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幽深,却毫无气闷之意,前方两侧鲛人铜盏长明,待二人走过便又接二连三的熄灭。
朱执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努力的在脑海中记住走过的路,只是在这通道中不分东西南北,不断来回转进之下,路径早已记得杂乱不堪,脑海中的画卷显然也拼揍的一塌糊涂,无奈之下,朱执只得放弃。
一路行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显然是各怀心事。
道路漫长,也有走完的一刻,当朱执看到一处非同凡响的大门时,便知道终点已经到了。
大门的材质非金非玉,但看上去温润有光泽,门上偶然荡起灿然霞光,层层迭迭,一眼看去恍如光的海洋,仔细观察,霞光之间又有明显的分野,就这样一波连着一波,永无止尽。
赵无锋在大门前整整衣领,深提一口气,然后高呼:“师傅,徒儿无锋前来给您问安。”
喊完了,就在原地等了一会,然后很自信地直直往大门处闯,再然后就被弹了回来。
朱执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展开。
赵无锋捂着额头,语气开始变得不客气:“老头,你又忘了给我开门了,我看你是成心的吧?”
这时候才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无锋啊,刚才为师正在酣睡,没有听到你的呼喊,现在你们可以进来了。”
听到师傅这样说辞,赵无锋只能接受,他悻悻的揉了揉额头,刚才毫无防备之下,他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上了一记狠的。
再次踏过大门,自然是毫无问题,待朱执步入时,那门如同水浪一般,随着朱执身躯的碰触,却是呈现一副随波荡漾场景,待他完全进入了门后,感到刚才竟毫无阻力。
门后豁然开朗,朱执抬首望去,只见漫天星斗笼罩天空,却是上方屋顶镶嵌了为数众多的明石,四根大柱亘罗四方,上边雕龙刻凤......
如此种种,让朱执见识到了修行者的阔气。
前方大殿中央有一人高卧在云床之上,那人作道士打扮,从外观来看,他五官也算端正,颔下留着半长不短的黑须,身形高瘦,头上挽一个道髻,袍服一色纯黑,愈发衬得肤色青白,其中似有一层碧光流转,迥异凡俗,颇有些道骨仙风。
然而他眼眸灰黯,似蒙了一层荫翳,偶尔神光外泄,也是一触即收,身形佝偻,似有重疾在身。
朱执猜测,这人便是赵无锋的师傅了,只是不知性情如何,若是好相与的,自家算不算是得救了,如若不是,那就坦然面对吧。
道人见到二人到来,便正襟危坐,咳了两声问道:“无锋,你之前不好好修行,去哪里了?”
赵无锋刚才吃了一记,眼下余怒未消,便硬硬的顶了回去:“房中烦闷,出去走走。”
那道人听了赵无锋的解释,也不以为意,只是指着朱执笑道:“那这个人呢?”
朱执听到关联到了自己,也没有急着申辩,他没有摸清眼前师徒的脾性,自是不想把仅有的主动交予他人,在他的经验看来,关键的话只有在关键的时刻才有效力。
赵无锋瞥了旁边的朱执一眼,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后,闷闷的说道:“我和他一见如故,特意请来做客。”
“哈哈哈!”
道人突然站起,放声长笑,声音之大,竟把四周各处角落的鲛人灯火,震的扑灭不定。
“做客?好一个做客,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往客人身上施展‘阴都黑律咒’的传统了?”
赵无锋见被叫破暗地里施展的手段,当下也是光棍:
“不错,他自不是客人,而是用他来赔我的材料,他毁了我的煞命,自然要拿他凑数。”
道人这时倒是不笑了,而是怒道:“拿活人炼尸,是我们茅山的做派吗?”
赵无锋这时也是情绪上头:
“什么茅山,只不过是下茅山罢了,人家认不认还不晓得,更何况我没想着活炼,而是等他死了才......”
“住口!”
赵无锋还没说完就被道人打断了,道人语气转厉:
“不管是上茅三十六天,还是下茅七十二支,哪个允许你这样做了,你这样肆无忌惮,行径又与魔修有何区别?”
赵无锋显然也是气急了,不管不顾的说道:
“正派只护福缘深厚之人,邪修也尽量挑命格不祥之人杀,我们两不相犯,眼前这人命犯天煞,先天命格极衰极贱,一生克人克己,就是我不动手,他也挨不过三四年,为何不便宜我,而能提前解了他的痛楚,岂不是对他更好些!”
“人生一念,天地皆悉,善恶无报,乾坤有私。你无权替他做决定!”
道士的话坚定有力,字字铿锵。
赵无锋突然面有讥笑:
“你现在落的如此下场,难道还要坚持这些迂腐理念,难怪我们只能龟缩在此,还不是你当年遭人背叛......”
突然,虚空生电,无形无质的波动在大殿中无尽的跳跃,气机也在不断往上攀升,一时间朱执脸上身上,所有暴露肌肤都犹如针扎一般,让朱执痛的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但朱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默默忍耐,他不想因为他的存在,打断了这场冲突的升级。
但气机起的快,消失的也快,事情结果最终以赵无锋跪在地上叩首结束,这时道人语气倦怠:
“都是我以往太宠爱你了,你大师兄,二师姐都不在,只有你陪伴我左右,人老了,很多东西都忘了,你又何必再次提醒我呢?”
看着赵无锋不敢言语,道人又是说道:
“罢了,你回房去吧,半年之内就别出来了,不然,你的腿就别要了。”
赵无锋再次叩首,然后低着头走了,虽然朱执也没瞧见他的神色,但想必是不好受吧。
看到赵无锋吃了训斥,朱执很开心,如果不是气氛场合不允许,他甚至都要笑出声了,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啊。
道人似乎讲了如此多的话后,有些累了,此时他又高卧在云床之上,闭目沉思,又或是在回忆当年的事迹。
这些朱执不得而知,他只是站在原地,等着道人对他的发落,等着他人对自己命运进行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