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曾说过,即便顾月瑶不讨饶,她也是要受罚的。老夫人这会儿来本是替顾月瑶求情的,怎奈事情却演变到如此地步。世间哪有婆婆给儿媳妇下跪的道理?她这一跪震惊了屋子里的所有人,此刻即便赵氏表面冷静,实则心里早已乱了分寸。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和顾月霜,府里的几位家主都在,可见老夫人这一跪是早有预谋。
在顾月池进宫选秀一事上,她输给了赵氏,如今看样子她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没有哪一个做儿子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娘给媳妇下跪,顾振涛当然也看不得,但她就是要让他看到。
所以,不是他来的是时候,而是老夫人打定了主意等着他回来。
顾月瑶本身就有错,她想要保全顾月瑶,又想要赢过赵氏,只有这样做,才能赢的彻底。
“娘,您这是作甚?”大跨步来到老夫人身前,顾振涛蟒袍一掀,跪下身来。
“瑶丫头犯了错,儿媳妇只要责罚也罢,可她却说要把瑶丫头嫁出去。”没有看顾振涛,老夫人抬眼睨着赵氏,似是受尽委屈一般,颤声道:“我在这里跟儿媳讨个人情,那丫头可是我老婆子的心头肉,若要婚配也得我说了算才是。”
听了老夫人的话,顾月池嘴角下撇,心中不由苦笑。
在这屋子里除了几位姨娘,还有顾月霜和她,此时老夫人如此直白的说顾月瑶是她的心头肉,看来她已然不顾她跟顾月霜这两个孙女的心情了。
顾振涛一看老夫人如此委屈,不禁虎目泛红,抬眼有些愠怒的看着赵氏,他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平日里刚愎自用,这点他最了解,如今她委身下跪,将自尊抛到一边,可见赵氏已然逼她到何种地步。
若是退后一步,敌人便会前进十步,并且步步紧逼。
顾月瑶所犯知错有多大,府里人恐怕都心知肚明,赵氏杖毙夏香,认同了她的说法,本就已经网开一面,可老夫人此刻却表现的好像她得寸进尺一般。
眼睛微微泛红,面对顾振涛愤怒的眼神,赵氏并未多加解释,只是负气冷笑:“此刻即便我说出天大的理由来,老爷会与我做主么?”
剑眉拢起,顾振涛满脸不解的看着赵氏道:“过去的事情我心知你对我有怨,可那些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即便有多忤逆娘她老人家的意思,现在家里由你当家,那些怨,你何必一定要在娘的身上讨回来?”
听了顾振涛的话,顾月池暗暗在心里苦叹一声,忙要帮着赵氏解释:“爹误会娘亲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池儿闭嘴!”双眼瞪得滚圆,眼瞳虽已湿润,赵氏却硬逼着自己不许掉泪。
面对如此情形,她深知任何一个身为人子之人都不会镇定自若,在赵氏心里,顾振涛该是了解她的为人的。
咂了咂嘴,面对赵氏的怒眸,顾月池一时紧咬牙关。
赵氏不让她解释,看样子她的拗脾气又上来了。
赵氏僵着脸不说话,没有理会顾月池欲言又止的样子,顾振涛面色严肃的对老夫人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您老先起来。”
不曾动过一动,老夫人坚持道:“儿媳妇心意不改,我今儿便长跪于此。”
赵氏依旧负气。
只见她掀起裙襟,在老夫人跟前面对面的也跪了下来:“我是当家主母,瑶丫头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如若依了老夫人的意思,顾月瑶势必会参加明年开春的选秀,如此一来她在府里定要多待一年。
如今赵氏知道了顾月池太西湖遇险跟她有关,早已容不下她,她杀不得她,但是却可以把她嫁出去,而且是越快越好。
眼看情势越来越僵,顾月池想了想,缓缓插嘴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了,奶奶和娘亲都起来说话吧。”
眉头皱了皱,听顾月池话里的意思顾月瑶做错之事似是与顾月池有关,心下暗暗思索了片刻,顾振涛对老夫人央求道:“瑶丫头的事情就此作罢,她的婚事也由您老说了算,莫要继续跪着,您这样跪着,简直折煞孩儿了。”
眉头总算舒展开来,老夫人对赵氏露出胜利的笑容:“涛儿此话当真?”
顾振涛微微颔首:“孩儿何时打过诳语?”
一边说着话,顾振涛将老夫人扶了起来。
膝盖处早已吃痛,老夫人站起身来一脸吃力模样。气息孱弱的靠在顾振涛身上,老夫人对赵氏故意挑衅道:“莫珊什么都好,就是对长辈不甚体贴。”
老夫人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跟个老小孩似得。
嘴角不屑的撇了撇,赵氏沉声道:“儿媳哪里不体贴母亲大人了?”
一听这话情势又要僵持起来,顾振涛忍不住对赵氏怒喝:“身为人妇,身为人媳,你身上尚有些许不足之处,娘既说你不体贴,你直接应了以后改过便是,何来的如此多言?”
说完话,顾振涛扶着老夫人便要往外走。
往外走了两步,老夫人对顾振涛咕哝道:“瑶丫头还关在柴房呢。”
“赶紧把瑶丫头放出来。”沉声又是一喝,顾振涛扶着老夫人走了出去。
老夫人被顾振涛扶着慢慢往外走,屋子里的几位姨娘自然急急忙忙也跟了上去,看着人们一个个的从身边经过,赵氏仍旧在沉着脸生气。
窝囊!
以前顾振涛要纳妾之时,她只觉愤怒和被欺骗,却也知他是被逼无奈,可眼下不同,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如此窝囊!
“娘,事情都过去了,夏香已然伏法,瑶妹妹也已知错,好在女儿并无大碍,就这么算了吧。”见赵氏脸色阴晴不定,顾月池担心的轻声劝慰着。
胸臆间似是被压了一块巨石,让赵氏只觉恶心,紧跟着便有窒息之感。
越想越生气,赵氏狠狠在原地跺了下脚。
痛!
一股尖锐的痛楚从腹部传来,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赵氏哎呦一声,有些不支的向下倒去。
“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惊叫一声,顾月池扶着赵氏缓缓下落的身子,担心的看着赵氏,她转身向刚出了门的顾振涛喊道:“爹,您快回来。”
“痛!”额际沁满密汗,赵氏紧咬嘴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眉心拢出川字,顾振涛作势便要折返。
“涛儿!”反握着顾振涛扶着自己的手,老夫人眼神坚定的对他摇了摇头。
“娘……”虽心中有些担心赵氏,不过想着老夫人适才的倔强模样,顾振涛只得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随娘到聚福堂住上几日吧。”拉着顾振涛的手,老夫人有些蹒跚的迈开步子,缓缓向外走去。
“是!”
定了定心,顾振涛回头望了一眼,便跟着老夫人一同离开了。
在顾振涛踌躇之间,赵氏一直隔着竹帘在注视着他,见他随着老夫人缓缓而去,她一直隐忍在眼底的泪水瞬间便决了堤。
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因疼痛呻吟出声,她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赵氏的身体一直很好,出佛堂两个多月,一直没见她有过什么不适之处,此刻看她居然疼的昏了过去,顾月池连忙喊了丫鬟,一边命人将赵氏抬回寝室,一边匆匆忙忙的去请裴慕云过来。
在顾月池回到琴瑟阁之后,凌潇潇也跟着回来了,他知道琴瑟阁出了事情,不过也相信有赵氏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因此他并未去前厅,而是到裴慕云那里闲逛,直到顾月池一脸焦急的过来请裴慕云去给赵氏瞧病,他才知老夫人玩狠招,事情大条了。
与裴慕云一起来到赵氏房内,凌潇潇与顾月池眼巴巴的等着裴慕云给赵氏把脉,过了许久,见赵氏依旧未醒,而裴慕云的表情却变了又变,他不禁催促道:“到底好了没有?姨母哪里不舒服?”
终于做了收势,裴慕云就地坐着,转身看向凌潇潇。
见裴慕云神色肃穆,凌潇潇面色一怔:“很严重么?”
裴慕云点点头。
面露忧色,顾月池关切问道:“娘亲到底怎么了?可是气急攻心伤了身子?”
“有点儿!”裴慕云点头应是。
秀眉蹙起,顾月池忙道:“既然如此,那裴大夫赶紧开方子,我好让下人们去抓药。”
“是啊!”看顾月池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凌潇潇也催促道:“磨叽可不是你老裴的作风,赶紧开方子。”
直盯着凌潇潇和顾月池片刻,裴慕云忽然笑了:“夫人只是气急攻心动了胎气,需卧床仔细调养些日子才可。”
“胎……”顾月池的杏眼陡然圆睁:“胎气?!难道……”
含笑点头,裴慕云道:“看来我的方子还是有用的,日子尚短,所以脉象也浅,别的大夫也许诊不出,不过我敢保证,夫人确实有喜了。”
仔细算算,赵氏才三十出头,以她的年岁在现代不算大,生儿育女完全不成问题的,再加上自从出了佛堂之后,她一直在服用裴慕云给开的方子调养身体……即使如今有孕,也在情理当中。
适才还因老夫人一跪而担心赵氏日后处境尴尬,如今赵氏有喜了,对于过去十几年府里不曾添丁一直盼着抱上嫡孙的老夫人来说,这个消息该让她尴尬才是。
“有子万事足,奶奶得知娘亲有喜之后,不知会是什么表情。”俏脸之上笑容洋溢,顾月池心情愉悦的拍了拍凌潇潇的肩膀:“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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