肤,惨白惨白的。 过去的王世龙有一米八八,比侯一盾高十公分,也只比侯一盾大一岁,可长得又高又壮。但眼前这个王世龙,已经瘦得不成比例。他伸出手搭在侯一盾的肩膀上,声音微颤地说:“大福,我是逃出来的,时间不多,你先听我说。有烟吗?” “你怎么回事儿?从哪儿逃出来的?怎么瘦成这鬼样了?”侯一盾伸手摸了摸他的臂膀,那件雨衣下就像装了一个被拉长的小瘦孩儿。 “带烟了吗?”王世龙用别扭的姿势蹲下来,一双瘦骨嶙峋的惨白双脚露出来,他竟然连鞋都没穿,身上有一股化学试验室里的那种味道窜进侯一盾的鼻子。 侯一盾只好在他旁边就地而坐,取出半盒白沙和打火机递给他,王世龙边咳嗽边用同样皮包骨的惨白双手接过,像得了珍宝般颤巍巍地快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满足地吐出烟雾。 侯一盾尽力歪着头看他被雨衣帽遮挡住的眼睛,打火机照耀的两秒,他只觉得王世龙的眼眶里黑洞洞的,好像中毒了,根本看不到眼睛,夹着香烟的中指和食指骨节大得出奇。 “你快说啊王世龙,到底咋回事儿啊?这大半夜的,要不是你小子,我还当撞鬼了呢。”侯一盾也点了一根烟,眼神始终没离开王世龙被阴影遮住的上半部分脸。 王世龙用严肃的口气说:“大福,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到我。这事太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去年出发前两周我才知道我爸和他那四个朋友去珠峰,并不是单纯为了爬山、旅游。你应该庆幸你没去。” “啊?那是为什么?你们到底碰上什么事儿了?我后来才知道是雪崩。” “的确是雪崩,但那不是偶然的灾难,而是我们找到了‘入口’,为了掩饰那个地方,只好人为爆|破制造了那场雪崩。那个入口可以通往珠穆朗玛峰内部的一个地洞,我爸在过去十几年中前后五次去珠峰,就是为了找地洞里的东西。入口就在珠峰顶向下两千四百米的位置,从那里进去,会到达一个布满海洋古生物化石的山洞,山洞的东南方向有个干涸的泉眼,能让两个人并排通过,从泉眼一直下去,就能找到那个地洞。” “真的假的?王世龙你别开玩笑啊,没事儿吧你?” 王世龙有点焦恼:“我没开玩笑!你知道地洞里有什么吗?!” “有啥?外星人?还是采蘑菇的张起灵?”侯一盾听着很玄乎,并注意到王世龙时不时向四周看看,然后把脸转到湖的那边,全身不自然的动作细节都在外溢不安的情绪。 “盘古。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逃出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些事,把东西给你。”说着他从黑雨衣里面掏出一个金灿灿的有掌心大的怀表放到侯一盾手中。 “啥?盘古?别扯淡了,那可是个大神,能让你看见?他长啥样啊?”侯一盾一脸觉得鬼扯的表情打开怀表,见里面的指针是九点四十。 “不,听我说。那个漏斗形地洞非常大,向山体内部垂直延伸下去,中间悬浮着一把巨斧,我爸半辈子就在找那把‘天斧’,它就是盘古,盘古就是被拟人化的天斧!它本身是更高维度空间的精神体,如果要在地球上发挥作用,就必须借助某种物质。天斧的材料是十二色的地外魂晶。”王世龙把侯一盾手里打开的怀表又向上翻起一层。 怀表盘的下面,竟然还有一层,里面嵌着块黑亮光滑的八角形石块。“这是我爸用十二色魂晶熔炼成的,看上去是个普通的怀表,其实算是个精密仪器。只要你用语音对它说出公历的年月日,或地方、人,或者任何详细的前置条件,就会到达历史上的那一天、那个环境、见到那些人,无论过去或者未来。” 侯一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啊?你是说它能让人……穿越?” “是,时间无限,空间有限,如果你想到达重叠空间,就必须从今天起,开始修炼识藏,会有各族入极的行者会来指点你,只可惜……”王世龙把烟蒂丢到地上,竟突然用一种被极端压制的悲痛声哭了起来,“只可惜我爸……被他们抓去炼药了。” 侯一盾惶惑地看着他被帽子罩住的脑袋,这个乐观又大男子主义的死党,可从没见他哭过。如果不是精神失常了,那就是……王世龙突然站起来,死死盯着湖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侯一盾也不安地看过去,但湖面上除了月亮的倒影和飞虫,静谧得让人想恋爱。 王世龙转过身把双手搭在侯一盾的肩膀上对他说:“大福,我知道你肯定难以接受我对你说的话,我给你看一眼,你别怕。”他把黑雨衣扣逐次解开,最后把哗啦一下脱了,侯一盾终于看清他的脸——他整张脸已经快变成一具白皮包骨的骷髅,但能认出来眼前这位“干尸”依稀有当年壮硕的王世龙那张面容的影子,惨白的皮肤包裹着赤|裸的全身,除了脸上的胡子,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毛发! 侯一盾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盯着他黑洞洞的眼眶里两颗水泥色的眼珠子,“靠!王世龙,你到底咋了!你说清楚!怎么弄成这样的?!” 王世龙神色凄然,转过身去,侯一盾顿时瞪大双眼——他后背的皮肤是“透明”的,就像隔了一层抹满黏|液的玻璃,体内的脏器骨骼全然可见,从头颅顶端内部到膀胱有七团均等的黑雾连成一条线。 侯一盾不由自主往后一跌,坐到地上。王世龙一边焦虑地看着湖面,一边快速穿好雨衣。“我的本识七轮被清流界降魂族的圣者封死了。你已经亲眼看见,应该能相信我说的话,魂晶怀表我爸还没来得及仔细实验,以后就全靠你自己。” 侯一盾张大了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赶忙爬起来,知道王世龙不是疯了,而是真的发生了一些无法理解的大事!“王世龙,你突然一下子……嗨,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让我咋办?” “大福,我活了二十一年,最高兴的就是有你这个兄弟。我把这个交给你,你必须开始修炼,其中的原因会有人告诉你,要是我等得及,就等兄弟你证得四身、练入古极后来救我!现在十界已大乱,你记着一定要去找l/n……”王世龙的声音瞬间被扼制,侯一盾清清楚楚看见他脖子周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像四五根缠藤一般把他脖子上的风衣勒得越来越紧。 “王世龙!”侯一盾迅速伸手去拉,仅仅是两步之遥也没赶上,王世龙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眨眼间拽飞进湖里,霎时一串气泡和一个弧形涟漪以汽艇的速度向湖心划去。侯一盾愣在原地,只听见身后的蝉鸣和自己胸腔里疯狂的心跳——似乎刚才这一幕,就是个噩梦。 章节目录 B045:异类空间 邓菲儿向前走了几步,电梯门关上了。一个人也没有,她开始害怕起来。眼前的蓝色大厅,就像是隔着一个巨型的鱼缸,鱼缸里是淡蓝色的水,而一个空荡无物的大厅就在鱼缸的另一边。她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其实在一个宽阔的通道里,身后是电梯,面前是那个“鱼缸”似的墙面,上下左右都是那种粗糙的黑石板,唯一的光线,就来自那面“鱼缸墙”。 有那么一瞬,她想转身上去,从进入电梯来到这里的一路上,闷热的空气让她很不舒服。但马上自我制止,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应该是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即使出于好奇也要好好看看,搞不好 《黑科技炼魂师》b045:异类空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056:初次合作 孙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门口等待了。重新坐到他的办公室中,孙志让她戴上了权限戒指。“从现在开始,权限戒指就发挥它的作用了,当然,任何时间地点,只要您不想戴它,可以随时摘下。我建议您在工作的时候,尽量戴着它。” 邓菲儿知道他所说的“工作”是指处理和微|博、饭圈有关的事情。“……如果说要用什么作为兑换,其实我自己也没什么概念。我的健康,我的时间,我的好运气,我现在拥有的所有,好像都……但我知道,必须付出代价,我不知道要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当做兑换物品,你能举个例子不?” “ 《黑科技炼魂师》b056:初次合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番外07:他所记得的第一个梦 洞口的岩石被外面明灭的赤光照耀,黑暗的洞穴中弥漫着呛人的混合气味,空气闷热而潮湿。外面瓢泼的大雨声中传来连绵起伏的一阵巨响,没过多久,整个山洞都随着大地的震动而摇摆震颤,洞内的大小石块不时滚落下坠。 那阵巨响带来的声浪平息之后,洞中的声音重新被倾盆的雨声所占据,里面漆黑一片。过了片刻,洞穴中地面的下方出现一团光,由弱渐强地发散出青、黄、红、白四色光圈。与此同时,地面上所有的石块开始发生高频率的震动。 被照亮的山洞大得能容纳上百人,被外面的火光照耀着的洞口仅有一人多高,两人 《黑科技炼魂师》b番外07:他所记得的第一个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057:竞争关系 “怎么样?刚才的整个过程没问题吧?”武小武抬抬眉毛问他。每一次使用意识香薰的过程,都需要炼魂师的助理进行严格的记录。昨晚在邓菲儿家门外的楼道里,没有出现的那个人,就是侯一盾。 侯一盾比武小武矮一点,一张长脸,额前留着斜刘海,身材不像武小武那么单薄,可武小武的短发是吹起来高耸着的,致使侯一盾显得更矮。他的嘴唇比较厚,看上去有点笨笨的。“当然没问题,所有细节,几乎接近完美。”他向武小武比了个ok的手势。“这个女人好像对你有那么点儿……” 武小武直勾勾地看了眼他狡黠的目光,“工 《黑科技炼魂师》b057:竞争关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番外11:特殊切片 武小武见有条黑线就在后面那栋楼的门口,仍有学生与它互穿而过,但那些人毫无感受。 他们和几秒前的武小武一样,从来不知头顶有这些东西,更不知宿舍楼、学校、乃至整个城市,都处于这些立体的黑线迷宫之中…… 这是武小武出生以来,所见的一切事物中,最震撼最宏伟的一幕! “这叫‘玄线’,是灵界空间的分割线,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好比我们人类世界的山川、河流。”唐叔看着窗外。显然,他应该也戴着同样的软镜。 武小武合起忘了闭上的嘴巴,腮帮子发酸,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的近视,似乎 《黑科技炼魂师》a番外11:特殊切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番外56:下一个是谁 唐叔笑道:“怎么着,还不乐意?” “哎呦我去,你是我亲叔,您要早说,我一准儿答应啊,还哪儿用受孙志内王八蛋的欺负啊!”武小武总算得知了唐叔的真实背景和用意。 “早说你能信么?再说了,我第一次采集你的灵魂切片之后,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最终确定你是不是最佳人选。” 武小武大惊失色:“我的切片?!啥时候的事儿啊?!我咋不知道!” “你忘了?八月份离开旅馆的前一晚,你又哭又说的,喝了个昏天黑地。”唐叔看着他浅笑。 武小武只觉背后发寒,虽然唐叔从没 《黑科技炼魂师》b番外56:下一个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番外14:林姐讲的故事 遥远的神秘星球上,只有一片陆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勤劳,诚实,友善,热爱着自然与文明,给予他们的一切。 陆地上原本有几座金碧辉煌的山脉,那是神留下的神迹,千万年以来,那些金山是这片陆地上最耀眼的所在。 数百年前,有一部分人开采金山将其据为己有,把上面的每一块矿物都做成漂亮的样子,这些人叫它“金币”,并为此四方游说,建立军队,逐渐将陆地上的所有人,划分出等级。 在金山被夷平的那天,他们宣布:拥有大量金币的人,才是这片陆地的主宰者。这些人被后人称作野心家,他们的行为激 《黑科技炼魂师》a番外14:林姐讲的故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052:重回医院 彭程万里去学长们的宿舍避难,孙志带着一堆东西,穿着那身骚包衣服,去找他的那八个保护神学长。大二的那几个男生或玩游戏或午睡,见孙志这个模样,不知他哪根筋搭错。 孙志喋喋不休地,像推销员那样给学长们推荐各类护肤品,时不时举起不自控的兰花指,戳一下这个的胸膛,拍一把那个的屁股,又建议大家佛系养生。 被吵醒的两个,伙同其他几位跳起来,骂他是不是中邪还是被人下了降头,孙志则满嘴“哦哟,不好那么凶啦,心平气和对皮肤才好啦!”又是一番动手动脚。学长们实在受不了,给他揍了一顿仍到了楼道里 《黑科技炼魂师》a052:重回医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043:艰难采集 武小武忙到凌晨2点,只找到两个动物亡魂,虽然看到很多蚊虫蚂蚁的,却太过细微渺小,按魂谱的记载,数百个蚊蝇虫蚁的亡魂,才等于一只麻雀大小的生命灵魂。 次日唐叔带武小武去菜市场佯装买菜,到午饭时又来到小吃街。一路上武小武始终把魂螺捏在手里,按唐叔的提示,在平常容易被人忽略的盲点位置,找到还没有被魂使回收的小动物亡魂。 其中有两个兔子和鱿鱼,已出现了明显的灰白色灵相,但剩下的鱼虾螃蟹之类,就只是一个浑浊的五色灵体,躲在各种阴暗的角落。到中午一点多,两人总算收集齐了十二个。 《黑科技炼魂师》b043:艰难采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番外13:己所不欲 唐叔每天都会来一趟,但待的时间不长,主要为了当面传授更多口令。武小武全心投入到观星台中,从没注意过有时唐叔离开后不久,楼上的房间里,出现的细微脚步声。 他只发现所有的口令,都是“嗦哑哆”三个发音开始,这等于是某种激活指令,真正使各类功能道具发挥作用的,是后面的四个字。他也试着用一个激活口令,带两到三个功能口令,果然,道具之间的配合,形成了一整套的流程。 唐叔说他悟性很好,不出意外的话,等孙志回来完成测试性的灵魂烙印,基本就尘埃落定了。 武小武又问唐叔,之前另外那 《黑科技炼魂师》a番外13:己所不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番外22:权杖的力量 孙志他爸没办法,只能让助理先回去,让对方把萧秘书换来帮他。又说晚上请辅导员他们几个吃饭,加了三人的微信,各自转了一笔钱当做谢礼,但三人都没收。 辅导员陪他爸去办手续,学长到外面买一些日用品。武小武在病床遍看着孙志,俩人表情都有点怪。按武小武的逻辑,经过了昨天的折腾,自己也算忙前忙后,孙志应该会对他好点。 孙志则满腹狐疑,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幕,上午像疯了一样打扫卫生,下午简直就是个傻叉智障。他特别清楚,发生这些时头脑意识都没问题,如同长大后的自己回想儿时的情况。 既 《黑科技炼魂师》b番外22:权杖的力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046:抽丝剥茧 侯一鸣先到了随便选的一个地方,给莫韵悠打电话,告诉她们地址,其实他知道,莫韵悠可能会和邓菲儿一起来,甚至带着那个男生,所以就在一个小包间等他们。 三人到了侯一鸣说的那个地方,有点小失望。尤其是邓菲儿,原以为侯一鸣对莫韵悠有意思,怎么也得请她去个稍微高大上点的地方,没想到就是这条巷子深处,一家很普通的火锅店,旁边的抠脚汉吆五喝六的特别吵。 莫韵悠看着邓菲儿笑了一下,邓菲儿耸耸肩:“火锅也不错,在学校这块也算是好的了,凑合吧。”她们俩都穿得很随意,也没有像出入酒吧时那样精心化 《黑科技炼魂师》b046:抽丝剥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番外19:清空记录之前 回来后,邓菲儿迅速清空了过去的所有围脖,唯一让她暗自庆幸的,是那些扮丑照几乎和京剧脸谱一样的浓墨重彩之下,没人看得出她本来的面目。就在这个时候,小欧在海选中的表现,吸引了她,尽管最初小欧的特立独行,在她眼中只是千万个笑料中比较出众的奇葩。 但因为小欧的独特获得多数评委的肯定,多少让邓菲儿有点吃惊和那么一丁点感动。出于某种与己无关的感慨,以及某种与己有关的敏锐嗅觉,她发布了“清空过去”之后的第一条围脖: 有些奇迹在世人的嘲讽中诞生,在世人的嘲讽中生长,直至让世人意识到他们自 《黑科技炼魂师》b番外19:清空记录之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番外29:告别前夜 整整一夜,我失眠了,我对武小武说,是不是老天安排这种宿命给我们,就是让咱们远离这些无解的命题,这世上人与人之间许多无解的事,往往最美,但也最苦。 也许爱情无关婚姻、家庭、儿女,那是人在一生中,最以苦为乐的错觉。武小武说要不然,人类早就爱灭绝了,像普通的猫就只是被气味和叫声吸引,最多就算老天爷给的任务,人的爱情这玩意儿最无聊。 我说人在恋爱的时候,像把各种各样的情绪变成一把刀,在自己心里戳来戳去,疼痛到极致反而有了快感,快乐到尽头也就只剩下痛楚。武小武摇摇头说:“人生如麻将 《黑科技炼魂师》a番外29:告别前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B064:黄雀在后 此时三人均在头顶的红莲光束内,即使邓菲儿是血肉之躯,肉眼无法得见,可若周围有鬼道的众生,除非是瞎了,不然早该看见这一边的亮光,但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唐叔结好手印慢步走过去,绕至屏风另一侧就停下了脚步。身后二人见祂又散了手印,只是愣在那里,不知见了什么,马上也跟了过来。 屏风后的月洞门内,只有一间不太大的屋子,因为正对着的墙那边是一组三个很大的木柜,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使得里面的空间显得狭窄。窗户对面的右墙那边也有架旧的多宝阁,零散地放着几本被遗弃的老式线装书。 再有就是正中放 《黑科技炼魂师》b064:黄雀在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A番外19:患病的博士 他淋了雨,背影如套着宽大湿衣的骷髅。 “还是想开个窗啊,希望你能答应。” 晚上十点,招租处的房东昏昏欲睡。 “你这人有毛病吧?说了不行的,塌了谁负责?” 他低头,再抬头,鼓起勇气。 “本来就有个洞,是你们挡起来了。” “不成。还有事儿没?” “不是承重墙,不会塌的。” 房东合上电脑起身,拿钥匙,走到门口。 “下班了,出去。” “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这边要拆了不是吗?”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