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帝君屈身抓住千水的肩头,“你说千下怎么了?你们在和孤开玩笑对吧?你们想要什么?不想回来?可以啊!孤不会强求你们留下的,没关系,不需要说谎的……”
千水泪水长流,死命地咬着嘴唇摇头。
币元眼皮一跳,意识到还有很多宫人在场,关于三王爷的事都只能是秘密,便立即带着宫侍们退了下去。
“不可能的对不对?他有九条命的。”帝君眸怀冀翼地望着千水,希望他的脸上突然喷出笑容来,说是在逗他玩。
然而千水只是摇头。
帝君的心渐渐拔凉,缓缓松开千水,摇着头,“你们别玩了,孤真的不介意你们都走。行了,你想去嵇康就去吧,你们想在伤狂的身边就去吧,孤不再管你们了。”
这一晃眼,他忽然看到书案上白绒绒的狐尾,心倏地漏跳板拍,脚步不由自主朝书案移去,“这、这是……”
他鬼使神差地到了书案前,眉头深锁,伸向狐尾的手颤巍巍地,仿佛那距离很远,够了半天也没碰到皮毛,千水羞愧地别过头去,“是我不好,没能救得了他。”
帝君恍如没有听见一般,轻轻拨开狐尾,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为什么会脱落。”帝君难以置信地问,声音就像从嗓子中挤出来的一般,“以往他陨落,狐尾都会消失,这次怎么会是脱落。”
千水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谋杀!一定是谋杀!”帝君紧紧抓住狐尾,仿佛那上面还带着千下的余温,“孤要替他报仇!”
“你说!”帝君忽然转过头来,眸中凶狠异常,吓了千水一跳。
“是谁!是谁害死他!”
千水一愣,旋即垂眸,“王兄,还是算了吧。”
“算了?”帝君的声音痛得诡异,“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三弟!你居然说算了!你还是不是他二哥!”
千水双手撑着地,泣不成声,“王兄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千下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帝君目眦尽裂,悲痛异常。他真的无法接受千下已经死了的事实,毕竟他那么珍惜自己的九条命,怎么会全没了?
这都是假的!
“王兄你别说了!”千水哭着喊出来,“你别说了……”
“你知道是谁害死他的对不对?”帝君屈身伏在千水跟前,“告诉孤。”
千水摇着头,“没用的,王兄你知道也没用的。”
“不会的,嵇康的天地灵气不如北国,以千下和你的能力,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你们……你们不是去帮伤狂登基吗,到底……”
“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千水忽然失控低吼一声,痛苦非常,眼里盈满了不甘。
“伤狂?”帝君错愕一瞬,“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他能怎么样!有千下在,他能怎么样!”
千水眸中的怨恨让帝君的眉头不自然地跳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帝君忽然想起伤狂似乎知道千下的身份,也知道他月圆之夜的时候会变得极其虚弱,难道会是伤狂要报复自己……
不会的,伤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他的十三弟被逼自尽,他跪在地上求千下救他的弟弟,啊……”千水吸了口气,稳住泪水,“他明知道千下救人是以命换命,却还这样苦苦哀求,那额头都磕青了,千下自然是答应了。”
帝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隐约猜到了什么。
“呵,可是那是嵇康啊,不是北国。缺乏天地灵气的支持,千下只能自毁修为,以为三天可以救活他,却用了十几天……”千水虽然强忍着,可眼中的泪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倾淌而下,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天月圆,”
他的声音隐隐发颤,帝君也预知到了什么,渐渐悲戚,“我劝他停手,可他说如果现在停下来,那孩子就会死,他不能让云狂伤心……王兄,我亲眼看见他变回真身,四条命顷刻陨落,我却不能帮他,我!”
千水哽咽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是伤狂害死了千下?
帝君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报仇吗?
伤狂也没想到这一切吧?
可千下的命怎么算?
“更可恨的是,十几天的时间……云狂一次也没出现!”千水闭着眸子深吸一口气,不无怨怼地说:“千下至死都念着他,我虽然没杀他,可我这一世都不会原谅他。”
帝君的心乱了,千下死亡的消息还没消化,伤狂就是杀人凶手的事实就击垮了他报仇的信念。
他怎么能怪伤狂。
“我知道王兄你不会替千下报仇的。”千水擦了把眼泪,起身要收走千下的遗体,“我去把他葬在红楼,替他守灵。”
“等等!”
千水的步子刚走到门前,帝君忽然喝住。
他站住了身子,却没回头。
帝君颤着声音,“千下不能白死。”
“可是我们都下不去手……”
帝君缓了缓神,“杀他下不去手,毁嵇康却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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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北国的军舰整齐划一在千河上朝着嵇康方向进军,天下都沸腾了。
北国边境的百姓看着浩浩荡荡离去的军舰,脸上大写的懵,“这是要去哪?”
已经走了的士兵站在船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北国,不禁问将领,“将军,我们真要去打嵇康?”
将军也是一脸茫然,“本将也不知道,上头只说进军。”
还在北国年休的士兵们一大早都被征集在了村口,“农活都放一放,全都回去收拾收拾告别家人,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去哪啊!谁又来欺负咱?!”
“管他呢!谁来就打谁!”
“是不是大天!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天天在北海关外叫嚣!”
“哪呢么多废话!午时之前到这儿集合,都快去!”
午时之前,所有年休的士兵都扔了锄头和铁锹,到各个村头聚集。有的拖家带口地稀稀拉拉交代着家常,有的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有没有家口在一旁看着艳羡。
无论怎样,都没有人想到这是一场侵略战,而且是北国建国以来,第一场侵略战争。
淮口的人暴动了,立定心志要洗心革面不再做恶徒,从戎上阵杀敌,做民族的英雄,要借此机会翻身,说乱世出英雄。
各种帮派满天飞地联系京州府衙、新州府衙,甚至有人说自己要组建一支军队打到大天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了,但所有人都一致的热血沸腾了。
沅香会里。
“什么时候的事?”
正坐在椅上捧着茶碗想着伤狂的马井忽地一口水喷了出来,慌张地看着报信的探子问道。
在他的记忆中,北国还从没主动攻打过谁。
“不知道,太突然了。就连今天出发的军队都是在千河上才知道自己是去打嵇康的。”
“你确定是打嵇康?”
马井理着思路,觉得奇怪,不要说从前从没有过侵略史,是个向往和平的国家,就算北国是个好战的民族,那现在嵇康登基的也是昔日的无伤臣——帝君所爱的人,给他一万个理由也不该打嵇康啊。
“……不然呢。”探子觉得莫名其妙,“整个南千河的兵力全派去了,不能是去助维权的吧?”
马井也觉得不可能,摇着头,“太多了些。而且也太晚了些。”
探子见他沉思,也不便打扰,也揣摩起帝君的意思来。
“首领知道了吗?”
探子一本正经地抱拳道:“属下不敢越权。”
马井点点头,旋即觉得不妥,帝君此番若真是下了决心除掉嵇康,那凭嵇康目前的实力胜算只有一成。
“你去通知首领,我去前线看看。”
“可是……”
探子话还没说完,马井就雷霆电掣地走了。
探子找到叟尼,告诉了他所查探道的一切,叟尼只是稍稍震惊,就平淡地说:“沅香会不插手此事,你去追马井回来。”
大天的探子看北国上下都炸开了过,一时摸不着头脑,向上禀报的信件中说北国大量征兵,不排除有进攻的可能。
但这个时候歌轩还在大天边境谈判啊!
大天使臣接到信件,二话没说就把歌轩绑了。
歌轩稀里糊涂地被软禁起来,怎么也想不到帝君要攻打大天的原因,因为这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帝君不可能不通知他就临时变了计划。
可如果不是打大天,帝君如此大声势地征兵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打嵇康?!
大天的守关将领们观望了半天也没在水面上看到北国的军队,是探子在撒谎,还是北国要暗度陈仓?
不管了,先布防再说。
消息一层层递上,传到墨皇跟前的时候,墨皇正在和墨尘砚手谈,他也不急,问墨尘砚,“砚儿,你说,北国这是要干什么?”
他落下一子。
墨尘砚索然无味地放下一子,“反正不是打咱们,不问也罢。”
墨皇赞许一笑,“你如何得知北国不是进攻大天?”
墨尘砚见他不落子,这才抬眸起来看他,“还用说吗?歌轩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人尚且在我军手中,他岂会进攻?就算要弃车保帅,用歌轩迷惑我们,趁机进攻,也不该是这样唯恐天下不知的声势,
帝君该知道他北国和我大天打起来胜算各半,即使如此,我若是帝君,必然是偷袭,不然歌轩这颗棋子就变得毫无意义。好了,你还下不下?”
墨皇笑着打散棋局,“不下了,你赢了。过不了多时,朕就可以放心的把大天交给你了。”
“不下我就回去了。”墨尘砚漠然地起身,规矩地行礼,不等墨皇说话,他就走了。
墨皇面色一沉,“为了一个北国的孽种,就和朕置气到如今!”
墨皇勃然站起,棋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满宫的婢女立即俯身去捡棋子,“等朕夺得天下,你就知道朕给你的是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给不了你的!”