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伤狂一只脚踏过门槛,愣愣地站着。
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一进门的屏风上竟是挂着一幅他熟悉又陌生的画。画布上的那双犀利的、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尽管他总是装作从没见过这双眼睛。
那还是他在学五居的时候画的了。也不过只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而却像是过了很多年一般。
那天帝君在龙池边突然的到来、离去,自己第一次有意识地去思考对帝君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入画时作出与人有关的画来。
他至今也未在现实中见过这双眼睛——属于帝君,却不是现在的帝君的眼睛。
伤狂匆匆走进屋来,把画布收了下来。
他知道裴度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想让自己看见旧物而忘记这离宫的两个月的痛苦。他尽量让一切都看起来和从前一样,但是这幅画……
对他只有惊愕和恐惧!
他将画布插进了书架边的瓷罐中,这才舒了口气。他宁愿一辈子也看不到这双眼睛。
缓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自己当时联系作画时明明还作了一幅帝君的画像,这个裴度为何非选这一幅?
这么想着,他开始排箱倒柜地翻动起卷轴来,想要找到自己第一次细观帝君长相的那个夜中飞舞的画像。
那是帝君把自己第一次带自己进宫的场景。
他越回忆就越发想找到那幅画。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翻了两层之后,终于是在第三层的书架上摸到了这幅画卷。
他刚打开一点,就看到了凌乱飞动的青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出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画。
他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也不急着打开,而是把书案上自己随手放的乱七八糟的卷轴都匆匆摆放回书架,并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书案,这才会心一笑把手中的卷轴放在了书案上。
伤狂吸了口气,玉手往卷轴上一放,很顺地便是打开了画卷。
哪料他刚一打开,就愣住了——这画自己没画完?
他盯着帝君坚挺的鼻梁下空荡荡的留白,反应了一会儿,突然一拍额头——对啊!自己当时根本没画完这幅画!因为只想画美好的东西,所以就没有把不会笑的帝君画完!
那天自己不就是因为想要知道帝君是怎么笑的,所以才留意了一下帝君的唇瓣把他气走了吗?
记忆的碎片迅速地在伤狂的头脑中连接,他有些欣喜。不仅因为他想起了往事的细节,更因为他今天终于可以完成这幅画作了——他可是见过帝君的笑容了啊。
伤狂几乎没有犹豫,立即碾磨准备动笔。
他很欣慰裴度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在书案上摆了青花瓷的笔架和所有型号的毛笔,屋里也预备了各样的宣纸。就连桌上壶中的水都还是温热的。
裴度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来,想必这水也是换了几次了吧。
他咬着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如他给帝君熬汤时一般,浑身瞬间冒起了虚汗。
不过他还是笑着把水灌进了腹中。
没什么可怕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他不会让别人看不起他。在这宫里,他比人任何人都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妃子——忍人所不能忍,攻己所不能克!
放下茶杯,他走到书案前,望着画中那安静深邃的帝君,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先是闭眸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回想着在承欢殿外帝君那一瞬的笑容——
“冷了?咱们去御书房吧?”
“我、我怕。我不去。”
“……”
想着,伤狂自己不禁睁开了眼,皱起眉头,嘟囔道:“伤狂,你当时一定很糗……不然帝君怎么会笑。”
这时他又看到了画中的帝君。他幻想了一下为这画中人勾勒出一抹微笑后会是什么模样,越想他就越迫不及待的动笔了。
吸了口气,他握笔的手就如行云流水般运走起来。
只是两片唇瓣就花了伤狂半个时辰的时间。
等他彻底完成修饰和着色的事,夜已过半。
他收了笔,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那画中的帝君,高傲却活泼,高贵却近人。
他对于自己再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感觉了……
伤狂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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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好巧啊!”
李玄剑看着远处走过来的九清,立即将手中的木棍收到身后,笑着迎上去。
九清对他做了个鬼脸,“大清早你在这干什么呢?”
九清看着李玄剑身后的木棍,这家伙,这个架势分明是在练剑吧?
李玄剑对他伸着舌头摇晃着脑袋,“凭什么告诉你,你在这干什么?早朝还没下你就起来了。”
“切,帝君可是我的夫君啊,他都起来忙政,做妻妾的怎么还能睡得着。”九清人虽不大,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玄剑对他不由刮目相看。
“说得不错。”李玄剑点点头,旋即一想,立即皱起眉头嘲笑道:“欸,不对啊,那你起来也该想着给帝君做点什么吃的喝的之类的,你两手空空的往那边去,是要做什么啊?”
九清一愣,这个李玄剑!哪有一点姮子的模样!
“你管我呢!我不理你了。”说着,九清便是小跑地逃开了。他确实不是为了帝君,他只是想去找伤狂,他想看看昨夜是不是伤狂被帝君宠幸了。
他身后的宫侍则一一对李玄剑行礼之后,这才跟着追着九清去了。
李玄剑摇摇头,木棍戳着地,笑道:“小家伙,第一天在宫里就找别的妃子玩,还真是放心别人啊……”
不过他也没感慨多久,因为凭直觉他认为伤狂不是坏人。反倒是那个与伤狂极为相似的安初不像什么好东西。
当然了,这宫里怎么可以凭直觉做事呢。
他笑了笑自己,眼神陡然凌厉,又继续练起剑来。
根据的命令,宫里除了带刀侍卫和特别恩赐的人之外,所有人一律不得舞明刀、弄真枪。
不得已他才用这木棍代之。
不过虽然是木棍,也不影响他功力的发挥。
只见他脚掌一点地,整个人瞬间弹射出去,在空中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手臂一挥,漫天花叶就随着他而落下,潇洒至极。
“啪啪……”
刚落地的李玄剑回身看去,只见顾文敏两只手还啪啪作响给自己鼓着掌。
“是你啊?”
李玄剑傻乎乎地笑了一下,“怎么早上你们都来这边。”
“这可是御花园,咱们都是佳人,为何你能走,我就不行?”
顾文敏白了他一眼,不悦地反问。
李玄剑一愣,感情这是个伪君子啊?昨天还温柔和善的,今天就暴露本性了?赖好装两天吧?
“你行啊。走吧走吧。同住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什么路不管走啊?自家人,别客气。”李玄剑装傻充愣地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顾文敏一听这话,打心底里就反感——当初自己进宫之时在储秀阁就和这李玄剑分在一个屋子里,现在做了佳人,没想到居然还是极为巧合的和他分在了一个宫殿里——这让他有一种想撞墙的感觉。
原来李玄剑的尚武轩和顾文敏的复来轩都在叶康宫中。
“谁跟你自家人。”顾文敏冷哼一声迈步就走。
他身后的宫侍不禁擦了一下额头,这是什么阵仗?
不过不解归不解,必要的礼数他们还是做了的。行了礼,继续跟着乱转的顾文敏,又只留下一个撇着嘴的李玄剑。
其实他心里定义顾文敏为伪君子可真是冤枉死顾文敏了。
要说这新州啊,本就属于草原地带,人民以游牧为生,天天在天苍苍、野茫茫的世界里策马奔腾,怎么可能是个内向的人?
要怪就怪这一开始就把他俩分到一个屋子里。这李玄剑一来就表现出一股莽夫的傻劲,那气场令顾文敏根本没来得及表现自己的性格。
可现在不一样了,又没外人,顾文敏那种被李玄剑压制的气场就瞬间弹了出来。
李玄剑嘟着嘴,一节一节地把手中的木棍折断,咒骂道:“谁好像愿意巴结你,真给自己当宝贝!”
而顾文敏却是已经走远了。
只见顾文敏的陪嫁姮子秋榕匆匆迎着顾文敏走来,“小主。”
“嗯,消息怎么样?”顾文敏看着秋榕,他想知道帝君昨夜到底和谁侍寝。
这关乎到以后的人际脉络和队伍选择,所以不能马虎。
秋榕点点头,咽了口唾沫说道:“是温嫔。”
顾文敏一愣,旋即点点头,“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看着顾文敏沉思的模样,秋榕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在宫里不比家里那样可以随便说话——若是自己多言多语,身后的这些宫侍还以为自家主子好欺负,今后不好好侍奉。
“怎么了?说。”顾文敏自然是懂得秋榕的意思。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避讳地,他索性也不在意秋榕说的话是不是被人探听了去。
秋榕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宫侍们,他们都自觉地低下了头。秋榕不禁感慨,这就是北禁城宫侍的素质啊——果然不可小觑。
“嗯……据情报得知,昨夜帝君半夜出来和无伤臣单独聊过天。”秋榕故作偷偷摸摸的模样。
顾文敏眉头不禁一锁——那帝君到底更偏向谁一点?无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