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间的原野,溪流潺潺,草木渐茂,林间草丛中的猎物颇多,若是用于狩猎的话,到是极好的去处。即便是箭法再差之人,兴许也能猎得一两只路边呆头呆脑吃着嫩草的野兔。
忽然间路边觅食的野兔停了下来,警惕的竖起了耳朵望向远方,猛的撒腿逃向草丛之中不见了踪影。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百余骑从小路的尽头拥涌而出,马上的骑士们皆皮甲裹身,背负长弓腰挎短刀,一脸的精悍之意,正是汉军中用于侦查敌情所用的斥候。
“吁……”为首一骑拉住了马缰,举手示意,身后的骑士也随之纷纷止住,皆停下来目光望向他。
为首者正是赵瀚。如今他已经入伍月余,每日操练行军之下,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却是泛起了古铜之色,脸颊也更显清瘦,目光中少了一些油滑之色,到多了些沉稳。
眯眼望向远方,指向一处溪水边说道;“我们先下马歇息一会,待养足了马力在上路。”
“张利,发信号给前方的兄弟,让他们速来回报。”
“诺。”
听到了要下马休息,原本一个个表情严肃的骑士们皆面露欢喜之意,连忙下马牵着马匹奔向溪边灌马饮水,数名骑兵则自觉的驰向远处高地,担当警戒的任务。那名名叫张利的精壮青年则从马鞍中取出了一件物事,爬到周边的最高处放在嘴边吹响,刺耳的鸣哨声顺着风声传向远处,即便是隔着十余里也能听得清晰,这正是汉军中用于短程传递信息的鸣哨。
待安排妥当后,纪灵才得空来到坐在岸边的赵瀚身边。只见赵瀚一边嚼着肉干一边锁着眉头望向溪水,神情若有所思,身旁坐着的士卒都有意无意的保持着距离,大概怕是打扰了校尉大人的思绪。纪灵倒是没有这些顾虑,坐在赵瀚身旁沉声道;“怎么大人,你可是在担心军情之事。”
“恩。”赵瀚并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如今我们进入颖川境内已有月余,却始终未曾遇见黄巾军的一兵一卒,所到之地倒是几座白白让与我们的空城,你不觉得这十分蹊跷吗?”
纪灵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大人恐怕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才有些紧张,我想多半是那黄巾军怕了我们的声势,所以才有意退让已保存实力吧。要知道波才部虽然声势浩大,却都是些乌合之众,若与我们交战的话不用一回合定能将他们击破。”
赵瀚面色虽露微笑,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只是面上并没露出此意。他发现如今汉军之中上到主将朱儁,下到寻常兵卒,皆对黄巾军心怀轻视之心,直道他们是些拿着锄头的乌合之众,莫说十万数十万,即便是百万又有何惧。
其实汉军对这些揭竿而起农民军的轻视并非没有缘由的,那就是自古以来尚无一次农民起义能够成就大事的,大多行的都是些流寇之事。夏商周自不用说,秦末陈胜吴广的起义也不过数月就被章邯的秦军击破,后来大败秦军的都只是些六国旧部。王莽新朝时时赤眉铜马绿林三军虽然声势浩大,却也是靠着刘秀这些打着汉室正朔的士子加入后才有了些起色,其后和刘秀争夺天下时,不过数战就灰飞烟灭。
所以如今黄巾军虽然声势浩大,十几倍于平叛汉军,可是汉军上下却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担忧之色。这股自信之风好是极好,临阵杀敌时不至于见敌势浩大而心生畏惧,但却有些轻敌的意味在其中,这便是赵瀚隐隐担忧之事。
不同于他们这些人,赵瀚自然是知道农民起义的威力之大,成就改朝换代的功业也大有人在。就如同今日起义的黄巾军来说,想来最开始他们举事的时候肯定是闹哄哄的一窝蜂上,并没有什么兵法谋略可讲,可如今成军已有月余,又获得了不少官府府库中的兵甲武器,想来应该不至于还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否则如何能够如历史上记载一般沉重的打击了东汉王朝,为汉室的覆灭掘下了坟墓。
所以赵瀚总觉得黄巾军如此示弱其中必有蹊跷,所以才向朱儁请缨自愿来这前方统领斥候,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验证自己的猜测。只是这些和纪灵说了也无用的,赵瀚索性便不多费口舌,省的他还以为自己胆小看轻了自己。
嘴中的肉干嚼成了淡而无味,赵瀚才就着口水咽了下去,觉得有些口干,便想去上游河边打些水喝。才刚刚站起,望去一片尘土飞扬,远远一骑驰来,看装束正是自己的部下,马背上似乎还绑着个人。
赵瀚和纪灵便站起迎了上去,那骑士驰至赵瀚身前不远才拉住缰绳,翻身利索的下马拜倒,面带喜色的说道;“见过二位大人,禀校尉,卑职抓获一名黄巾军的奸细。”
说罢上前掀起了披在马背上的布袋,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正五花大绑的捆在马背上挣扎不已,骤然见光望见这么多人望向自己,顿时满脸的惊慌之意。
“黄巾军的奸细?”赵瀚望了望那人,皱起眉头问道。
“是的大人。”那斥候抱拳躬身道;“卑职路过前方村庄时,意外的发现这个家伙在树上鬼鬼鬼祟祟的窥视着我们,像足了黄巾军的奸细,便将他捉拿过来报予大人。”
那人被麻团塞住了嘴,闻言一边呜呜直叫一边摇着头,似乎想要辩解。赵瀚看了他一眼,道;“让他说话。”
“诺。”那斥候上前拔出了塞在他口中的麻团,又将他从马背上抛了下来。那男子踉踉跄跄几步才站稳身子,先是大口的呼吸几口,忙叫冤道;“大人冤枉呀,小人不是什么奸细,小人只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放屁。”那斥候毫不客气的一脚将他踹倒,横眉怒骂道;“若是寻常百姓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又为何惧怕我们官军。”
那男子几位狼狈的从地上挣扎起来,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喊道;“大人明见呀,小人是听说隔壁县里的许多人被官府以私通叛军的罪名给抓了,所以小人心中实在害怕,不敢待在家中,只好躲在树上不出声。”
赵瀚闻言不由邹起了眉头,心知这男子说的倒是实话,这几日朱儁不费吹灰之力之力收复了几座空城,却不思安境保民,反而大行株连之罪,凡是和黄巾军有过往来的人被举报了,一律抓捕下狱,如此一来到造成地方上极为紧张。只是因为朱儁为人自傲,平素里独断惯了,极少和下属商讨意见,再加上对赵瀚态度也是一般,向来只是公事公办。所以赵瀚虽然心中颇有微词,却也不好当面反驳他。
一旁的纪灵却是冷哼一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即是附近的村民,那你们村中的人都去哪里了,为何只有你一人在这里。”
那男子忙慌乱的回话道;“这位大人,小人村中的父老都已经躲进山中避祸,小人是因为粮食不够所以才回家中找些粮食的,绝非有什么叛逆之心。”
纪灵又老道的旁敲侧击的问了几个问题,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顿时大为失望,又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男子,低头向赵瀚小声道:“大人,此人形迹可疑,虽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宁枉勿纵,若是泄露了我军的行踪到是不妙,还是杀了以绝后患的好。”
那男子一听纪灵这话,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只是一味的磕头求饶。
赵瀚闻言眉头皱起,神情有些犹豫,却忽然的拔出佩剑上前刺去,那男子骤然不妨下只见冰冷的剑锋直刺眉心,目瞪口呆下已经愣在那里,只觉得裤中一热,裆下已经传出了水滴之声。
赵瀚却在仅靠近一寸处稳稳的停住了剑,仔细的盯着那男子已经凝固的表情看了一会,便收剑摇了摇头道;“他不是黄巾军的奸细,放他走吧。”
那斥候也是愣在一旁,半响才反应过来,也不敢多问只是躬身领命。纪灵却是多看了赵瀚一样,低声说道;“你到是好心肠,这种好心肠在战场上可吃不开。”
赵瀚微微一笑,移开目光道;“你自是放心,我有我自己的准则,不会因为妇人之仁耽搁了自己的性命的。”
那男子这是一件被松绑放开,惨白着脸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道;“大人,你真的要放小人走吗?”
直到见到赵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才恍若失魂般掉头就想逃走,可不过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身又走了回来。赵瀚斜着眼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怎么,难不成你还不愿意走,就不怕我改变主意了?”
男子只是低下头唯唯喏道:“大人仁慈,小人一条性命完全是拜你所赐,看大人的模样定是在找寻那黄巾军,所以想将知道的一点告诉大人报恩。”
赵瀚面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说来听听。”
“好的大人。小人在昨日午间时候,也就是在那棵树上见到一大群的黄巾军从我们村子中通过,朝着南边走去。”
“黄巾军,多少人?”
男子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也没看仔细,只见估摸着好长的队伍,光走过都很久,估摸着肯定有上万人。”
赵瀚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拧眉思虑了半响,这才开口问道;“你见他们的装束和深色如何,是乱哄哄的一蜂窝赶着路,还是井然有序的行军?队伍中可有妇孺老人?”
男子想了想,才肯定的摇头道;“没有妇孺老人,都是些凶神恶煞的汉子,我看他们虽然走得匆忙,队伍倒是齐整的很。”
赵瀚低头不语,只是专心想着问题,一旁的纪灵见他如此模样,耐心的等了一会才忍不住问道;“大人,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瀚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看向身边的亲卫道;“张利,去取些赏钱给他,送他走吧。”
那男子大喜,忙领了钱千恩万谢的离开。赵瀚这才回过头来望向纪灵,沉吟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吗?据我所知那些黄巾军都是些贫苦百姓出身,他们肯一仗未打就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城池这委实有些奇怪。如今听他说来黄巾军行军时并未见慌乱,反倒是井然有序,这不得不让我心中生起疑虑之心,我担心黄巾军恐怕是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