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在绵绵细雨中,顾月池和长乐公主共乘一辆马车前往赵家。
毕竟是丧事,却不是喜事,抵达赵家后顾月池并未让长乐公主跟着自己下车,而是嘱咐她留在马车里静观其变。合着这样顾月池也是有打算的,待会儿发丧之时她还会乘坐自己的马车,马车会随灵柩而行,一直到赵老爷子下葬之后方才回府,如此一来长乐公主虽不露面,却可以时时刻刻跟着,倒让人心里踏实不少。
姨奶奶先顾月池一步抵达赵家,见只是她跟顾家的两位近当家前来哭殡,赵瑾的脸色差点都绿了。
不多时,顾月池带着秋玲进府,待她一进来,便见赵瑾自灵堂前带来几个身着孝服的人正急色匆匆的往外走。这几人皆是妇孺,她们身边或是站着,或是牵着有四个看上去不大的孩童,这四个孩童最大的也就比顾月池十来岁,最小的则正呀呀学语,许是没见过府里这么多穿着白衣之人,此刻正哭啼的厉害。
见赵瑾上前,顾月池面色沉静:“谨舅舅!”
“月池啊!”一声呼唤,赵瑾松了口气,带着几人上前,他指着左手边一直在哭啼的妇孺说道:“这是你朔舅舅的嫡妻王氏。”他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看上去年轻几岁的妇人道:“这是他的二房柳氏。”
感情是她的嫡亲舅母和舅姨娘啊!
发丧之时总不好笑着说话,顾月池抚了抚被雨淋湿的肩膀处,只轻点了点头,分别唤了她们一声后方才问着赵瑾:“谨舅舅这是要去哪里?”
赵瑾叹道:“自然是找你去。”
他的话音刚落,顾月池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王氏拉着一个年约两岁的小童和柳氏哭啼着上前央求:“老爷他心高气傲,平日里没少得罪人,若是他说话有何欠妥之处,惹着甥女了,还请甥女看在逝去公公的份上,不与他计较。”扯了扯身边孩童的手,王氏哭道:“这是我与你舅舅的幼子,上头还有个十岁的长子……”王氏望了眼身后已有半人高的男孩,哭丧着脸道:“若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孤儿寡母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王氏泪水滑落,哭得淅沥哗啦,且不住的用袖摆擦着。
顾月池见状,忙把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
直到这会儿顾月池才弄明白状况,感情是见姨奶奶没带她过来,赵瑾以为她对赵家的事撒手不管了,这会儿正要带着王氏等人到镇国将军府求她呢!
再怎么说自己是小辈,再端着架子未免就有些托大了。
顾月池蹙着眉头扶着王氏允诺道:“无论舅舅如何对我,他都是长辈,中间隔着我娘,我与他动气便有些犯傻了。舅娘放心,舅舅的事儿我既是管了,就没有半途撒手的道理。”
有了顾月池的这句话,赵家人心里的大石皆都落了地。赵瑾也带着王氏等人折返回灵堂,静等着大殓的时辰。
顾月池到时已然是巳时许,赵老爷子出殡的时辰定在午时三刻,眼看着只有一个时辰了。在这一个时辰里,顾月池并未去其他地方,而是就地站在灵堂外面。
外面的雨渐渐有了转大的趋势,赵瑾暗自命人请顾月池到偏厅坐着,却见她只是摇了摇头,却不曾移动半步。
转头之际,她见站在对面的姨奶奶正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便忍不住问:“姨奶奶有事儿?”
姨奶奶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隔着来来往往进出灵堂的人意有所指的轻声道:“老奴只是以为大小姐今儿不到赵府的,这才在出门儿时没跟您知会一声。”
顾月池明白姨奶奶话里的意思,不过听了姨奶奶的话,她只回道:“我本是不打算过来的,可娘在临行前有命在先,让我无论如何代她送外公一程……”顾月池后面的话并未全都说出口,只因她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
老夫人有命,让她就此罢手,不再插手赵家之事,关于这点姨奶奶是当场听得的。若她是个听话的,合着今儿就不该出现在赵家,但她偏偏就来了,这多少让姨奶奶有些惊讶。
不过在此事她以赵氏为借口,姨奶奶听了也就不能过多追究了。
在顾月池跟姨奶奶说话的档口,赵家门外好似炸了锅似的一阵骚动。有些不解的望了过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形瘦长的年轻男子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的走了进来。
“潘兴家,你来作甚?”噌的一声从灵堂里蹿出,赵朔可说是一脸狰狞的挡在了灵堂门外。
紧跟其后,赵瑾和赵家老老小小皆都站在赵朔身后,只见他们个个面色不善,一副群情激奋的样子。
自赵朔喊出对方名讳的时候,顾月池便知那人是谁了。
潘兴家!
知道了他的身份,便不难了解为何赵家众人对他如此不善了。吏部尚书的小儿子,也就是设局引诱赵朔输的倾家荡产的幕后之人。
潘兴家笑笑,尖声道:“赵老哥不必如此紧张,你伤了我府上三个护院,其中重伤的那个今儿一早还死了,我本是来拿你,不过想着死者为大,且让你给你爹出殡过后再说。”
仔细说起来,潘兴家长得不丑,但他说话的时候格外轻浮,使得本来还算清秀的面庞,顿时变得市侩许多。
今日顾月池过府之后,赵朔一直待在灵堂内不曾出来,即使从里往外看,每每看到顾月池时,他也是低头一躲,看他这副样子,顾月池猜测赵瑾早已跟他议过事情利弊了。不过到底是读书人,此时明显被潘兴家的话吓到了,赵朔脸如菜色,顿时没了刚才的底气。“他……死了?”
府里的护院死了,可潘兴家却还在笑着,似是谈论天气一般随意:“今儿一早才死的。”
“这……”往后退了一步,赵朔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下去,幸有赵朔在后撑着。
见赵朔一脸灰败相,潘兴家明显得意起来,只见他蹙眉四下打量了下还算宽敞的院落,故意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地契说道:“这院子不错,可惜就是书卷气重了些,等过阵子,我且把这里改成春香楼。”
“地契是你们骗走的,做不得数!”实在是气不过,赵瑾冲上前去,吼道:“姓潘的,你别欺人太甚!”
地契明摆着是赵朔赌输了的,赵瑾无权无势,抢不回来,但是赵家是书香门第,潘兴家说要把赵家老宅改成妓院香楼,这明显是在对赵家落井下石,大有侮辱之意。
丝毫不惧赵瑾的怒火,看到他反倒想到了自己的姑姑,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地契一甩,潘兴家讪笑道:“地契明明白白在谁手上,这院子就是谁的。此刻它在我手上就是我的,我乐意改成什么,就改成什么,你管得着吗?”低头想了下,他复又笑道:“日后若改成了春香楼,你大可过来多多光顾,我保证给你算的实惠些。”
“你——”
身为读书人,此刻赵瑾脸色气成了酱紫色,只见他额际青筋直蹦,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得意洋洋的笑着,潘兴家跟身边的随从笑说:“将这院子四周皆都挂上彩带,往里面摆上戏台,如此美景再加上几个如花似玉的花姐儿……啧!啧!”
“你——”
赵瑾刚要发作,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只纤纤玉手拽了下衣袖。
他们这是在欺赵家无人啊!
自赵瑾身后走出,顾月池明眸中波光流转,语气淡漠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要给自己留个量儿,潘少爷还是莫要欺人太甚的好。”
看清顾月池的容貌,潘兴家明显一怔,紧接着他双眼发亮,不怀好意的道:“果然是好地方,没想着赵家居然还有如此美人儿……”
手心向上,他十分轻薄的上前想要抚触顾月池尖削白皙的下巴。
“瞎了你的狗眼!”一声厉喝,只见姨奶奶从众人中站出身来,声若洪钟:“你可知我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乃是十一皇子的准皇妃,当今皇上未来的儿媳妇儿?不管你是吏部尚书的孙子还是儿子,胆敢轻薄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我顾家定饶不了你!”
不管心里多么不喜欢姨奶奶,此时此刻,顾月池不得不承认,这位镇国将军府的姨奶奶还是很有范儿的。
似是摸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潘兴家瑟缩了下脖子,一下子把手收了回来。
顾家大小姐顾月池!
过去的她或许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经前阵子被平阳候小侯爷劫持一事,现下她在京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世人皆知,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美则美矣,却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眼神有些怪怪的,潘兴家冷道:“赵朔身负命案,待到赵家老爷子入土之后,我便要带走。”
“就不知吏部尚书府的公子何时到刑部当差的?你也说要待到我外公入土,此刻他入土了吗?”眼神依旧淡淡的,顾月池对潘兴家冷道:“在我外公尚未入土之前收起你的污言秽语,倘若再让我听得一句,有你好看!”
似是被顾月池镇住了,潘兴家皱了下眉,便有些不服气的喃喃道:“你家奶奶明明答应我爷爷顾家不会插手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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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到,弱弱问一句,就米有粉红咩?果真是鸭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